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睡了,一会儿你身上的伤口要换药了。”
宁咎帮阎云舟换完药之后,便到了一边的桌案上,画出了他需要大小的土陶罐和铁罐子,直接让暗玄拿着出去办差去了。
“煜安,我扶我站一会儿吧,坐的身上僵痛。”
宁咎立刻抬头,知道阎云舟若不是实在忍不了不会开口,他立刻走了过去,检查了一下他的膝盖,还是小心地扶着他起来了,阎云舟低着头,缓着诈一起来时的晕眩,宁咎也不急,搂着他:
“缓缓,你失血太多,这里没办法给你输血补充,头晕,眼前发黑都是正常的,慢慢养养会好的。”
他扶着人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便明显感觉到那人背后的寝衣都有些被冷汗濡湿了:
“歇歇吧,慢慢来。”
他扶着人坐在了一旁的软塌上,这一次的伤都对他身体的损伤确实够大,他扶着人坐下之后也在他的身边坐下,顿了片刻正色出声:
“你自己的身体不用我多说了吧,我知道这场战争还没有分出胜负,你不可能半路上撂挑子,但是你不能再出战了,我事先和你说好,若是你执意和我对着干,那你可以试试。”
阎云舟现在的身体根本不适合跨马横刀,再这样折腾几次,大罗神仙都难救。
阎云舟少有这样明目张胆被人威胁,他也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保重身体的。”
宁咎看了看他挑眉:
“别用这含糊的说辞来搪塞我,我说不许就是不许,我看谁敢让你上战场。”
阎云舟现在算是见识到宁咎骨子里的霸道劲儿了,他为了守这个院子都敢让邹小虎拿着TNT,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怀疑,若是营中真的有人敢硬闯,宁咎也真的敢开炮。
“我只是放心不下。”
“我会让你放心的下的。”
这天下午,宁咎让人将那三块儿凸透镜都拿了回来,趁着阎云舟午睡的功夫,将按着图纸造出来的铁框和凸透镜组合在一起,一个简易版本的瞄准镜便做好了,这种瞄准镜只能进行很简单的辅助射击。
但是他要打击的目标本来也不算远,有这个足够了。
他出了门,开口吩咐:
“小虎你看着院子,暗玄你和我出去一趟。”
暗玄看了一眼屋里的人,还是和宁咎一块儿出去了:
“宁公子我们要去哪?”
“去城外空地。”
到了哪里暗玄看到宁咎已经提前让人拉了一门炮过来,还拉到了山上,而李彦,李寒此刻竟然也在:
“殿下。”
宁咎没有客套,而是开门见山:
“这个东西是我做的,用它瞄准,可以增加炮火射击的精准度,TNT我改了一下,这是和火药混合在一起的,没有加白磷,不会燃烧,暗玄,你去将这个草人立在250米左右的位置。”
说完他带着火药和瞄准镜便往上坡上走,李寒和李彦都跟在他的身后,现在瞭望台还没有建起来,所以宁咎只能将炮拉在山上实验一下,通过高度和落地时间可以计算出新的火药的初速度。
宁咎将人都叫到了身边,这才将瞄准镜架到了炮上,他不断在调整炮头的角度,终于在合适的时候开口:
“点火。”
暗玄按着他的吩咐点燃了火药,剧烈的动能将火药弹射了出去,所有人都在看着远处的草人,却只听一声巨大的声响,天空似乎都被这一声撕裂,火光炸裂,烟雾四起,这一声震得众人的耳膜都跟着嗡嗡的响,甚至觉得土地都跟着一颤。
宁咎冷静地立在大炮边上,看着远处,在那片白色烟雾散去的时候,那稻草人早已经倒了下去,焦黑一片,身上还在燃着火,李彦几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么远?这么准?这东西能打这么远?这威力着实是他们之前没有想到的,这可比军中最擅长
“这,这若是放在瞭望台上,是不是有可能打到对面去?”
宁咎望着远处那个已经被烧成一片碳灰的草人,神色冷然:
“是,高度提升,落地时间便会被拉长,在初速度一定的情况下,射程会变远。”
他远眺着对岸的方向,眼底的战意没有哪一次比现在还明显,真的以为这一条两百多米宽的河就是他们越不过去的天堑了吗?做梦。
宁咎再次开口:
“这一次的弹药中我没有加白磷,对战的时候我会加上白磷,白磷燃烧剧烈,比起火箭的威力要大上十几倍不止。”
他说完之后转过了身看着几个人开口:
“阎云舟的伤我势必会让对面的人付出代价,他的身体恐怕受不住日后战场厮杀了,所以,殿下,我不准备让他再上战场,他的那份力我可以出。”
宁咎长身而立,这话虽然是商量,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与余地,他的话让暗玄和李寒都是一惊,李彦也再一次认识到了宁咎对阎云舟的在乎,而他对阎云舟的身体也是心中有数的,若不是宁咎,恐怕那人都撑不到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小高光,战场会继续高光
宁主任主打一个当家做主,谁也不放过
宁咎从瞄准镜中甚至可以看到对岸停靠的那些船,他的眼神森寒阴冷:
“若是将那些船都烧了,是不是我们也过不去了?”
李彦眯眼看了看对岸,又看了看宁咎,再看了看那刚才打到的稻草人,忽然觉得宁咎就算是将那些船都给炸了,他也不奇怪了,顿了一下他还是出声:
“若是造船确实会耗时很久,最好的办法是抢船。”
宁咎看了看远处那被对面的人损毁的桥梁,这个时代没有钩机,没有吊车,想要在这样的河道上造桥是一件非常难的事儿,那意味着重徭役,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建桥的过程中,这对面的人还真是舍得。
宁咎深吸了口气:
“船可以不都炸了,但是那个什么庆阳湖水军的统帅,还有玄威必须死。”
场上最震惊的人莫过于暗玄,毕竟他是见过宁咎从前处理顺才时候那“柔软心肠”的模样的。
宁咎试验完就回去了,因为他要赶回去陪阎云舟吃午饭,进屋的时候那人已经撑着床榻起来了:
“腰上疼?”
阎云舟见他进来笑了一下:
“没有,有些无聊,想下来拿本书。”
宁咎看了看不远处的书架,是他考虑的少了,前几日这人总是发烧,人烧的浑身都提不起力气,起不来身,精神也很差,一天的时间大多是昏睡的,倒是这两天烧退了下去,人瞧着也有精神了。
他白天没有总陪着他,不让外面的人进来,屋里也没有个人,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也是够难熬的。
他走到了床边,抱着那个坐起来的人,脑袋窝在他的颈窝处:
“下午若是院子里阳光好,我带你出去坐坐。”
阎云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扑了上来,但还是好脾气地搂住了他:
“你的事儿忙完了?”
他肩膀上的脑袋重了一下:
“嗯,下午都陪你好不好?”
阎云舟的身上都是药味儿,其实算不得好闻,但是宁咎却闻着安心,他只希望这人能好的快一些,少些病痛,少遭些罪。
“好,怎么不好,方才我闻到院子里鸡汤的味道了,我想吃面了。”
这么多天阎云舟被高烧折磨的没有胃口,也就只有宁咎做的鸡丝粥他给面子多吃了一些,别的东西不过是不得不吃,逼着自己往里吃罢了。
难得听到他想吃个东西,宁咎立刻出去吩咐直接用鸡汤下面。
中午两个人吃的很简单,一些当地人做的爽口咸菜配着鸡汤面,前几日淅淅沥沥的雨终于停了,早上的时候天色就放晴了,中午这会儿阳光出来院子里看着便暖意融融,宁咎看了看一旁的软塌,然后抬手给搬了出去。
“外面阳光好,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雨后空气好,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人,也不能总让阎云舟在屋子里憋着,阎云舟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没事儿,我能走的。”
“我舍不得。”
宁咎却是理都没有理他的话,二话不说抄起人的腿弯一把揽过他的后背将人抱了起来,这种被强抱的剧情还是第一次上演在阎云舟的身上,他惊了一下随即便选择了躺平,手还自然地搂住了宁咎的脖子。
“你陪我躺着吧。”
宁咎看了看那躺椅,最后还是凑到了他身边,终于和暖的阳光照在了两人的身上,暖意融融,连日以来的阴霾似乎都被驱散了不少,他微微眯上了眼睛,阎云舟的手抱住了他,阳光晒在他的腿上,那阵子寒意都散去了不少,他的声音中气差,便仿佛多了几分的慵懒:
“现在你成了大忙人,是晚上也忙,白天也忙,我想见一面都不容易。”
宁咎被他这一耙子打的猝不及防,看着身边那人控诉的样子他笑了:
“王爷有没有良心啊?前几日是谁没日没夜守着你,我这才出去了多一会儿?就想我了?”
他好像只有在阎云舟的面前,看着他好好的样子才能压下一些心中那时时要涌上来的焦躁之感。
“想你了,那天回来的时候其实我挺害怕的,怕挺不过去,怕吓着你。”
阎云舟的手在宁咎的腰间收紧,宁咎回抱住了他,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吻在了他的唇瓣上,就如前两天的那个吻一样,没有丝毫收着力道,好像只有感受着那唇瓣的柔软和微凉,他才确认这人确实是在他身边的。
阎云舟尽力回应着这个吻,宁咎就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野狼,不断地啃食,索取,却又带着极端的克制,他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将阎云舟的唇瓣咬出血,却还是不断地蹭着,那本身寡淡的唇色都被他蹭的通红一片。
阎云舟的手抚在宁咎的脖领后面,像是捏着狼崽子的后脖领一样,两人分开的时候呼吸都有些粗重,阎云舟甚至有些喘息,他偏过头呼吸,空气重新填满了肺部,他抬眼看着那个呼吸也还没有平复的人笑骂一声: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跟个狼崽子似的?”
宁咎的手搂着怀里人的腰,熬了一个大夜之后让他的眼中还是布上了一些红血丝,这样凝着一个人看的时候便无端出了几分偏执的模样,他将阎云舟被风吹乱的碎发拢了一下,唇峰微挑:
“是我之前太怂了,让你有了我是一只小绵羊的错觉吗?”
低缓的声线飘散在了风中,阎云舟握住了他的手腕,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宁咎时候的模样:
“是啊,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从哪来的这么有意思的小绵羊啊,一会儿乖,一会儿炸毛的,原来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崽子。”
从阎云舟受伤之后,宁咎便几度缺乏安全感,只要阎云舟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总是喜欢有肢体上的接触,这会让他的心里踏实,他再一次凑了过去,像是一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凑到了阎云舟的脖子边上。
脖子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阎云舟多年在战场上,对这个地方自然是异常敏感,下意识要向后退,而宁咎却再一次欺身而上,吻在了他的喉结边上,阎云舟拿他没办法,只能惯着他作妖儿。
阎云舟常年在战场上,哪怕是这一年病痛缠绵,长卧病榻,皮肤也算不上白,宁咎在那人的喉结处用力吸了一下,赫然一个暗红色的血印子,他的呼吸微重,凑到了那人的耳边低声开口:
“做狼不好吗?我愿意做你身后的狼王,你指向何处我就打向何处。”
宁咎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真的就像是狼王守护领地一样,他不容许怀里的人再有任何的闪失,他允许他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他愿意在他身后守着他。
阎云舟感受到了宁咎强烈的情感,从前他只觉得宁咎应该喜欢他,从未在他的身上感受到过这样强烈的在乎,但是当宁咎现在想要时时挡在他前面的时候他反倒是心疼了。
他也吻了一下宁咎的唇角,带着安抚的意味:
“乖,狼王也不用将自己逼得太紧了,我瞧着心疼。”
宁咎没有说话,只是窝在了他身边,拱一拱的动作让阎云舟的心中一片和软,大战将至,这样平和的午后并不多了。
阎云舟精神差,太阳这样晒着,他没一会儿便迷糊了过去,宁咎的目光始终凝在他的身上,目光偏执热烈,盯在阎云舟的脖子上,那里有一个明显的红痕,他要让这个人始终在他身边,谁都夺不走。
直到有些起风了,宁咎才抱着软塌上的人回了屋子,阎云舟下午醒来的时候拍了拍宁咎开口:
“将窗幔拉开一些。”
宁咎侧头,随手撩起了窗幔,这才顺着阎云舟的目光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地图,就知道这人不会安静几天的,这几日外面消停,他才能放下心来,想要让他什么也不想,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也就没有拦着他看地图。
阎云舟靠坐起来一些开口:
“明日瞭望台应该就建的差不多了。”
宁咎哼了一声:
“果然,在床上躺着也不影响王爷运筹帷幄。”
榻上的人笑了一下:
“我画的图纸我还能不清楚?煜安,和我说实话,你改良后的炸药,加上瞭望台能打到多远的位置?”
阎云舟知道上一次肖淮率兵突袭就是冲着他过来的,吴寒的手中虽然有肖淮这一支水军,但是他们渡江的胜算却并不算大,他料定在那一次之后他们不会再轻举妄动,所以这些天来他倒是真的能放下心来被宁咎关在屋子里,不问营中之事。
宁咎也坐了下来,唇角带着冷然之色:
“上午的时候测试了一下,大概能到300米吧,将将能到对岸的距离,想要打到他们的船只更容易一些。”
阎云舟看着他的样子就像是恨不得直接将炸药扔到那些船上,他握住了他的手,放在手心上颠了颠,笑着出声:
“狼王息怒,你若是将那些船都炸了,我们还过不过啊?”
这一句狼王让宁咎轻轻一晒:
“这不没炸吗?我知道船只造起来不易,这样和朝廷的军队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啊,总是要过江的,但是他们也不傻,两次偷袭之后不会敢再靠进了,何况现在他们也自诩手中有火药,多半是不会直接过来的。”
阎云舟盯着对面那地图中河道的一个位置:
“朝廷不怕等,但是我们,咳咳,我们等不起,你看那里,汾河的上游要比下游细窄不少,现在还没有到雨季,有些地方其实并不宽,我们不能这样坐等,你看那里,那个叫麻袋口的地方,那的对岸是西边靠着一个土包,我想用小船趁着夜色渡过去,将炮火架设到对岸大的土包上。”
宁咎看向了他说的那个地方,阎云舟说是土包的地方在地图上是画的一个山的形状,不过听着他的意思应该是并不高的山,他明白了阎云舟的意思,他们此刻没有肖淮手中那样的大船,是不可能栽太多人过河的。
但是不过河,就意味着这样的僵持,便是正中了对方的下怀,所以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想办法将兵将送到对岸,并且借由火药的优势守住那一片的地方,只要能够暂时瞒住对方的耳目,让更多的人过河他们就有一争的机会。
宁咎看了看时间,出去将杨生送来的药端了进来:
“好了,先喝药,再想这些。”
阎云舟接过了药,宁咎抬头看着那河道,阎云舟说的地方距离他们这里尚且有些距离,但是这么窄的河道,对岸的人也必然会防着他们,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阎云舟忽然呛咳出声,手中的药碗都有些不稳,他忙接过了药碗:
“怎么了?”
“咳咳,没,没事儿,有些呛到…”
宁咎做到了他的背后帮他顺了顺胸口,看着还有半碗的药难得打趣:
“你不会是不想喝药吧?”
“胡说。”
阎云舟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才开口:
“煜安,你说你做的那个炮火可以引燃东西是吧?”
“嗯。”
“那里,那里就是肖淮停靠的船队,你可将你的弹药射过去,也不用太多,不要烧掉全部的船只,船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一旦船上起火,他们便顾不得其他。”
“你是想声东击西?”
确实,这边是船若是都着了,对面的大军恐怕都要慌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其他的地方。
宁咎还是没有让阎云舟出门,而是傍晚的时候到了大帐,说了阎云舟的想法,李彦几人立刻去看了地图,李寒抱拳开口:
“殿下,我愿带兵为先锋,只要我们的炮运过去,我一定能守住两个时辰。”
宁咎坐在了一边:
“王爷只是和我说了这么一个想法,他身体不好,多思不得,具体如何排兵还要殿下安排,这一次若是动则必定要赢,否则我们很难再有第二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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