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哦?你在和我说话?”
无笙转头看向那侍卫, 虽说脸上的笑容仍旧温和,眼中的温度却逐渐冷却下来。
“是,是的, 我, 我,我很久之前曾膜拜过您的英姿, 我很, 很, 很崇拜您!”
他说着,手也激动得不停抖动, 简单的铜制刀镡折射出一道亮光, 晃过他略微瘦弱的脸,以及上面惶恐又狂热的表情。
无笙暗自心想,这个侍卫曾经膜拜的“神”绝对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不仅声音与自己相似的“人”......
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存在, 也曾同样穿行在各个副本之中, 可他究竟在图谋什么?
无笙面上不显,语言循循善诱:“我似乎记得你,在很久很久之前?”
那侍卫闻言,神情明显更加激动。作为普世中再平凡不过的一员,他竟能被圣洁俊美的神明所记住。他再次开口, 几欲破音,“您,我,我居然能有荣幸被您记住, 这实在, 实在是太不不可思议了, 我我是说......”
这人垂眸低头,嘴唇哆嗦着,语不成句。却没发现,无笙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双眼处。
而在其语言激动、再次抬起头时,两人间不过一个对视,这侍卫便瞬间停下了话语,面色一滞。
无笙开口,声音平淡而冷漠。
“说出一切你所知道的。”
“是......”
“那是在帝释神子自您手心诞生之前。您从冰冷的神像中缓缓走出,那年我还是个孩子,随着三川烟火祭的活动登上神社,您就站在悬崖上,安静地看向挤满山道的人。”
在当时,这人其实也并不知道那就是高天神大人,只是通过那华丽的服饰,天真地认为:善现神社的宫司大人,竟如此好看,传说中无比威严的大慈悲像,也并不可怕,甚至无端美丽。
“后来,神社后面的湖泊结上了冰,您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离开。只听说在一年后,宫司大人发现了神像手中的帝释神子,为了庆祝这个美好的日子,四大家族的前任家主联合高呼,设下了神诞日。”
在神明生日的这一天,人们在这一天尽情倾诉自己的愿望。
神却说,他不愿意。
无笙并不觉的那“高天神大人”会无性繁殖。比起这个,他更愿意相信,那所谓的帝释神子,只是被那怀种早有预谋,推出来承受苦难的。
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无笙快速查找着这npc的记忆,却很快感觉感到了疲累,其回忆中也再没了具体的线索,如同被流水冲刷后般干净。
而其上的种种,更像是另一个他对自己的炫耀——
看,这些都是我做的,只要我想,便可以轻易影响数十万人,乃至他们未来一生的走向。
即所谓的高天神大人,所谓诞生于神像掌心的帝释神子。
而你呢?无笙?你又做了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无笙收敛眼睫,这句静默的质问,仿佛与谢微言许久之前的嘶吼层层重叠,只是一声晴朗,一声喑哑。
无笙?你不过万千种可能中令我侧目的一种,你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笙宝,你是万千次覆灭中唯一的奇迹,你才是最初的真实。
他们.......好吵.......
不远处的时影,却敏锐地瞧见那npc侍卫出鞘一截的刀,如同被什么东西给控制......
“无笙?无笙。”时影轻声扯着无笙的衣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心,他见无笙伸手扶额,一向呆萌的眼神中闪过几分思考。
如果有问题,杀了不就好了?
不过一个npc而已。
无笙撤下手来,他并没有抬头,却按下了时影已经起势的动作,对其沉默地摇了摇头。
这人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能死在他们手上。
他口中的“高天神大人”,那个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明显在利用这个侍卫。
礼物......
按照自己的了解与推测,这更像是一个诱饵,目的是让他们为了自保......而了结这个npc。
那人的傲慢,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他在引导诱骗自己,或者是时影,若这个侍卫只是引爆线,那炸弹会是什么?
如果侍卫在这里死去,便可能惊动什么东西.......不,那人一定安排了什么,只要这个侍卫一死,就会立即惊动赤松一族的现任家主。
时影已经触发了死亡条件,外头有着一个boss在守株待兔。如果再惊动里头这个......让那小女孩都惧怕到不敢进来的某种存在.......
结局无非死路一条。
想明白了这点,无笙抬眸,忍着脑仁出传来的抽痛,竖指抵在唇间,而后开口:“嘘,你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
“整个西院,今天一片平静。”
“是......今天的.....整个西侧院子.....一片平静.....”
无笙眼前开始一阵阵的发黑,他强忍着不适拉着时影转身离开。
经过实际操作,他已经对这个花种的巨大权能有了深刻的意识。仅仅百分之十的继承,他便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不仅可以对高级玩家造成极其短暂的、类似催眠的效果,还能对低级玩家或者npc的思考与认知造成干扰。
虽说现在的这些动作都会带来无比巨大且危险的负面影响,但若是继承比例累积到了大于等于百分之八十......
也许一个眼神,他就能完全改变其他人的认知。
多可怕啊,不是吗?
连同无笙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无笙?”
“别问,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但是小蘑菇,我并不打算回答你。”
时影抿着唇:他真的好过分,不过看在首席哥哥的份上,自己就再原谅他最后一次。
真的是最后一次,真的,他发誓。
在月亮爬起时,无笙与时影成功找到一个足够偏僻,也足够隐秘的造景视线死角,两人一同蜷缩在小小的空间中。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却能给人带来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无笙很是疲累,白天三次的思维操控,让他久违地陷入了浅眠,即使睡得仍不算安稳。
按理来说,高度疲累的大脑,是不应该做梦才对的。
可他却陷入了一个诡谲的梦境之中。
—“请问,这是哪儿?”
—“我亲爱的孩子,这里是三十三重天的中心,一个也许未来会成为你家的地方。”
—“也许?是么?”
—“是的,亲爱的孩子,这一切的选择权在你自己身上。”
—“嗯?”
—“我们将会为你描绘这个世界,为你描绘你的父母,如果你对此都感到满意,那么你才会来到这个世界,与我们相见。”
—“那我如果不愿意呢?”
—“很抱歉这个世界不能吸引你驻足,我们会送你离开,尽管心中十分不舍。”
—“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的?”
—“这里万山载雪,月色千钧。人们行走在清晨与黄昏,在这个不是非黑即白的时刻,分享百分之十三的幸福。”
—“那剩下的百分之八十七呢?”
—“百分之二十的辛苦,百分之十七的嚎哭,百分之二十五的嘶吼与百分之二十五的痛苦。”
—“抱歉......”
—“这个世界让你失望了,对么?”
—“不,是对自己的失望,我的懦弱、踌躇、徘徊......谢谢你为我介绍这个世界,我要走了。如果...很久很久以后,我选择降生在这个世界,会有一个怎样的名字?”
—“三十三重天国,名曰帝释。”
—“再见......”
—“再见。”
梦中小小的影子逐渐远去,无笙却见另一个熟悉的影子笼罩在太阳之上,将原本化成星星的光,给强行拽了下来。
[小可怜,想清楚了?那人有给你讲过童话故事吗?]
—“你是谁?请放开我,我要离开了。”
[童话故事中的人物,他们至少能享受占据生命时长百分之七十五的幸福,这将远远超过往后你要去的所有世界。]
高天神看着这个孩子,笑得无比温柔。祂知道,他在犹豫。
如同他描述自己一般:懦弱、踌躇、徘徊......
[请自我的手心诞生,作为神的宠儿,去亲身经历童话,拥有“帝释”之名,享受高于生命时长百分之七十五的幸福。]
—“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我会抹去你诞生前的记忆。在约定的幸福到来之前,你不能杀害这个世界中的,哪怕一个人类。
你将在生命周期的前百分之二十五,承受世上所有之恶。期间你若是违背与我的约定,那么,我所做的承诺将会全部作废。]
—“我答应你。”
高天神大人缓缓展开笑颜,他丢下神乐铃,金色的铃铛散落一地,从第一阶石阶开始朝山下滚去。而后,他又褪下了纯白鎏金的华美神装,将之随意抛弃在水潭中。
[好了,帝释,轮到你接班了。]
嘶,不好意思,我年纪大了,还有一个消息忘记了告诉你。
你是神,与这方天地同寿。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于本章中帝释的故事,灵感来源于芥川龙之介的《河童》。在《河童》文章片段中:描述了一个大约30岁的精神病人,自述之前误入河童国的所见所闻。那里孩子出生前父亲会询问是否愿意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不愿意会打一种特殊的药物在产妇身上,孩子就会去了。
当然,这个副本和原文有着非常大的出入,亦没有套用任何原文原句。《河童》后面的内容与哲理都还有着非常之多,例如:主人翁后来回到人类世界,不适应人类的生活,他想再回到河童国,结果被医生抓住,诊断为精神病着关起来,却不知究竟是人类有病还是主人翁有病。
此副本也只是借用了其中一点观念,也就是:“当祂愿意时,才会降临与世。”
提前注明,希望各位小天使阅读愉快。
第124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11
难得宁静的夜晚, 赤松家那诡异的火焰烧了整整半夜才堪堪熄灭。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却没想到,这里后半夜又毫无征兆的下起了大雪, 直到现在天色泛白都没有停下。
无笙幽幽醒来, 眼睫上凝了不少白霜,大半身子也被冻得僵硬, 但那个梦.......
神山上的神社, 神宫中的神子, 始于一场骗局的降临。
时影还没醒来,他在睡梦中隐约感觉自己的手在被人轻轻拍打着, 这是叫醒一个人却不让其被惊吓的最好方法。
在睁开眼的一瞬, 无笙同时示意他不要出声。
外头的天色还没大亮,时影眨了眨眼,随即屏气凝神,听着远处传来的嘈杂人声。
“快些, 嘶, 今天天气是真冷啊,昨天院子里起了好大的火,还好没有出人命。”
“我们再快也没用,就算现在立马去山道,那也是连末端都挤不进去, 更不要说什么登上神山,许愿参拜。”
“哎,我什么时候能够看见神子大人啊!对了,你知道吗......”
探讨的声音忽地又压低了几个声调, 时影听不太清楚那带着口音的谈话, 索性朝无笙怀里缩了缩。
很暖和, 外面的天气好冷,会被冻死的.......
等等,我的孢子!
嗯,还好,还活着,把它朝里塞塞......
无笙没管时影的小动作,白霜落在他的脸颊,被略微回暖的体温融化成如泪般的水渍。他闭上眼睛,将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听觉上。
“家主大人早......他的侍从.....出发.......神社?”
“对.....也奇怪.....告诉我说.....进了神子房间....出来....”
距离实在太远了,无笙也只能听个断断续续,根据破碎的词语推测其中大概的意思。
问题果真出现在神社,而今天就是神诞日。
时间还剩多少?尚且不说那些还未被解开的疑问,无笙看向自己无比健康的生命值,这才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通关率不足6%。
不应该如此平静才对。
无笙与时影一前一后的从角落中钻了出来,四周紧闭的房门后,烛光映照出其中的数道影子,但却非为正常人类的模样。
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人影的队友,无笙猜测,他们很可能是被随机分配去了四大家族。
这个副本一共四名玩家,京都存有四大家族,说是巧合都没人敢去相信。而到了现在,他们出现了一个共同目标地点——善现神社。
无笙笑道:“我们该走了。”
蜿蜒的山间小道上,在今天挤满了人,山脚处尚且可以看见热闹的摊贩,可越往上走,入目便只有数不清的人头了。
这场从后半夜突然袭来的恶劣天气,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转好的迹象,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显得更加可怖,不时有小孩哭闹的声音传来。
谢微言与顾凉也是混迹其中,观察着这些神情越发不对的“民众”。
一路沉默无声,顾凉紧张得近乎同手同脚。尽管面容稍有差别,可他们几个对这“npc”的真实身份都心知肚明。
这条破鱼,上几次那是太忙了,等这次自己出副本后一定要天天喝鱼汤!!!
顾凉:而在副本内,避免挨揍的最佳方法,就是坚决不和这个暴力狂交流......
可是我嘴欠。
到了半山腰,一些人自觉停下了脚步,神社的巫女捧着黑色的斗篷走向前来,递给所有准备继续上山的人。
谢微言拿起这分外眼熟的东西,询问道:“这是什么个规矩?”
而他身边的巫女轻身细语:“为了不让路上的妖怪记住各位大人的模样,也...为了不让在位神明记住各位大人的模样,所以在高天神大人还在时,便有了这个规矩。”
在这一天的最后一段路上,他们不能有任何的特立独行之处。
为了保住性命,为了不被偏爱。
谢微言接过斗篷,动作熟练地给自己披上。格外宽大的兜帽,加之投下的阴影,所露出的不足半张脸。
顾凉自然也逃不过,他一边穿一边小声嘀咕:“什么破烂习惯,和苍白之城里那个失心疯的神一样恶趣味。你说是不是?”
谢微言转头,轻飘飘地扫过顾凉一眼,没开口搭理他,转身跟上了人潮。
不知道笙宝那边怎么样了,那朵心机蘑菇要是没有闹腾,那自己就由着他去,要是闹腾了.......
也就是现在没人能看见谢微言的表情,若是无笙在这里,只需一眼便可以翻译出——
我在酝酿一个坏主意,你可能会生气,但我不会在意,顺便提醒一句,待会可以稍微跑快些。
或许黎白也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但显然这些聪明人里并不包括顾凉这个小可爱。
二人终于到了半山腰,这截路上人流明显少了不少,谢微言粗略地望去,山道上所剩下的人不过十分之三,约莫一百出头。
他们为什么不继续上山?
[为了不让路上的妖怪记住各位大人的模样]
谢微言轻微停顿下脚步,顾凉难得地理解到了其中深意,低声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尽管没有看见他的具体表情,顾凉却无比清晰地察觉出一丝微小的,极其浅淡的,几不可闻的.......嫌弃。
谢微言:“废话。”
顾凉:你看!你看!果然有!
那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亦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周围的行人自发维持着秩序,在纯黑的斗篷下,大家都是一个模样......
似乎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从自己脚边划过,顾凉略微瞪大了眼,汗毛瞬间竖起。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朝后爬去了.......
顾凉难耐地想要回头,却被谢微言一把扭回脑袋。这人手下没有留劲,也多亏了顾凉实力不错,足够抗揍。
“这里不能朝后看。”谢微言低声开口,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顾凉沉默着,即使脚脖子那儿依旧凉飕飕的,却感觉心神和思维被拽回来了一大半。
嘶,就是脖子有点疼......好像脑袋要掉下来了.......
谢微言让顾凉走在自己前面,被斗篷遮挡住的神情一片凝重,似乎在思考分外沉重的事情:这个小十,这种智商,到底是怎么在那么多副本中活下来的?
难道真是傻人有傻福?
哎,这风是越来越大了。
谢微言伸手晃了晃,能见度已然降得极低,这雪落得又密又急,只看着便有些令人喘不过气,连着周围大家的呼吸声都重了不少。
他略略偏头,视线透过眼前略微透光的布料,却忽然发现,这山道上的人,似乎多了不少?
原本只有一百出头的人数,现在熙熙攘攘,粗略扫上一眼,恐怕得上两百了吧?
多了近乎一倍。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混了进来。
因为“人数”的增加,参道上明显变得拥挤了不少,摩擦在所难免,连带着出现了一些不属于人类的低吼示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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