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风对这两个为民除害的少年还是有些好感的,下马对裴霄行礼,“殿下受苦了,圣上在宫里等您,还有些细节要问。”
又对叶清说道:“叶将军也一起。”
说罢便接领囚车和私军,前往天牢收押。
裴霄和叶清换乘马车,一路被送到了宫门,在宿云宫沐浴更衣后,方进了御书房与圣上答对。
“儿臣给父皇请安。”
“末将给陛下请安。”
“都起来罢。”昭德帝对他二人办的差事很满意,面上带笑,“一晃几个月过去了,瞧着都瘦了些。路途遥远,事情又多,累坏了罢。”
“替父皇分忧,不敢言累。”裴霄躬身拱手。
叶清也跟着附和。
昭德帝点点头,赐了座。
“此番缉拿朴阳教妖人,可是全数生擒了?”
“回父皇,根据朴阳教主供词,五处分舵全数清剿。所涉二百余箱烟丝,数十盒香丸及百亩妖花也烧尽了。但那朴阳教主所言未毕属实,还需再审,以免有漏网之鱼。”
“嗯。”昭德帝应允,“到时朕让杜长风再去审问,秋后不论结果如何,都要将这些妖人问斩,以儆效尤。”
“是。”
“还有一事。你们在信中提到了一位献销烟策的医士,此人医术如何?”
“称得上是杏林圣手。”叶清答道。
“如此,便召他入宫,和太医院一起研究那血络络花,看看能不能研制出戒瘾的药方,也好让染瘾的百姓少遭些罪。”昭德帝听送信的士兵描述了百姓戒瘾时的样子,内心触动。毕竟都是南苍的子民啊……
“可……儿臣无能,并未问出朴阳教行刺一事的原委。”关于朴阳教的事,裴霄在信中已经写的很全面了。今日入宫最重要的还是把心中的疑惑说与昭德帝听。
“此事你就不必操心了,朕会着人彻查。时候不早了,都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早朝,朕论功行赏!”
“谢父皇/陛下。”二人见昭德帝不欲多言,便恭敬谢恩了。
裴霄把叶清送到了宫门,路上叶清低声发问,“殿下,圣上似乎也在怀疑行刺一事与朴阳教无关。”
“父皇只是在下棋罢了,不论是朴阳教还是你我,都不过是他棋盘上的棋子。”裴霄笑容不达眼底。他对昭德帝算得上是了解,看他反应就知道,对方心里从来就没真正相信过行刺之事是这朴阳教做的,甚至都未毕信任替他挡箭的裴朔。
不论是给裴朔封王还是要在早朝上亲自封赏,都只是制衡之术罢了。
“那殿下为何不将被张不晚设计染瘾的事告诉圣上。”叶清觉得要是自己,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拿来讨些好处的机会的。
“我不说,父皇也会从别人口里知道。届时讨来的好处肯定更多。”裴霄冲着叶清弯了弯眉眼,仿佛看透了叶清的想法。
叶清见对方一脸精明样,也扯开了唇角。
皇宫水混,叶清得到答案后便不再开口了。
裴霄亲自将叶清送出宫门,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寝殿。
叶清和裴霄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叶麾在家里等的焦急,天天往虎啸骑去找人切磋。几个月下来不说穆兆年和秦少川,就连虎啸骑负责记录的文员都长进了不少。但是叶麾的切磋方法过于‘凶残’,常常打的他们鼻青脸肿,偏偏又不伤筋骨。故而这半年来,京郊百姓总是看到虎啸骑的士兵们满脸淤青的骑马巡逻。
穆兆年心大,感受到了自己武艺有所长进,还是开心的,无事时还主动上门请教。
秦少川就不一样了,他自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这些苦头。之前被叶清折腾一通已经有阴影了,再被叶麾这么一顿磨练,眼瞧着就蔫儿了不少。连之前一起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们都说秦小侯爷转了性。凤阳侯乐见其成,时不时还给定国公府送些好酒。叶麾禀着‘拿人手短’的俗话,对秦少川愈加严格,这脸上身上的伤就没下去过。
可怜的秦小侯爷在每一个酸痛交加的夜晚,都无比怀念叶清还在虎啸骑的时光。
今日一早,叶麾就收到了裴霄等人回城的消息。
待叶清刚踏进府们,便把给叶清准备的生辰礼扔到了他怀里。
“你十九岁生辰没有赶回来,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就去琳琅阁又寻了颗南海的鲛人珠。”叶麾面带得意道:“这鲛人珠与寻常珍珠东珠不同,通体晶莹,形如水滴,大小正好能镶在你那颗鸽子血下面。”
叶清不知道自己在自家老爹心里已经是个喜欢玲琅珠玉,审美奇特的形象了。此时还美滋滋地拿着那鲛人珠往刀柄上比划。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儿。”叶麾笑骂,随后拎着叶清去亭子里用膳吃酒。
第32章 宜妃之死(1)
酒足饭饱过后,叶清优哉游哉地躺在房间里摆弄那颗珠子。
一道黑影从窗外翻了进来,坐在了床边。
“殿下深夜前来莫不是要轻薄于我?”叶清笑意宴宴地看着偷偷潜进来的裴霄。
“本皇子也算姿容绝色,怎知不是素光会对我兽性大发呢?”裴霄也开始不正经了起来。
二人嬉笑一番后,只见裴霄把手探入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我亲手做的祥云玉冠带,你喜穿红衣,这白玉正配你。”说罢便帮叶清戴在了头上。
“殿下还有这手艺?”叶清在镜子前照了照,这玉冠镂空雕出的祥云十分精致,极尽飘逸之相。
“这冠带我很久前就开始做了,你生辰前后急着赶路,便耽搁了下来,回宫后才收了尾。”裴霄眼含笑意。这玉冠他特意选的祥云纹,裴霄的‘霄’字,和表字‘青岚’二字都是云的意思。福安公公看裴霄雕刻时,不禁嘀咕:殿下这般模样,就差把自己名字刻在上面,好当作给叶将军盖印了。
“这白玉摸着温润,祥云刻的也生动,让殿下费心了。”叶清很是喜欢。
“对了殿下,之前答应您的酒,今日刚刚出窖。您既然来了,不若与清共饮两杯。”
“好。”裴霄正想多留些时辰。
叶清杂耍一般从厨房抱回七八个酒坛,与裴霄一杯接一杯喝到了深夜。
“嗝,殿下好酒量!”叶清两坛下肚,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
裴霄也没好到哪儿去,强撑了几瞬就趴在了桌子上。
就在此时,福安公公轻声推开了房门,叹了口气,单手把裴霄扛在了肩上。
“酒。劳公公把剩下的酒给殿下带回去。”叶清对福安公公的到来并不吃惊,迷糊着交代。裴霄这么晚没回去,福安过来看看也是情理之中。
福安公公一手皇子,一手酒坛子,猛地提了一口气,使着轻功回到了裴霄寝殿。
待安置好裴霄后,福安揉着酸痛的肩膀,举头望天:唉,年纪大了啊。要是搁以前,别说三皇子,便是再加一个叶小将军他也能给扛回来。
昭德十一年六月十六,上于早朝论功罚过。
三皇子裴霄以身犯险,清剿朴阳教妖人,处事严明,赏金银珠玉,即日起入刑部理事,兼领虎啸骑右将军衔。虎啸骑左将军叶清剿灭朴阳教有功,销烟得力,赏金银珠玉,即日起兼领羽林卫左将军衔。青州府,锦州府知州监管不当,使妖物滋生,但念其协助及时,有心改过,罚俸半年,静思己过。各城镇涉事官员,同朴阳教妖邪,一并秋后问斩。
另,羽林卫左将军蒋赫巡查京都不利,即日贬谪出京,三代内直系子弟终身不得踏入京都。二皇子裴朔伤势未愈不宜操劳,着太子裴阳暂代羽林卫右将军职。
此旨意一出,朝堂哗然。此前行刺一事,对于羽林卫的巡查不力,圣上一直按而不发。本以为是蒋赫简在帝心,圣上有意轻拿轻放,却不想最后竟直接把他贬出了京都。
再来,皇子一般都是在弱冠后才能入六部理事,连排在裴霄前面已经封了王的二皇子都还没个消息,裴霄这一回来就直接进了刑部,也算是南苍开国以来的头一位了。
还有叶清,兼领了虎啸骑和羽林卫两处的左将军衔,虽未升品阶,但手中权利涉京都京郊两处重地。皇子领右将军衔不过就是虚职,到头来实权还是在叶清手上,说是把南苍皇门都交给了叶清也不为过。
站在文臣首位的右相卢怀仁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了计较。
蒋赫被贬出京是情理之中的事,裴霄曾说过蒋赫有帮裴朔豢养私兵的嫌疑,加上又出了刺杀那档子事,落此下场是必然的。裴朔虽被封了王,但没了羽林卫的的名号,圣上也似乎没有让他入六部理事的意愿,如今也不过就是个名头好听些的闲散王爷罢了。反观裴霄,不声不响的就进了刑部,和在户部理事的太子分庭抗礼。看来自己当年那一招险棋果然没下错。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时,一桩被尘封了许久的旧事,又被翻了出来。
就在叶清等人接了封赏的几天后,大内禁军总统领杜长风连夜前往皇帝寝宫,言及有要事相禀。
“禀圣上,末将在审问朴阳教妖人时,从一个叫余梦来的书生口中,听见了已故宜妃的名字。”
“什么?”昭德帝眉头紧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末将着人去查时,打听到了此人原是与先宜妃同乡的举人,曾有意求娶。得知娘娘入宫后,弃文从武,因有些机缘和天赋,竟也成了折枝榜上排名十五的高手。后来按叶将军的描述,应当是染了烟瘾,坏了身子,数年磨砺,尽然丧去。如今没了烟丝,就和没了魂儿一样。”杜长风想起余梦来那副样子,厌恶之余,多少还有些可惜。自己苦练二十载方才及十二,这书生习武不过十年就已经在三五之列了,若是没有染烟这一出,日后能说不定还能和叶麾等人争一争高下。
“他可还说什么别的了?”昭德帝压下怒火,尽量克制自己想把那人直接赐死的欲望。
“隐约地听见他说什么‘是我没护住你,让你遭人设计’还有‘定会为你报仇’之类的浑话。”杜长风听见这话时,吓了一大跳,连忙封了其他人的口,叫他们把此事烂在肚子里,不许声张。自己则是把事情捋顺后,急急忙忙来报与圣上。
昭德帝面色冰冷,仿若寒霜,“立刻出宫,朕要亲审。”
刘福如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片刻功夫就备好了马车。
到了天牢,昭德帝步履如飞,杜长风为了给圣上带路,硬是使上了轻功,才抢在前面给圣上开了门。
“把他给朕泼醒。”昭德帝看着那昏睡的书生,气不打一出来。宜妃毕竟也曾是自己的宠妃,在她犯疯病前,自己对她也算是极尽宠爱,连她顶撞之过都不曾降罪。虽已身故,却也不是旁人能宵想的!
“桑儿!”余梦来被水冰醒,梦魇一般叫着宜妃的名字。
“大胆!宜妃娘娘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刘福如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余梦来嘴角泛血。
余梦来撑起眼皮,半天才看清来人,狞笑道:“这一身明黄色真刺眼。”
“你说宜妃遭人设计,是怎么回事?”昭德帝按住火气,宜妃自戕之事他不是没怀疑过,但人证物证俱全,他也只能相信是宜妃发疯,神志不清下才三尺白绫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哟,您还记得她啊。我还以为这皇宫里莺莺燕燕的,早就迷了您的眼呢。”余梦来难得清醒,此时却控制不住阴阳怪气。
“朕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要挑战朕的耐心。”
“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她死了十几年,你现在装什么深情!”
“把你抓进来的,正是她和朕的儿子。”昭德帝听见他的叫骂,反而平静了下来,“朕因为他母妃性情大变,疯癫无常,一度冷落了他,他也因此和朕疏远了许多。虽一直没有明言,但朕知道他心里还是觉得宜妃的死有蹊跷,你若真的还有良心,就该让他知道自己母妃真正的死因。”
余梦来不知是被这番话说动了,还是烟瘾犯了有些恍惚,一时间噤了声。
半晌,才似叹息般吐出了一句话,“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发疯的,如果不是被刺激,就是……”
下药?昭德帝脑海突然浮现出了这两个字。朴阳教,逍遥烟,血络络花,上瘾,宜妃发病时的表现,还有余梦来的出现。一幢幢一件件零碎的事件在昭德帝面前串起。
“来人,去寻宜妃宫中旧人带来天牢问话。七日内,朕要个答案。事情有结果前,不要叫三殿下知晓。”
“末将遵命。”
杜长风很久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了。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就查出来一桩惊天秘辛。
“你可知你说的肇启先生是何人?”杜长风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他自称是个医士,看中了血络络花的麻醉效用,这才从我这儿买了几株回去。”
说起肇启先生别人可能不知,但他可熟悉的很。此人正是皇后父亲,工部尚书府中的医士,还曾替自己处理过刀伤。但此人已经去世很久了,与朴阳教主所说的时间根本对不上。
见杜长风不信,那教主还有些急了,“大人,我真没有骗您。我当年不过是个贩卖花草的商人,在一座深山里找到了这血络络花,无意间发现它不仅有麻醉作用,还能让人忘却烦恼,一梦黄粱。这才迷了心窍,做起了贩烟的生意。”
“那余梦来呢?你是怎么认识的他?”杜长风摆了摆手,不愿听他啰嗦。
“是他主动来找我的!就在我卖了那医士花后的第三年,他就找上了我,说有办法让我赚更多的钱。”朴阳教主皱起了脸,“他说与其四处行商兜售,不如让人主动来买。于是就帮我创建了朴阳教,还奉我为教主,传了我几招功夫。如果没有他我也做不来这买卖啊!”
第三年……那不正是宜妃自戕那年?难道说是余梦来得知了此事,想要报复,才搞了这么一出?可冤有头债有主,他不去惩治卖花的人和下药的人,偏偏去祸害百姓做什么?
杜长风带着疑问又去审了余梦来。
此时的余梦来已然被烟瘾折磨的疯癫,又哭又笑,“谁让他们是裴景伦的子民!”
裴景伦是圣上的名讳,杜长风恐其冒犯龙威,连忙叫人堵了他的嘴。
十几年前,有人冒充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家府医,买了血络络花。根据余梦来的表述,应当是被用在了时为太子侧妃的宜妃身上,至其染瘾发疯,最后在圣上登基那年自杀身亡。余梦来应当是找到了些蛛丝马迹,便想着给从前爱慕的女人报仇。不过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去检举买卖毒物的人,反倒把怨恨倾洒到了陛下身上,设法扶持朴阳教,荼毒陛下的子民。
杜长风摇了摇头,“你扶持的那个教主提到了一位肇启先生,你可有了解?”
侍卫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余梦来被口水呛的咳了两声,这才有了片刻清醒,道:“这件事我当初追查了许多年,只发现了肇启先生不过是借用的假名,但我能确认他曾出入过工部尚书府邸。”
“只你说确认可算不上证据。”杜长风心里有了猜测,却不得不一再谨慎。
“我叫那便宜教主认过脸后,从他怀里顺走了一块儿玉佩,就藏在山里一处城隍庙中,你可派人去寻。当年那人刚买走血络络花,没过多久桑儿就变了性情,要说这之间没关系,我是断然不会信的。”
第33章 宜妃之死(2)
“你当年一直在关注宜妃?”杜长风正色,“你到底是何人?”
当年宜妃作为太子侧妃,一直住在东宫。若不是在宫中安插了眼线或者是干脆就是宫人侍卫的一员,余梦淮不可能知道宜妃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性情。
余梦来撇了撇嘴,吐出了一口浊气,“啧,大意了,这逍遥烟果然坏人脑子。”
“宜妃宫里的旧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会让你旁听对质。”杜长风以退为进,“你当年也只是猜测宜妃之事与工部尚书府有关,却没有实证。如今正是个好机会能让真相大白,你别这个时候犯糊涂。”
余梦来乜眼:“什么和工部尚书府有关,分明是和皇后有关。时为太子妃的皇后是工部尚书家的女儿,又和宜妃同住东宫,怎么可能没有关联。”
杜长风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挑战。眼前这个人是疯的,说他不配合罢,他还倒豆子似的往外吐;说他配合,却满嘴的忤逆之言。
“事实如何,得审过才知道。圣上只给了我七日,如今只剩五日了。你如果真的……想为宜妃复仇,就收敛些,好好和我把事情讲清。”杜长风心里着急,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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