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重新进了院子。
沈空青饿了,就让两个哥儿自己坐下说话,他去厨房吃早食。
他一走,叶玉竹就戳着叶天冬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我真是服了你,你是有情饮水饱?我去你家两回了,结果你在这跟空青大哥卿卿我我。”
“也没有卿卿我我...”
“还狡辩!”叶玉竹瞪他:“你当我什么都不懂吗?”
“哦...”叶天冬拉长了语调。
骂人反倒把自己卖了的叶玉竹脸一红,欲盖弥彰道:“说你呢。”
“哎呀,我好不容易才心想事成。”自然就那啥了点嘛。
“你还有理了。”叶玉竹无语,他就是知道好友的性子,才在去了那么多回都不见人影后上这来找人:“其它事先不说,反正你俩也过了明路,爱怎样是你的事,但说养空青大哥也是你自己提的,明日是什么日子还记不记得?”
叶天冬点点头。
每逢二这日是柳树镇的市集日,届时不仅东南西北四个村的村民,还有其它村的人也会带上特意准备的货物去柳树镇进行售卖或者以物换物。
每每这几日,他们两人也会把这段时日攒下来的东西、有时候是手帕、山珍或者鸡蛋、青菜也有可能是鸡蛋糕拿去镇上卖换点钱。
这次就是打算卖鸡蛋糕,两人说好了初一这日上叶天冬家烘烤鸡蛋糕。
“你等我下,我跟青哥说一声。”
叶玉竹无奈摇头,他现在就好像是打鸳鸯的那根棒子,哪哪都不招人喜欢。
沈空青正吃着粥,听说小竹马要回家便点点头,一会他还要去放鸭子,带着小竹马去不方便。
毕竟就现在小竹马黏他的这个劲,真要一起去,孤男寡男的,要发生点什么他也拦不住,万一被人看到那就是闹了笑话。
叶天冬道:“我回去做鸡蛋糕,晚点给你送一些。”
“嗯,鸡蛋够吗?不够家里有。”
“够啦,我养了很多鸡鸭,你就是一天吃三个都够。”
“...”倒也不用这么多。
叶天冬见他不说话,也多少习惯了他的寡言,凑上来亲了下他的脸颊,不用沈空青赶自己就走了。
抓紧了筷子的沈空青看着他的背影长呼口气。
他还是不习惯小竹马动不动就亲的行为。
但是...他摸了摸被亲的侧脸,不否认心底很高兴。
吃完早饭,沈空青把碗筷洗好,锁上院门,带着钥匙去后院,把鸭子单独用笼子装起来挑去水塘那。
他还带了背篓。
往日沈泽兰去赶鸭子的时候也会打一筐猪草回来。
沈家家底好,不仅养了鸡鸭,连猪也养了两头。
只是猪圈不在这,建在了别的地方。
家里的鸭子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多只。
上回李芳茹让沈云华又抓了些,沈云华便添了六只小的。
沈空青用两个大笼子装,大小都混一些,这样不至于挤着。
然后锁上鸡舍的门出去放鸭子。
村里这片供村民放鸭子戏水的塘子是野塘,有主的人家养了鱼,不让牲畜到。
野塘子在村尾,这一带人家也少,所以这一片也比较荒凉,路边杂草旺盛,塘水边上更是长满了猪草。
水塘地势凹陷,从高处往这边看,就能看见水塘青青、野草蔓蔓的景象。
这也不是沈空青第一回来放鸭子。
李芳茹吩咐过让他照顾好,他自然就会用心。
到了下鸭子的位置,沈空青开了笼子的门,用扁担敲了敲笼子,清脆的声音给养成了习惯的鸭子一个提示,争抢着要出笼子。
大鸭领着小鸭,屁股一颠一颠排成一条线从塘边往塘里走。
入了塘,身子往水里一坐,两只鸭蹼一拨就往塘心处去。
此时已经过了村里其他人放鸭子的点,因此就只有沈空青一人。
不过水塘有水鸟在啄小鱼虾吃,沈空青没去理会,看了眼玩的正乐的鸭子,在一旁割起了猪草。
割猪草不难,没一会就被沈空青薅光了一片地。
只剩个草根根在地里头。
沈空青把镰刀塞进猪草里,抬头看了看日头。
沈泽兰给鸭子的放风时间是两刻钟,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沈空青拿来扁担敲笼子。
大鸭养成了习惯,一听声音加之也玩痛快吃饱了,便从塘心往这边游。
有了大鸭带领,小鸭也跟着游了过来。
只有一两只还流连忘返的,沈空青便学着沈泽兰叫唤起来。
这才往回进笼。
点了数确认无误,沈空青扣上笼门,先把猪草背起来,再去挑笼子。
到了家,把鸭子放出来,猪草也放一边先,晚点沈泽兰会背去猪圈。
此时也不过是巳时。
今日叶天冬辰时中过来喊他,两人胡闹一会加上吃饭赶鸭子,也不过是过了小半个时辰。
瞧着时间还早,家里又是小妹下地,沈空青过意不去,便拿了斗笠戴上,打算去藕田看看。
此时开荒还在如火如荼进行着。
三月十一开工,今日是四月初一,正好二十一天。
沈空青以目光为尺丈量过,只将将开了三分之一。
前几日谷雨,南山村下了几日大雨,这种天气不宜在外干活,开荒便停了几日。
将来还有夏汛,按时间来算,紧赶慢赶,正好在季节前开完。
到了藕田,就看见一道身影伏在地里不停地动作。
莲藕三月十七种完,到今日也半个月,藕苗是还没长大,杂草先不甘示弱冒出了头。
这三亩地是沈君迁买了给他的,就不好让曲莲他们帮着打理,所以沈空青的打算还是请人。
毕竟除了拔草还有施肥、灌水,事情多着,他最怕的就是麻烦。
沈空青站在田埂上看着无波的藕田,那一点点绿色气势汹汹向他袭来。
他叹口气,脱了出门前换上的草鞋,认命下田。
走去沈泽兰那边,沈泽兰从波纹中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一看竟是她身娇体弱的大哥,吓了一跳:“你来干什么?”
“???”沈空青麻了:“我不能来?”
沈泽兰着急道:“一会你要是病了祖父得骂死我。”
虽然他是不想下地,可也没有娇弱到这个地步啊:“那是上次淋了雨。”
“不行不行。”沈泽兰想到要挨骂就比下地还痛苦:“你赶紧回去。”
“那你也别弄了,我请人来做,你跟我回去。”
小姑娘不懂:“浪费这钱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能做。”
沈空青道:“我老大你老大?听谁的?”
“...”全家最没话语权的沈泽兰:“不行,你有这钱还不如给我。”
“你要用钱可以跟我说,成了,回家吧,冬儿在家做鸡蛋糕,我们吃好吃的去。”
说请人无动于衷的沈泽兰听到好吃的时明显动摇了:“是你说的哦,要是祖父说我,你要站出来澄清。”
“成。”沈空青是对小姑娘没招了,这死心眼也就只有美食能治。
沈泽兰见他答应,这才从拔腿走人。
一边走一边问:“鸭子可赶去水塘了?”
沈空青嗯了声:“猪草也打了,晚点你背去猪圈。”
“好。”有好吃的小姑娘是迫不及待,下惯地的人也不一样,沈空青怕踩着藕苗,一步一步走的小心,沈泽兰却很有章法,没一会就把沈空青丢在后边。
她先上了田埂,见沈空青还在田里,说道:“你跟着我的脚印走。”
沈空青便听她的,没一会也上了岸,两兄妹便下了水渠,一前一后洗净腿脚上的泥巴。
一根草没拔不说还沾了一身泥,这一趟跑的没滋没味。
他干脆先去找杜远志:“你先去冬儿家,我一会到。”
沈泽兰嗯了声,先回去了。
沈空青往荒地那边去。
过了谷雨,天渐渐热了起来,年轻气盛的汉子们换上了汗褂,露出黝黑结实的胳膊,挥汗如雨。
杜远志也参与到开荒里了,他不像沈大爷不干活有的吃,每一分钱都得精打细算,他过来帮忙就能省一个人工。
沈空青径直去找他,让他放下镢头先说会话。
出钱的是大爷,杜远志还能不听?
“找我有事?”
“没事,找机会让你偷偷懒。”
“去你的,没事别打扰我干活。”说着又要回去。
沈空青拉住他,把人往山坳这边带:“跟你说个事。”
“那你有事说事,你整那么多虚的做什么。”
到了山坳坳处,远离人群,沈空青道:“我跟冬哥儿在一块了。”
杜远志却很淡定:“就这?”
沈空青挑眉:“你不惊讶?”
“惊讶什么?我早看出你小子对冬哥儿有想法了。”杜远志嗤笑道:“冬哥儿居然能看上你个懒蛋。”
沈空青啧了声:“你有点欠打。”
杜远志丝毫不怂,但也没继续调笑他:“日子定下来了?”
“还没有,两家正在商量。”
杜远志便哦了声。
沈空青等了会也不见他发问,自个先憋不住了:“你要是听到人家说冬哥儿还没许人,就帮我澄清澄清。”
哪怕算盘无形,杜远志凭借跟他一块长大的情谊都听到了响:“一会我就跟他们嚷上两句。”
见他看破,沈空青也不羞:“多谢。”
杜远志见他过来了,也正好说说正事:“你既是打算种果树,就得抓紧时间找人定果苗。”
“我有让我小叔留意,你这边要是有货源也可看看。”
“这事倒不难办,我有个表叔路子广,到时候请他帮帮忙,只是你打算种什么?”
沈空青想了想,说道:“桃子和李树、枇杷和果梅是一定要种的,至于其它再想想。”
“真打算全都种了?”
要说全种那是不可能的,四十亩地在这,得投多少银子下去?哪怕沈空青有钱也不打算一开始就冒这么大风险。
“先种二十亩,其它的再说,不过我有个想法。”沈空青抬起手指自己那片藕田:“等到夏日,莲藕开花结子,我往那边搭个棚子,将来听雨赏荷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杜远志一听,只以为他贪图享乐是倒抽一口凉气:“你还真享受起生活来了?”
“你听我说完。”沈空青就差给他来两下:“荒地在它正对面,将来这一片果树栽下,来年开花,春赏果花夏赏荷,咱们就光收门费也能赚一笔。”
想法是挺好的,美的有点像做梦:“客呢?打哪来?人家稀罕你这几亩荷花果树?”
沈空青终于忍不住给他来了两下:“我家老三举人一个,届时请他在同窗面前说上几句,还怕没有客?这些文人雅士不是最喜欢这浮华之事?”他又不禁感叹:“好在我家老三没这毛病。”
杜远志还真是把沈零榆给忘了。
若是沈零榆这回高中,便又能给这个计划添上几分胜算,若是不中,他举人的身份也够发挥。
沈空青这个计划或许不算多好,但是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肯定是能挣一点是一点。
毕竟果苗种下还得几年才能收获果实。
不过他很好奇:“我记得你说只想吃吃喝喝潇洒痛快,不想成亲来着,怎这么快就改变想法?”
这话确实打脸,沈空青没法辩驳:“咳,有些话讲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杜远志无情嘲笑:“是要养家糊口了吧。”
“...”
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他自己忍不住动心,既讨了人家哥儿做夫郎就得负责起对方下半生的安稳,虽说他是有钱不愁吃喝,可将来两人还会有孩子,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的印象,他这个做爹的总不能带着孩子一块吃老本。
那真就太不像话了。
要也是跟夫郎一块。
作者有话要说:
大青:你别过来啊!
冬儿:顺顺毛~
事业线有①就还会有②
他又年长一些, 怎么也得为小竹马多考虑。
两千两银子听着是多,但倘若他们二人子嗣延绵,若还不事生产迟早会坐吃山空, 他总不能让小竹马老了还担心衣食。
所以现在能做便做些吧。
沈空青又在荒地待了会才回叶天冬家, 正巧赶上第一批鸡蛋糕出锅。
才到院门口便闻见鸡蛋融合面粉被炭火烘烤后发出的清香。
更引得村里小孩驻足观望。
小脑袋竖成一排,身子你压着我我压着你,挤在门口往里看。
沈空青一出现, 胆小的便吓得一窝蜂散开, 胆大的见他一个陌生汉子要进哥儿家, 冲出来伸展手臂小大人似的拦在门口, 气汹汹问道:“你是谁,进冬哥儿家做什么?”
说话的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 扎着两个羊角, 看样貌面生,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在沈空青离家后长大的, 一年一个变,如今早已认不出,只是听到小孩问, 整了整衣襟,昂首挺胸道:“我是冬哥儿未来的夫婿。”
村里男女七岁便不同席, 十岁这个年纪多少已经懂得夫君、夫郎和妻子的意思。
听沈空青这么说, 小孩子瞪大了眼,忽然哭了出来。
一嗓子直接把沈空青嚎愣了:“你哭什么?”
他旁边的小男孩怯生生说道:“小川立志要娶冬哥儿。”
“...”沈空青倒是没想过自己的情敌可以小到这个岁数,但面对情敌他就一个态度:“你想得美。”
小孩哭的更凶了。
沈空青带着得胜者的笑容跨进院子。
屋外小孩围上来哄小川。
厨房里的三人都听到了哭声, 叶天冬还走出来看, 正巧撞上进来的沈空青, 便问道:“谁家孩子哭了?”
“不知道, 鸡蛋糕做好了?”
“刚做好。”叶天冬穿着围裙,深色的布面上沾了面粉,白色痕迹一块一块的,他听小孩实在哭的凄惨,声音也近,好似就在门口,便打算出去看看。
沈空青拦住他:“没谁,就一个胆大妄为试图跟我抢人的小屁孩。”
“...”叶天冬过了会才明白过来:“你打小川了?”
沈空青眼皮一抽:“我像是会对小孩动手的人?还有你怎知是小川?”
叶天冬拍了拍他的手,说道:“他是叶氏叔父的孩子。”他改成牵着沈空青的手出去。
沈空青挑挑眉,这么说两者是有同宗关系。
屋外小川还在嚎,可见伤心。
他的同伴见哄了一会那泪水还跟奔流的南村河似的,不免手足无措。
叶天冬和沈空青从里边出来。
“小川。”叶天冬嗓音温柔:“这就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我没骗你,我们不可能成亲的。”
小川哭的脸都花了,见到叶天冬,擦着一张花脸,抽噎着说:“可是他年纪那么大,还很凶。”
“青哥才不凶,也不是他大,而是你太小了,别哭了,我拿鸡蛋糕给你吃。”
沈空青看着他,心中也是一柔。
村里没有哪个大人会将小孩的话当真,大多一笑了之,若是换成沈空青恐也会这样,但小竹马却认真对待一个十岁孩子的感情,甚至耐心温柔地跟他讲道理。
被这么一个人喜欢,确实是他沈空青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我买不起。”小川抹着眼泪:“我们都没有钱。”
“我请你们吃,就当我给你赔罪了。”
小川也知道不能白吃人家东西的道理,父母教育一针一线都来之不易,承诺道:“那我们下次帮你干活。”
其他小孩也附和着点头,看得出来这些孩子以小川马首是瞻。
“好,你们在这等一下。”
叶天冬又牵着沈空青回去。
沈空青小声问他:“为何在意一个孩子的话?”
叶天冬却是笑笑不语。
他知道青哥是已经忘了,也许青哥不知道十六岁的自己在南河村的哥儿姑娘眼里有多耀眼。
可十三岁的叶天冬见过,十九岁的他也一直记得。
他是朝晨的第一缕清光,却比正午的骄阳还热烈。
当年也有这般大小的哥儿童言无忌过,但青哥没有不当一回事,也是郑重跟那哥儿解释了,叶天冬那会整日就爱跟着他也就看得一清二楚。
他打那时便也明白,如若要青哥喜欢他,不能只靠好看、是要成为像青哥这样光风霁月的人。
小竹马不说沈空青也没继续问,他就着牵手的姿势点了点小竹马柔软的掌心。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厨房那张长长的用来摆放竹篮、粘板和木盆的桌案上,摆着一盆刚出锅的鸡蛋糕。
鸡蛋糕是以鲜鸡蛋、白糖、香油和面粉为主要原料,经过烘烤而成的一道糕点。
其制作过程稍显复杂,一般人家都没办法完成,因为需要用到烤具,铁具贵重也并非所有人都买得起,叶天冬家有是因为陈秋香在镇上富绅后院做厨娘,用的是老爷家不要的,她捡了个漏拿回来给叶天冬练手。
意外的是哥儿的天赋比她还好,越做越像样,做出来的鸡蛋糕外表金黄油亮,质优味美、酥软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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