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无数的人路过了他的身边,麻木不仁地无视他的挣扎,他窒息难耐,拼命地呼喊,却只能吐出几声喑哑的痛哭。
最终,黑泥淹没了他,连带着他拼命伸出的手。
还在抗争些什么呢?
为什么要去抗争?
郑景和瞬间站起身子,高声吼道:“急救!”
作者有话要说:
请先不要责怪郑景和,他只是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第169章 伊甸园:23
国安部最近的气氛格外紧张, 任谁也没有料到,被评为高度危险的异常存在,竟然会几欲精神崩溃。
他是否表现得过于弱小?
国安部副部长芸堇华听闻消息, 也是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见着了郑景和颓废的模样,一手打掉了其手上的烟头, 语气冷淡:“国安大楼从今天开始禁烟。”
“尤其是你, 郑大部长, 这次又是怎么个想不开,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郑景和沉默着, 最后他抬眼, 定定地看向芸堇华,“我找到他了。”
芸堇华略一沉吟,大致明白了郑景和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弯腰将烟头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同时开口:“所以就把人搞进ICU了?”
“抱歉, 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什么?是没有想到他会是真实的?还是没想到他会失控?”
郑景和眼神并不聚焦,他看向躺在病床上单薄到毫无起伏的无笙,将头靠在冰冷的墙上,内心格外复杂:他可是神啊,神也会崩溃流泪吗?
芸堇华轻叹出一口气, 随即询问:“那渡善寺的事情还要现在告诉他么?”
郑景和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眼神仍未聚焦,整个人看上去魂不附体,足以与天桥下的流浪汉一决高下。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 无笙靠着营养液输入勉强维持住了生命体征, 整个人却是日渐枯槁, 眼角仍旧不时地沁出泪来,直至干涸。
无笙双眼紧闭,脑中数次闪过同一陌生的身影,他不断的在自己眼前倒下,偶尔能够撑着最后一口气倒在自己怀里。
而自己......是在哭么?
渐渐的,无笙口中不自觉的哭喊,变成了克制的低泣。
原来这人名叫谢微言。
一个生来就为了爱我的存在。
我用最贴近心脏的肋骨为他塑造身体。
他说:我是你的,永远都是,我发誓。
我计划了一场盛大的献头仪式,换以一次摧毁游戏主机的机会。
他在我的计划之外。
他朝我伸手,笑着开口:“那片蔷薇花偷偷告诉我,说你好难过。”
我看见自己颤抖着探出手,哽咽着回答:“都凋谢了。”
“那又怎么样呢......”他低头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无比温柔,“花期会过,我不会走。”
“真的么?”
“真的。”
无笙垂首,低骂出声:“骗子。”
一双双伸出的手陡然破碎,在无数的碎片中,无笙看见这人不断在自己眼前死去,渐渐的没了声息。
他拼命的伸出手,最终却只是徒劳,什么都无法挽留。
你在哪儿?
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离开?
神也会哭泣么?
无笙赤脚走过的每一步都是爱的足迹,但是现在他驻足回望,却发现一路上都是爱人的尸体。
我...想你了啊......
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离开......
直到再也支撑不住,在无边无际的空间里,他双膝一软,双手掩面恸哭。
可一闭眼,谢微言带血的面容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应该是很疼的吧?又怎么会不疼呢......蠢货.....
又是熟悉的身体倒在怀里,无笙颤抖着手抚上谢微言的侧脸,他不断地询问自己:究竟怎样才能挽留?
每一次都是如此。
多少个世界了?
数不清。
你去哪儿了?
你还会来找我么?
你找到我了还会离开么?
可是谢微言已经不能再回答他。
他离开了,散落四周,无笙却没有办法将他再次拼凑起来。
......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月了,再躺下去.....”郑景和皱着眉,望向现在还没有清醒迹象的无笙。
芸堇华紧盯着手中平板,而随着上头的数据不断划过,她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格外严肃。
她看向郑景和,唇瓣张合却没有出声。而郑景和似乎瞟见了自己副部长的惆怅,于是默默点头。
芸堇华指尖一颤,当即关闭了无渡的死亡消息。
郑景和深吸一口气,似是呢喃:“我没有料到,GA659带来的回忆会给他带来这样毁灭性的打击。”
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然会选择这样做。唯有这样,我才能最终确定他不是复制品。
芸堇华的眼神很是疲惫,有关于无笙的事情,郑景和只是挑挑拣拣地告诉了她冰山一角,其中的沉重却仍旧让她感觉喘不过气。
因为从每个人的角度来看,每个人在每一个时间段的选择都是正确的,但最令人心痛的就是,所有人的选择都是对的,但加起来以后构成的整个故事就是不对。
悲剧就此诞生,可没有谁是错的。
她不由得询问出声:“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还要怎么做?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屏幕上,原本呈现的无渡死亡证明忽然消失,随之替代的是芸堇华从未见过的场景。
“这是谁?无笙?那抱着他的人是谁?”
芸堇华捂着嘴,美眸因为震惊而睁大,她匆忙错开视线,却仍能听见无笙声嘶力竭的嘶吼。
世界上有多少人,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眼前死亡?一次又一次的在自己怀中咽气?
她发觉无笙的瞳孔逐渐失去了光彩,每一次轮回都是惨剧的重演,他用尽全力的挣扎,却始终无法改变结局分毫。
血是滑腻的,它让两只手无法紧握。
也难怪他会变成现在这样......
透过厚重的玻璃,芸堇华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的无笙。他的长发光泽暗淡,氧气罩下的嘴唇也由漂亮的淡玫瑰色变为苍白,带着皲裂的口子。
花期到了尽头,几近枯萎。
郑景和抬手扣上了屏幕,“我有事离开一周,麻烦你看牢他了。”
“这算是国安部的命令吗?”芸堇华移开目光,声音低沉。
郑景和闻言露出一丝苦笑,“不算,记在我的私账上,包括无笙的治疗费用。”
芸堇华点了点头,“那我去申请撤销无笙在国安部的异常存在编号。”
“先不急,”郑景和神情严肃,他得先回一次游戏,无笙的回忆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芸堇华的平板上。难道是游戏主机的操控?它又找到无笙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郑景和离开得匆忙,所以他并未发现隐藏在角落里半大的赵平安。
少年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却在看向无笙时,眼中划过一丝晦暗。
“原来你在这儿啊......”
“平安!”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赵平安缓缓转身,收敛了笑意,说道:“给老师送病案,迷路了。”
“我带你过去吧,这边都是重症病人,老师在三楼......”
“嗯好,麻烦你了。”
......
又过了三个月。
期间无笙终于醒了过来,经过好几位专家教授的多次商议后,成功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而郑景和赶来时,便见那削瘦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他站在门口,低声询问一个小组成员,“还没有开口说过话?”
那人摇头:“不是,他询问过无渡的情况,但我们没得到命令,不敢告诉他。”
郑景和有些头疼地摸了摸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格外扎手。
以无笙现在的精神状态,受不得哪怕一丁点儿的刺激。
“推他出去晒晒太阳吧。”郑景和的声音沙哑,对身边的小组成员开口。
那人正要答应,却又听见一声清越的声音,“我来吧。”
郑景和忽地回头,便见一个笑得露出小虎牙的少年正朝自己走来,眉眼深邃,一身白大褂干净整洁。
这么年轻?
“我是方教授的学生,老师让我来照顾病人,”他眨了眨眼,神情看上去很是干净纯粹,“而且我前几天刚进国安,部长。”
郑景和看向自己眼熟的组员,见这人点头示意赵平安所言非虚。
“行,那你来吧。”郑景和自觉自己下手没轻重,而且无笙大概率也不愿意看见自己,还不如让个新人来。
赵平安闻言笑得更加灿烂,他对着郑景和点了点头,弯腰将无笙打横抱起,动作轻缓的放在轮椅上。
门外郑景和忽地垂手,眉头舒展开来,“等一下。”
他掏出从无笙家里找出来的玻璃瓶,这只水母虽然也是个异常存在,但它的危险程度极低。况且“吉安”无论是幼年体还是成年体,都算是一种友善的未收录生物。
这也是郑景和会将它还给无笙的原因,并且经过几个月的观察和记录,他们已经留存了这只吉安的“身份编号”。
而玻璃瓶中的谢微言一看见无笙,便急得不断翻跟头,吐出一串又一串细密的泡泡:笙宝!我的宝贝怎么被你们弄成了这样!!!啊?!!!
半响后,这只水母似乎安静了下来,连同玫红色的心脏也减缓了跳动。
谢微言面无表情:这个世界的游戏波动一天比一天强烈......
呵,等游戏的监视一过,这些人都得死。
自己呵护了那么多场轮回的宝贝儿,整天捧在手心中的珍贵存在,居然被这群人折腾成了这样。
快要枯萎了。
谢微言心疼得直抽抽,整个透明的身体都沉淀在了瓶底。
随后他被郑景和塞进了无笙手中,透过玻璃瓶身,他看见自己爱人枯槁死寂的眼眸缓缓转动,像是许久没上润滑油的齿轮。
细软的触须贴上瓶身,谢微言格外小心却又反复不停地询问。
你还好吗?
还疼吗?
对不起。
对不起......
第170章 伊甸园:24
看着这只外形瑰丽的水母, 无笙第一次做出了回应,他略微抬起食指,眼看着就要对上那些紧贴瓶壁的小小触须。
分明是这样微小的动作, 却已经是它拼尽全力的结果。
眼看着他们就要隔着玻璃彼此触及, 赵平安却忽然貌似无意地拿过玻璃瓶,饶有兴趣地询问:“部长?这就是吉安么?”
除了谢微言, 没人发觉无笙陡然暗淡的眼神, 与指尖极其微小的阻止动作。
他变得更加沉默, 沉寂得如同落满枯叶的死潭,石子跌落, 却转瞬便被吞噬了个干净, 连坠落的涟漪都未曾散开。
“嗯,”郑景和随口回应,又将这只小水母放回了无笙的怀里,可那只剩下一层皮的双手却没能再做出归拢的动作。
玻璃瓶中, 谢微言急得差点触须打结, 他翻滚着身体,内心不断重复:笙宝,宝贝,你快抱抱我……
随后,只见他忽地停止了动作, 动作舒缓地在水中沉浮着。
游戏意识似乎在逐渐抽离这个世界。
谢微言悄悄地抽出一丝精神力……
笙宝还不认识自己,得慢慢来,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不差这一会儿……
谢微言不断地给自己洗脑, 同时一点点地给无笙做着心理暗示, 以此修复他濒临崩溃的精神与感知。
笙宝, 你看,又是一抹绿。
我将你的苗圃打理得很好。
所有枯萎的根系都已经成为了新的肥料。
失去的,迎来新生。
可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啊……
谢微言心疼得难以喘息。
我小心翼翼擦试着的宝贝……居然被别人弃之如敝履。
谢微言又抽出一丝精神力,猛然扎进赵平安脑中。
他不相信这人的举动是无意的。
谢微言猛然一怔,心道:果然。
这人的灵魂一片空白,或者说,里面什么都没有。
又是一个游戏的复制体,不过这次复制的是谁?
不过这个疑问谢微言并没去深究,副本里无数玩家都在使用存档点。哪怕游戏再挑剔,挑挑拣拣,也总会选出几个它看得上眼的进行复制。
只是它似乎从不明白,“复制”与“创造”的区别,即它与神之间的鸿沟。
谢微言瞬间便舍弃了赵平安,继续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无笙脆弱的精神思维。
他在那些记忆的碎片里发现了过往的影像,便大致明白了自家宝贝的遭遇。
每一次都这样痛苦……重叠在一起可还得了……
一缕阳光投射入水中,谢微言瞬间回过神,才发觉无笙已经被赵平安推出了住院大楼。
外头春光明媚,一缕又一缕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地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光斑。
路上被养得油光水滑的橘猫悠闲地伸着懒腰,沐浴在阳光下,连人也变得暖洋洋的。
一路光影明灭,无笙坐在轮椅上,白皙的似在发光。
可他又是那样的枯槁。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赵平安打着招呼,他也一一点头回应,直到一个小护士急急忙忙地跑来,“赵医生,三个月前的那个死亡案例,患者名叫无渡的那个,您还记得吗?”
“尸体运输的时候出了岔子,我们……”
无笙忽的抬起了手,紧握住了一旁的赵安平,气力之大,几乎可以令人听见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
即使这样,赵平安脸上的神情仍旧是亲和的,他温声询问说:“怎么了?不舒服吗?要回去躺一会儿吗?”
无笙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盯着赵平安,视线由最初的尖锐逐渐变得惶然,像是受困于蛛网中的昆虫。
他像是自己说服了自己,又像是自己放弃了自己。
赵平安见他这模样,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回去之后我和老师商量商量,根据情况给你开一些精神治疗药物。”
谢微言忽地抬起头,他虚着眼看着这人,视线无比危险。
那些药但凡落在了无笙手上,但凡自家笙宝看见了那些瓶瓶罐罐……
赵平安推着无笙回了病房,没有了阳光,风从宽大的裤腿衣袖不断涌入,倒是有些森冷。
年轻的医生忽地停下了脚步,转而去护士站拿了一张薄毯,蹲在无笙身前,小心翼翼地给他盖在膝上。
“还病着,经不得吹,小心着凉。”赵平安眨了眨眼,整理好薄毯之后却没了动作,两人保持着一个暧昧的距离。
半响后,他忽然轻笑一声,“我们先回去,这里人开始多了。”
无笙仍旧没有反应,只是紧紧捂着玻璃瓶,里面是他的小星……是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唯一属于他的存在。
感觉到游戏意志终于完全消失,玻璃瓶中的瑰丽水母只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随后,一个极具压迫感的成年男性身影逐渐在黑暗中清晰起来。
谢微言坐在病床边,看着睡梦中仍旧紧皱眉头,蜷缩成一小团的无笙,眼中溢满了温柔与心疼。
别怕……
他俯下身,格外克制地在无笙眼尾落下一吻,转瞬即逝,他不想惊醒这好不容易才得以入睡的人儿。
三楼值班室,今晚里面只有赵平安一人。
谢微言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脚步极缓。
随后,他毫无征兆的抬脚,将趴在桌子上补觉的赵平安一脚踹落在地。
巨大的声响传来,却没法传出这扇大门。
赵平安揉着手肘站起身,笑嘻嘻的开口说:“还在想你多久会找过来,怎么,这次舍得让无笙躺上好几个月?”
谢微言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并不言语,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儿,便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
他收敛了在无笙眼前的所有温情,一双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与谢微言多年沉淀的威严相比,赵平安到底是太过稚嫩,他率先败下阵来,只说道:“怎么?想杀了我?”
我可是游戏放在这个世界里的定时警报,我哪怕死了,也要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谁知谢微言的眼神逐渐变得戏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平安,声音低沉而冰冷,放缓了的语速令人极其不安。
“赵平安,你要知道,有些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你觉得我会让你轻易赴死?”
“你太天真了,也太小看我了。”
他握住赵平安的小臂,略微前倾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游刃有余的绝对掌控。
而赵平安在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忽然一颤,随后身上的每一寸都在迸发出难以忍受的剧痛。
无数钝刀一点点地剜下血肉,赵平安在短短一分钟便沁出满身冷汗,双眼不住地翻白。
“看来你的游戏‘主人’并不太爱你,无论是这具身体还是你的精神,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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