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那么远,辛何都能看到他哥脸上的纠结扭曲。
易家晚宴的入场券不易得,拿到手有机会对易老送个寿比南山的祝福,顶尖的那批能获得易老半分钟到一分钟的话聊服务。
顶尖那批的一家之主才够格和赵殷近距离交流。
于是,围过去的二代三代们接连退回他们的小圈子自娱自乐,看到辛何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那吃东西,私下议论这位小情人在那人心中的份量应该一般般。
“你们看,辛少对面的小年轻长得和辛少是不是有点像?”
“是有三分相似,这要是那位看到就好玩了。”
刘峰心中一动。
“说什么呢?”赵岳庭眉目冷冷的,“让我也听听。”
“没什么没什么。”众人心里咯噔一下,一哄而散。
刘峰笑呵呵的凑过去:“赵少,我去趟洗手间。”
赵岳庭不耐烦的皱皱眉。
那边赵殷、易老等几个大佬不知是不是嫌楼下大厅人多吵闹,往楼梯口这处走来准备上二楼。
而辛何在楼梯边附近已经站了有一会,和钱金昊聊天、吃甜品,眼看他们越走越近,并没有挪地方的意思。
赵殷越走越近,要上台阶时,终于捕捉到小祖宗的目光,手指点了点侧脸,无声道小心牙疼。
辛何不雅的翻个白眼,引得赵殷轻笑了一声,易老更是乐不可支,笑声让宴会厅的客人都不禁好奇抬头,猜测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几位大佬畅怀。
意外发生的突然,辛何转身欲走,伴随“啊”的细声惊呼,一个身影猛地往扶梯上撞去。
辛何下意识伸手挡在那人身前,一声闷响,辛何的手臂被那人头顶着撞上了扶梯。不得不说,这扶梯木头吸音性能真优越,撞击声瞬间被吸收一点余音也没有。
两人离得近,何星握在手里的酒杯恰好夹在他的手臂与扶梯直接,碎片扎透了衣袖,撞的疼是疼,闹出的动静并不大。
众人视线扫过,不关心发生的事情,更多的是停留在辛何的脸上。
正在往楼上走的赵殷却猛地心悸,转头看到此情此景,嘴角的笑倏然消失,顾不上失态三两步下了楼梯。
众人来不及收回的视线被事态的突然发展牢牢锁住,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伤了哪里?”
辛何还未做反应,他怀中的人慢慢抬头,眼眶中含着泪水,欲滴不滴,娇弱可怜小心翼翼的望着赵殷。
然后对上他生平见过最可怕的眼神。
何星作为表演系的优秀学生,阅览过许许多多影片,见识过各种出色的极端演绎,他自己也饰演过杀人如麻的反派。
但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可怕到这种程度,似深海中的巨大漩涡黑不见底,怒吼着将他吞噬。
何星浑身发软,这次是真的被吓到流泪,他想立刻消失,可是他腿软。
钱金昊一把将何星从辛何怀中拽了过来。
大掌铁箍一样收紧,何星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被对方捏断了。
齐冬几乎是小跑过来,审视的盯着周围可疑的人,目光停留在一个身体轻微颤抖的服务生身上。
“嘭”服务生一只腿猝不及防的磕到地板上,痛苦的哀叫了一声。
赵岳庭收回脚,从他身后绕过来,阴柔的面孔面无表情,彷佛一只剧毒的美人蛇。
服务生惊惶:“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他。”
“不小心?”赵岳庭低喃,一脚过去将他另一只膝盖踢弯了。
赵岳庭手狠心黑,他下手教训人,齐冬表示完全不担心会放水。
与人交流项目合作的辛博和云澜匆匆赶来,易老瞅见赵殷变脸之后心中一惊也随之下楼。
风暴中心的辛何眼见自己一个圈,太阳穴突突的跳:真是风水轮流转、转眼“观赏猴”就成了他自己。
辛何右手本想扶着受伤的左臂,就见赵殷向他腰部探出手。
辛何对赵大佬的这个动作很熟悉,不由得眼角抽动,右手攥住了对方的手腕。
大爷的!大庭广众,赵殷要是敢给他来个公主抱,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当场找鞭子抽他!
为什么他第一反应是鞭子?
辛何用目光对赵殷进行强烈谴责:他一个四好青年被带歪了。
赵殷看懂他的责怪之意,更心疼了。放他一个人出去几次遇险,如今在自己眼底下都不能将人看护好。
赵殷唇角绷直,眼底一丝暖意也无。
所谓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现代文明社会赵殷当然不能明面上随便处置人。但他刻意内敛的煞气重的很,加之位高权重,稍稍泄露情绪便让人觉得压抑到难以呼吸。就连德高望重的易老爷子看他的神色一时都拿不准该说什么。
辛何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腕,乘人不注意又在人手心抓了一把:行了,行了,适可而止。
人家易老的七十岁大寿,他是来贺寿的,不是来砸场子的,没看到主人翁让你吓的都一脸难色了。
“辛何,你没事吧?”辛博一来,一下子就把赵殷的位置给占了,双手无措的伸着,想碰碰小弟又怕碰着了伤处。
有事,胳膊肘正流血呢,辛何左手微弯着,以防血从袖口留下来。
但他不能这么说啊,露出一个自然的笑:“没事的哥,放心。”
见他哥一脸不相信,又说:“胳膊磕了点小伤,我让冬子陪我上个药。”他哥比赵殷难应付多了,主要因为他哥不听他话啊。
接收到辛何求救信号的齐冬赶忙到场。
“铭泽。”易老见状吩咐,“带你辛何哥去楼上,把周医生叫过来。”
易少元摆摆手,让保安过来将推人的服务生拉出了大厅。
事情并不严重,但闹到几位大佬出面,性质就变了味,钱金昊也没脸继续呆下去,道歉之后带着何星离开了。
西装袖子肘部的位置被流出的血渗透了, 好在割伤他的玻璃碎片没有嵌在皮肉里。
外套容易脱下来,修身的衬衣却粘在了伤口处。
辛何想,早知道采纳赵殷的意见穿休闲点了。对方西装革履,他休闲装, 不会被凑成一对特立独行的“观赏猴”, 重点是一对,当“观赏猴”他也要当单身的。
“周医生怎么还没来。”齐冬急得团团转。
辛何忍不住提醒他:“我不是病危, 只是碰破了皮。”
“破个皮会一直流血?”
“哪有这么夸张, 割伤看着吓人而已。”
齐冬听不进他的话, 焦急的坐不住:“不行,要不我带你去医院吧。家庭医生看个头疼脑热的还行, 外伤他们不在行。”
这话说的一旁坐着的易铭泽都有些动摇,周医生为他们家服务二十多年了,医术一流,不过确如齐冬所说,他们别说受伤流血, 磕磕碰碰都很少,磕碰的简单损伤也不会特意请人过来, 自
己就解决了。爷爷倒是经常受外伤,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齐冬对上易铭泽不坚定的眼神, 屁股终于坐不住了。
辛何无语凝噎:医生已经够可怕了,还要去医院, 岂不是天要亡他?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
辛何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流血不怎么疼, 倒是被冬子念叨的头疼。
门开了, 齐冬犀利的目光投射过去,看清来人后来了个急转弯。
齐冬和易铭泽站起来, 不必吩咐,乖巧的排着队退下,并贴心的关上了门。
辛何扬眉:“今天扮演医生?”联想到赵殷讲的那个故事,以他的经历处理个这样的外伤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他对医生有着天然的畏惧,相比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即使赵殷经验不如周医生,他也更希望是赵殷来。
赵殷没有似往常一般对他的调侃露出或无奈或纵容的神情,他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眉目沉沉的看着伤处,提着医药箱大步走过来。
贴身的衬衣不好脱,赵殷用剪刀三两下剪成了一堆破布。
光滑的布料从身上滑下,上半身瞬间赤/裸。
辛何无语:“我只是胳膊受伤。”
赵殷没有回答他,依然面无表情。
赵殷不笑的时候其实有点吓人。
不,是相当吓人。
他不用亮刀子,你就感觉自己被碎尸万段了。
这是一种能给辛何带来情绪上小刺激的感觉,他不仅不怕,还想搜身找出那把刀藏在哪。
于是,在赵殷弯着腰小心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辛何戳戳对方的胳膊抱怨:“仰头看你很累。”
赵殷平淡的看了他一秒,然后屈膝半跪在他身边,继续绷着脸给他处理,还真让他挑出来伤口里的两小块碎片,也不知道隔着衣服怎么钻进去的。
赵殷的手稳,相当专业,杀菌消毒之后就是上药。
伤药的苦涩味道很重,辛何感慨幸好不是口服的。
他动了动脚不小心踢到对方的小腿,得到的反应是毫无反应。
辛何有点无聊,未受伤的那只手不安分起来,捏捏对方的脸、按着下唇揉弄、划到脖颈处拨弄了下喉结。
“别动。”说话时的赵殷依然面目沉静,看不出也听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辛何挑眉,直接顺着领口探到衣服里……
“嘶”发出声音的却不是赵殷,而是辛何。
受伤的地方传来轻微的刺痛,辛何瞪着他,没有松开手,反而捏着那地儿使力来回拧动,五指狠抓了一把:“你恶意报复我。”
面对倒打一耙,赵殷更多是庆幸在辛何呻/吟的时候就停下了手,不然辛何这一番动作,万一他的手再次不稳又会碰痛了对方。
赵殷见他多情的桃花眼瞪得圆滚滚的,有再多的气也不舍得发出来:“祖宗,咱们先处理完伤口行吗?”
“你处理呗,我又没打扰你。”辛何理直气壮的睁眼说瞎话,微凉的手指陷在光滑的胸膛都要被捂热了。
“万一碰疼了你……”赵殷试图讲道理,“疼哭了、哭红了眼,一会下去见人,你可要被笑话了。”
哄小孩呢,他是一八六的威猛大汉,又不是三岁小孩。何况疼又不是苦,苦也是应激反应,不是真的流泪。
辛何不吃这一套,但赵大佬的眼神和语气实在太过肉麻,他决定为了少起一次鸡皮疙瘩暂时撤退,嘴上说:“呵,开玩笑,我打小没因为疼哭过。”
赵殷正在用纱布包扎,闻言轻声说:“那是你不记得了。”
辛何不相信自己有这么丢脸的时候:“我不记得了,正好你可以编谎话骗我。”
赵殷缠上绷带固定好,抬头亲了亲辛何的唇角:“以后不要再受伤了,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因疼痛流泪。”
“不要哭……”辛何怔了怔,随即轻佻道,“但床上除外,是吧。”
赵殷平静的黑眸凝聚成一片深沉的暗色:“宝贝真聪明。”
“可是我不想哭。”如果确如赵殷所说的,对方看他流过泪,怎么着也要看回来,辛何笑吟吟地说,“我想看你哭。”
其实他并不太喜欢身下人痛哭流涕的模样,被情/欲冲昏头失去理智的情人们往往面容扭曲,涎水泪水混合一起脏兮兮的毫无美感。
徐城是个哭起来也好看的情人,小兽一般窝在他怀里低声呜咽,可怜又可爱。
而赵殷,他们也有过几次交锋,每次是激烈尽兴的。
他低哑的呻/吟中泄露的是愉悦,沉静的双眸涣散失神,语言系统混乱颠三倒四的说着情话。
极致之时赵殷会紧紧的抱住他,力道之大甚至在他腰背上勒出淤青,常常让辛何觉得赵殷是要让他永远无法脱身。
那刻的赵殷应是情/欲压过了理智,因为理智时的赵殷会将他困得密不透风,力道却把握的精准,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就入了套。
然而即便是那刻的赵殷,双眸涣散失焦,也不过从无波澜的深潭变成无边无际的朦胧夜空。
这样深的夜,落几场雨才有趣。但黑夜大无边际遮住了苍穹万物,辛何看不透捉摸不透,想象不出它落雨的样子。
或许是难以想象引发了探究的欲望。
他轻易受到赵殷的蛊惑接过了鞭子:惩罚他!凌虐与屈辱会让他含泪吗?
事实证明,赵殷远比他所想的皮糙肉厚,别说眼含热泪求饶了,哼都不带哼的,疼痛没有让他失智,反而令他头脑更清醒了。
“想看我哭?”赵殷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宝贝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可爱。”
对赵殷腻歪的话,辛何表示免疫不能,撇着嘴说:“腻味,麻烦赵先生帮我倒杯水,我要解解腻。”
刚才甜点吃多了,有点渴。
赵殷取杯子倒了杯白水,亲自送过来,亲自喂到他嘴边。
服务很周到,但大可不必,辛何表示,他不想倒水单纯因为不想,拿杯子喝水他还是有手可用的。
辛何喝着水,赵殷从果盘里拿过一颗苹果不紧不慢的开始削果皮。
“你不过去?”
还有闲空在这儿练习削水果的手艺。
“不急,我们可以再坐一会。或者……”赵殷眸色更深了些,“你想下去和他们聊天?”
赵殷都不急,那他更没必要着急了。辛何靠在沙发上,长腿悠闲的架着:“彭睿挺有趣的。”
彭睿……
彭家的。
他的父亲彭逸安曾与他见过几面,彭逸安面阔鼻短身材矮小,他儿子的长相想必好不哪去。
辛何找情人看重外貌,彭睿不足为虑。
赵殷心思一转,切了一小块苹果,用叉子扎了递到辛何唇边:“你受伤了,还是在楼上休息,无聊的话,我让他们过来陪你。什么时候想回家了便回,易老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
辛何懒懒的眨眨眼,示意他知道了。
今晚的赵殷非常有服务精神,不是想喂他喝水,就是喂他吃水果。
辛何勉为其难的满足赵大佬伺候人的欲望,喂一口吃一口很快消灭了一个苹果。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赵殷擦干净手指,打开门接了两个盒子,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件宽松的烟粉色衬衣、白色休闲长裤,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配套的鞋。
赵殷弯腰给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辛小少爷伺候着穿上了上衣:“手不要使力。”
握着他的手套进袖子的时候,那双大掌温柔小心但没有多余的动作,目光也很平淡,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安安分分的一颗挨着一颗给他系扣子。
眼看要系到最上面一颗,辛何感觉胸口被不轻不重的刮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痒意让他的手指都忍不住蜷缩。
还没等他发难,那只手已然收回。
“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道歉的语气诚恳,道歉的人一边说着不小心,一边将大掌伸到腰部。
辛何攥住了他的手腕:“不小心?”
“宝贝以为我要做什么?”赵殷轻笑,“我只是想
给你换条裤子。”
说得比唱得好听,这会摸上来的是手,过会儿缠上来的可能是腿。
“还是嫌脱起来麻烦,用剪刀剪掉怎么样?”
看起来赵殷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在思考可行性。
上衣的破烂布条说得通,裤子烂成一堆布条?不往歪出想都难。
这要是打扫卫生的进来了看到一地碎步,还以为他多饥渴。
辛何拨开了他的手,目光十分真诚:“赵先生,给自己留点余地吧,您的脸皮已经所剩无几了。”
赵殷低笑一声,轻抬着辛何的下巴,在眼角唇边各印了一个吻。
“我下去了。”
“去吧去吧。”
真黏人。
赵殷走后,辛何拿着裤子去屏风后面换上,刚出来就见齐冬正鬼鬼祟祟的推开门走进来。
“你做贼呢?”
齐冬手指转着车钥匙,嘿嘿道:“偷香窃玉。”
辛何目光微移,一副惊讶的表情:“赵殷,你怎么回来了?”
然后辛何就看到了人体起飞的现实演绎,捂着脸精准弹跳到了门后躲避。
“齐大少,别表演掩耳盗铃了。”
齐冬听到笑声,指缝张开偷偷摸摸瞧了瞧,长舒一口气:“就知道你捉弄我!给我吓得心脏狂跳。”
“来。”辛何勾勾手指,“哥帮你摸摸。”
“享受不了这福气。”齐冬摊手,“要不要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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