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金辰杀了人。”赵殷提着紫铜壶,慢条斯理的冲烫茶具,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而我差点死在他手里。”
赵殷并未提及辛何,只强调钱金辰身上有命案,而且意图谋杀他,还差点成功了。
钱圻无可辩驳,如果钱金辰要杀的对象是其他人,即使是和赵殷关系暧昧的辛何,就算把对方杀死了,他都不会像现在一样束手无策。
至于那个死掉的家伙,在钱圻眼里不足为虑,他不需付出多大的代价,小施恩惠再加以威胁,软硬兼施之下拿到一份谅解书不难,甚至没有赵殷的存在,他完全可以将这桩命案伪造成意外或者找一个替罪羊。
但有赵殷插手就完全不同了,杀人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又加上一重谋杀,罪上加罪……
赵殷会放过他儿子吗?
能坐到赵殷这个位置,以己度人,赵殷的心肠只会比他更加冷血。莫说有人差点杀死他,但凡发现有人威胁到他的命,他都会先下手为强干掉对方。
“赵先生,错误已经铸成,我知道无论如何致歉都不能抵销他犯下的错误。但他不是蓄意谋杀您,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不敢?有理智的人或许不敢,疯子可说不准。”赵殷话中饱含深意,口吻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是生是死,由法律决定。”
这话听在钱圻耳朵里,自动解译为钱金辰的生死全凭赵殷的心意,事实也是如此,赵殷一句话就能定钱金辰的生死。
钱圻浑浊的眼睛泄露着祈求之色,眼底深处却藏着阴狠凶险:“我只求您放他一条生路,让我拿什么来交换都行。”
“钱金辰的生死,我不会插手。”赵殷继续不疾不徐的泡茶,目光淡淡的扫了钱圻一眼,“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三遍。”
钱圻眼中深藏的阴鸷变成了警惕与疑惑,他希望赵殷放他儿子一马,但赵殷真的松口了,他却生了疑虑,实在太奇怪了,这么轻易的放过杀自己的人。
“你想问为什么?”赵殷说完,提起热壶沿边转着圈注水。
一室寂静只有水声,那声音明明是悦耳的,钱圻喜好茶艺,那往往能令他平心静气。此刻的水声却让他心烦气躁,忍不住乱了呼吸,几乎维持不住伪装的面孔、露出隐藏的凶残。
赵殷终于开了尊口:“我做事不需要理由。”
楼上的辛何听到他的话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这bking的光辉简直亮瞎眼。
钱圻却悄悄松了口气,以赵殷的身份有资格说这句话,也符合传闻中赵殷难以捉摸的性情。无论如何,他到这来也算得到了一个结果。
钱圻在保镖监看之下离开别墅,赵殷将茶水斟入两个小杯当中,淡笑着朝楼上说:“甜的。”
甜这个字对辛何仿若诱捕器,身体先于意识动了。
辛何凑近,嗅到丝丝缕缕的清香,就着赵殷的手浅品了一口,果然是甜的,才将杯子接了过来:“钱圻会信你的话?”
“信与不信并不重要。”赵殷笑道,“若钱圻想要钱金辰活,他别无选择。”
这一线生机,就是真疯,而钱金辰的疯还是他父亲甘愿倾尽家财才争取到的。
钱金辰不会死,他会成为钱家的负累,吸干钱圻最后一滴血,直到钱家分崩离析,将钱圻推入绝境。
一审判决死刑立即执行,二审上诉,钱圻组建了最昂贵的律师团队。
这支天价律师团队引起网络热议,众人纷纷嘲讽,钱家父子果然是亲父子,处事作风如出一辙,干什么都要找最贵的,前有钱金辰史无前例巨额投资的大制作,今有钱圻有史以来最华丽的律师团队。
吃瓜群众掏出各自的瓜,吃的贼香。近几年娱乐圈管控的较严,进去的人不少,但牵涉到谋杀案的还是头一桩,尤其被告越挖越有,身上背负的血债不止这一件。
除了对钱金辰的恶行辱骂,网友们也感慨:【真实的商战终于不局限于偷印章、翻墙头刺探情报、偷摸扎车胎、比J/J大小了,有杀手他是真敢请,想杀人他是真敢上啊】
钱金辰那方拿出了医疗机构开出的疾病证明,经鉴定钱金辰存在精神障碍,不排除会出现突发性的行为失控,只要证明钱金辰当天确实病情发作失去了辨认自我行为的能力,便能彻底扭转局面。
与此同时网上也像在呼应这份精神证明似的,开始出现杀人背后原因的探讨。
【钱金辰性情暴戾的来源,或许是幼年失母造成的情感创伤】
不少媒体号打着深度解析一个杀人犯成长的名义,大肆撰写钱金辰幼年的不幸遭遇,以此美化他的杀人动机。
水军大批出动,发表感性的评论,试图引起群众的同情【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父亲工作又忙,孤独的钱金辰一个人生活在冰冷的大房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长期自闭导致精神出现问题,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一边倒的谴责之声,在悄无声息的舆论引导之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齐冬气闷,咬牙切齿:“钱圻买通了多少媒体?舆论不会彻底反转了吧?”
辛何笑道:“对我们的吃瓜群众自信点。”
这些年真真假假的媒体消息锻炼了网民的思辨能力,受害者有罪论、杀人犯有苦衷,这样的论点对大部分理性的群众来说,反而会引起他们的逆反情绪。
媒体编写了一个比一个悲惨的童年,字里行间都是对
杀人犯的同情,围观群众被强行灌输了一波又一波的观点。
短暂的压抑之后,是剧烈的反弹。
【太猖狂了,真当我们是傻子呢?】
【谁不知道你们父子俩混娱乐圈的,公关玩得溜】
【咱们的媒体真“牛逼”,瞧这对热点的敏锐把控力,声张正义哪有挖掘杀人犯幕后往事有流量?】
【拿钱洗白杀人犯的,你良心被狗吃了】
【有病就去治病,放出来危害社会,父子俩都该死】
轰轰烈烈的声讨之下,倾向钱金辰的各大媒体被骂的狗血淋头。
这支天价律师团果然不同凡响,人性没多少,敬业倒是挺敬业,拿钱办事,硬生生将故意谋杀诡辩成了精神病发作无法控制自身行为。
不过群情激愤,群众的愤怒在感觉被愚弄、操纵后已经到达顶点,即便法可容,情也不能容。
钱金辰没有被判死刑,没有坐牢,而是被强制移入蓝天精神病院。
年纪稍大的网友一看这个名字下意识觉得熟悉,相互交流一番会想起与它有关的事件,瞬间舒坦了。
蓝天代表晴空万里,本是充满着希望和美好的词语,但当它表征某个医院的名字时,所有与之相连的正面词汇瞬间消失,留给人的只有对恐怖的无限想象。
这是个专门用来收治犯罪精神病人的医院,关押着最为臭名昭著的罪犯,凡送进去的没有能出来的,是恐怖片重要的灵感来源,充斥着暴力和恐怖。说起来,蓝天精神病院近十年都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大众已经将它忘得差不多了。
齐冬连日的郁气一扫而空,干了一大杯冰啤,浑身都舒坦:“嘿,这下好了,就算是假疯也得变成真的了,美味的断头饭不愿吃,要吃一辈子泔水。”
不把他人的命当命,却又无比看重自己的命……
想活着,总得付出些代价。
此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娱乐龙头百盛娱乐轰然坍塌,只余一片废墟,抽走其最后一块支撑的正是钱圻,此后百娱彻底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他为了救钱金辰,耗尽手中所有能用的资源,抽干了维系百娱生命的血液。资源与人脉需要信用支撑,钱圻为了救钱金辰被逼着一次次透支信用,许多合作方被裹挟着卷入舆论漩涡,很快引来合作者的不满,然后是彻底反目与关系切割,与此同时落井下石者纷至沓来。
娱乐圈说一不二的皇帝,钱圻做了半辈子,到他古稀之年却沦为了衣衫褴褛的乞丐。
蓝天精神病院的钱金辰疯了,钱圻放心不下唯一的儿子只能清醒的活着,直到耗尽最后一滴血才能解脱。
后来去探望儿子时,看到他疯狂的尖叫自残,从不后悔的钱圻常常会想,当年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可是一切都晚了,他再也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情。
外面的风风雨雨丝毫未影响到在滨海别墅休养的两人, 一人养伤、一人陪伴。
似乎与两个月前没有什么不同,不过两人调换了一下位置。
之前养伤的是辛何,现在变成了赵殷。
连续在别墅呆了十多天,辛何还没怎么着, 齐冬先憋不住打过来电话, 隔着手机也不敢大声说话:“兄弟,你转性了?不出来玩了?”
按道理讲, 人家为辛何受了伤, 他陪伴养伤这事顺理成章。不过放在辛何身上……即使伤患是小舅, 齐冬总忍不住为自己好哥们辩解一二,陪伴当然要陪伴, 但不能限制哥们的人身自由啊,陪伴也需要快乐的,辛何的快乐源泉就是玩。他兄弟怎么能少了玩。
懒懒的声音传来:“这不是家里有更好玩的嘛。”
齐冬瞬间联想到某些带颜色的东西,他小心谨慎的询问:“你说的玩,不会是玩人吧。”
他实在说不出口玩·小舅, 毫不夸张的说,能把这三个字组词, 已经快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了。
“玩人?”辛何轻笑, “算是吧。”
那人让他搞得嘴上不说, 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大哥别玩我了求放过。
“啊。”虽然不意外,但齐冬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然后就听到散漫的声音说:“和周峰玩呢。”
齐冬:“啊?”
玩……玩这么大吗?在小舅眼皮子底下和他的保镖……
“你要过来一起吗?”
齐冬:“啊!啊??不……不太好吧。”
“齐少, 楼下来收垃圾了。”
齐冬一时没反应过来收垃圾跟他有什么关系。
“收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齐冬无语:“这怪谁啊,有废料也是从你那倒过来的。你和周峰玩什么哪?”
辛何手指拂过合金桌台上摆放整齐的一溜刀具:“过来看不就知道了。”
几乎不用思考, 齐冬立刻心动了, 一直没找辛何玩耍是怕打扰他和小舅的二人世界,现在知道辛何是在家玩, 能让辛少爷一周不出门的项目,他抱以百分百的好奇。
“今天不玩枪?”辛何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拿起一把二十厘米左右的弯月形军刀,语气散漫的问。
周峰正拿着一套护具走过来,闻言脚步顿了顿,迟疑道:“您想玩木仓?”
辛何连续几天都是在玩射击,各种型号配置的手木仓在他手中轮了一遍。
几天前的某个晚上,周峰临睡前脑海中浮现辛何玩木仓的情形,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翻了翻日记,复习了下某人面对不同型号武器的神色变化,接着写了篇××观察周记总结,重点描述某人兴趣度变化。
周峰心中不禁产生了担忧,担心小少爷厌倦了同样的套路,于是连夜联系了老战友们。他们这群战友一起刀尖舔血、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各奔东西之后,一是大家少言寡语本就不是喜欢沟通的人,二是为了互相保密行踪,除非特殊情况一般是不联系的,周峰三更半夜的点开通讯,让已经躺平睡觉的其他人一个鹞子翻身警醒的坐起来,以为兄弟出了什么大事。
结果……
以前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干的兄弟,支吾半天,吞吞吐吐的问他们最近有什么好玩的武器。他们这边武器都别裤腰带了,整装待发准备营救,对面一开口差点跪倒。
好奇心驱使之下,他们针对周峰奇怪的态度先来了十分钟的三堂会审,才满足他的要求,说起各自最近收集到的新“玩具”。
【明天一早走空运,让你小情人见识见识,有喜欢的就收下,当见面礼了】
周峰涨红脸,咬着后槽牙:【不是小情人】
【那就祝你早点追上弟妹】
周峰本就不善言谈,仅仅看到这些文字,浑身就跟火烧似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脑海像堵满了棉花,他完全想不起来方才说了什么,才让他们提炼出这样的结论。
为免他们再说出别的惊世之语,周峰匆忙的结束通讯,快速俯身做了两百个俯卧撑才稍微平复心绪。
周峰两天收了十一个快递,频率之高数量之多让其他负责安保的同伴都为之侧目,他们交情不深,平时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都忍不住问一句,老大,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周峰面瘫着脸答没有,心却是提了起来,想着若是他们也问同样的话,他是装聋作哑还是怎么着,好在他们没有追问。
与辛何做陪练的第十二日,周峰比往日起来的更早,将寄到的包裹分门别类,挑出来九把不同类型的军刀送到训练场。
据他观察,辛何对冷兵器时代的很多东西都挺感兴趣的,他不能像赵先生一样搜罗来天价的古董珍藏,也不懂它们的价值所在,但一些现
代兵工厂锻造出的顶级刀剑,恰好是他所熟悉的领域。
不过能不能让辛何喜欢,周峰其实有点忐忑,直到他听见对方的疑问,心中闪过一丝慌乱:“您想玩木仓?”
“改天吧。”辛何抽出刀柄,噌的一声现出寒光,饶有兴致的问,“这些军刀有来历?”
周峰悄悄松了口气,他想过辛何喜欢冒险与刺激,挨着和兄弟们交流了一遍,收获捉弄的同时也收集了不少有意思的故事。他五年讲的话也没有今天一天多,挨个说不同军刀的来历,并演示它们的使用方法。
齐冬来的时候正赶上周峰一板一眼的讲故事,齐大少受过专业的礼仪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憋不住。
还是辛少有定力,瞧那认真听讲的模样,比上学时候听老师讲课认真多了。
“咳”齐冬被辛何轻飘飘的瞄了一眼,赶忙捂着嘴巴遮笑,对暂停讲述的周峰摆摆手,“我嗓子不舒服,你继续、继续。”
周峰与辛何的目光对视,害怕触碰似的迅速移开视线,猝不及防落在对方扬起的唇角上,刹那间周围的空气彷佛被馥郁的花香弥漫,甜蜜的令人沉醉。
周峰近乎慌张的垂下眼,紧紧握住刀柄,不知为何心脏紧缩有一瞬间的颤抖和刺痛。他极力克制这种陌生的情绪,继续讲述手中这把军刀的来历。
齐冬听习惯了周峰的一板一眼的故事讲述方式,也不觉得好笑了,关键是故事本身很吸引人。尽管他是个惜命的人,不会亲身去体验那些格斗拼杀、生死搏斗,但不代表他对那种热血刺激的生活没有好奇心。
他的好奇心大大的有。
齐冬听的津津有味,暗叹这趟来的不亏,哪知故事讲完之后才是重头戏。
周峰手持军刀,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比划了几下,看的齐冬头晕目眩。然后细致的解析方才的动作,如此如此可一击致命,听的齐冬目瞪口呆。
原来周峰教的不是防身术,是杀人技。
辛何接受良好:“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某种程度上,谋杀事件潜移默化中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赵殷倒在血泊之中的画面让他难以忘却。若是再次经历类似的事件,他会果断的对赵殷说,不用顾忌他,该杀便杀,面对穷凶极恶的凶手,他不会再犹豫。
那些肆意掠夺别人生命的人,他为何要对他们的生命报以尊重?
午饭时间到了,齐冬探头探脑看了眼大厅,立刻转变成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毕恭毕敬的和赵殷打招呼,搜肠刮肚的找借口离席。
“去吧。”赵殷惜字如金,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目光始终落在他后面的人身上。
“是,小舅。”齐冬如蒙大赦,相当知趣的向一旁迈了一步让出身后的人,转头看到辛何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他的好兄弟好像会魔法,当你和他对视时,只需一秒时间他就会攫取你的全部心神,齐冬也是那个容易中招的人。当他的世界只有辛何一个人时,他就会进入完全放松的状态,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完全凭下意识说话:“我先走了,小舅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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