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一目连忍不住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传到荒耳朵里,荒一时有点儿没听进去青行灯那儿说了什么。
他干脆开了免提,青行灯在电话那头算总帐:“我怎么可能信,荒元帅您是不是都解雇她三次了?隔着个电话接收不到精神暗示就以为我好糊弄了,也太小瞧我了吧?”
荒坦白道:“不是,就算没隔着手机我也不会收到的。”
青行灯:“……”
青行灯后来的语速太快,一目连没听清楚说了什么,只知道荒这么冷言冷语的人居然能和青行灯互相挤兑吵上一架,他简直像是见了新天地。一目连干瞪眼站在一旁,听到青行灯最后犹如反派boss一样大喊一声:“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就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荒不以为意,把通讯器丢到一旁,看到那一大盘梨子:“嗯?”
“你上火了。”一目连没追问发生了什么,递了根牙签过来:“梨子降火。”
荒接过,尝了一口。梨是一目连精心挑的,鲜甜香脆,切成恰能入口的小块,泡了冰糖融的水,格外滋润。他漫不经心地夸了一句,并不想在此着太多笔墨:“烟烟罗秘书官又被辞退了,老规矩你知道吧。”
一目连悬着的一颗心又掉了回去,他确实感觉不到荒的心境有任何起伏:“知道。”
根据军部的规矩,上校以上职位的哨兵在职期间秘书官因为某些原因被辞退、牺牲了,则由哨兵绑定的向导暂时接任秘书官的工作。算上这次,烟烟罗已经被辞退了四次,但因为各种阴差阳错,这还是一目连头一回真正接手这个任务。
“这是元帅要的资料,情报科刚刚传送过来。”一目连将报告书递过去,纸还热乎乎的。他已经光速浏览过一遍:“已经查过各户贵族的‘家族成分’,大多历史悠久,自联邦建国以来并未有与联邦牵连的痕迹。包括私底下的黑生意,也一致避开了与联邦亲近的势力。”
他虽然出身贵族,但也绝不会昧着良心帮那群老古董说好话。
荒略一思忖,道:“知道了。还有一件事……”
一目连见他微微停顿,知道是自己反问的时候了:“请说。”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帝国是否发生了什么算得上‘变故’的事情?”
荒干净利落地把梨子消灭了——当然,还留了一半。他随口一提:“我听见你咳嗽了,这些你吃。”
这是祈使句,没什么好商量的。
一目连有些意外,想起自己只拿了一根牙签过来。
不过这还算在工作时间内,身为下属他自然不能当着上司的面吃东西。一目连虽然应下,却没打算吃。他略加思索,实在没什么线索,只好实话实说:“我想没有。”
“这原句我也问过别人,但她说有。”荒脑中浮现出某个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哨兵小姑娘的样子,那小姑娘险些用语音留言占满了他通讯器的缓存,“猜猜看?”
一目连弯弯嘴角——今天的荒元帅怎么这么爱玩?
他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没有吧。”
荒点点头:“你察觉不到很正常,毕竟这事和你有关。”
果然一目连睁大了眼睛,脸上显而易见写着疑惑二字。荒也无意吊人胃口,说道:“她的回答是‘一目连上将竟然被白塔安排相亲去了。’”虽然荒指责过很多次白塔不该聘用童工,但金鱼姬仍在白塔哨兵部工作,知道这事也不奇怪。今晚他才与她通过电话,确认了这件事。
一目连呼吸顿住了,那种被人捉到把柄的恶心感又不住地涌了上来:“我……”
“别误会,我并没有找麻烦的意思。”荒说。
如果这是在拷问战俘,这短短一句话就足以判处死刑了。荒心中冷哼一声,心说你居然还想瞒过我,以为我死了就背着我去见其他哨兵了吗?他心中满是愤懑,但又已经和桃花妖达成了共识,这页算是揭过去了,他不该咄咄逼人的。
这话在一目连听来就是另一番意思了,单单感知荒的情绪走向可以,但毕竟不能读心啊。
就算是根本不在乎,那又有什么呢?
自己分明也是不想他知道的啊。
一目连并没有留给自己太多时间去感慨便恢复了状态,心中已经有了准备:“是我考虑不周,可变故又是怎么回事?”
荒就把从那哨兵那里拷问出来的消息转达了一遍,一目连听了之后只觉匪夷所思:“元帅的意思是,所谓的‘变故’是指白塔帮我重新安排了哨兵?这……”
这显然不符合逻辑。
一目连和联邦一点关系也没有,且不说家庭背景是帝国扎根了几代的贵族,自从觉醒成为向导以后就一直接受着军校与白塔的“半监视”,这也是为什么与首席哨兵结合的任务会降到他头上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绝对忠诚于帝国皇室,绝对不可能叛变。
“我知道。”荒简短地说:“这事会交给特务科去处理,是时候让安插在联邦的卧底做点贡献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中仍然浮现出一种可能性。那可能性极小,可一旦代入进去,许多疑点竟然都是说得通的——当时那个哨兵头子一直盯着一目连的方向看、一目连与哨兵相亲是足以让他们临时更改作战计划的“变故”、那位被炸死了的向导无论情况再危急也没真正下手伤害一目连……
这些事情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事实。
他们的目标,就是一目连。
察觉到荒反常的反应,一目连适时地问了一句:“今天份的……”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委屈?“嗯,差点忘了。”荒没把他的想法告诉一目连,只是勾勾手指。
荒的口腔里还有刚吃的梨味,泛着糖水甜腻的香味,沁人心脾。一目连琢磨着糖的份量对于哨兵的感官来说似乎有点多了,下次该加得更少一些……
“你换漱口水牌子了?”荒突然道。
一目连心中猛地一跳——那是他睡前漱的,那味道居然到现在还能尝得出来吗!
他老脸一红:“嗯,高○洁前天超市打折……”
“换回去吧,这个味道有点刺鼻。”荒并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简单交代了一下就过去了,也假装没注意到一目连逐渐红起来的耳朵。
一目连心说漱口水不都一个味么,无奈心中还有点小小的欣喜,还是答应了:“好。”
他心潮澎湃了一会儿,也就没注意到荒转瞬即逝的笑意。
那笑意很快就消失了,荒忽然说:“我今天去见了桃花妖,那个白塔管理处的向导。”
一目连心惊肉跳:“找她做什么?”
既然真话不能说,荒就只能睁眼说瞎话:“她照顾你,去谢谢她怎么了?”
一目连的表情登时像见了鬼一样,好在他并没有感受到精神连结那头的人有生气的意思。
荒并未细思话里的内容,在略显昏暗的书房里,他那对璀璨的眸子格格不入,一目连想逃避又挪不开眼。他停顿了片刻才说:“她墙上挂了23届全体哨兵向导的合照,你怎么在那上面?”
一目连应该是24届的,身为校里的红人之一,出现在校报上许多次,想知道这个并不是难事。
两个分院两不相通,甚至在大部分系别中,两边的课也都是分开上的。哨兵向导与生俱来的吸引太过强大,军校创办十多年后不得不作出了这样的改动。军校报社为了卖出更多的校报,在向导院夸隔壁的优秀哨兵,在哨兵院夸优秀向导,这样促进哨向友好互惠互利互相幻想的行为也是被校方默认的,以至于最后这类没营养的东西干脆占了两大版面。
一目连就荣登了几次哨兵院的校报,这他本人是知道的。且不说后来校园网论坛有多火爆,他甚至就硬着头皮去过一趟哨兵院,深刻体会过哨兵们日常的消遣话题有多么接地气、哨兵院版本的校报上所谓的交流版面有多么低俗。
荒早在一年前就特地查过一目连的资料,也知晓了这件事。可他却出现在了桃花妖的毕业照里……也没听说有什么双胞胎兄弟啊。
一目连暗叫不好,连忙推出一道“安心”的精神暗示,一边磕磕绊绊企图蒙混过去:“不记得了。当时应该是在帮忙跑腿吧,被误拍了。”他去过桃花妖的办公室,对那照片有点印象。照片上有许多人走了神,就算被误会成是抓拍也不奇怪。
“这样。”荒若有所思:“回去休息吧,明天皇室要来人,别忘了。”
“好。”
一目连道了晚安,没忘了拿走那半碟梨子和牙签,心里祈祷着荒不要再对那张毕业照起疑——那并不是什么毕业照,而是23届理论课班上成员的合照,那门课他跳了一级,自然会出现在“毕业照”上。
当年那班上被怀疑有个向导潜入了哨兵院,虽未被抓现行发现身份,但也确实从哨兵院叫回了樱花妖的哨兵——樱花妖因为一场意外,险些被大量复杂的情感淹没而坠入“井”中,桃花妖哭着来求他帮忙,他不得不在三更半夜去一趟哨兵院寻求支援。
违反军校的校规,轻则降职,重则从军中除名,他不敢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