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烫到的人眼眶有点生理性的泛红,还带着湿意,他的眼睛本身就圆,瞳仁很黑,这一眼看过来没什么杀伤力,甚至有点可怜,秦铭渊手指动了动,觉得比他平时清冷的神情更顺眼。
店员很快把水送过来,他顺手拧开瓶盖放到人跟前,“喝口水缓缓吧。”
云裴拿过水瓶喝了口,没急着咽下去,含着给自己的舌头降降温,浑然不知鼓着腮帮子的样子落在对面的人眼里像极了藏食的仓鼠。
直到他把嘴里的水咽下去又喝了几口,恢复淡然的神情,秦铭渊才收回视线,心道这株含羞草明明还是个小朋友,偏偏却要故作老成的冷着脸,平白少了很多生气。
24岁的“小朋友”云裴吃了教训,接下来就小心了很多,将三鲜粉盛到碗里晾了晾才送到嘴里,抛开刚才的小插曲不说,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要取思妤这个名字,听来像是女性。”吃了几口东西,秦铭渊打破沉默。
夹粉的手顿了顿,云裴垂着眸,像是不在意的道:“我妈妈的名字叫洛妤晴。”
秦铭渊明白了,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你之前一直是拒绝的,为什么后来又答应做手替?”
如果只是思妤,他可能猜测是钱给到位了,但如果是云裴的话显然不会,虽然云家算不上什么豪门,但想来也不缺这点片酬。
云裴又停下,他这次抬头直视对面的男人,道:“为了碍云悦纤的眼。”
不说别的,云悦纤这个人是真的喜欢演员这个行业,能接到李林的戏让他兴奋了很久,如果在剧组看到自己,想必会让他心梗。
这么直白的回答让秦铭渊都顿了顿,他扬了下眉,心中暗道还是株长了刺的含羞草。
“秦总今天不是来探云悦纤的班吗,跟我出来吃饭真的没关系?”云裴喝了口水,视线还落在他脸上。
“我不是来给他探班的,”秦铭渊没有避开他的眼神,“我是来给你探班的。”
气氛静默了两秒,在店里嘈杂的环境中并不明显。
看他沉默,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目的达成的秦铭渊心情不错,“确切的说,是来给思妤探班的,因为那幅画,所以有点好奇。”
听到他这么说,云裴又安静了一会儿,问道:“你为什么会买那副画?”
以他自己的眼光来看,那实在算不上一副很好的作品,不管是从技术层面还是意境方面,仿佛能看见那时深陷负面情绪的自己,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交到画展上,不期望能卖出去,只是不想再看见。
拿那副画跟他现在的作品做对比,可能都不会有人相信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只是觉得有趣,”秦铭渊搅动了下碗里的粉,挑出一粒牛肉吃掉,“有点好奇这幅画的作者是什么样的创作心境。”
没有说出口的是,他能隐约从中看到自己某些时期的心理。
他长年跟爷爷住在一起,偶尔回家一次也仿佛是个外人,听着楼下的欢声笑语,觉得自己宽敞明亮的房间是黑暗的,窗外钻进来的光想抓却抓不住。
或许是感受到了一些共情,所以才买下了那副画。
当时不知道思妤就是云裴,他并不确定画者所表达的是不是自己想的,也可能是那位工作人员说的也不一定。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迫切的想确定,所以今天才腾出时间再次过来。
在那间美术教室里见到云裴的时候,秦铭渊就明白了,自己是对的,那副画想表达的意境并没有那么光明,那是人心里最黑暗的角落。
“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云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知道他不愿意跟自己多说,心里已经有答案的秦铭渊也不执着,点了点头继续吃东西。
一碗粉没有吃完,口袋里的手机先响了起来,是助理打过来的,他抬手示意了下,起身去了餐厅门口。
云裴的视线跟着看过去,男人身形挺拔的站在门外,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冷硬的侧脸柔和了很多。
看着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在他挂断电话的时候,云裴收回目光,低头去吃自己碗里的粉。
“公司临时有事,我可能要回去了,你自己可以吗?”秦铭渊从门外回来,礼貌的问了一句。
有个合作方临时出差,明天的会议不得不挪到今天下午,现在赶回去应该能跟得上。
秦铭渊向来以工作为重,况且他的好奇心也已经得到了满足,没有理由错过这次的会议。
云裴暂时放下筷子,抬眼看向他,点点头,“秦总慢走。”
没有再废话,秦铭渊低声道了句再见,到前台那边结了账。
离开饭馆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青年瘦弱的身躯几乎被轮椅靠背挡了大半,他独自坐在那张桌子前,相比其它桌的热闹显得格外孤寂。
秦铭渊莫名又想起他在这本书中的结局,沉默着微垂下眸,有可能的话,他或许可以试着改变一些什么,不然他在这个地方不是太无趣了吗。
云裴吃完饭独自回来,在楼前看到了云悦纤,他没带助理,一个人站在那里,扭头跟云裴对上视线的时候没有意外,反而转了个身做出等他过去的姿态。
云裴不太明白他这又是哪出,操控轮椅停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云悦纤迎上他的视线,对他露出笑容,还看似贴心的微弯下腰,“哥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想找你吃饭都没找到。”
他之后还有戏份,脸上稍显病态的妆容没有卸掉,看起来特别惹人疼。
这个异母弟弟有一张出色的皮相,云裴从小就知道,他更知道对方惯会用这张皮相装萌卖乖。
就连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都觉得看起来可怜又弱小,像一只小猫崽,用一双大眼睛惊惶的看着他,细声细气的叫他哥哥,像是唯恐被赶走。
后来,他因为这点初见的假象吃了亏,才知道蠢的是他自己。
云裴沉默着抬头看他,安稳的坐在轮椅上,双手随意的搭着两侧的扶手,静静地抬眼看他,迎着阳光的面容冷漠,并不配合对方演这种兄弟友爱的戏码,“到底什么事?”
云悦纤闻言站直身体,手背在后面,对他歪了歪头,弯起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天真又可爱,“秦铭渊今天是特意来给我探班的,希望你能明白。”
“所以呢?”云裴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他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吃午餐?”
云悦纤脸上的笑落了几分,但很快又扬起来,“欲擒故纵而已你别真的把自己当回事。”
他短暂的表情变化被云裴捕捉到,垂了垂眼睫,再抬眼的时候没什么波动,“你说的没错,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说完话,他准备控制轮椅离开,云悦纤却依旧挡在面前,他扬了下眉示意。
“男人对得不到的总是会很执着,不管他多么的位高权重,即便是秦氏的掌权人。”云悦纤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容依旧亲切。
听懂了他在暗喻什么,云裴并不是很在意,回道:“鱼扯得久了不捞上来,小心线撑不住,到时候去咬了别人的钩。”
云悦纤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神情阴沉下来,咬牙道:“即便这样,也不会是你这个残废的钩。”
云裴无所谓的向后靠上椅背,眼神像是在看跳梁小丑,“总会有别人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失了态,云悦纤浅吸了口气,神情又变得无害起来,兀自转了话题,“说起来我也是没想到,哥哥竟然会来给我做手替。”
他的语气着重落在替字上,说完又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怪我的身体太健康了,不符合李导的要求,辛苦哥哥了,你快进去吧。”
云裴被他这样讽刺也不是一两回了,早已经不会被刺痛,也明白他面上越是笑的开心,心里就越是不痛快,因此没有再理会他,操控轮椅擦过他身边走了。
云悦纤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来,之后想起什么嗤笑了一声。
一副瘦巴巴的没用样子,谁能看得上,不过是秦铭渊想惹他注意而已,就像是最近突然之间疏远一样,都是男人的把戏。
秦铭渊扶了下戴在右耳上的蓝牙耳机,视线放在前方路况上。
在红灯前停下车,他又侧了侧脸,“决断不了的先放着,等我回去处理。”
电话那边的周扬又说了几句什么,他回应过,按在耳机上挂断了电话。
信号灯刚好跳转到绿色,他手搭上方向盘,脚下踩了油门,车身滑出去。
昨天晚上他接到了原身妈妈的电话,提醒他今天清明,记得买束花去看看爷爷奶奶。
除了原身的父母在国外,其他秦家人也大多不在A市,他们平时都很忙,不会在特定的时间一起过来,都是根据自身的情况各自安排。
今年看起来大家都没有空闲,远在国外的秦父秦母只能叮嘱儿子记得去看望老人。
秦铭渊当时在恍惚间又想起了去世的爷爷,对方还活着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其实也算不上亲近。
留在他记忆里的老人总是很严肃的脸,腰板挺得很直,到死都没有弯下去过。
他对秦铭渊的教导非常严厉,甚至到了严苛的程度,他们之间几乎不存在什么祖孙的温情时刻。
秦铭渊对他的感情是有点复杂的,很难形容,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养育他长大的人,失去的时候,难免心中有点怅然。
也不知道今年的清明,还会不会有人记得去给他献上一束花。
思索的时候,一滴雨落在前窗上,紧随而后是更细密的雨滴。
清明总是多雨,或许是故人也在天上哭泣吧。
突然冒出的矫情想法让秦铭渊轻嗤了下,伸手按开雨刷器,心道还好有先见之明,带了伞。
余光留意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家花店,他及时打灯变了道,缓缓的在道路旁停下车。
“叮铃”
“欢迎光临。”
花店不大,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在修剪花枝,听到进门铃响,抬头露出笑容,“先生需要什么花?”
秦铭渊合上伞靠在门边,抚去袖口上沾到的雨水,道:“包一束白菊,谢谢。”
今天这样的日子,买花做什么不用多问,女人点点头,放下手头的事去挑选花朵。
秦铭渊站在原地等,没有在店里逛逛的打算,只转头隔着玻璃门看向外面的雨幕。
他很久没有亲自买过花了,这样的小事通常都是交给助理去做。
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进花店,是在某一年的母亲节,那时候年纪还不大,放学路上透过车窗看见花店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了念头。
当时他捧着一束包装精致的康乃馨回到许久没回过的家,在花园里看见了陪弟弟玩耍的母亲。
还只有两三岁的奶团子不知道从哪里揪了一朵花举到妈妈跟前,让对方惊喜的满脸笑容,抱着他亲了好几口。
秦铭渊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最后没有过去,抱着花转身走了。
那束花最后的去向他已经记不清了,或许是扔了,也或许是随手送给了谁。
“先生,您的花包好了。”
思绪被身后传来的女声打断,他转过身,店员捧着花站在不远处。
上前接过素白的花束,询问过价格给她转了过去,在对方热情的送别声中离开了花店。
白菊被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秦铭渊调整好安全带,发动车子从路边驶离。
原身爷爷奶奶下葬的墓园在A市郊区的山上,那里是一处高档园区,平时还有专人负责打理。
秦铭渊跟着导航一路开车前往,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尽管是修缮整齐的山路,也难免有几个大弯,今天又下雨影响视线,他将车速放慢了很多。
所幸需要修缮墓园的山不高,山势平缓,也不算难走。
根据指引进入停车场停好车,外面的雨势相较之前小了很多,是细密的雨丝,加上起了雾,看着有点朦胧。
秦铭渊撑着伞下车,怀里抱着花束,身上似乎也沾染了白菊浅淡的香味。
虽然今天是清明,但附近停的车不算多,零零散散的,彼此间隔都比较远。
他刚迈出两步,隔着几个车位的地方驶进了一辆车停下,较为特殊的车型看着有点眼熟,他下意识站住脚。
后车门缓缓滑开,坡度平缓的踏板放下来,司机撑了把伞小跑着迎上前,坐着电动轮椅的人下了车,怀中也抱着一束颜色素白的花束,映衬的他脸色越发的苍白。
似乎是感觉到了看着他的视线,对方抬起微垂的眼帘,对上秦铭渊的脸时顿了顿,脸上多少有点意外。
同样觉得巧合的秦铭渊不甚明显的微扬了下眉梢,抬脚不急不缓的走过去,先垂眸看了眼人怀里的花束,没有说什么“你也来扫墓啊”的废话,只道:“云少爷。”
“秦总。”云裴垂眼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这个人,总觉得他跟扫墓这件事搭不上,或许是他看起来太过冷漠无情,六亲不认,云裴以为他会冷冰冰的将这种事甩给下属去做。
遇都遇上了,两人也算有过一顿饭的交情在,出于礼貌,秦铭渊道:“一起?”
云裴没有拒绝,从司机手中接过伞,示意对方在车上等就好。
他以前对秦铭渊这个人不太喜欢,也只是出于云悦纤的缘故,这几次接触,倒感觉跟想的不大一样,他好像也没别人嘴里说的那么喜欢云悦纤。
既然这样的话,他也不介意跟对方有那么一点不远不近的交集。
“云悦纤拍的电影前几天杀青了。”往墓园去的路上沉默了一会儿,云裴先开口说了话。
秦铭渊下意识侧头去看他,因为两人高低差的缘故,对方的大半张脸都被雨伞遮住,只有握着伞柄的那只手看的清楚,细瘦,白净,是他隔着屏幕已经看过很多次的模样,视线从上面扫过,他道:“所以?”
云裴将伞移开一些,抬眼从伞缘看他,“那部电影的男主演你还记得吗?”
“梁家的少爷,”秦铭渊不紧不慢的走在他旁边,道:“在宴会上见过几次,怎么,云少爷对他感兴趣?”
云裴摇摇头,视线依旧落在他脸上,“过几天梁家要举办酒会,我家里也接到了邀请。”
秦铭渊侧头跟他对视,没有说话,无声的用眼神询问他话里的意思。
“凭梁家在A市的地位,邀请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云家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云悦纤了。”云裴说着,朝他扬了下眉毛。
听懂了他的意有所指,秦铭渊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对此并没有很意外。
其实他前几天也接到邀请了,两家的发展几乎齐头并进,主要涉及领域又不同,没有什么正面冲突,相互之间也算得上友好,给他递邀请函很正常。
按理说梁家的面子他是要给的,但那几天他可能要出趟差,所以委婉拒绝了。
至于云家会接到邀请……他早就知道了,这个宴会在小说里也算是主角攻受之间一个较为重要的剧情点。
也是云悦纤第一次跟梁子琛的母亲见面。
没有男二在的剧情秦铭渊看的都不怎么仔细,当时也是大致的翻了翻。
就像云裴说的,凭云家的地位能出现在梁家的酒会上,本来就让人意外。
梁家少爷对云悦纤又颇为照顾,自然引来了不少关注,也有人清楚云悦纤跟秦铭渊之间的一些纠葛,事情就越发耐人寻味了。
宴会之后,自然就在某些圈层里有了不少传言,对于他们三个的感情内幕都抱着看热闹的吃瓜心态。
而云家,在A市上流圈闻名不是因为商业价值,不是因为能力出众,仅仅是因为小儿子的桃色传闻。
正常人怕是只会觉得丢脸,但云家那几个显然都不太正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本来秦铭渊最近的态度就让云浩伟觉得被下了面子,又因为被疏远有点不安,这时候又来了个梁子琛,他是满心的得意,只道他宝贝儿子有魅力。
对于那些上流圈层对他们的关注更是觉得面上有光,浑然不知被人家当成了调剂,看看热闹而已,即便对他们释放一些善意,看的也不是他儿子的面子。
至于梁子琛的母亲高晴,目前还没有把这件事放在眼里,有钱人包养个明星玩儿玩儿再正常不过,他儿子是个成年人了,图个新鲜她也不会插手,只要最后娶的人门当户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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