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目连的精神触手撞在一堵透明的墙上,他难以置信道:“什……”
大堂两边的走道里瞬间涌出训练有素的两排人,不愧是黑帮,不比军队要差。人群包围他们的速度极快,荒眼睛眨也不眨,谁都知道擒贼先擒王,冲着总裁椅上坐着的那人开了几枪。理论上瞄准没问题,还是经过改造后的92,弹速准星都被加强了,可依然没有命中目标。
一目连瞳孔紧缩——那些子弹就和精神触手一样,撞在了一层隔空玻璃上,如蛛丝般的裂痕蔓延开来,只发出三声哑炮一般的闷响。
眼前的人消失了,只剩下一块素色屏幕。
——这不就是荒当时诓骗那绑架他的向导时,用的那招3D投影!
“我是守信用的人。放下你的枪,否则你的向导五秒后就死。”
“联邦有协议,任何外宾不能死。”
“五,四……”
荒咬牙,对方三都还没喊,就把枪丢下了。
显示屏上重新出现了那帮主的影响,这回他转过头来了,脸上洋溢着热情似火的笑容:“真乖。不过,老朽这人呢……为人非常友善,你们来都来了,也不是一点机会都不给的。人生在世,为的不就是一个字‘乐’么?我喜欢游戏,就来玩个游戏好了。”
荒在心中暗骂,真不愧是黑帮的神经病,一目连难得没反对他。
tbc
第四十二章
-
旁边有人端上来一个铜盘,上边放着六枚子弹。
和两把枪。
这是什么意思?
“老朽是一个庸俗的人,最喜欢电影小说里那些俗套的情节。可是俄罗斯轮盘赌未免也太简单了一些吧?对于哨兵而言,那是一项再简单不过的消遣了,毕竟他们总是可以从转轮中听出子弹细微的转动……那太简单了,我们来换个规则。”
合众国黑帮不少,虽然未被合法化,也依然能横行于世,甚至出了几个国际规模的黑帮,青蛙瓷器所在的就是其中之一。说来也怪可笑的,当年他高歌着“救赎”进了组,受尽了黑恶势力的欺压与侮辱,他仍然备受指责,什么所谓救赎带来的只是更多的灾难——放走的叛徒被抓,少收的保护费需要加倍交还……
他深刻体会到了人性的残酷。
真是奇怪,活着不就是图个乐么,为什么要对他人这样残酷。曾经的他也有这样天真的念头,多年后他爬到了分帮帮主这个位置,早就不记得当年是怎么想的了。
他喜欢赌博,尤其是这样把性命都押在赌桌上的瞬间,没什么比这更刺激了!
荒沉声道:“够了,我们是来谈交易的,并没有义务陪你玩乐。”
“啊,可别这么说,老朽是个有原则的人。与联邦的交易已经事先约定好了,现在你们给出的条件又不太合我的意,讲道理,要给出足以让我反悔的东西可没那么简单吧?我喜欢打赌,所以还有什么话就等赌赢我再说吧!”
“条件你可以再提。”
“不好意思,赌博才是人生真谛。”
换言之,就是他瞧不起其他条件,哪怕是联邦给出的报酬翻个倍都不放在眼里。
荒评价道:“真没有原则。”
“不不,老朽很有原则的。”青蛙瓷器即刻反驳:“你们一定没有赌上过性命,那种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此生难忘!”
一目连难掩面上的忧虑,他看着那两把平行放置的左轮手枪——那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已经2116年了,左轮手枪早就成为了过去式,就连电影里耍帅的高科技镜头也绝对不会用到,它们至今仍未完全停产的理由只有一个。
——俄罗斯轮盘赌。
为了一个“游戏”,这很可笑,可是这项“运动”在黑帮之间从未停止过。一把能装六枚子弹的左轮手枪、一个人、一颗子弹,什么排场都不需要准备,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后续收尸。以前旧时代是怎么玩的,一目连不知道,现在大多用于折磨叛徒,为的就是想要你死,但又给你留点儿生存希望,挣扎在恐惧中猜猜看对着脑门扣下扳机之后迎来的是残尸败蜕、腐化为泥,还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目连在军校里听说过一点,虽然哨兵出色的听力可以让他们从轮盘赌中幸免于难,但在向导与普通人之中,这仍是一项关乎生死、令人心中一寒的运动。
不过他不知道,也是有专门针对哨兵的游戏规则的。
一颗子弹尚且还可以从细小的触感上感觉出轻重,可要是子弹多起来呢?
青蛙瓷器拍拍手,语气骤然阴沉下来:“当当当,新的规则——给你们两把枪,六颗子弹,要怎么放随你们挑!”
一枚子弹,一把枪,16.67%的概率。六枚子弹,两把枪,50%的概率,可是对于哨兵向导而言,一人死,另一人必然殉葬。
……不,不是。一目连脸色惨白如纸。他们没有结合,并不会有连带的死亡。
可这消息一点都不能让人高兴起来。
他们是背着联邦跑出来的,一旦出了事,联邦大可以以不知情为由推卸责任——况且还是会被法医诊断为“开枪自杀”的死法。也难怪合众国的人一点都不担心东窗事发,再不济,黑帮也是对毁尸灭迹最有研究的犯罪组织。
他并不觉得夜叉的处境就比他们现在好多少,门口那门卫原话可是“三位”,这些人知道车上坐着三个人。
一目连环顾周围一圈,黑色的枪口多得他数不清,只觉得头晕眼花。
荒没有任何表态,他们都知道生物武器是多么恐怖的东西,一旦落入联邦手里,战事走向显而易见。合众国自身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对外扩张的国家,他们忙着自己的内乱都不可开交,此时竟然会对联邦示好,这本身就出乎人意料。
如果能早点预料到,根本就……
如果现在不阻止,这样的合作今后只会更多,全世界的豪门权贵都聚集在了这里,联邦有得是机会到处寻找目标。
“气氛很沉闷啊,那先来个开胃菜好了。”青蛙瓷器见他俩没什么动静,不太乐意地拍拍手:“今晚泄密的那两个人呢?带上来。”
他并未明说,答案却已经很明显——大晚上的还能有什么秘密?自然是向帝国、向姑获鸟那边透露交易情况的内奸,也就是……帝国人。
一目连抓紧荒的袖管。
荒对他摇摇头:元帅,牺牲在所难免。
哨兵信息素无疑是对向导最好的安抚剂,一目连无声地呼吸两口,脑子里一片雪花闪屏终于被其他东西覆盖——荒的拥抱、指尖的热度、唇瓣的触感,他知道他不该在这时候想这些有的没的,可他需要一个坚强的推动力,以支撑他再次挺直腰杆。
两名疑似帝国军人的所谓“叛徒”被带了上来,他们没受什么外伤,可是眼神里已经没有太多希望了,甚至对他们来说,俄罗斯轮盘赌更像是一个好消息。如果不铤而走险,等待他们的便只有一个更彻底的“死”字。
那两个人为了尽可能把更多的子弹塞给对方还险些打了一架,作为喧闹的代价,他们各自获得了第四枚子弹。
66.67%。
只有“砰”的一声巨响。那并不是空弹。
鲜红的血溅在一目连脸上,他反胃地伸手去抹,那腥臭的液体里还混着黄白色的脑浆,那是军人最熟悉的味道。
是死亡。
在光鲜亮丽的地方呆得太久,他都快忘了这种恐惧。
左轮显然被改造过,毕竟几百年前的那种小破枪已经很难再对哨兵造成生命威胁了,只要没有百分百对准脑门和心脏,他们依然有可能活下来。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发生,它的火力被大幅度调高,一目连看着那半个脑袋飞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为这一屋的富丽堂皇增添了更为高调的色彩。
另一个人狠狠哆嗦了两下,无处可逃,只能咬紧牙关跟着扣下扳机,又是“砰”的一声。
一目连的呼吸停顿了好几秒,直到荒拍拍他,他才想起来继续呼吸。他安慰自己,这两个都是普通人,他们不能像哨兵那样听风辨音,只能全凭运气……
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并未被抬走,青蛙瓷器招招手:“到你们了。”
那语气不像是能拒绝。银盘上重新被放置好了子弹递上来,一目连看着那两把刚刚杀了两个人的手枪,强迫自己逐渐镇定下来。
哪种子弹分配方式能够换来提供最高的生存概率?他不知道,他头很乱,他想不通。
荒寒声问道:“你的赌约呢?”
青蛙瓷器眨眨眼:“你们输了……就是一起死咯,你们赢了,那我就撤销与联邦的交易。”
“附加条件,从此不再与联邦合作。”
“很自信啊,不愧是刚刚下台的帝国前任元帅。不过老朽确实很喜欢打赌,当然也很喜欢看到充满自信的人,那会让老朽感觉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如果你能活下来,那就是天命,老朽很看好你的表现。”
青蛙瓷器居然欣然同意了。
起码局势更明朗了,这是好事。一目连想,这可真荒谬,一国兴衰被玩弄于鼓掌之间,战争就是这样滑稽、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