在坠入黑暗的前一刻，一个白影倏地划过视线——在勉强还能辩认出是楼梯的灰色粗脏色块中，一个女孩出现在那里。
几个惨白的油墨块构成了她模糊的五官，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站在那，空空洞洞地望着下坠的人。
顾郁眼前一黑，意识一瞬消散。
猝然睁眼，眩晕和失重感消失，顾郁发现自己正站在楼梯中段，只消往下看一眼就到一楼。
光线稍显昏暗，但仍然柔和，滴血的手臂消失无踪，相片中的学生都灿烂地笑着，刚才恐怖的一切仿佛是一场虚无的梦。
“嗒嗒嗒……”
脚步声从上方传来，顾郁条件反射地向扶手贴近。
但下来的是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之前在教室里看见过，也是新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没跟着众人走。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玩家，梳着中分，缩着肩膀驼着背，唯唯诺诺的样子。
两人行色匆匆地走下去，路过顾郁时，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评估着什么。
顾郁神色淡淡地回望他。
中年男人看进他黑沉得吸不进一丝光亮的眼睛里，那里明明并未流露出丝毫恶意，却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慌忙扭头走了。
不一会儿，他们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脚步声逐渐远去，楼道里恢复安静。
“……baba？”
察觉到周围气场变动，小章鱼不安地贴紧了他。
“就这样出来了？”顾郁皱了皱眉，随口“嗯”了一声。
他正想继续往下走，不经意低头扫了一眼，身形却微滞——
干净的球鞋上，蹭了一块脏污的黑。
像是幻境留下的一点印记。他慢慢抬头，从扶手处向上看去。
上面隔了几层的扶手处探出一颗头。
同样在向下看他。
顾郁手里的小黄鸭软盖“嘎吱”一声响，他默默吞下哽在喉咙里的心跳。
然后僵硬地挪回视线，僵硬地拧开水杯的盖子，捏着一根触手把小章鱼提了出来。
小章鱼又黑又亮的眼珠子睁得大大的，黏软的触手卷起来又舒展，紧紧缠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下一秒，它视角一阵变幻，两条触手好像在拉长，然后碰到了坚实的地面……？
而从第三视角来看，就是梯梯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眨眨眼。
他大约五六岁左右，眉眼在肖似顾郁的同时偏向清冷，脸上一点婴儿肥却很好地中和了那份骄矜。
只有在那双弧度圆润，黑矅石似的眼睛里还能看出和小章鱼的相似。
小男孩努力踮起脚尖，短款吊带裤被往上一扯，露出泛着淡淡粉色的膝盖。
“baba……”
顾郁任由他抓住自己一根手指，带着他适应四肢，慢慢向下走。
他再次往上看，窥探的头已经消失不见。
刚才怎么都走不到底的地方，短短几十秒就能看到出口的景色。
【楼梯守则第？条：学生禁止单独下楼梯，下楼梯途中禁止大声喧哗。】
作者有话说：
浅浅贴个预收吧，《下单了一只雌虫后》
闻年第一次看到那只雌虫的售卖广告时，他售价低廉，破损良多，只有一双珀金色的眼眸还算漂亮。
第二次看到这只雌虫是在拍卖会上，遍体鳞伤，被套上了铁链拖着狗爬，眼眸里微光将熄。
第三次遇见，那只雌虫拉住了闻年的羽绒服下摆。
最终闻年以三万星币的价格买下了他。
那只雌虫眉上有一道断疤，看起来凶戾冷淡，很不好惹，却能熟练地修机器做饭烤小饼干养满阳台的多肉。
明明强悍无比能统帅全军手撕机甲，却每天将自己洗得白白嫩嫩给闻年暖被窝，任由闻年将他欺负得脚趾蜷缩眼尾湿红。
——“只有您，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然而闻年精神力二次觉醒，回到家推开门，却发现那只雌虫不见了。
——————————————————
闻年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夜晚，那是他来到这个荒诞世界的第三个年头。
他迈步路过那条街道，雪花簌簌落下，灯光暗沉无声，有一只脏污的手拉住了他的衣服。
——那缕他在寒风中拢起的金色阳光，从此将他无望的余生一点点照亮。
表面温和淡漠实则温柔心软雄虫攻*破破烂烂铁血将军缺爱凄惨忠犬受
阅读指南：
1、主攻主攻主攻！
2、非典型性虫族文，双向救赎
第4章 小羊小羊
小章鱼第一次用脚走路，有点同手同脚的不协调，但他学习速度很快，四五步就完全适应了。
顾郁垂眸看着他乌黑的发顶，心里换算着变成人形所需的能量。
蹲下来和他拉平视角，顾郁看着睁大了眼，有点紧张地抿嘴的小崽子，“饿了吗？”
小章鱼迟疑片刻，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就变回去吧。”他神情温和，笑了笑柔声说道，“到食堂给你找吃的。”
小崽子好像有点怕他，不过这是正常的，再养养就好。
失去原生形态保护，去适应另一个种族的行为方式，本身就足够没有安全感。
重新把小章鱼装到水杯里，顾郁才分出眼神给面前的东西。
从教室往外看，整个学校被笼罩在一片模糊的夜色中，而出了教学楼才发现，那层灰——
更像是现实世界，手机游戏中代表未开放地区的灰色地带。
而在一大片不可探索区域中，楼学楼楼梯口前方开着一条细道，直直通向不远处的学生食堂。
顾郁挑了挑眉。
径直往左扎入了那片灰色区域。
血月正圆。
银白月华倾泻而下，笼罩万物，夜色朦胧。
玫瑰花海开得正艳，娇嫩的花瓣仿佛吮饱了鲜血般妖异，层层叠叠地簇拥着一座古老的中世纪城堡。
“呃！”
少女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被重重掼到地上。柔软的绒毛地毯消去了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的声音。
但腿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知道，自己怕是已经骨折了。想到在副本里无法行动的后果，少女惊恐地瞪大了眼。
她面前停下一双黑色短靴，往上是包裹在行军裤内修长有力的双腿。
疼痛使她面容扭曲，挣扎着抬起头，蓦地看进一双深不见底的双眸。
面前的年轻男人蹲下身，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那人半长的头发低束起来，晃晃悠悠地落在肩上，些许黑色碎发不太老实地散着。
男人微眯着眼，冰冷地注视着她，仿若被惹怒而进入猎杀状态的毒蛇。
少女莫名哆嗦起来，再也不见半点旖旎心思，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向她伸出手——那只手苍白瘦削，指节分明，轻轻搭在她紧攥的右手上。
她的手指被一根根向外掰折，让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咔咔作响，随之响起的是少女凄厉的惨叫声。
“啊——！！！放……放过我……救命！……救命啊！！！”
她口齿不清地求饶，涕泗横流地叫喊着求救。面前的男人却没有丝毫动容。
模糊的视线中熟悉的身影正赶过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喊道，“……陈哥！……陈哥救我！！……救……”
“……陆神。”
被叫做“陈哥”的男人却没有出手，在陆行舟三米之外猛地刹住脚步。
他声音发涩，喉结小心翼翼地颤动，颈部大动脉微毫之距，一弯薄如蝉翼的金属刃闪着慑人的冷光。
陈安谨慎地拉开距离，见利刃没有追击的意思，心下稍松。
那女的已经痛到半昏迷了，陈安实在不想给猪队友收尾，奈何已经收了带她过关的报酬，让她死在这儿不好办。
“陆神……她年纪小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陈安咬咬牙，“……我可以尽我之力代为补偿。”
陆行舟充耳不闻，手上动作狠辣不减，侧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比吸血鬼更苍白，低垂的长睫掩住黑沉沉的双眸，偏执地像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他把那只手扭曲掰开，完全露出掌心的东西——一根色泽艳丽的、红色的编织手绳，上面串着个温润的檀木珠子。
看清楚少女手中的东西，陈安倒吸一口凉气：艹，这女的没救了，直接找个地方埋了吧。
那边陆行舟把红绳拿起，放在手心，轻轻捏住一寸寸检查有没有损坏。
动作的轻柔配上他锋利冷淡，极具攻击性的眉眼，让人愈发感到风雨欲来的窒息。
谨慎地确认没有损坏后，陆行舟将之重新缠在手腕上。站起身，衣袖便垂下掩住了红绳。厚实的靴底抬起碾住少女的头。
“一千……三千！三千积分换她一条命！”陈安最后挣扎了一把。
“啊——！！！”少女从昏迷中生生痛醒，神志不清地嚎叫。
她的手从手腕处被利器生生削去，光滑平整的一个切口，红的肉，白的骨，蠕动抽搐。
零星血珠溅上陆行舟的靴子，滑落下一条细细的血线。
陆行舟侧头看他一眼，眉眼苍白阴郁，神情乖戾，死寂的眼底压抑着扭曲的疯狂。
陈安被那一眼钉在原地，久久愣住。
那煞神转身，没戴红绳的那只手伸到他面前，掌心纹路清晰。
呆头鹅·陈安：“……？”这是要取他狗命的意思？
“积分。”陆行舟有点不耐烦，言简意骇地提醒道。
陈安才猛地回想起自己说过什么话，手忙脚乱地点开面板给他转过去三千积分。
他瞥了眼陆行舟查看面板的样子，暗自捏了把冷汗。还好下副本前打听到这人对积分的过度执念。
不然这女的今天就搭在这了。
“咚——咚——”
粗而颤动的钟声回荡在古堡每个角落——数万精密齿轮无缝啮合，状如恶魔之尾的指针嘀嗒嘀嗒，逆向行走。
陆续有玩家慕声而来，看见一幕血腥场面却无人在意，他们更关注另一件大事——“距离下一个敲钟节点明明还有五分钟，钟为什么会提前敲响？！”
陈安下意识看向陆行舟，却见那个男人正低着头，事不关己地滑动游戏面板，眼里划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厌倦。
顾郁往里走了两步，无事发生。
但是下一秒，薄雾瞬间凝成果冻状，将其中的小虫子弹了出去。
顾郁在空中翻了半周，平稳落地。
他笑了一下，看向手里懵逼的不断蠕动的果冻状物体，随手将它扔在了阴影里，那海蛞蝓一样的东西便融化了似的消失不见。
灰海中间的小道尽头亮着灯。
那是学生食堂，两层的楼，两边各有一扇大门敞开，向内可以看见学生攒动。
这栋楼外墙泛着黄黑的污渍，已经有些上了年头。普通得和任何一个学校的食堂一样。
顾郁多看了两眼，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正是就餐时间，学生熙熙攘攘，在打菜窗口前排起长队，一大半座位已经被坐满。
明明这么多人，整个食堂却堪称寂静无声。
学生们露出校服外的皮肤犹如凝固的蜡制，微微扭曲，凝上一层蒙蒙的灰。明明在咀嚼，在打菜，却僵硬得像是牵线的木偶。
仿若久远世纪投映的无声默片，令人生生发出一层冷汗，心脏冰封。
所以人群中表情各异，偶尔还发出一些声响的玩家极度好认。
顾郁扫过几眼，决定先补充一下能量。
在排队的NPC面前晃了一晃，见他们没反应，顾郁毫不客气地插到了最前面。
反正这也不是人，插队不算违反【人类社会基本道德】。
NPC：“……”
打菜阿姨是和学生一样的NPC，身前系着一件蓝色的员工围裙，上面沾了大块浅红淡黄的脏污洗不干净。
面前的菜色出乎意料地丰盛。大块大块红的肉排整齐地码在一起，甚至有些还滋滋冒着油，像是刚从锅里煎出来的，香味扑鼻。
这个肉香味……顾郁眼底一沉，喉结微动。
左边是满满一盘的猪红，肥软方正，嫩绿的葱花飘在汤汁上。右边是色泽鲜艳的大盘爆炒腰花。
顾郁快速把一整排的窗口的菜色都看了一遍。
全都是肉，没有一个素菜。
至于饭，他多看了两眼托盘里盛装着的米饭，霎时顿住——
米粒大而饱满，还散发着腾腾的热气，但在灯光下却呈现出一种不明显的灰质色泽，掺杂着些许颗粒感，就像是……骨殖一样。
“喂！”
肩膀被推了一把，顾郁转头，第一眼就看到标志性的七八个耳钉。
是簇拥在“文哥”周边的新人玩家之一，专门来插他这个位置。
“你到底打不打？！不打让开，老子快饿死了！”
他恶声恶气地道，眼睛却黏在大块的肉排上，眼露贪馋之色。
顾郁微顿，侧身让开位置走开。
“这边！”楚愉心瞄见了他，从一个角落站起，向这边招手，低声叫道。
行至半路，顾郁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往饭盘里堆了高高的肉，饿极了一般，甚至等不及端回去，就急急往嘴里塞。
白的牙，红的肉，黏腻纠缠。
【第一中学直播间：@14567】
【震惊！……】：这个新人看着能力还行，嗯，大口吃肉。
【素食者】：突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顾郁突然改变了主意，停下脚步转身回到那个窗口。
“喂。”他看着大口吞肉的那人，眼里流露出一丝恶劣，笑得无害又关切，“你吃的是死人肉。”
【素食者】：呕——
顾郁体贴地往后退了一步。
“呕——”
那人脸色像吞了一百只蟑螂，拼命挖着喉咙，稀里哗啦喷了一地。连周围的NPC都忍不住略显嫌弃地离远了一点。
【震惊！……】：虽然但是，也不必吐成这窜稀样。
“这是怎么了？”一个玩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皱着眉小跑过来问。看清楚真实情况后远远也停住了脚步。
“没什么大事，他突然呛住了。”顾郁一脸真挚的忧虑，“可惜这是在一个恐怖游戏里，我没带纸巾。”
【陆神我是你的狗】：隔壁过来的，这玩家声音还挺好听，温柔小哥哥，怎么没有他的屏幕？
“啧……这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没什么事就快点处理好，别浪费我们的时间，要讲规则了。”
“咳咳咳！他说……咳咳，说我吃的是、是死人肉！”
咳到眼球暴突的耳钉男突然哑声道，脸上呈现一种恐惧和暴怒混杂的扭曲神情。
这下连那个玩家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刚才也吃了这里的饭菜。
“你说这里的饭菜不能吃，有什么依据吗？”低沉的声音从那个玩家身后传来，那人的单片金丝眼镜在昏暗的环境里无比醒目地流转光泽。
“我没说不能吃啊。”顾郁低着头，只能看到碎发下根根分明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让人不忍多加苛责。
随即他仰起头，一双明澈的眸子里全是没能吃上肉的遗憾，无比真诚，“人肉我没试过，但看着很嫩，应该别有风味。”
他眼底不知名的情绪渐深，喉结忍不住一上一下，发出细小的吞咽声。
耳钉男忍不住又“呕——”了一声。
【素食者】：啊这，温柔小哥哥？
作者有话说：
受出场啦qwq
“如果不是在乱说。”
“那么你的技能，”镜片后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顾郁的侧脸，“是感知类，还是……预言类？”
听到后面三个字，那个脸色难看的玩家彻底忘记了肉的事，一脸惊奇地打量起顾郁来。
“卧|槽，哥，他真是稀有的预言系？诶，那你之前救那个女的也是预言到的结果吗？”
技能，感知系，预言系。
顾郁眼里划过一丝兴味，随手把腰间的水杯拨到一边。
再抬起头时，他眼里全是懊恼，好像在后悔一时嘴快把技能暴露出来了。
【第一中学直播间：@14567】
【群魔乱舞】：预言系苗子？感觉有点傻，不管是不是，就这么说出来不得被啃得渣都不剩。
【陆神我是你的狗】：？翻遍了第一中学的屏幕，怎么没有一个是这个小哥哥的？
“如果你真是预言类技能，我们可以保你过这个副本。”
顾郁脸上浮现了一点心动的表情，但纠结片刻后还是摇摇头，“应该不是吧。”
“我不清楚自己的技能是什么，只是有时候有一点奇异的感觉，时灵时不灵的……”
两人视线相交一瞬，顾郁局促地垂眸，好像已经被男人眼里沉沉的压迫感吓得不敢说话了。
那人重新去卖菜的窗口看了一遍，折返回来时脸色平淡不少，做了个手势示意队友们回去。
那个玩家听话地跟上去，不舍地频频回头，小声念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