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世界做游戏的日子(唇亡齿寒0)

说罢，伯爵夫人轻舞衣袖，一群蝙蝠包围了她。当这群吱吱叫的小生物散开，夫人的身影已经消音无踪了。
“太精彩了！”“真是了不起的表演！”
游客们用力鼓起掌，掌声如潮水一般回荡在大厅之中。
光是这位女演员的表演就已经值回票价了！而他们的冒险之旅甚至还没开始呢！后续的表演岂不是更加精彩，更加绚丽？
一群打扮成木乃伊的工作人员僵硬地走上前，接过游客们的行李。
“请跟……我来……”
伊薇特跟随为她拿行李的木乃伊，登上古堡的南塔楼。
现在已是深秋，但勇者乐园位于南方，气候比诺雷利亚更暖和，爬了会儿楼梯，伊薇特都觉得有些热了。而那位扮作木乃伊的工作人员却仍然穿着厚重的绷带皮套，真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
“您不热吗？”伊薇特关切地问。
“不……”木乃伊迟缓地回答，“为顾客……服务……荣幸……”
伊薇特肃然起敬。这是一种怎样的敬业精神！
如果扮演吉祥物的人因为炎热而脱下皮套，那孩子们的梦想就破灭了。为了维护孩子们的梦，他们真是付出了太多！
她的客房在二楼中间。巧的是，莫霍克一家和两名记者的房间竟然在她隔壁。何等奇妙的缘分。
安置好行李后，一行人又在走廊上相见了。
莫霍克夫人见伊薇特出来了，便嘱咐儿子：“安迪，你爸爸腿脚不方便，我们就不去玩什么闯魔城了。我们俩去看看那什么比武大会。你和伊薇特小姐一道去玩儿吧。”
伊薇特刚想说“我会照顾好安迪的”，却被安迪抢先一步。
“我会保护好伊薇特小姐的！”少年挺起胸膛。
伊薇特觉得好笑，但她没有笑话安迪，而是认真地说：“那我就把性命交给你了。”
安迪把下巴扬得更高了。
沙德曼握着烟斗，朝格蕾丝使个眼色：“我们也去看比武大会吧？我这么文弱，不适合打打杀杀的活动。”
格蕾丝斜睨着他：“你从前可是得过全郡长跑大赛冠军的，现在怎么这么拉了？果然是无情的时光催人老吗？”
沙德曼敷衍地笑了两声。他其实有点儿怕鬼。不论是魔城打怪还是鬼屋探险，他都敬谢不敏。当然，就算撕了他的嘴他也不会对格蕾丝说出真相的。
于是，六个人便分成两拨，分别行动。
在房间里收拾好行李，伊薇特换上一件轻便的衣服出了门。莫霍克一家已经在走廊上等她了。
她领着安迪走下楼，穿过大厅，走向挂着“勇者闯魔城”标牌的走廊。走廊上拉着隔离线，旁边建了一座类似售票处的小凉亭，一名化妆成丧尸的工作人员正在指挥游客排成一列。游客中有成年人，也有年纪比安迪还小的孩子。
丧尸瞧见伊薇特和安迪，高声问：“你们也是来闯魔城的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说：“那正好凑齐十个人了，我们开始吧！”
她取下隔离线，示意十名游客进入走廊。
走廊通往城堡的北塔楼。他们乘坐嘎吱作响的老旧电梯，升上塔楼最高处的房间。电梯门一打开，芬芳馥郁的气味扑鼻而来。伊薇特眼前一亮，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偌大的温室！
塔楼顶竟然有温室！
温室四壁是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天花板上悬着一个小太阳般的魔法光球，照得室内温暖通明。各色蔷薇花盛放在架上，明明已是秋天，这儿却春意盎然。
一个明艳的身影从花架后蹿出来。
“欢迎光临我的小小温室，尊贵的客人们！”
那是个身穿夸张蓬蓬裙、化着艳丽浓妆的女子。从她金色假发上的小王冠来看，她扮演的应该是一位公主。
“公主”双手握在胸前，作眺望远方状。忽然，不知从温室的哪个角落里传来了音乐声，公主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唱起了歌。
歌词大意大概是公主自述她的身世：她是蔷薇公主，皇帝的掌上明珠，她出生时遭到诅咒——她在十六岁那年会被一个恐怖的黑巫师抢走当新年。对女儿爱如珍宝的皇帝下令建造一座城堡，命令公主足不出户。他觉得这样就能保护女儿了。
今天就是公主的十六岁生日，那个黑巫师究竟会不会来呢？如果他来了，谁能保护她呢？
伊薇特只觉得这位演员的演技稍显浮夸，但同行的孩子们纷纷发出“哇”的感叹，似乎完全陶醉在了蔷薇公主的美貌与歌喉之下。就连安迪也把脑袋扬得更高了。如果这孩子早生个几百年，说不定真能成为什么骑士……
蔷薇公主一曲唱毕，优雅地提起裙摆行礼。孩子们用力地拍着手，把手掌都拍疼了。
忽然，有个孩子叫了起来：“快看！那是什么！”
玻璃落地窗外，一抹黑影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近塔楼。
起初伊薇特以为那是一只体格过大的蝙蝠，可当它飞近，她才瞧见那分明是个戴面具的黑衣男人！
轰隆——
玻璃瞬间碎裂，面具男跃入温室内。
“我的新娘！我来接你了！”他用浮夸的语调喊道。
“救——命——”蔷薇公主洒下眼泪。
面具男用黑色的披风罩住公主，“呼啦”一声，两个人化作烟雾消失无踪。
孩子们吓得尖叫连连，回身抱住同行大人的大腿。
伊薇特则赞赏地点点头。虽然演技浮夸，但这场表演可真舍得下血本啊，光是那玻璃就值好些金币了吧？
楼梯上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男一女冲进温室之中。他们一个是金发碧眼的男骑士，一个是红发的女战士。
熟悉《勇者传说》的玩家立刻就认出了这两人——正是黎明之剑卢西恩与红色雷霆瑞德！
真可惜克里斯不在这里！伊薇特遗憾地想。看到他的纸片人老婆成真，他一定会开心到疯狂吧？
“哦，该死，我们来迟了！”卢西恩沉痛地说。
瑞德环顾四周：“但我能感觉到那个邪恶的魔头没有逃远！他还在这座城堡里！”
卢西恩对游客们伸出手：“你们一定也是勇者吧？和我们一起驱除邪恶，拯救公主吧！”
刚才还瑟瑟发抖的孩子们现在已经全然忘记了恐惧，个个欢呼雀跃。他们挥舞着小胳膊，兴奋喊道：“好！”
“在那之前，你们需要一些装备。”瑞德说着熟门熟路地从蔷薇花架后拖出一只大箱子。
箱子里是一堆没有开刃的细剑。瑞德将十把剑分发给游客们，说：“这就是你们的武器。”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挥舞着他们的小剑。对于武德充沛的海岸王国人民而言，很多孩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耍剑了。
伊薇特摸了摸剑刃。是软的。这东西应该不是钢铁，而是某种橡胶。
“难道我们真要用剑去战斗吗？”一个孩子的家长不无担忧地问，“这岂不是很危险？虽然剑是软的，但还是有可能伤到你们的工作人员吧？”
“勇者当然不是直接用剑战斗的。”卢西恩正气凛然说，“而是用技能！”
“游戏里那种技能？”安迪狐疑地看着他。
“没错！你们注意到剑柄上有一条红色的长条了吗？那是你们的技能槽。每次使用技能都会消耗它，但它会随着时间恢复。只要拿着这把勇者之剑，心怀勇者之心，并大声喊出勇者技能的名字，就可以施放技能了。”
卢西恩示意其他人让开，他要做示范。
他高举起字自己的剑，深吸一口气，用丹田之力喊道：“十字斩！”
剑刃射出一横一纵两道璀璨的光芒，它们在空中交织成十字形状。这正是《勇者传说1》中的基础攻击技能之一。
“哦哦哦！太帅了！”孩子们兴奋地喊着，满眼都是崇拜和期待。
“除了十字斩，还有‘火焰一击’和‘冰霜之舞’两种技能。你们试试吧！但是千万注意，不要把技能槽消耗光了哦，否则待会儿就无法战斗了！”
跃跃欲试的孩子们立刻实验起了他们的技能。
“十字斩！”“冰霜之舞！”
火焰与冰霜的光芒在温室中跳跃，绚烂的光彩在视网膜上留下了难以除去的影响。
光芒消退后，温室里没有一件东西被小勇者们的技能所破坏。但他们不以为意。破坏力在其次，帅才是最重要的！
安迪摆弄着他的剑。当众喊出必杀技的名字也太羞耻了！小孩子或许有这种勇气，但是安迪这个年纪的少年已经开始在乎别人的眼光了。他实在干不出那么幼稚的事，简直像个小丑……
“火焰一击！”伊薇特用力挥出一剑，一道火焰之风从剑刃上射出。她得意地望着自己的成果，点了点头，如同一位经过勤学苦练终于修炼出必杀技的战士。
安迪：？！
小丑竟是他自己？！
卢西恩又给游客们每人胸前别上一块水晶圆牌。
“你们每击败一个怪物，就会获得一定的积分。”他敲了敲圆牌，上面现在显示着0，“等我们救出公主，她会根据积分给予你们奖励的！”
“那我们快点出发吧！”已经有孩子按捺不住了。
卢西恩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来，跟我一起喊出我们的口号：守护正义，侍奉光明！”
孩子们也跟着他摆出同样的姿势：“守护正义，侍奉光明！”
“侍奉光明！”伊薇特高高举起手臂，正义凛然。
安迪：？？？
原来你是来加入他们的？！

游客们鱼贯跟上他，瑞德殿后。
孩子们一个个举着小剑，绷紧了脸，神色凝肃，好像他们真的是一队前去解救公主的勇者。
至于大人们，虽然明白这不过是个游戏活动，但仍然兴致勃勃。大人也有童心嘛！谁不想和卢西恩、瑞德并肩作战呢？只要忽略演员们浮夸的表演，就能沉浸在活动的氛围中了。
一行人下到下一层，进入一座宽敞的大厅。
卢西恩停下脚步，抬起一只手。
“有魔物的气息！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一坨黏糊糊的半透明物体便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噗”的一声落地。
“好大一坨大便！”一个红褐色头发的男孩叫道。
安迪忍不住吐槽：“那是史莱姆！你不玩《勇者传说》吗？”
“可史莱姆是真正的魔物吧？”一名同行的男子忧心忡忡。
“只是无害的小魔物而已。”伊薇特小声说，“攻击力可能还没有一只鸡强。”
卢西恩用舞台剧腔正色道：“哦，诸神在上！恐怖的魔物——野生的史莱姆出现了！尔等退后，让我来与它战斗！”
他拔出光剑，挽了好几个极为华丽却令他破绽大开的剑花（如果这是实战，他挽剑花的时候伊薇特已经戳爆他的肺了），然后一剑朝史莱姆刺去。
“叽！”
史莱姆发出如通过气球漏气的声音，化作一摊半透明的黏稠液体。
孩子们海豹鼓掌。“干得好卢西恩！”“你是我们的大英雄！”“快点儿去救公主吧！”
卢西恩背对着黏稠液体，向游客们挥手致意。“守护正义，侍奉——”
“当心你背后！”安迪惊叫。
那坨液体“噗”的一声喷射出几十个半透明圆球。圆球如同橡皮子弹一样在墙壁间弹来弹去，游客们不得不弯腰躲避。当圆球落地，便立刻化身为一只小型史莱姆，一边喷吐着可疑的液体一边朝游客们蛄蛹蛄蛹地蠕动。
“那只大史莱姆分裂了！”瑞德尖声说。
她首当其冲，一只史莱姆蠕动到她脚下，被她一剑刺中，旋即化作一摊液体。
“这样它们就不会再复活了。”瑞德胸有成竹，“勇者们，大家一起上，消灭那些史莱姆！”
伊薇特握紧她的剑。之前的表演都是前戏，勇者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呢！
她一边大喊着“十字斩”一边冲向史莱姆群。闪亮的光刃一划过史莱姆的身体，后者便会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下去。
同时，伊薇特胸前的徽章闪烁一下，数字0变成了1。
其他人见状，立刻有样学样。即使是为了积分也要多消灭几只史莱姆！
孩子们更是热情高涨，举着小剑将史莱姆们追得四处乱窜。
“火焰一击！”“冰霜之舞！”
赤红与冰蓝的光芒在空气中交织。剑刃连碰都没碰到史莱姆，它们便纷纷惨叫着瘫了下去。
一个女孩好奇抱起一只史莱姆，用力搓揉了两下，喜出望外地喊道：“妈妈妈妈！它好可爱！我能养一只吗？”
一道光刃划过，她手中的史莱姆“噗”的化作黏液。
女孩愣住了。她茫然地抬起头，望着“斩杀”史莱姆的人——一个红褐色头发的男孩。
“盖里！你把我的史莱姆弄没了！”女孩眼泪汪汪地控诉。
名叫盖里的男孩一脸无所谓：“那是魔物，本来就是该杀的！别哭哭啼啼了！居然还想养史莱姆当宠物，真恶心……”
女孩大哭起来，扑进她妈妈怀里。盖里非但没因为自己弄哭一个小朋友而愧疚，反而朝女孩做了个鬼脸。“略！爱哭鬼！”
其他的史莱姆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盖里发觉自己竟然因为和女孩说话而耽误了打怪，不由恼火起来。
他将怒气发泄在了“死去”的史莱姆身上。他抬起一只脚，用力跺着史莱姆黏液。“都是你的错！恶心的魔物！害得我少了好多积分！”
瑞德一把拉住男孩。“这只史莱姆已经死了，就让它长眠吧。”
“你为什么阻止我？”盖里斜睨着瑞德，“你和史莱姆是一伙儿的吗？”
“真正的勇者应该怀有仁善之心，即使对敌人也要展现慈悲。”瑞德正色道，“就让我们来为这些可悲的魔物祈祷冥福吧。”
听见瑞德这么说，其他孩子不由自主地朝地上的史莱姆黏液双手合十，为这些可悲的魔物祈祷。
唯有盖里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这些都是假的！什么勇者，什么魔物，都是演戏！”他说。
“不！世界上真的有勇者，也有魔物！”那个想养史莱姆的女孩大声说，“我们是在拯救公主！”
盖里朝她做了个鬼脸。“只有你们这种傻瓜才会当真！”
“呜！”女孩被气得满脸通红。她的家长好一顿安慰才把她哄开心。
安迪嘟囔：“早知道有熊孩子在，我宁可等下一波……”
大厅中央的一块地砖凹陷下去。当它再度升起时，一只金光闪闪的宝箱赫然摆在上面。
游戏中战胜敌人后的必备项目——开宝箱！
没有什么比价值连城的财宝、数值高超的装备或是一套华丽养眼的皮肤更能抚慰辛苦战斗的勇者们了！
孩子们立刻将方才的不快抛诸脑后，吱哇乱叫着冲上去。
“且慢！”卢西恩喊道，“这有可能是陷阱！”
“陷阱？”孩子们停住脚步。
瑞德走上前，端详宝箱。“地下城中有一种特殊的魔物，叫作宝箱怪。它的外表和普通宝箱一模一样，可当你打开它，非但找不到财宝，反而会被它一口吞下去。”
一个孩子怯生生地问：“被吞下去会怎么样？”
“不知道。”瑞德闭上眼睛，摇摇头，“因为自那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们了。”
“那要怎么分辨宝箱怪和真正的宝箱呢？”
“很简单，真正的宝箱上都有伟大的现代勇者——洛林大人的印记。如果没有印记，那无疑就是宝箱怪了。”瑞德答道。
孩子们绕着宝箱转了一圈。“瞧！那儿有个图案！”
伊薇特也瞧见了。那正是地城娱乐的商标。嗯，所以真正的宝箱都是地城娱乐的产品是吗……？
卢西恩打开宝箱，抓起一捧花花绿绿的糖果。
“勇者们，这是女神赐予的治愈伤痛的灵药。”他认真地说，“只需要吃一颗，你就会忘记痛苦和悲伤。拿着吧，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
孩子们乐不可支地瓜分了糖果。大人们当然也得到了他们那一份奖励，不过大部分人都笑呵呵地将糖果让给了孩子。
伊薇特也把她的糖果送给了安迪。可安迪并没收起糖果，而是来到那个被盖里气哭的女孩面前。
“给。”
糖果如同瀑布倾泻到女孩膝盖上。
“吃吧，吃了就不难过了。”
女孩将信将疑地拈起一块糖，送入口中。她嚼了一下，又嚼了一下，小小的脸蛋上漾起一个灿烂的微笑。
“真的不难过了！谢谢你大哥哥！”
安迪将右手放在胸前，傲然眺望远方。“不客气。这是勇者应该做的。勇者应该永远怀有仁善之心。”
然后他沐浴着所有孩子（盖里除外）仰慕的目光，昂首挺胸地返回伊薇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