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炮灰决定摆烂(逢花便折)

没有人不喜欢努力的人。很多弟子见过玄度仙尊后更为崇拜, 并且以此为榜样，拼命修炼。
后来周周还拍着小胸膛教他：“看, 师父，其实你想获得他人喜爱是很容易的，没人不喜欢厉害还刻苦的人, 你只要稍微和善一点说两句话就可以了。”
玄度仙尊当时是什么想法？他对十几岁的少年郎淡淡一笑, 并不在意, 甚至还嗤之以鼻。
他其实内心深处是自傲清高，他觉得他玄度仙尊不需要去获得任何人喜爱，他宁愿负剑一个人在荒漠雪地里走，在途中遇到志同道合之人，也不愿意去迎合任何人。
然而他得到了周寄疆这样的大徒弟，周周不顾他满身冰雪与傲慢，闯进他荒芜而空无一人的世界，一步步热烈朝他靠近。他都要习惯了周周陪伴与关心，结果周周突然抽身离去。
他受不了。他荒芜的世界已经习惯有人居住了，他受不了得到阳光又要失去。
所以，这刻，他竟然开口了，他安抚那些弟子，一字一句艰涩说：“你们不必如此紧张。”
闻言剑宗弟子更是惶惶，没想到玄度仙尊竟然纡尊降贵安抚他们。
“不、不是，我们不紧张！”简直紧张到站不稳，都要摔下剑去了。
玄度仙尊沉默，凝视着那些弟子，他千百年来都是独处，以至于他在人前冷硬、严肃、刚正，每每让剑宗弟子见之丧胆。
半晌，他转身还是毫不犹豫御剑而去，只留下挺直瘦削脊背，夕阳光辉下他在剑上风姿出众，当真不愧是剑道第一人。
玄度仙尊很快听见后面弟子们都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敢交头接耳了。
弟子们都不太熟，不过他们很快就聊起来了，毕竟他们唯一话题就是——玄度仙尊。
“你说玄度仙尊非得强迫一个魔修跟他成婚到底是为什么啊？”
“谁知道呢？他瞧着清正冷峻，威严凛然，我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动心，结果他竟然冷不丁干出这等强取之事……也不知道那魔修是个什么人物。”
“那魔修还是他大徒弟呢，周寂疆。说实话我见过他一两回，第一次见他还是个泥娃儿，站在玄度仙尊小徒弟萧微雨身边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后来就是天下剑宗大会他露出真容，那面貌真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真有那么好看？那难怪玄度仙尊毁了半生清誉也要强迫他。”
“玄度仙尊之前还对这泥娃儿爱答不理的，是泥娃儿更喜欢他。结果没想到物是人非，泥娃儿变成魔修，不喜欢他了，玄度仙尊却非要强扭这瓜，我看玄度仙尊倒是比那个魔修更像邪魔外道……”
一声惊叫，有白袍弟子直接从剑上滚了下来，半米高撞得眼冒金星。
“哎呦！都快到了你还踹我，疼死人了。”他骂骂咧咧爬着站起身来，在众人难言目光下，一转头，他瞪眼，直接扑通跪了下来。
“仙尊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见玄度仙尊站在石阶下，长身玉立，静静地望着他们。
今日太阳好，他在凡间熙熙攘攘店铺外头站着，手里捧着绫罗绸缎。他进去便要了两身喜服，店家看他穿着皆是不俗，认出来是个仙长，立即特别殷勤，给他包好喜服，还追了出来非要送他一堆绫罗绸缎以及其他小玩意儿。
“愿仙长与心上人成婚顺利，赶紧生个大胖小子，多生几个享受那儿孙满堂之乐啊！”那店铺老板是商人，也没读过什么圣贤书，只是善于交际，话糙理不糙，讲话还带着乡音，笑得特别开心。
玄度仙尊没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更没听过这样直白粗鲁之言语，要是以前他必定拂袖走了。然而这次，他当场顿在原地，却没生出怒气来，只是良久说不出话。
他实在不会交际，最后那商人脸都笑僵了。
玄度仙尊抿唇，他脸颊肤色偏淡，此刻微微透出红来。他珍重而轻轻道：“我心上人生不了孩子。不过，谢谢你的祝福。”
这是他得到的第一个祝福，而不是厌恶与质疑。
商人一愣，摸摸脑袋，尴尬笑道：“没事，哈，没事，两情相悦就没事。祝你们白头偕老哈哈。”
结果不多时弟子们乱哄哄来了，让他们听到了那一番言语。
商人傻站旁边，奈何他自诩天下第一能说会道，如今也一句话都不敢吱声。
他一开始以为是正常即将奔赴爱河的两位男女，话都说出去了结果发现是两个男人，他白头偕老祝福都送出去了结果发现两人压根不是两情相悦，那是一个强迫一个无法反抗啊！早知道如此他还不如早点变成个哑巴！！
商人恨不得捶胸顿足。
那些弟子何尝不是如此，他们恨不得将青石板路凿出个洞来把自己生生埋了。
玄度仙尊良久没说出什么话，他眉骨高挺，一双浓眉，瞳孔格外漆黑，真是不怒自威。弟子们被看得腿都开始打颤，终于玄度仙尊挪开目光，道：“回去吧。”
他转身便走，在避开那些弟子目光那一霎那，他睫羽轻颤，尽管他语气冷冰冰得像是渗出寒气，都快把那些弟子吓死。
没人知道玄度仙尊有多难过，有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割开他心脏，把那些奢望与喜悦都劈碎，鲜血淋漓。
他一点儿也不想装和善了，他也不想表现出想要获取他人喜爱与认可的样子，因为那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没有人会真正祝福他们。因为他们，一个是魔修一个是剑修，一个是徒弟一个是师父，一个是无法反抗一个是强迫镇压。
他低头死死盯着那露出包袱外的喜服鲜红布料。只是他竟然还痴心妄想，为获得他人祝福而感到沾沾自喜，真是，难堪的可以。
一行人各怀心思回到了剑宗大山，弟子们战战兢兢地快步跑了，他们实在受不了那寒冷怪异气氛，一辈子都不想再与玄度仙尊同行，哪怕对方是这世间最有望飞升之前辈。
玄度仙尊一人背着喜服以及其他花生桂圆小玩意儿，一步步穿过竹林，耳畔“簌簌”拍叶声吵闹，他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他抬眼，额前薄汗遮住眼帘，他竟然恍惚以为洞府玉阶前会趴着一个少年郎，脸糊着泥，脏兮兮笑起来喊他：“师父你终于回来啦！你可等死我了。”
然而他只看见洞府门前藤椅上坐着个漂亮少年郎，那人拿着一卷书册，修长手指徐徐翻动，书页发出细微声响。
与之安静场景不同，他身边站着一堆师兄弟，仔细看，表情兴奋痴迷，却不是为他。
他们围着一个红衣翩跹少年，那人竟然是妖界太子萧微雨！
两年不见，萧微雨容貌更是美了，他一身象牙白衣衫，外头罩着件赤红色狐裘，领口边缘是一团白色绒毛，衬得他巴掌脸愈发小了，颜如白玉，灿若春华。
桃花妖生来就带点儿惑人之意，桃花更是朵朵开。难怪那些人都喜欢他，在他旁边跟开屏孔雀似的。
“微雨你是不是为玄度仙尊之事而来，你是不是还喜欢玄度仙尊，如果喜欢你就赶紧把这个魔修赶走！”
“微雨我们都喜欢你，都支持你。”
与此不同是周寂疆在一旁闭着眼假寐，时隔多年，他在后山待惯了，习惯高山流水与鸟虫叽喳，他真受不了这些人七嘴八舌乱七八糟说些话。
反正也没有人看他，他就自个儿睡着，谁也不理。
玄度仙尊却不一样，他死死地盯着藤椅上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少年郎。
旧事重演，他心下慌乱，下意识要冲过去抱住周寄疆，他想弥补之前那个错误，他想抱住多年前那个孤零零被排挤的十五岁少年郎，告诉他：“你还有我。”
他知道孤独有多难捱了，所以他毫不犹豫想要抱住周周，告诉他:“没关系，他们喜欢萧微雨，但我不会喜欢他，我只喜欢你啊。”
然后他听到被人群包围住的萧微雨，突然崩溃似的大吼一声:“你们都滚！”
“我明明喜欢的人是大师兄啊！我来到剑宗就是因为渴望着他能像背着玄度仙尊那样背我那样喜欢我，我喜欢他背着我哪怕我满身酒气也不嫌弃，我喜欢他……喜欢到快要疯了！”
他在众人震悚目光下，死死看向藤椅上晒太阳补钙的漂亮少年郎:“师兄你跟我走吧，不要跟玄度仙尊举行道侣大会了，我会救你！只有我会救你！”
大家的眼睛都睁得大大地注视着这一幕。
“…………”
“…………”
广大群众注视之下，周寂疆不得不睁开眼。
然后他露出了笑，那笑容带点儿恶意，道:“我也很想答应你……”
“但我走不了。”他在萧微雨红彤彤眼睛下，残忍说道。
因为他看见玄度仙尊回来了。
男人长身玉立，手里捧着金绣喜服，还有带给周寂疆的几颗糖。
现在那几颗糖碎了，在周寂疆说很想跟别人走亦或者是萧微雨说喜欢他那时候，它们躺在玄度仙尊掌心，被硬生生攥碎了。
糖碎很锋利，割破了玄度仙尊掌心纹路，鲜血流出来。
他咬得嘴唇莹润泛红，后知后觉疼痛与烦躁。
糖彻底不能吃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场只剩下散落一地的“下巴”
大家惊掉下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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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度仙尊来得太过突然, 以至于打乱了所有人谈话节奏。
空气像是闷绝窒息了一般，众人的头缓缓低下，原本抬着头的人看见四周反应也无奈把头往地上垂下了。
更有情绪不稳定者直接浑身颤栗, 膝盖不住往下掉，他们只要看见玄度仙尊面无表情就害怕, 他们怕玄度仙尊听见刚才那些话。
玄度仙尊神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烦躁望着他们。
又是这样。
每次欢快活跃亦或者愤怒激烈的场景, 只要他一来, 所有的人都会缄默不言。
他在山下那些剑宗弟子是这样，这些内门弟子也是这样。他心中一点一点失望逐渐累积，转变成不可挽回的地步,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要让那些人都滚, 都离他越来越远才好。
当然, 周寄疆是例外，他必须要留下。
玄度仙尊眼神渐渐执拗, 他在众人战战兢兢视线之下，缓慢朝周寄疆走了过去，然后毫不犹豫，伸手将周寄疆揽到自己身后。
周寄疆整个人被拽进阳光下, 他身子骨弱，肤色本就偏苍白, 在光照射下青筋更是清晰可见。
反正也挣不开，周寄疆象征性挣扎了一下。玄度仙尊更用力，他手骨偏大, 骨节也比周寄疆这个堪堪成年的少年郎大上一些。
这使得他只要一强硬, 浑身充斥着压倒性占有欲与强势。
众人心惊胆战。
而萧微雨死死盯着他们十指紧扣那两只手, 以一种怪异嫉妒姿态。
周寄疆都被那眼神看得发毛，在他印象中小师弟曾是软糯活泼，身边围着无数青年才俊追求者，小师弟是在爱里长大的妖界太子，从来都不会对什么东西或者人有执念。
他要什么就有什么。
现在他却第一次尝到求而不得，喜爱的东西在眼前硬生生被夺走。
“师父，”然后他咬着牙，说出了一句，“师兄他看起来很难受，你放开他吧。”
玄度仙尊未动。
这让萧微雨面上有些挂不住，又掩饰性喊了声:“师父。”
玄度仙尊真觉得恶心。
萧微雨是怎么能干出那一系列令人作呕事情还用这种纯良自然姿态，喊他“师父”？
他冷冷看向人群中央那个妖界太子也就是他的小徒弟，萧微雨。
萧微雨的脸像是给泥糊住了，往日表情丰富，如今竟是一个笑也挤不出来，他就那样呆愣站着，死盯着玄度仙尊身后的漂亮少年郎。
周寂疆稍微露出半张苍□□致面容，正对着他眨眼，微笑。
他做出口型:
“救我。
“我就是你的。”
其实谁救他都可以。周寂疆不在乎是谁，只要能把他带下山，无论是玄度仙尊还是那个外门弟子，亦或者是萧微雨，都没关系，他压根不在乎。
但萧微雨不知道啊。
这句话就像是萧微雨错觉，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馅饼会砸在他身上。
师兄，有一天竟会是他的吗？他会不会彻底放弃师父，喜欢自己？！
狂喜在他心中蔓延，泛滥成灾。
他直勾勾眼神暴露了真实想法，他想要抢走周寂疆。
玄度仙尊发现了周寂疆在身后那些小动作，他侧过脸，冷冷看了周寂疆一眼。
当然，这只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他表现太冷太愤怒。
实际上他黑眸紧紧锁定周寂疆，在无人角落，他竟然试图恳求。
——求你。
——不要对别人笑了。
——真的，求你了。
周寂疆没事人一样，也对他笑。
哪怕是身边那些师兄弟嫉妒萧微雨喜欢周寂疆，也不得不承认泥娃儿变了个样儿之后笑起来特别特别好看。
玄度仙尊却浑身发冷。他后知后觉，魔修没心没肝，旁人痛苦万分都是滋养魔气的养料。
少年郎黑眸里都是恶意与喜悦。魔修因为他的痛苦而欣喜万分。
所以他求错了。
他该继续强硬一点。
他伸手，大手盖住了周寂疆整张脸，强行遮住了那笑脸。
人被抓住脸都会下意识伸手去掰，周寂疆也不例外，奈何玄度仙尊不知道疼痛为何物似的，愣是没发出一声闷哼。
周寂疆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他烦了，不轻不重咬了他一口，见还不放才加大力气死劲儿咬。
玄度仙尊“嘶”了声，下意识想逮他牙，片刻才忍耐住任他发泄。他表现太成熟稳重，待周寂疆宛如待一个半大孩子，举手投足皆是体谅包容。
等周寂疆不笑了，玄度仙尊才放下手，周寂疆收回白森森虎牙，瞅了眼。
玄度仙尊掌侧多了个齿痕，在阳光下有一小片晶莹。
他不嫌弃还用指腹摩挲了许久。
周寂疆这个魔修目瞪口呆看着他，都要直呼变态:“你有什么毛病？”
玄度仙尊看了他一眼，没跟他计较，他转身，面对其他人。
他跟周寂疆站在一起，成为了众人对立面。其中，萧微雨就站在那混乱人群中央，不知不觉成了主心骨。
见周寂疆被强迫着咬下一个齿痕，萧微雨眼里嫉妒更甚，几乎燃起烈烈火光来。而他生来就会讨人喜欢，不笑时也嘴角微弯，他那份嫉妒无法发泄，渐渐在心脏缝隙扭曲阴冷。
他对这位师父，已经毫无尊敬。
玄度仙尊早知道萧微雨此人“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他侧身，严严实实遮住身后人，直至萧微雨回过神来才轻微拧眉，问他:“你来做什么？”
他问这话可太奇怪了。
周寄疆在他身后都听笑了。萧微雨本就是他的小徒弟，甚至有一段时间他最疼爱这个小徒弟了。
现在这句话问出口，仿佛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
不过他们确实是仇人，萧微雨冒充他救命恩人毁了他跟周寂疆这对师徒的关系。
玄度仙尊第一次心跳起伏，恨不得拿剑捅他七八个来回，捣得他魂飞魄散。
这是很正常的想法，只要是人族，就会有人性□□。只不过玄度仙尊与他人不同，他能克制住他的七情六欲，压制住他的劣根性。
萧微雨看了一眼玄度仙尊便知道刚才他那番“言论”必定被听见了，瞬间，他脊背发汗，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荡过了无数个补救措施。
然而这一切都被打断了。
玄度仙尊先发制人，沉着气，问：“据我所知，妖界主身受重伤，仍未痊愈，你不好好照顾你爹，到这里来做什么？”
萧微雨脸色白了些，他没想到玄度仙尊会直接给他扣上一顶“不孝”帽子。
要是旁人说起这事就冒犯了，可玄度仙尊当年与妖界主以及那个天杀的澹泊老魔，他们年少时期也曾在剑宗大山一同修炼，算是同窗，也算是师兄弟了。
按着这关系，玄度仙尊替师弟教训两句萧微雨也没问题。
“萧微雨，你来做什么？”玄度仙尊又问了一句，这次是真的连名带姓了。
萧微雨脸色又青又白。
他总不能说是来抢你的婚吧？
瞬间，他看向周寄疆，哪怕周寄疆如今是魔修不在乎那些世俗道德，但他还是在乎周寄疆对他的看法。
紧接着他才想起要在众人面前维持住善良温顺人设，顿时，脑子里飘过了无数个想法，最后硬是找到最合理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