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点了点头,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感动来。
“那……,我该怎么回报他们?”他问,“要不今年抽空多做两场直播?”
孙培培:“……”
孙培培眼里的光熄灭了。
中午时分,傅寒筠刚结束傅氏那边的视频会议,唐格就敲响了他的办公室门。
“傅总,”唐格说,“万柏青来了。”
顿了下又说,“和二少爷一起。”
“嗯,”傅寒筠眼皮都没抬,手上的笔刷刷刷地在文件上走得飞快:“让他们进来。”
“是。”唐格应了一声。
唐格出去不久,办公室门再次被敲响,傅聪在前,万柏青在后,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就在他们来之前不久,网上刚爆出了周礼读书时霸凌同学的黑料。
情节十分恶劣。
照片,内容,受害者旁观者口述,自证……
可谓证据确凿,一丝生机都没留给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备而来。
这也给了尚且抱着一丝幻想的万柏青当头一棒,让他进来时连头都不怎么敢抬起来。
“哥,”傅聪笑嘻嘻的,“我带人来给你赔罪来了。”
“是该给我赔罪吗?”傅寒筠手里的笔一顿,冷冷抬眼看了过来。
“哥,”对上他的视线,万柏青更是心虚得厉害,“对不起,我错了。”
见傅寒筠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他立刻道,“我当时喝多了,根本不知道周礼套了我些什么话,我……,我真的没想过将这些事情告诉任何人的。”
他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看起来诚恳,也可怜。
但凡人心是肉长的,就不可能丝毫不为所动。
可傅寒筠却依然没说话,漆黑的眼眸犀利冰冷。
既让人觉得害怕,又让人觉得着迷。
万柏青咽了咽口水:“真的,哥,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后来那样,会伤害到……别人,更没想到会连累我父母以及姨妈姨夫,求求你了哥,有气您就冲我来,要打要骂我都认。”
“我记得之前给过你机会,”傅寒筠终于缓缓开口,看着他的目光意味不明,“是你自己没珍惜。”
不渡那晚,傅寒筠说的很清楚。
他要付出的代价,他早已为他摆明。
“我错了,哥,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万柏青低低地哀求,就差跪下了。
周礼现在已经在热搜上被骂出翔来了,而他公司千红娱乐更是迅速出了通告,要将他彻底封杀。
摆明了是要弃车保帅。
周礼身上还背着几部未播剧,虽然不是主角,但片方追偿也可以让他赔的连底裤都不剩了。
而且,他在千红还有八年多的合约。
八年后,娱乐圈都更新换代好几轮了,谁还能记得住一个臭名昭著的周礼呢?
就算之后他合约到期,有机会再出现在公众面前,也已经三十多岁。
现在尚且无法翻身,三十多岁年华不再,又能有什么希望呢?
周礼的路,已经可以一眼看到底,是黑暗,也无望。
以前,他姨妈总说傅寒筠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万柏青从来都不觉得。
毕竟他就算冷漠些,可待人接物却一向都是彬彬有礼,绅士至极的。
就算在不渡那晚,他也是把更多的精力纠葛在感情上。
这还是万柏青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姨妈说的都是对的。
原来,在傅寒筠面前,他们犹如蜉蝣,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他要你走什么样的路,你就必须要走什么样的路,没有选择。
如果以前觉得轻松,抱着侥幸,那只能说明,他确实曾经手下留情过。
面前的男人高贵,森冷,喜怒不形于色,就那样淡漠地看着自己。
万柏青可悲地意识到,这竟然是傅寒筠给自己目光最多的一次。
他心底一片冰凉,情不自禁去看旁边的傅聪。
傅聪手里拿着本财经杂志,正低头翻页,谁都没看。
万柏青:“……”
万柏青再次咽了咽喉咙。
“我爸妈年纪不小了,这段时间来,又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备受打击,”万柏青已经不敢求傅寒筠放过他们,低声道,“我只求我父母能判的轻一点,如果十年二十年的,他们出来就老了,他们……我怕他们受不住,就算看在咱们亲戚一场,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行么?”
说到最后,他已经有点哽咽了。
事实上,今天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他的想法是先去求傅老爷子。
好在傅聪及时去找了他。
这件事儿,傅寒筠显然已经较了真,傅老爷子一直没开口,显然也已经认同了他的做法。
万柏青不去求傅老爷子也就罢了,如果真去了,不仅一点用没有,还会彻底断掉在傅寒筠这边求情的希望与可能性。
房间中安静到落针可闻,片刻后傅寒筠淡声道,“可以。”
万柏青惊喜抬眼,只是还未及说话,就听傅寒筠继续道,“你父母的事情,我可以让步,但让出来的那部分,需要你来承担。”
万柏青:“……”
傅聪这时候也放下了杂志,抬起眼来。
“周礼封杀八年,是因为他的合同只有八年,那么你呢?”他看着万柏青,漆黑的双眸冷淡无情,“离开国内,十年内不许回国,你能做的到吗?”
万柏青:“……”
冷汗一缕缕地流下来,几乎汇成溪流,瞬间淹了万柏青的眼睛。
犹如魔鬼的低语般,傅寒筠的话缓慢又冷酷,“你,还是你父母,你选一个。”
来之前, 万柏青从没想过,自己需要面对这样的选项。
他一直以为,这把火无论怎么蔓延, 都会集中在万家设计当年经手的工程上。
当然,不仅仅是工程质量的问题, 还涉及到其中的各种经济问题:回扣,贿赂, 以次充好, 中饱私囊……
但他从没想过,傅寒筠会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拉进来。
明明窗外的天气很好, 正午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打在办公室一角的真皮沙发上,黑色的小牛皮在阳光下透出质感柔润的光泽来。
可万柏青却只觉得冷, 压抑到无法呼吸。
与夏日特大暴雨来临前, 那种乌云压顶,气压低到能将胸腔空气尽数挤出的感觉一般无二。
万柏青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从没有想过, 这件事儿会真正波及到自己身上。
他心里很清楚, 如果自己离开十年……
不,别说十年, 就算只离开三到五年,那么他在娱乐圈里也足以查无此人了。
他的发展本来就不算好, 甚至与之前的周礼相比都差了很大一截。
这些年来, 他几乎已经成为了万年男二的不二人选,至今都还没真正担过男一号。
虽然积累了一些粉丝, 但也寥寥无几。
而普通观众, 对他本名耳熟能详的就更是屈指可数,观众们好像更喜欢用他的角色名来代替“万柏青”这三个字。
他在最好的年华入行尚且如此, 十年后三十多岁,和周礼一样,他又能凭什么再回头?
而最可怕的是,除了演戏,他什么都不会。
以前,他家里,甚至傅家都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倚仗,他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被人唤作“少爷”的日子,十指是从来不沾阳春水的。
就连入行,也仅仅是为了可以离傅寒筠近一点。
可现在回头去看,这却成了他唯一可以用来谋生的工具。
如果他父母入狱,他一个人身无所长地生活在国外……
他无法想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即便他姨妈不会看着他忍饥受饿,但他的生活水平依然会大打折扣。
万柏青在脑海里疯狂地叫嚣,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牺牲自己。
可对上傅寒筠那双带着冰冷讽意的深邃黑眸,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一向希望自己在傅寒筠心里的形象能好一点,再好一点。
就算是装也没关系。
即便现在明知道自己那所谓的形象已经稀烂,但他还是没办法在他面前说出那么自私的话来。
傅寒筠看着他,眼底的冰冷没变,可嘲讽之意却渐渐转变成了鄙夷之色。
下意识地,他微微眯了眯眼。
他喜欢的那个人,视家人一向如珍似宝,可以为父母付出一切,可以为自己放弃一整个漫长的夏季,即便错过再好的本子也不后悔,不犹豫……
可面前这人,却视自己的父母如草芥,自私到了骨子里。
作为自幼失去父母的人,这种行为不偏不倚,恰恰踩在了傅寒筠的底线上。
千钧一发之际,傅聪突然一脚踢在了万柏青的脚腕上。
“表哥,”他说,“还不赶紧谢谢哥?”
万柏青一愣,终于回过神来。
是啊,从傅寒筠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其实早已丧失了选择权。
可刚才,他竟然还那么认真思考斗争了那么久。
如果不是傅聪及时提醒,他失去的或许会更多。
多到他不敢想象。
冷汗已经彻底打湿了贴身衣物,此刻贴在皮肤上黏腻冰冷,万柏青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唇色青白。
“我……我出国。”抑制不住嗓音发颤,他说,“我出国,哥,您说多久就多就,只求您能放我父母一马。”
傅寒筠没再说话,只不动声色地扫了傅聪一眼。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是简夏发来的视频邀请。
这是两人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和默契。
如果中午都有空闲的话,就在视频中一起吃饭聊天儿,如果有谁比较忙,大家也会抽时间在视频中简短地说上一两句。
傅寒筠垂眼,看到简夏名字的同时,眸色就不自觉柔和了下来,浓密眼睫下笑意开始一点点泛滥。
他点了接通,看简夏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雪白的衬衣,绣着金线的领结,让他看起来格外漂亮精致。
一看就是戏里小少爷的造型。
“哥,吃饭吗?”大约看到傅寒筠接通了视频,简夏弯着眼睛往前凑了凑,离镜头更近,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因为光线的原因看起来又黑又大。
“嗯,马上。”傅寒筠笑了一下,问,“中午吃什么?”
“西红柿炒蛋,土豆丝,还有青椒炒茭瓜,外加一份米饭。”简夏将自己的盒饭举到镜头前展示给傅寒筠看。
“太素了。”傅寒筠不太赞同地评价,“回头让组里把你那份去掉,我让莱安每天给你送。”
简夏:“……”
“你这单独开小灶不利于团结啊傅寒筠。”简夏吃了口西红柿炒蛋说,“你这是在从内部分化你们夏日娱乐的竞争对手啊傅寒筠。”
“杀手”这个本子是简夏自己选择的。
也是这么久以来,除了“黄玫瑰”的卧底外,简夏独立选的第一个本子。
出品方是一个老牌电影制作公司,环世影音。
说竞争倒也算不上,不过确实不是夏日娱乐的作品就是了。
傅寒筠被他逗得低声笑了起来,抬手在屏幕上简夏额头的位置敲了敲。
“我来,这事儿交给我来安排。“傅聪听到简夏的声音也忙走过来,冲着镜头笑的见牙不见眼,殷勤道,“夏夏,我放寒假了,以后我可以给你送饭。”
“叫嫂子。”傅寒筠扫他一眼。
“嫂子。”傅聪立刻改口。
简夏有点不太好意思。
两个人做了好几年的同学不说,其实算起来,他比傅聪还小两个月呢。
“不用送饭。”简夏笑,“我现在吃的就挺好的,是傅寒筠不满足。”
又问,“你今天来看傅寒筠吗?”
傅聪不觉抬眼看了看脸色惨白站在原地的万柏青,点了点头,“嗯,来看看我哥。”
“那你们聊吧,”简夏笑着说,又冲傅寒筠道,“那我先挂了啊。”
“别挂。”傅寒筠说,“他马上就走。”
简夏:“……”
傅聪:“……”
傅聪:“是是是,我马上就走了,夏……嫂子,等回头我去探班啊。”
“嗯,好,”简夏笑眯眯的,“那我请你吃饭。”
简夏话音未落,傅聪就被傅寒筠在桌下踹了一脚。
“那,嫂子,我先走了,再见啊。”傅聪踉跄了下,只得说。
出门前,万柏青没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傅寒筠没再看他们,正垂眸低声说话,眉梢眼角笑意柔和,让他觉得陌生。
房门在身后关上,万柏青往墙上靠了靠,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明知道我看不了这些,为什么还非要在那里停留?”万柏青问,“为什么不立刻离开?”
“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哥喜欢一个人时究竟是什么样子,”傅聪说,“这样你才能不再继续做梦,不再一错再错无法回头。”
“如果不是你,”他说,“事情到不了今天这个局面。”
万柏青惨白着脸沉默下来,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唐格带着饭盒过来敲傅寒筠的办公室门,他才抬起眼来。
“我知道了。”他说,“我现在终于知道了。”
“原来他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他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你也不用太担心,”傅聪说,“趁现在出国冷静冷静学点东西也挺好的,而且我了解我哥这个人,你做了这个选择,他肯定也会做出让步,姨夫和姨妈顶多进去个一两年,就当是受点教训,等他们这边缓过来,我再求求我哥和爷爷,说不定能让你提前一两年回来。”
万柏青本以为他要说在那边呆上一两年就能回来来着,心里刚升起一点希望,结果瞬间眼前又是一黑,差点没摔过去。
万柏青的父母知道自己儿子要一走十年,当然也是想闹的。
只是这次老爷子闭门不见,连林静雅也束手无策,没办法,自身难保的他们只得哭天抹泪陪着万柏青去办了手续。
一切已成定局,万柏青已无力挣扎,手续办完,就以出国留学的名义飞了过去。
只是惨了他和周礼所在的剧组,一下失去两员大将,剧组差点无法正常运转。
好在他们并不是男一号,戏份没有那么多,可即便得到了赔偿,仍需重新选角。
周礼和万柏青都不是很有特色的那类演员,换角倒也不难,难的是前面两人已经拍过的那部分戏份,如果重拍的话,将会牵扯到组里其他演员的时间以及档期。
关键时刻,夏日娱乐向剧组伸出了援手,以极低的价格接手了这部剧的后期制作。
这是夏日娱乐接下来的第一个电视剧项目。
而以夏日娱乐的技术,前面周礼和万柏青的戏份也完全不用重新拍摄,直接使用相关技术为演员换头即可。
夏日娱乐的出手帮了剧组大忙,但同时也让网友们彻底做实了,周礼万柏青二人和简夏之前的事情有关的相关猜测。
【周礼我知道,但万柏青是谁,为什么也牵扯了进来?】
【万柏青就是之前“追光”的男二吧?】
【哦,原来是他啊,这些年演了好多深情男二,现在每次看到他的脸,都能猜到他的人设属性了,小哥看着还不错啊,怎么也这么糊涂?】
【听圈内人士爆料,这次周礼也是被这人摆了一道。】
【周礼那是自作自受吧,初中高中霸凌同学,其中一位女生还因此有了心理问题,原本很好的成绩,后来连书都没读成,他这是毁了人家一辈子,谁都别洗,这次性质不一样吗,只是想霸凌简夏但是踢到了铁板上,得罪了小傅总,要是简夏是个新人演员,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他而陨落一个好的演员呢?】
【周礼封杀的好。】
【姓万的这个,据说和傅家有点关系,打小就喜欢小傅总,大概爱而不得,所以才唆使周礼出头。】
【这么劲爆的吗?虽然和简夏不能比,但万柏青其实长得还可以诶。】
【长成天仙也没用,如果有一点点用他也不会连夏日娱乐都签不进去,也不会连电影圈的边儿都摸不到,更不会在电视剧里做万年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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