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喝这种酒, ”他淡声说,“我过来, 是有几句话要说, 说完就走。”
万柏青的动作一顿,随即备受打击地将手垂了下去。
事实上, 傅寒筠不主动和他说话已经很多年了。
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小的时候, 就算很冷淡,但在他和傅聪遇到困难的时候, 他也会默默伸出援手。
虽然话少,但偶尔也会说上两句。
即便是斥责。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开始对他避而远之了。
从不主动和他说话,习惯性对他视而不见。
残酷又冷漠。
而再往后,他从傅家老宅搬出去后,他就连想见他一面都难了。
他曾经怀疑,是因为自己的父母和姨妈姨夫的原因他才这样对自己。
可是后来又发现并不是。
因为他只对他这样,对傅聪还是同小时候一样,甚至更好,就连傅聪的零花钱大部分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给的。
这么多年来,今天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找他,可说的每一句话对他而言却都格外残酷。
“我对象是简夏,你猜得没错。”他说。
握着瓶口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万柏青没说话,怔怔地看着他。
傅寒筠不喜欢他这样的眼神。
他这人从小就独,有轻度洁癖,对喜欢自己而自己并不喜欢的人一向避而远之。
万柏青没向他表白过,但很多年前他就看出来了。
因为这样的眼神他看过太多了,就算不说他也明白其中的含义。
他喜欢自己,而且很喜欢。
可他并不喜欢他,甚至有时候连他的样子都记不住。
即便小时候万柏青呆在傅家的时间比呆在自己家的时间还多,但在他眼里,他始终只是一个“亲戚家的普通小孩”而已。
所以他做出了相对应的措施,对他避而远之。
这是他从幼儿园就有的习惯。
如果大胆表白,他会直接拒绝,如果偷偷暗恋,他会避而远之。
他没有办法和那些喜欢自己的人相处,如果有可能或许以后连面都不会见。
但因为万柏青的身份,他没有办法完全避免掉见面而已。
万柏青眼睛里看起来很痛苦,可傅寒筠却视若无睹:“你和简家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要去见简家那些人?”
“我……”万柏青张口结舌,半晌后用了他姨妈的说法,“只是偶然,我陪姨妈去吃饭,恰巧在店里遇到了,姨妈说……说是亲家,就一起吃了。”
“万柏青,”傅寒筠戳穿他,“你知道我看演员一向都很准的。”
万柏青:“……”
对上傅寒筠略带嘲讽的视线,万柏青痛苦地紧了紧牙关。
是啊万柏青,你不是喜欢这个人喜欢到骨子里吗?可为什么对他句句谎言?
你的喜欢这么不值钱,所以才是傅寒筠根本不愿意看你一眼的原因吧?
只是这件事打死也不能承认。
万柏青垂了垂眼,避开傅寒筠的视线。
“是姨妈约了他们。”他轻声说。
对面像是笑了一下,很轻。
“你以为我不了解林静雅?”傅寒筠问。
他太了解林静雅了,眼高手低,因为从来看不起比她差的人,所以大部分时间一双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
她怎么可能能看得到简家那些人?
而且,林静雅要对付的是他,不是简夏。
可万柏青就不同了。
“万柏青,”傅寒筠懒得再和他多说什么,“还记得几天前的新闻吗?”
万柏青有点愕然。
不明白傅寒筠为什么忽然问他这个问题。
而且,最近的新闻那么多,只傅氏就层出不穷,他也确实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一条。
万柏青呆了片刻,在傅寒筠冷漠犀利的目光下忽然灵光一现,脑海中浮现出文老的那条新闻。
他的脸色不自觉白了白。
似乎是很满意他的表现,傅寒筠淡声道:“万家设计的问题不比文老那边少,现在你父母还能安安稳稳在家里坐着,你姨妈还能随便拿几百万去买信息,不过是因为我愿意放他们一马。”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可万柏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这是在威胁他。
如果他敢对简夏动一点点歪心思,甚至于,简夏受哪怕一点点伤害,就算不是他动的手,他也会算在他头上……
那么,他的亲人大约就会重蹈文老的覆辙了。
万柏青的脸更白了。
他了解傅寒筠,他说得出做得到。
现在之所以还给他们留有情面,当然不是因为他的父母,也不是因为他的姨妈姨夫,而是不想老爷子闹心而已。
他确实就是这样的人,冷漠,无情,混不吝中带着嚣张,和他姨妈说的一模一样。
可就算了解又能怎么办?
明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可他却泥足深陷,越了解越喜欢,越清楚就越着迷……
万柏青心底痛苦极了。
他从来都没想过傅寒筠会威胁自己,不仅如此,连威胁的话他都可以说的这么体面这么云淡风轻……
他得有多不在乎自己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啊?
万柏青不知道,但却心如刀绞。
他的嘴唇颤抖,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根本不喜欢他对不对?”
是的,一定是的,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病情才不得不和他在一起,不得不紧张他的生死,不得不保护他……
一定是的。
傅寒筠像是有点不能理解般安静地看了他片刻,眼眸漆黑,一如既往的冷漠。
随后他淡定地起身,步履如来时一样稳健,一步步离开了。
根本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
不仅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也根本无所谓他的答案,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一定是会妥协的,为了自己的父母亲人,无论心底多恨多不甘,都必须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收回来,什么都不敢干。
这就是力量的悬殊,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
万柏青仰头喝酒,脸上一片冰凉。
重新回到医院时,简巍夫妇已经离开,简夏正靠在病床上,边吃牛肉干边翻剧本。
见他回来,他立刻放下了本子:“怎么这么快?”
“一点小事儿。”傅寒筠好笑道,“还能多久?”
他说着抬手脱了风衣,弯腰去看他刚才看的本子。
是他之前给他的那本“一无所有。”
简夏将自己手里剩的半块牛肉干递到傅寒筠唇畔,看他启唇衔住了,便又伸出手去,就着这个姿势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干什么呢这是?”傅寒筠好笑地在他发顶揉了一把。
简夏不理他,将自己的脸颊往他怀里埋了埋,并轻轻地嗅了两下。
“还没洗澡。”傅寒筠笑,“闻什么?”
“你出去还没一个小时就回来,”简夏鼻尖皱了皱,“肯定不是公事儿,闻闻你身上有没有小妖精的味道。”
傅寒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往床上压。
“你什么意思啊?”他问,“私事我就得这么快?”
“你想什么呢傅寒筠?”简夏笑着耍赖,“我可什么都没说。”
傅寒筠将他按在床上,弯下腰去亲吻他的嘴唇。
“闻出来了吗?”他低低地问,“小妖精的味道?”
“那倒没有。”简夏环着他的脖颈,仰着头吻他的唇角,“你最近是不是又抽烟了傅寒筠?”
最近是非常时期,他在办公室累得厉害了偶尔会抽一根解解乏。
“这么厉害?”闻言,傅寒筠笑了一声,明明来之前连衣服都换了,也不知道简夏是怎么闻出来的。
“以后都不抽了。”他说。
“如果身体允许,又确实能为你解压的话,偶尔抽一支也没关系。”简夏认真捧着他的脸,“但是不要抽多,知道吗?”
“知道了。”傅寒筠好笑,简夏叮嘱他的样子,和蒋芳容叮嘱简夏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不是姿势,也不是语气,而是眼眸中那种真心实意的爱与关心。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与他接长而深的吻。
再起身时,简夏眼尾已经不经逗地飞起了一抹粉来。
“傅寒筠,”他说,“今晚我想和你睡一张床。”
病床本就窄小,之前两人腻歪归腻歪,但怕碰到简夏的伤口,傅寒筠一直睡的都是陪护床。
“明天再一起睡。”傅寒筠笑着哄他,“明天出院了。”
“好吧。”简夏蔫蔫地妥协。
傅寒筠压了压眼底的笑意,动作熟稔地从床头柜子里翻出药膏,拧开盖子。
“来,先上药。”他说。
换药的工作本该是护士做的,但简夏的伤口虽深创面却不算大,处理起来也简单,所以后来和护士说过后,这两天都是傅寒筠亲自为他换药。
简夏将裤子往下褪了褪,露出大腿上的伤来。
他年轻,身体底子好,恢复也快。
后背上的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大腿上这块除了周边的青紫外,伤口上方也已经结了疤。
“明早再让护士看看,”傅寒筠垂眼,认真在那块青青紫紫的皮肤上涂抹药膏,“这次上药后应该不用再上了,回头再休息两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是不是有点丑?”简夏也凑过来看,有点烦恼地说。
和他另一条腿上雪白细腻的皮肤相比,受伤的这条腿确实不好看。
尤其是那些斑驳的青紫淤血。
说不定伤口长好了,这些淤紫都还不能褪尽。
“不丑。”傅寒筠抬眸看他,笑声低沉悦耳。
他拧上药盒的瓶盖,随即倾身下去,将自己滚烫柔软的唇瓣印在了简夏受伤的大腿.根处。
简夏:“……”
外面的天色已经透黑, 更衬得夏日娱乐三楼会议室的灯光亮如白昼。
傅寒筠难得有时间过来一趟,一到就立刻雷厉风行地将公司几个卡线项目的班底全都召集在了一起,巨大的椭圆会议室里乌压压挤满了人头。
其中, 洪流赶在即将到来的五一档上映,特战行动也将在五月中旬正式杀青, 一无所有则正在紧锣密鼓地组建班底……
会议开了整整一个下午,他的手机静音在桌面上, 屏幕不停地闪烁。
晚餐是莱安送的套餐, 配餐人员很尽职地将餐盒送到了各个项目组。
直到大家都去吃饭,会议室里只剩了他和姚君来陆修明之后, 傅寒筠才垂眸看向桌面,将手机握在了手中。
屏幕上的消息提醒几乎拉不到底, 除了公事相关的邮件, 信息以及电话外,剩下几乎全都是三人小群里肖万里的信息。
傅寒筠还没来得及点开,姚君来就已经将信息内容精准概括后传达了过来。
“筠儿, 晚上去不渡喝两杯放松放松?”他伸了个懒腰, “最近可真他妈累死我了。”
听到“不渡”二字,傅寒筠眉心不觉微微一蹙, 想到了他最喜欢的那个位置已经被万柏青坐过。
精神上的洁癖隐隐作怪,让他忽然就没了兴致。
事实上, 和万柏青一样, 他也曾经暗恋过别人。
暗恋是苦涩的,但也美好。
因为真心喜欢一个人, 会在他幸福的时候希望他可以永远都幸福, 在他不幸的时候积极伸出援手,将他从不幸的深渊中拉出来, 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希望他爱的那个人永远都好,即便这一生都看不到他也没有关系。
他对他只有祝福与爱护,也同样会尊重他爱的那个人。
即便自己躲在阴影里不能见光,也希望他们可以紧紧牵住彼此的手,平安共度。
他在树影的背后,在暗夜的角落,在香烟袅袅的灰白色烟雾下……,在很多地方很贪婪地看他的身影,只要看到他的笑意就会觉得安心。
所以,他没有办法理解万柏青的喜欢,或者他自诩的爱……
只不过是最低等的占有欲罢了。
“不去了。”他拧了拧眉,冷声说。
“怎么了吗?”姚君来恶心吧啦撒娇,“最近人家和肖万里都快想死你了啊,筠儿,去嘛去嘛。'
“滚。”傅寒筠面无表情,但想到大家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他心底多少还是有点松动,“要不换个地方?”
“怎么了?杨金凯那小子得罪你了?”姚君来问,“你早说啊,我找人教训他,给你出气。”
他口中的杨金凯是不渡的老板。
“没有。”傅寒筠无语地看他一眼,觉得自己确实说不出什么很合理的理由来。
只因为万柏青坐了他的位置他就厌弃了不渡?
任谁听了都会觉得矫情。
而且他根本不想提万柏青的名字,他是了解姚君来和肖万里的,这事儿放他们那里能说一百年。
“只是有点烦了。”他说
“肖万里那孙子都已经到了。”姚君来说,“你不喜欢不渡,下次咱们再换地方。”
傅寒筠没再说话,看向正翻会议记录簿的陆修明:“修明一起吧?”
“我哪有时间?”陆修明苦笑一声,“小沐那边还得盯盯。”
沐恩是陆修明手把手带的徒弟,陆修明开始向管理位转型,沐恩和其他同事就要顶上来。
但是“一无所有”的班底组起来不容易,陆修明得盯着。
“除了沐恩,还有谁能顶上来?”傅寒筠问。
“人倒是有,但是大项目我现在还不敢全部放给他们,”陆修明说,“等回头做完一无所有这个项目,他们估计也就能正式独立了。”
“辛苦了。”傅寒筠说。
“我点点好吃的让人给你和小沐送过来。”姚君来也说。
“行。”陆修明起身,上楼去了,傅寒筠也将东西交给唐格,和姚君来一起下楼。
两人到不渡的时候,在舒缓的钢琴曲下,肖万里等得已经昏昏欲睡。
“再不来我跟你们说,我就把酒喝完了。”他说。
“出息。”傅寒筠笑了一声,将风衣交到侍应生手里,开门见山道,“那件事儿办得怎么样?”
魏家年中的贷款即将到期,傅寒筠没时间盯,全权交给了肖万里。
“放心吧。”肖万里说,“年中贷款他们肯定是还不上了。”
“嗯。”傅寒筠若有所思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不过也不一定。”
“筠儿,你是不是太高估魏家了?”姚君来说,“一指头就能碾死的玩意儿,值得你这么费心?”
傅寒筠看他一眼,没有解释,对肖万里道:“这次能不能过关,还要看看周家的反应。”
“他们家不是还有钱没还给周家吗?”肖万里问,“你觉得以周家的行事还能再借钱给他?”
“周家已经骑虎难下,不会眼睁睁看着魏家就这样倒下去的,因为魏家倒下去,那么他们之前的付出的一切就再没有收回来的希望,”傅寒筠微微抬眼,“当然,如果魏家能有壮士断腕的勇气的话,也一样会很有趣。”
魏家壮士断腕,那么周礼和魏城必然会分手,双方撕破脸在所难免,一旦被爆出来,对二人的形象只会有负面的影响。
但如果周家为了之前的投资想要咬紧牙再搏一搏,那么,可以一石二鸟。
“他俩分手是必然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肖万里说,“我觉得还是一石二鸟最好,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让周家的人将这笔钱借出去。”
傅寒筠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去给他们点希望不就行了?”
“靠!”肖万里愣了片刻,“够狠啊你。”
“要不人家是当老板的呢。”姚君来凉凉地道,“你没看傅氏那些老头子都被人耍的团团转呢。”
“我可没耍你家老头儿。”傅寒筠笑了一声,“别在我这里拿着资源还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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