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世界做游戏的日子(唇亡齿寒0)

“就是通过一系列活动增进团队的默契和感情。你不觉得地下城之行非常合适吗？在观察魔物的同时，阴森危险的环境还能产生吊桥效应，让员工们更爱彼此……”
更妙的是，还能让魔物员工和人类员工同时参与进来，连租用场地的费用都省下了。
两人原路返回地面。沃尔夫已经抄近路提前出来了，但也只比他们快一丁点儿而已。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干脆脱了外套，打着赤膊。马儿们在旁边不安地喷着响鼻。
“啊，沃尔夫先生，你没能跟我们一起看到狼人真是太可惜了。你感觉好点儿了吗？”卢卡端详着沃尔夫的胸肌。
“看什么看！”沃尔夫如同娇羞少女一般捂住自己的胸口。
“没什么，就是觉得……果然还是毛绒绒更可爱一点。”卢卡说，“另外今天天气的确很热，不过贪凉可不好，会让你的腹泻更加严重的。”
“……我谢谢你。”沃尔夫差点儿把自己的牙齿咬碎。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他们不急着赶回诺雷利亚，索性在废墟外支起帐篷，升起篝火，分享带来的食物和美酒。洛林还在晚餐时表演了余兴节目，从帽子里变出来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它很快就进了大家的胃。
酒足饭饱，他们互道晚安，钻进帐篷，在星光和晚风中入睡。要不是帐篷旁边就是地下城的入口，此情此景还真有点儿诗情画意呢。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头顶的星空缺了一角，像是有人用黑布遮住了星空的一隅。
那空缺的位置，空气一阵摇曳，一只虚幻的眼球缓缓浮现。它直勾勾地盯着下方的帐篷，像是要把这幅光景烙入视网膜中似的。
虚空中传来两个模糊不清的低语。
“那就是洛林·地城？你确定？”一个尖细高亢的女声问。
“错不了，导师命令我监视他很久了。他那家店有魔法力场保护，我什么都探查不了。直到今天他们离开城市，我才能派出监视之眼。”另一个低沉的男声答道。
女声说：“他们进了幽暗地宫！而且毫发无损地出来了！你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了些什么吗？”
“要是我的探测魔法能突破地下城的结界，我还至于在老头子手下忍气吞声？”男声说，“那里可是魔王的领域！我能在这么近的地方使用监视之眼，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换成别人，连方圆五里都无法靠近！”
“冷静，亲爱的，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既然洛林·地城能从幽暗地宫全身而退，就说明他的魔法力量远比我们想象的强得多。他可不是什么民间街头魔法艺人，他是专业的！但我想不出哪个地方、哪所学校能培养出和我们一样优秀的魔法师——也许，比我们更优秀。”女声玩味地沉吟了一会儿，“你要把这件事报告导师吗？”
“我还在想……等等，那是什么？！”
与此同时，地面的营地。
卢卡从睡梦中醒来，眨了眨惺忪睡眼，困意盎然地问：“洛林大人？”
洛林披上外套，轻声说：“我去放个水。”
卢卡哼哼两声，翻身又睡了过去。
洛林掀开帐篷门帘，望向夜空。在常人眼中，夜空中只有无数闪耀如碎钻的星辰。然而在洛林这种操纵魔法之人眼中，天上那个监视之眼就像迪厅里的旋转五彩水晶球一样明显。
虽然不知道谁这么无聊跑来监视他，但洛林可没有把自己的隐私暴露给他人的习惯。
现在地下城魔力充足，他可以随意所欲地使用魔法。他弹了下手指，在上空铺开一道半球形的结界，将营地连同地下城入口一起罩住，阻挡监视之眼的侦查，然后在结界表面设置了一个自动播放的幻术。
然后他打着呵欠，返回帐篷，钻进柔软的睡袋中，开始做关于新游戏大卖的梦。
“那……那是什么东西？”
虚空中的男声发出困惑的嘟囔。
“你看见了什么？”女声紧张地问。
“地下城上空突然被奇妙的影像覆盖了！我想那是一个用来遮挡的结界。可是结界上的影像我从未见过……大海，浪涛，一块石头……石头碎裂了，里面蹦出一只猴子，它是如此快乐……现在有了很多猴子，它们蹦跳、尖叫、手舞足蹈……”
女声厉声道：“快停止施法！那是幻象！是精神攻击类幻术！一旦你沉醉进去，你的大脑就会被控制！快停下来！”
虚幻眼球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一条条血丝如同蛛网布满了它的眼白。它的瞳孔急剧缩小，然后又急剧放大。只听见“噗”的一声，眼球炸裂成无数细碎的尘埃，飘散在风中。
遥远的地方，施法者跌坐在地上。因为强行切断魔法，他也遭受了魔力的反噬。大脑嗡嗡作响，就像有人用铁锤猛击了他的太阳穴，搅得他脑浆沸腾。
“你没事吧？”声音尖细的女子问。
“我估计要头疼一整天……”施法的男子痛苦得龇牙咧嘴，“你真幸运，没瞧见那幻象。太惊人了，如此清晰，如此逼真，如此……我真想知道猴子的命运如何……”
“听听你说的话！”女子厉声道，“你的精神果然已经被扭曲了！快清醒一点！”
男子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试图从痛苦中找回些许理智。“肯定是幽暗地宫的魔王干的。我们侵犯了他的领域，所以他故意用这么可怕的幻象来报复我们！”
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洛林·地城能从那种怪物手里全身而退，这说明……”他欲言又止。虽未说出后半句话，但他伶俐的朋友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说明，洛林·地城的力量足以和魔王抗衡。至少他的精神强韧到足以承受魔王的幻术攻击。
在过去，这可是只有被诸神祝福的勇者才能做到的事。
“你要报告导师？”女子问。
“不。刚好相反。”男子的声音微微颤抖，一半是因为害怕，另一半是因为激动，“也许我们终于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去通知梅耶吧！”

第26章 冬至庆典，新游戏发售日
随着时间一刻不停地走向年末，漫长的秋季悄悄过去。到十二月中，诺雷利亚下了第一场雪，宣告冬季正式来临。
而冬季来临，就意味着冬至庆典不远了。
那是一年的最后一个节日，也是新年的第一个节日，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不少工厂和店铺都会放假。
但冬至庆典是人类的节日，矮人族压根不在乎。当人类掰着手指等待新年到来的时候，诺雷利亚的矮人族们正铆着劲儿地工作，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一年中消费热情最高的日子里赚钱，赚钱，再赚钱！
“手脚麻利点儿，小伙子们！把切割好的石板装箱，记得垫上缓冲垫！要是撞坏一块，从你们的工资里扣！小心点儿！我怎么有你这么笨手笨脚的侄子！——钢盾呢？有人瞧见钢盾那孩子吗？”
矮人火锤从清早起床便开始吆喝。矮人特有的大嗓门让他的声音不仅在店里听得一清二楚，甚至在冒险者大道另一头都能听到。这段时间整条街的居民都起得格外早，所有人的生物钟已经和火锤同步了。
只要看到矮人店铺那热火朝天的景象，就能明白他为何这么嚷嚷了。
火锤从矮人矿山叫来了他全家人。原本的店面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火锤干脆盘下了隔壁的草药店和书店，打通三家店的墙壁，将它们整合成一家工坊。
不过店面扩大也有坏处，因为多出了几扇门，这就给了小贼更多潜入的机会。一些人听说火锤是黑曜石板的生产商，自顾自地以为他这儿肯定有魔力石板存货，于是偷偷溜进店里。
幸亏矮人族个顶个的机警，将他们抓了个正着，吊在店门口示众，让路人指指点点。
可这样并不能杜绝盗窃。冒险者大道人多眼杂，火锤于是在诺雷利亚的新工业区买下了一座旧厂房，预备将其改造成石板切割工厂，配有完备的安保措施。待新的石板切割机安装完毕，他们就能搬进厂里工作了。
发明石板切割机的就是钢盾——火锤的外甥女。
说到那孩子，火锤的脑袋就像被一列矮人仪仗队轮番敲打一样突突地疼。
钢盾是他所有子侄辈中最聪明的一个，却也是最不让人省心的一个。
那孩子从小与众不同。当其他矮人姑娘都在玩斧头、锯子、流星锤时，钢盾那孩子却沉迷于写写画画。当别的矮人姑娘都央求父母给她们买新的锁子甲和头盔的时候，钢盾却拜托她的火锤舅舅从诺雷利亚买书回来。
看书！矮人族竟然喜欢看书！这就跟魔王爱好和平一样令人不可思议！
她甚至还突发奇想地申请了诺雷利亚大学的函授课程！
她的父母每天都在唉声叹气，为什么这孩子不能像普通矮人姑娘一样，热衷于敲碎石头和敌人的脑袋瓜呢？
由于扩大生产需要人手，钢盾也跟随她的表亲们来到了诺雷利亚。她对火锤那手工作坊式的生产方式非常不满，于是花了三天时间设计出了一台石板切割机——只需要一人即可操作，能将产量提升至少五倍。
火锤自然很开心，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能接下更多的订单。（有传言，那位魔王大人对矮人们的工作效率非常不满，正打算将一部分业务转移给哥布林部落。）
但钢盾那孩子设计出切割机后并没有闲着，而是要了一台魔力石板回去拆解研究。之后她便神神秘秘的，房间里总是传出怪异的敲击声和爆炸声。这导致火锤每晚入睡时都提心吊胆，生怕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自家店铺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火锤指挥几个侄子把一箱箱切割好的石板装上马车，压得车辕嘎吱作响。他爬上马车，挥舞缰绳，催促马儿前进。
那匹来自矮人矿山的小矮马对主人投以谴责的目光，吭哧吭哧地拉着沉重的货物前进。
忽然，马车一沉，一个娇小的身影飞快地跳上了车。她不顾小矮马那越发幽怨的眼神，乐颠颠地对火锤说：“舅舅，您要去洛林大人的店铺是吗？带上我吧！”
火锤的脑袋又嗡嗡地疼起来了。
“钢盾！”他大呼外甥女的名字，“我可是去办正事的！你添什么乱！”
“我还从没去过魔力游戏体验店呢。”钢盾耸耸肩，“而且我也要去办正事。我有要紧事要跟洛林大人商量。”
“你可以告诉我，然后由我转达！”
这个越发不服管教的外甥女让火锤气得胸口发闷。
“我一个人就可以办成的事儿，为什么要多一道工序呢？”钢盾耸耸肩，“对了，我去参观了人类的工厂，很受启发。我打算发明一种新型切割机，它至少能把生产效率提升十倍！不过我还没搞定动力源部分，我原打算用蒸汽动力的，但是人类的工厂给了我灵感，也许用电力也不错，但那就需要……”
火锤捂住额头：“现在的切割机已经可以了，我的好姑娘！”
“那怎么够呢。将来订单只会越来越多，您该不会希望洛林大人把订单分给哥布林吧？”
“我……我当然不想！”火锤嘟嘟囔囔，捋着自己浓密的胡子，“但是产量太高有时候也不是好事。世界上愿意购买魔力石板的人总是有限的，如果他们人手一台，那更多的石板就卖不掉了，只会变成积压的库存……”
“这好办啊舅舅。”钢盾若无其事道，“那时候只要开始卖第二代魔力游戏石板就好啦！”
火锤：“？？？”
马车刚驶入日暮大道，钢盾就被眼前五光十色的景象惊呆了。
冬季的诺雷利亚本该银装素裹，尽显海滨城市的素雅与洁净，可日暮大道就像是一只斑斓的万花筒，每家店铺门前都贴着花花绿绿的海报，或是竖起五彩缤纷的立牌。
定睛一看，每个海报和立牌都不尽相同，却印着同样醒目的文字——
【《勇者传说2：诸神之战》，冬至庆典，震撼发布！】
“这么多的广告，要花多少钱……”钢盾瞪圆眼睛，喃喃自语。
火锤咧嘴一笑：“那位大人可从不做亏本的生意。花在广告上的每一分钱他都能赚回来。”
魔力游戏体验店的热闹远远超乎钢盾的想象。就连每天都要来这儿送货的火锤，在见到店里店外的人山人海时，也忍不住震惊。
隔壁的贴膜店也是摩肩接踵。前段时间洛林正式在魔力石板的包装中加入了免费附赠的贴膜，这导致贴膜店的客流量一度有所下降，但他们很快宣布推出了新系列的联名款石板保护壳，又拉回了人气。
火锤将马车驶入后街，在体验店后门处停下马车。几只年轻的狼人正在那儿堆雪人，见到火锤，他们忙不迭地跑过来帮忙卸货。
“冬至节快乐，小伙子们！”火锤笑眯眯地冲年轻狼人们招手，“洛林大人在吗？”
狼人指了指店里。钢盾伸长脖子，只见一个瘦高的、外表酷似人类的银发男子在一群魔物的簇拥下款款而出。
他侧着头对一只无头骑士高声道：“没错，《勇者传说2》发布的时候，《勇者传说》也要推出新的免费DLC！你问为什么要免费？免费的东西往往是最贵的，爵士！”
注意到门外的矮人，男子挥挥手示意魔物们先退下，大步朝火锤走来。
“火锤先生，生意还好吗？”
“托您的福！”火锤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钢盾难以置信地看着舅舅，她从没见他露出过这么夸张的笑容。
银发男子说：“进来喝杯热茶吧。”
“您太客气了。”火锤朝钢盾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前一步，“这位就是洛林大人。”
钢盾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和这位魔王打招呼。她不清楚魔物之间是如何问好的，但矮人之间的问候方式显然不适合当下的情况——两个矮人需要面对面磕对方的脑门，磕得越用力表明关系越亲密。但钢盾根本够不着洛林的脑门。而洛林明显也不想带着满头包回去工作。
最后他们只好折中了一下。钢盾踮起脚，洛林弯下腰，用人类的方式握手。
“这是我的外甥女钢盾。”火锤介绍道，“她刚从乡下来到诺雷利亚，这个没见识的丫头，非吵着要来拜见您。不过这孩子很聪明，我们店里的新切割机就是她发明的……”
钢盾打断舅舅：“不要耽误洛林大人的时间了。我们开门见山吧。洛林大人，我研究了一下您的魔力游戏石板，我发现它有一个很大的缺陷——”
火锤惊呆：“你好大的胆子！怎么敢对洛林大人的发明指手画脚！”
钢盾无视了舅舅，继续道：“黑曜石虽然很便宜，但是在魔力的疏导和储存方面并不很出色。如果是我，我会换成月长石。”
火锤扯了扯钢盾的胳膊：“大地之母啊！你会害得我们被炸到太阳上去的！”
可洛林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好奇地注视着矮人姑娘。“诺雷利亚周边的矿山并不出产月长石，如果从外国进口，成本就很难控制了。而且大块完整的月长石并不是那么好找。”
“我知道。因此我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就是在黑曜石内部加入小块的月长石薄片，这样既可以让魔力流动得更快，成本也能降低。我画了一张示意图，请您过目。”
钢盾从皮甲下掏出一张卷轴。火锤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这孩子究竟什么时候把那玩意儿藏在身上的？
洛林展开卷轴，略扫了几眼，然后冷酷地将它合上。
火锤开始四处寻找掩体。他不确定垃圾桶和纸箱能不能替他挡住魔王的愤怒一击，但至少能让他死得不那么狼狈。
“钢盾小姐是吧？您现在在火锤先生店里工作吗？”洛林说。
火锤紧张兮兮道：“她就是在打工！根本算不上正式的工作！我过两天就把她打发回老家！”
洛林说：“火锤先生付您多少工资？我出两倍，聘请您担任我司的硬件开发组组长。”
火锤：“？”
钢盾冷静地说：“我有诺雷利亚大学工学学士学位。”
“三倍。”
“我要拿年薪，每年还要带薪休假。”
“成交。”
两人仿照人类的习俗，在手上吐了口吐沫，然后用力握手。
火锤：“？？？”
钢盾用力拍了拍舅舅的肩膀：“拿到工资后我给您买辆蒸汽机车，让咱家的小矮马退休吧。”
从这一天起，小矮马族群中流传起了“解放者钢盾”的传说。
盼望着，盼望着，冬至庆典的脚步近了。庆典前夜大雪纷飞，在诺雷利亚的传统中，这是新一年的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