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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级污染物今天也在伪装猫咪(睡神再世)


抑制剂效果显著,杀红了眼的实验体开始感觉到从四肢百骸传回来的疲惫与沉重,逐渐冷静下来。
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景象。
断裂的触足、狰狞的兽角,连绵的肉膜,形态古怪的内脏器官,还包括几具死活不知横陈在地的躯体……全都混杂在一起,像是什么诡异而又野性的祭祀庆典。
唐意四处寻找着小猫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短短几秒恍神的功夫,那个浑身纯白的精灵就已经踪迹全无,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七号走了过来。
他那一身尖硬的黑色毛发被不知哪个实验体的酸性脓液腐蚀掉了大片,露出坑坑洼洼的皮肤,左侧前肢弯曲成U型,右耳被切了半截。
七号在唐意面前停住,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膝盖,传递着安慰之意。
似乎这才是现实。
而刚才短暂出现的白猫,只不过是短暂存在于脑海的臆想。
******
严烟死在了这场混乱中。
倒不是因为十三号,大块头虽然对女研究员诸多怨恨,但他是最早与二号打起来的人,并且因为实力不敌重伤倒地,直到一切结束都没能成功爬起。
严烟是在后来大乱斗中被波及了。
毕竟她的身体没有经过任何强化,但凡脖子的大动脉被划开了口子,又没来得及救治,就很可能会失血过多致死。
更为讽刺的是,割开她脖子的荆棘尖刺恰恰是从被二号击倒的对手身上飞出的,而由于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二号虽然亲眼看见了,却没办法阻止。
在那之后,有两个人疯了。
一个是二号,他被强烈的自责与痛苦压垮了精神,以至于出现严重的自毁倾向。
脑部神经切除手术很大程度上改善了这种状况,却也留下了后遗症。二号的思维能力进一步降低,与此同时,“甜橙气泡水”这个词对他来说依然是绝对的禁忌,一听见就会失控发狂。
还有一个疯了的人,是严烟的母亲。
她笃定是库来西刻意放纵实验体厮杀,且对严烟见死不救,因此多次带着枪械闯入对方的办公室大吵,其中有两回情绪激动扣下扳机,不过没能打中要害地方。
由于这样的危险性行为,她被研究所高层下了处分,解除原有课题组副组长的职务,但还保留着普通研究员的身份。
这可能是看在她学识水平的份上,又或者是出于某种未知的利益牵连,外人不得而知。
“对于严烟的遭遇,我也很痛心,博士为人母亲,任何冲动的行为都是情有可原的。”库来西无声叹息,“希望等到她情绪稳定下来以后,我们能够再有合作的机会。”
话虽如此,他却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看向严博士的眼神凉薄中带着几分讥诮,甚至还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
至于先前被喊停的S级基因植入计划,在课题组更换了副组长以后,就再也没有遭遇任何阻碍,以相当之快的速度推进起来。
实验体从十五号增加到了三十五号。
即便是旧有的代号,所指代的人也很可能已经不同。
曾经的七号在多次基因改造后彻底兽化,饥饿时差点咬碎唐意的腕骨,对血肉的饥渴与污染物无异,再也看不出半点理性的迹象。
他在某个平常的夜晚被处理掉了。
没过几天,新的七号出现,长得粉雕玉琢,如同洋娃娃般精致,笑起来唇边会有个小巧的酒窝。可惜他没能撑过第一次植入实验,在手术台上变成了一团莫可名状的肉泥。
唐意从研究员的低声议论中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七号的舱室已经迎来了新的住客。
其他实验体也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
能够感知别人想法的九号,在唐意认识他的第四个年头被失控生长的脑组织挤爆头颅,高活跃度的鲜嫩脑花从裂缝里汹涌而出,吃掉了剩下的身体。
十三号撑到了第六年,污染物的根系茂盛生长,钻入他的血肉与骨髓之中,如同植株从土壤里获取营养,几乎将他吸干。
十四号在同年接受3S基因改造,不出半个月,清秀的青年彻底异化为一具人形的肉质母巢,从脓包之中孵化出银色蜉蝣虫,丝丝缕缕,能通过任何细小的孔隙侵入生物体。
唐意在最开始的时候还会有恐惧的情绪,到后来渐渐麻木,即便看见镜子里头面目全非的自己,心中也没有半点波澜。
污染物基因不只是在侵蚀着肉体,更是在破坏精神。
可能是身体特质的原因,唐意成为了所有实验体当中表现最好的,这不仅仅是指活得长久,能力强大,还包括意识层面的稳定与思维活性。
库来西欣喜的表情映入眼帘,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件怎么都弄不坏的玩具:“小十五,你果然是最棒的!”
他边说边举起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抵着一根透明玻璃管,几条细长银虫在其中缠绕扭动,啃咬着某种白色骨骼的碎片。
“这次来试试它吧,是贝塔的样本。”库来西笑得温柔,轻声安抚道,“别担心,我相信你肯定会表现得比十四号更好。”
唐意冷眼回望,不发一言。
研究员操作着机械臂,将他的身体固定在金属座椅上,在高浓度抑制剂作用下,他连动动手指都无比艰难,当然也不可能做出任何反抗的行为。
库来西不紧不慢走来,姿态优雅而从容。
无人开口说话,一时之间,舱室内只有脚步落地所发出的轻微声响。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如果仔细去听,就会发现还有另一种动静,难以形容那是什么感觉,却无端令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唐意微微睁大了眼。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黑红色骤然袭来,将过往回忆冲散,把他的灵魂拽入无底深渊。
永无止尽的撕扯。
密密麻麻的啃食。
自我认识如同在风雨飘摇的小舟,伴随着距离感与边界感的不断消融,仿佛随时都会与这片红黑世界融为一体。
唐意隐约感觉到充斥着口腔的浓郁血腥,浑浑噩噩望去,结果看见了自己破碎的脸。
他好像已经成为了那些无形怪物的一员。
就在意识越发模糊的时候,一道似曾相识的白色身影从天而降,如同小小的太阳,落在唐意面前。
太阳剧烈涌动起来,向外荡漾的光晕变成一圈圈色彩斑斓的波浪,以某种轻柔却坚定的力量,将他卷入包围之中。
触感微凉,唐意瞬间清醒。
他还在樱花商会提供的VIP休息间里,没有牢笼般无处可逃的实验室,也没有那些无孔不入侵蚀精神的诡谲幻象。
四周静悄悄的,甚至有几分安宁的气息。
唐意低头望去,流动的银色花纹已经重新隐匿于皮肤之下,深深藏入骨血当中,残留的些许痕迹转眼消失不见,像是某种拥有自我意识的狡黠活物。
梦中似曾相识的白色身影正躺在他臂弯处,睡得仰面朝天,两爪之间抱着一块散发着幽光的深蓝水晶。
唐意:“……”果然。
阿冻应该是偶然触发了这枚污染物休眠体的精神连接特性,就像当初他在黑铁客车上的遭遇那样,所以才会走进了他的梦里。
想到这里,唐意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一方面是因为那一场意外到来的梦境,从头到尾基本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出现在梦里的阿冻。
如果换作别的普通人,可能在醒来以后就会把梦里发生的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但唐意却可以回忆起许多场景,他的大脑在某些时候就像是一台精密运作的机械。
他清楚记得最后那团突然降临的小小曙光,挡住了充斥着每一处感官神经的疯狂幻象,将他从滑向崩坏的道路上拽回……
唐意目光幽深。
阿冻确实是特别的。
但这种特别一旦被世人发现,就必定会招惹来源源不断的麻烦与灾祸。
毕竟这是一个已经坏掉了的时代,不能指望还有多少人凭良心活着。
*****
今夜的风尤其喧嚣,后半夜更是下起了倾盆大雨,黑暗之中不时闪过狰狞的电光。
奥斯汀被一声雷鸣惊醒。
她从办公室的沙发靠椅上坐起来,呼吸有些不畅,总觉得心头不太安宁。
窗门依然紧闭着,家具摆设都还维持着原状,没有任何人或者污染物侵入的迹象。
她思索片刻,决定到实验室看看。
二号的神经中枢储存在特制的容器里,又被安置在实验室防护设施最周密的隔间,理论上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等到明天一早,库来西就会派人来将东西取走,她也不用再和这个危险的实验体产生任何关联。
然而当奥斯汀顺着走廊去到实验室外,看见那扇不知何时打开的金属门时,她的内心开始涌现某种不祥的预感。
她喊着学生的名字。
没有回应。
实验室空无一人。
本该安置着二号神经中枢的容器,此刻也是空空荡荡,只有少许残留的紫黑色液体,隐约构成了一张阴森诡谲的脸庞。
奥斯汀身体微颤,面色十分难看。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掏出终端,拨打了学生的通讯识别号。
在长久的等待之后,那边终于接通了。
奥斯汀松了口气,罗尔没有就此失联,不论怎么说都是好事。
“你在哪里?”她沉声问道。
话音刚落,奥斯汀便意识到不对劲。
立体投影所展现出来的景象十分模糊,像是声影采集元件出了问题,再结合那些断断续续的哗啦雨声,这枚终端很可能正在遭遇高腐蚀性雨水的洗礼。
尽管如此,依然有个人出现在了投影里。
他的脸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奥斯汀甚至能够听见对方说话时所喷出的气音。
“你……在……哪……里……”
对方缓慢重复了这句问话,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只是语气听起来死气沉沉,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从泥泞之中爬出的骷髅。
奥斯汀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有什么念头在脑海里闪过,还没等她想明白,通讯线路却突然中断。
可能是终端被雨水侵蚀了核心部件,又或者是对方遭遇到了什么别的意外。
奥斯汀站在原地,神色紧绷,心脏被未知的恐惧攥紧。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拨打号码。
但那边再也无人接听。

屋外雷声渐响。
凌厉白光划破云层,仿佛有某种形态狰狞的远古巨兽在其中穿行游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呜呜怪叫穿透雨幕,电闪雷鸣之下更显诡谲阴森。
这样的夜晚,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安眠。
不过阿冻显然不在其列。
早在零号污染区生活期间,他就已经锻炼出了强悍的睡觉本领。
要知道那个鬼地方可不比外面安宁,邻居们很不消停,打架往往是家常便饭。更别说还有喜欢时不时嗷几嗓子的家伙,那声音震天动地,完全不理解扰民是什么意思。
阿冻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外边的雨势并没有减小多少,持久不散的乌云笼罩着天空,房间里的光线相当昏暗。
他有点没睡醒,迷迷糊糊心想,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挺长的梦?
发了会儿呆,思绪逐渐回笼,梦境里的画面开始在脑海里浮现。
幻骨蝶羽化所结成的幽蓝蝶晶能够创造出堪比现实的轮回幻境,将猎物困入其中逐渐蚕食。休眠体的污染性已经大大减弱,不过在特定条件下,也可以将不同个体的意识捕获并连接。
即便脱离了这种影响,意识连接时的所见所闻依然会作为记忆痕迹残留下来。
阿冻几乎是立刻回想起了那些密不透风的冰冷舱室,疑似变态礼服男的白衣研究员,血腥残酷的手术改造,实验体的痛苦惨叫……
明明都是不太连贯的片段,又或者一闪而过的场景,却已经充分营造出一种极端压抑且毛骨悚然的环境氛围。
还有梦里那个男孩。
虽然并不是认知当中的形象,但阿冻记得后来的某个场景,库来西叫了他小十五——可不就是库来西对唐意的称呼么!
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把唐意想象成那种悲惨故事的主人公!?
“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阿冻猛然回神,对上唐意投来的温和目光,顿时有那么一丢丢微妙的心虚。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转向了别处。
经过一晚的恢复,唐意脸上的伤已经愈合不少,只不过还留有道道干涸的血痂,看着像是扭曲爬行的长虫。
阿冻心头一跳。
面前这张脸仿佛和梦境所见重合了起来,以至于他的内心深处突然涌现出某种古怪却又强烈的直觉,好像那个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并不只是存在于自己脑子里的想象产物。
他愣愣看着唐意,足有半分钟,在后者挑眉表示疑惑时,嘴里才终于蹦出一句:“你以前是不是过得很不好啊?”
唐意:“……”
阿冻也知道这个问题听起来挺奇怪的,还不太礼貌,因此刚说完就后悔了。
他尴尬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做了个梦,好像和你有点关系……要不你当做没听见吧,我大概是睡懵了啊哈哈……”
“那些都是我过去的经历。”唐意淡淡开口。
阿冻:“哈哈哈……啊???”
唐意拾起那枚丢到一旁的深蓝色晶体,示意阿冻看过来:“知道这东西能干什么吗?”
阿冻差点脱口一句“能吃”,好在最后紧急刹住,把这俩字原封不动吞回肚子里,只用力摇了摇头。
唐意:“它能将我们的意识连接在一起。”
阿冻还有些懵:“啊?”
唐意:“这意味着我们两个梦境重叠,至于我,昨晚正好梦见了以前发生的事情。”
阿冻连啊都啊不出来了,彻底傻了眼。
心里隐隐有所预感是一回事,预感得到证实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唐意:“我在六七岁的时候被带到黑塔,沦为了实验室的资产,变成他们的实验对象。”
“库来西……那些人热衷于切开我的身体,放入他们感兴趣的研究材料,观察记录污染异化的过程……如果要问过得好不好,答案显而易见。”
阿冻微微发颤。
唐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冻哪里能不明白,自己这是窥探了唐意的隐私啊,最重要的是还戳到了对方痛处!
虽然唐意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但已经足够让他胆战心惊。
再联系到梦里的那些场景,他更是难受得不行,一方面想着唐意从前也太惨了,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实在太混蛋了!
“是、是我不对,我不该问的。” 他用爪子拍着唐意的手背,“别生气,都已经过去啦。”
“……”
唐意其实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尽管因为回忆起往事而略微有些厌烦,但也远不至于到生气的地步。
他从来不会浪费时间沉溺过去,何况那些过去早已成为无用的记忆,最多也就换他的一声冷笑,以及下次遇见库来西挡道时再多砍几刀。
他之所以提起这些事情,是想要让阿冻感到害怕,更注意保护自己。
一个拥有理智的污染物,对某些疯狂科学家来说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库来西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但很显然,阿冻没理解到他的意思。
小家伙大概是觉得有些内疚,正在搜肠刮肚思索安慰的话。
唐意眸光微垂,感受着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来自那只小小肉垫的软绵触感。
与当初黑猫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
又一下。
就像是羽毛尖掠过湖面,涟漪叠生。
唐意抿着薄唇,眼底有异色涌动,片刻后决定将错就错,放下怀里的小猫,沉默地转过身去。
尽管什么都没说,但光是这样一个动作,就已经传递出某种强烈的信号,仿佛背影的主人正在被痛苦的回忆侵扰心神,却在强行克制隐忍。
阿冻顿时慌了。
怎么自己安慰着安慰着,唐意的情绪好像还更糟糕了呢!?
焦急之下,他想到唐意平日里喜欢撸猫,于是直接一跃而起,跳上对方的膝盖并卧倒,露出毛发细密的柔软腹部。
“别不开心了,我给你摸呀~你还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变给你看!”
见唐意还是没有什么反应,阿冻越发忧虑不安,索性把心一横,大声发出邀请:“不用客气,随心所欲来玩弄我吧!”
天空一声惊雷。
紧接着是堪比死寂的静默。
唐意被这虎狼之词吓得一震,向来镇定的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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