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周寄疆会过得很好,跟一个普通人一样。
这个认知让谢庭寒几乎眼尾飞快泛了红,几乎控制不住心头的暴戾因子,那些人聒噪好像苍蝇,唯独周寄疆不一样。他想把他们从这个世界都除去,只剩下他,跟周寄疆。
可是不可以啊。周寄疆前世今生都那样管制着他,就是不想他杀戮。
谢庭寒压抑到指骨发白,面上却带着清浅笑意。
其他医生站着又似乎成了虚拟物,谢庭寒眼里只有周寄疆这个人,轻轻唤他:“周周。”他走过来,身高腿长眼神又清冷,莫名坐在周寄疆边上的医生感到一丝压力,识相起身,让出来位置。
谢庭寒自然坐下,将浑身如僵化失神的年轻男人揽入怀中,常年弹钢琴的手指带着细茧轻轻抚着他瘦削没几两肉的后背。
这是个宣示主权又强硬的姿态。
周寄疆很快身体就微微颤抖起来。
医生们看着他们俩相貌都不差,在一起气氛自然令人舒服,年轻点女医生差点没露出姨母笑,赶紧祝福他们,问他们什么时候官宣公开恋情。
在本国,同性婚姻法早已通过,两个男人结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谢庭寒微微抿唇,似在思考这个问题。
周寄疆却看都不用看谢庭寒,他太了解这人了,他知道谢庭寒果断又强势,脑子动得快,此番停顿也只是为了吊足人胃口。
果不其然,医生露出了好奇目光,谢庭寒这才缓缓道。
“大抵就是后三天了,想开个记者会。”谢庭寒黑发下耳尖发红,似是迫不及待,转头注视着身边人俊秀苍白的脸,说,“其实我更希望直接跟周周结婚呢,不知道今年秋冬可不可以……”
“后三天不是农历七月初七,七夕节吗?真浪漫啊。”
“哎,这么急,”也有医生们哄笑,“小周又不会跑。”
“……”
谢庭寒流连男人蝴蝶骨处的手指有一瞬停顿,似要把他彻底折断羽翼才甘心。
“那可不一定呢。”他意味不明道。
周寄疆也下意识抬眼,想说先缓缓。
可他下一刻就整个人触电似的一震,口中出现了淡淡血腥气。
后侧腰部的病号服微微掀起一角,有骨节分明又冰凉的手指溜进去,摩挲着腹部危险边缘。
有眼尖医生看见那蓝白条纹有不正常隆起,条纹都弯了。他神情莫辨,赶紧不好意思支开了身边同事,然后逃也似的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这对容貌不差的恋人。
周寄疆也不再掩饰抗拒,他皱了眉,低头想把那只手拉扯出来,可是没想到两只手交叠那刻,男人呼吸渐深,一用力,将他压倒。
病床发出不堪重负巨响,表示承受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真是太难了。
也是怕了会塌床,然后出去见到医院里人异样的目光。周寄疆连挣扎都轻了,也就是如此男人更加长驱直入,吞噬着他的柔软,将他的逃避都视若无睹。
到最后周寄疆都麻木了,谢庭寒这才顺着他被咬破的口腔内壁那处,依依不舍又好似心疼碰触了下,便心满意足松开了他。
两人倒在病床上,谢庭寒特意避开了周寄疆刚拆了纱布结了痂的额头,埋在他颈部,缓和着呼吸。
很意外,谢庭寒那样一个气势强势凌厉的疯批,黑发却柔软如猫,埋在他颈侧,全然喜爱依赖。周寄疆出神想着呢,唇又被不满咬了下。
谢庭寒讨厌周寄疆想别的,那样会让他恐慌,让他觉得周寂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以前的事……又让他觉得他被隔绝在周寄疆之外的世界。
周寄疆也被痛感拉回到现实,发现谢庭寒半撑着低头,刚好视线相撞。谢庭寒眼神晦暗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才能平去心头沟壑。
良久,他扯出来一个笑,眼里却半分笑意也无,突然说:“你不觉得你现在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吗?”
“我知道。”无比清楚明白,并且甘之如饴。
谢庭寒心头既痛,又有些意动,低头吻他,他仍然避开,于是那些藏着细密情意的吻便悉数落在他的侧脸,颈部。
“我不喜欢他们接近你。”谢庭寒喘息着说出这句话,“我们赶紧出院,好吗?”
这句话,好似征求意见,实则强势,不容许任何拒绝。
谢庭寒想占据他的爱,他的时间,他的一切。好像贪婪的恶鬼渴求着人间。
“……”
左右不需要他发表意见,周寄疆也就躺着平复呼吸,懒得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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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
左右不需要他发表意见,周寄疆也就躺着平复呼吸,懒得说话。
可他不说话,谢庭寒也不会放过他。他现在正伤着呢,受不住激烈动作,胸膛起伏大,身上人似好奇,又隔着病号服的粗粝布料,听他的心跳。
有力,一下又一下,那是冰冷腐臭骸骨所无法拥有的。
有时候,谢庭寒也忍不住想,周寄疆这辈子要是再次离开他,他会怎么样……
结果在前世时就已明朗。
他会因此毁灭。
他竟然也相当认真幼稚跟周寄疆说了这些话,除却前世。
当时周寄疆坐在病床边啃着个精心削成兔子的苹果,浅浅晃荡着拖鞋,足背雪白,又蕴藏着力量。
最近夜里仍然潮湿,他膝盖始终会冷,但好歹能下床独立走动了。
勉强点还能大步跑呢。
谢庭寒坐在他身侧浅浅说着那些没头没尾情话,周寄疆低头专注啃掉了苹果兔子的脑袋,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忽然道:“你知道流沙攥得越紧,流逝越快吗?”
谢庭寒微怔,没反应过来,周寄疆就已经站起身,他抛下苹果残骸,转头道:“我去下洗手间。等会儿是不是就出院,去记者会了?”
想到等会儿就要官宣恋情,谢庭寒神情温柔:“对。”
周寄疆顿了几秒,说:“你能不能去商场给我挑件像样点的衣服,我不想你的粉丝看直播,觉得我站在你身边很突兀。”
何止突兀,他这个素人突然就杀出来让谢庭寒冰冷的心全牵挂在他身。粉丝应该会恨到想扔鸡蛋,觉得这个素人那么平凡,凭什么就让谢庭寒这个顶流歌手交付痴情?
是啊,凭什么呢?
周寄疆也想不通他一个深情炮灰怎么就把主角受给感动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他都快辞职了,还得回来修补bug。
愁死了。
所以在谢庭寒抿唇说:“可以让管家带来……”
周寄疆回过头,面无表情:“我想你给我去买。”
谢庭寒怔愣住,仍旧是无法适应失忆后周寄疆给他的冷淡感。但他很快就点头,把那理解成了周寄疆紧张而失去了分寸,无理由答应说“好,我去买”。
他也想出医院去安排记者会里的事情,尽量暗示媒体别太为难。
这并不难,谢庭寒继承了家父遗产,他这几年一直投资,哪怕不成名也是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豪门少爷了。
淡淡警告后,媒体当然不会发布什么过分言论,也不敢。
他们知道谢庭寒是怎样的人,早些年谢庭寒初进娱乐圈,他们故意打压,那段时间经常有“飞来横祸”。
顶流歌手官宣恋情的消息已经放出去并且登顶热搜,媒体跟粉丝唯一想提问,就是谢庭寒所爱,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象不出谢庭寒这狗脾气……
他爱到骨子里那个人到底花了多少时间才让他转变如此之大。
或许只有当事人知道。
记者会还差半个小时开始。
谢庭寒拿着大包小包的名牌包装进了医院,他本来想细心挑选,可是戴着口罩半天儿站在商场,导购看他身高腿长不是平常人气场,细心过来。
她问他男朋友喜欢什么样的衣物,十几年从小到大,谢庭寒竟然说不上来。
他对周寄疆一无所知,只当成掌中雀儿,肆意玩弄。
疼意渐渐复苏,扎根心脏。谢庭寒安慰自己没关系,以后他们有大把的时间相知相爱。
他想着,口罩下,唇角微掀,不知道买什么就索性选了一堆,准备带回去让恋人慢慢挑。
离开后导购若有所思,嘟囔着:“怎么那么像谢庭寒啊,不过不可能啦。”
谢庭寒那样在天空高挂的星星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里,也不会特意赶来为他什么恋人挑选衣服。
所有人都没想到,可偏偏星星就是坠入了凡间,为一个人弯下了腰,卑劣骗取着那份爱。
又或许真如那句话“流沙握得越紧,流逝越快”。
明明离骗来的幸福还差一步。
谢庭寒赶到医院,414病房,他扯下口罩迫不及待推开门。
病床上只剩下一件叠放整齐的蓝白病号服。
空无一人。
“……”
首都市中心这所私人医院里翻起了扑天的讨论。
医生跟护士倒是自觉医院里丢了个人,都不太好意思开口说话,而病人不一样,他们在走廊里挤着脑袋悄声谈论着今天下午的事情。
“听闻谢大歌手被他那位神秘的男朋友周先生抛弃了!”
“抛弃?不是人跑了吗?唉,我也想不通那个人为什么要跑?谢大歌手明明有钱又帅,他怎么想不开?”
“那你懂什么?谢大歌手粉丝千千万,人家可能怕被攻击呢?”
“唉,谢大歌手也算是痴心一片,事业上升期主动公开恋情……结果记者会都只差三十分钟了,人跑了,现在媒体跟网上都传遍了谢大歌手被抛弃的事情,他名声扫地,这得多寒心啊。”
“是啊,要是我,得恨死那个人……”
旁边人不自在扯了扯旁边人病号服的衣角,低声道:“别说了,谢大歌手走过去了。”
医院都是带有浓重的阴暗感,在走廊里,几个病人悄悄抬眼朝尽头那个身影望过去。
那个高大男人身背挺拔,背着身子低着头,边跟旁边护士说着什么,边慢吞吞抽出支烟来,点燃。
比众人想象中谢庭寒那怒涛翻滚般的反应不同,男人的眉眼在烟雾下若隐若现,只黑眸泄露了点阴冷味道。
有个病人是他粉丝,此刻惊讶道:“星星不会抽烟啊。”
是,粉丝都知道星星不抽烟。
抽烟有时候相当于一种慢性毒药,还会对唱歌喉咙造成不良影响。谢庭寒从不做损害自身的事。
所以二十二岁的谢庭寒厌恶烟草味。
却从来没想到时间推移,不过三年,翻天覆地般变化产生,二十五岁的谢庭寒嗜烟如命,他用这种温和柔软的伤害来麻痹神经,忘记那记忆深处撕心裂肺的痛,忘记那个被他狠狠推开的人。
而如今他重生回二十二岁这年,又碰了烟。他又失去了那个人。
他心如刀绞,却不曾料到,这次,是那个人主动逃开他的怀抱,逃开他的爱。
良久沉默,护士近距离站在他面前,踌躇着,道:“医院禁止抽烟。”
谢庭寒顿了顿,抬眼。
那双黑眸带着不知名的戾气,又好似复杂深潭,如火山一触即发,如翻涌着风暴。
护士不知怎么心头一颤,但他还是把烟掐灭了。
周寄疆不喜欢他暴戾的样子。谢庭寒克制着,还是面无表情,低低道:“既然找不到人,那就带我去看医院监控。否则,医院丢了个失忆的人,你知道后果。”
头顶声音带着冰冷烟草味,压抑至极。
护士如释重负般点头,转身领着人去看监控。
穿过一段又一段的走廊,浓浓的消毒水味呛入鼻腔,护士习惯了,谢庭寒不能。
他掩着鼻,尽量忽略那阴冷的风,忽略他处在布满死亡气息的地方,这里的人绝望、悲伤、害怕。
哪怕他心头有不着地的恐慌感,但他掌心紧紧攥着红绳,从中汲取着力量……
医院也有希望,也有人重获新生,这里权势地位财富显得似乎没那么重要。
可外面的世界并不一样,外面丑陋腐烂。周寄疆失去大部分记忆,一个人孤单重新踏上复杂道路,怎么活?
所以……
谢庭寒闭眼,又睁开,他想,一定要把人找回来,牢牢锁在身边,寸步不离。
而当他看医院监控录像时,整个人却如同倒了盆凉水,又好像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接受所有人各异的视线。他全身的神经对于心的痛都在敏感。
随行护士压根不敢讲话。
监控里,那个熟悉的高大瘦弱男人在病房里,不耐烦回头跟谢庭寒说了什么,便扭头就走,去了公共洗手间。
随后男人步伐缓慢走出来,右腿微微踉跄,好像要摔倒在地,看得人心抖。
可他被身后伸去的手给稳稳扶住了。
谢庭寒盯着监控,拳头不自觉收紧,他眼里猩红,几乎是死死盯着屏幕里那个虚弱而瘦弱的男人,周寄疆。
为什么要逃开他?
他看到了。
周寄疆被人扶住,回头,俊秀苍白的脸,浮现浅浅梨涡。
那是周寄疆失忆后所没有的,他面对外人或是放松内敛,面对谢庭寒或是退避或是抗拒厌恶,却从来没有自然信赖,始终保持着一层陌生人的隔阂距离感。
可他对着那个监控里的人,那个穿着红色运动套装,张扬像是赤色小狐狸的莫名有几分眼熟的男人。
好像整个人松懈了防备,周寄疆笑弯了眼,任由那男人的手臂搭在肩头,甚至任由那男人脑袋脸颊凑过去与他紧紧贴在一处。
谢庭寒这一刻才明白,原来周寄疆的世界也可以没有他。
可为什么?
明明就要官宣恋情了,周寄疆为什么要跟那个恶心男人走?
谢庭寒攥紧拳,不受控制砸向屏幕里那个恶心男人的脸,瞬间屏幕有蜘蛛网裂开。
而掌心银质方牌的尖锐边角划破了男人那些被玻璃划伤刚好的痂,有血珠顺着他纤细又白如玉的指节滑落在地。
护士下意识吓得尖叫一声。
看着就吓人,何况谢庭寒可是要弹琴玩音乐的人,手伤了,不就砸了一半饭碗?
“你的手……”
可谢庭寒似对自己身体满不在乎,他被护士提醒,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手一颤,东西也就脱手跌落在地。他愣愣低头,忽而动作慌乱下来。
护士退后一步,慌乱看着那个不屑一顾的顶流歌手疯了一样满地找东西。
终于,谢庭寒俯下身,不顾掌心细碎伤口,胡乱拿衣角擦了擦血,然后小心翼翼把跌落在地的那段红绳,视若珍宝拾起。
那红绳,廉价牌子,对于谢庭寒这样的人,明明不值钱。
周寄疆出了院坐上车,不多久,天际边滚来了团团乌云,像雾似的雨渐渐变得汹涌,雨滴嗒滴嗒地砸在地上。
大都市的喧哗、嘈杂和沉闷,重新回归他的世界。
旁边人停了车,撑着伞把发愣的人从后座拉出,低笑了声:“怎么?车祸一次,觉得世界真美好?土不土?”
周寄疆看着眼前大几层别墅,欣赏花园里那些青翠欲滴植物。
他忽略旁边人话,忽而由衷道:“你发达了。”
“……”
旁边人懒得理他,一伸长臂把他牢牢纳入伞下,不落一滴雨,这才闲聊道:“对了,我看你刚刚一直摸口袋,你医院里落东西了?重要吗?我偷偷回去给你拿?”
周寄疆摇摇头,抿唇道:“一根还没送出去的红绳。不重要,丢了就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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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庭寒:(变异)(尖叫)(扭曲)(嘶吼)(阴暗地爬行)
可能是客厅里温暖气息让周寄疆有些神经松懈,也有可能是牛奶暖暖入胃实在太舒畅痛快。
他本来坐在沙发边低头看手机,后来脑袋歪扭着,闭上了眼睛,陷进了一个缥缈又陈旧的梦乡。
依旧是盛夏,蝉声吵闹。
那是周寄疆二十二岁拍毕业照。
周边人兴奋扶着学士帽,聊得热火朝天,角落里那个高个子安静站在人群里低头看着什么。
旁边是两个追星女孩子窃窃私语,“星星二十二岁了,你知道他生日宴排场有多大吗?在庄园里开派对,参加的人那可是社会名流、一线明星……”
“唉,真想去,星星是个颜控,他生日宴上肯定都是俊男美女,也许还有我家爱豆。”
“别做梦了,我们这种普通人怕是一辈子都进不了那种场合,看一眼人家都难。”
“……”说着说着,两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垂头丧气,忽而注意到了旁边抿唇不语,玩着手机格外安静的年轻男人。
这年轻男人正是周寄疆,她们很快便认出他是同届同系的医科大优秀门面——学神啊。
别人到大学使劲释放荷尔蒙谈恋爱,周学神在医科大使劲把知识塞进脑袋,努力程度若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医科大很多导师都对他很看好,他也很争气,听从建议决定出国留学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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