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德的大脑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开始感到恐惧,可某些东西却始终无法从他的身体之中逃脱。
他猛烈地开始挣扎了起来,他死死攥着夜烛的手腕,而更多的力量开始不断地从他的身体之中涌出,几乎全方位地开始反抗夜烛。
“就是这样……很好……乖孩子……”
在被力量吞噬的隐约之中,艾维德几乎能够听到夜烛在他耳畔轻笑的声音。那阵声音几乎比任何魔物低吼的声音都要令人恐惧,也让他的力量更为混乱。
“轰隆!!”
聚类的震动感瞬间裹挟了整个房间,几乎就在一瞬间,四周的一切都开始不断地被撕裂,巨大的力量甚至直接震碎了一座座书柜,径直贯穿了厚实的墙壁,以及夜烛所设立的屏障。
“哗啦!!”
甚至,那是连艾维德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的速度——他几乎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打碎了屏障,从禁锢的牢笼中冲了出来。
艾维德的手紧紧抓着窗沿,他看向了冰冷的月光,眸子里流转着无数几乎要将他压倒的情绪。风将他宽大的风衣吹起,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而夜烛就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要逃走吗?”夜烛笑道,
“可以啊,你当然可以试试。”
“如果你真的能够逃走的话。”
艾维德摁住了开始发疼发胀的大脑,他毫不犹豫地从窗沿上跳了下去——就在他的脚接触到地板的那一刻,他开始疯狂向前奔跑了起来。
他的耳畔仿佛只剩下了风声,他的速度变得极快,仿佛他也变成了风的一部分,彻底融入了这片虚无缥缈的世界。
他甚至看到了那些驻守在一侧的骷髅卫兵,可奇怪的是,它们谁都没有阻碍他,甚至彬彬有礼地向着两侧退去,为他准备了一条通往大门的,顺畅无比的道路。
“砰——”
艾维德猛地推开了沉重的大门,而狂乱的沙尘暴直接扑面而来,几乎遮掩住了他的全部视野。
蓝发的青年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几乎无法看清楚自己眼前的路,可他也绝対不会回头——仿佛只要他回去,就会有比荒芜之地更为可怕的存在会在等着他。
“你要走吗?艾维德?”
夜烛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魔王就站在他身后注视着他,那双暗红色的瞳孔似乎带了点笑意,甚至有些鼓励的意味,
“你会死在那里的,不如留下来吧,只要我在这里,我就一定会保护好你。”
他甚至向着艾维德伸出了自己的手。
“……”
可艾维德没有接受。
他甚至没有回过头去看他,而是坚定地迈出了下一步,向着厚重的,充满了压抑感的荒芜之地走去。
他的目光依旧混沌,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恐慌。
——他感受到了。
那些曾经被封印在他内心深处的,许久没有涌动过的感情。
在这一瞬间,全部涌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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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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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荒芜之地。
虽然说是阴日,但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几乎要灼伤气管的滚烫气息,沙尘暴依旧猖獗, 在这片几乎伸手看不见物质的空间之中,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能被轻而易举地掩盖。
即便如此, 有两个的人影在这片沙尘暴之中却格外的清晰。其中一位打扮干练, 穿着猎人打扮的衣服,而另外一位则穿着宽松,长发及腰,怀中抱着一本书籍,看起来宛若偶然路过的吟游诗人。
正常来说, 荒芜之地应该是不会有[偶尔路过的吟游诗人]这样的存在的。
可现在偏偏不算正常时刻。
“卡洛,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吟游诗人笑了笑, 用温和的语气道:
“能看到活着的你,这很让我感到开心。”
“是么?”
卡洛的枪随意地在手上打了个转,很快回到了他腰间的枪套里。
他看上去有点烦躁, 并且这份烦躁开始变得越来越显而易见了。
“看来是我打扰了你的兴致?”
在走近了一些后,格罗弗很快看清楚了卡洛附近的状况——
那条巨大的骸鲸早已一种完全散架的状态倒在了地上, 它看上去极为狼狈, 骨头都被彻底震碎,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幅度的被解剖过程。
“还不至于是打扰。”卡洛淡淡的瞄了一眼瘫在地上的骸鲸, 笑了笑,
“不过你也太弱了吧,两次都被我干掉?你这是有多弱啊。”
“你会后悔的!”
地上的骸骨发出了悲愤的鸣叫声,
“你一定会后悔的!魔王终将统治这个世界, 你们的挣扎都是毫无用处的,你们——”
“吵死了。”卡洛打了个哈欠, 眸子挑了挑,
“你说的那个魔王?得了吧,他会杀了我?估计爱我都还来不及呢!”
“你——”
不等骸鲸的话说完,卡洛再一次对着它的眼睛开了一枪,伴随着骸鲸的眼睛完全破碎,它也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真厉害。”
格罗弗拍这首,他的眉眼间流露着温柔的笑意,而那双漂亮的眼睛则低垂着,打量着这附近破碎的骸骨和被血染成红色的砂砾,
“看起来你解决掉了不少S级的魔物啊,如果祂在这里的话,祂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他的声音不重不轻,却总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也让卡洛有些心生厌烦。
“好意思说我?你的任务完成了吗?很悠闲自在啊你。”
卡洛看向了身后的男人,当两人见面的时候,他们四周的那些沙尘暴似乎开始渐渐地平静下来了,那些充斥着暴虐和杀意的气息开始渐渐平缓,更多的是某种诡异的平静。
那是源自于他们本身的力量,也正因为如此,这些荒芜之地泄露出来的黑暗魔法是根本无法干扰到他们的。
于他们而言,荒芜之地的一切危险都不需要在意,或许这片大地上的其他生物倒是要在乎一下它们的安全。
“我解决掉了成群的夏塔克鸟,不得不说,它们的叫声简直让人烦躁。”
格罗弗轻轻地拍了拍手中捧着的那本书,他将书本残破的封面展露出来,继续道,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卡洛。我只是很久没有和你这样相处过了,所以才来看看你。”
“看起来你好像很有悔过之心的样子?”卡洛上上下下打量了格罗弗一番,随即笑了,
“是听到祂即将苏醒的消息才赶过来了吗?你的消息真灵通。”
“你在生气吗?卡洛?”
“倒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
卡洛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无所谓地看向了灰暗的天空,继续道,
“或许你也应该明白自己要做些什么了。格罗弗。神明对你很宽容,我希望你能够做点实事。”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已。”格罗弗抬起了眼睛,他的眸子依旧如同星空般闪烁,却始终是那片茫然的夜空,
“这千百年来,我尝试着去扮演各式各样的角色。我当过士兵,成为过贵族,曾在后巷中奔波,也曾在昂贵的花园中流连……”
“我见到了各式各样的爱,有的如同玫瑰般炽热,有的如同冰雪般寒冷,有的如同刀刃捅穿心脏般疼痛,而有的却像是春风拂过面孔般温柔。”
格罗弗说着,却忽然抬起了眸子,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向了卡洛,
“那么,你呢,卡洛?”
“你对祂的爱又是哪一种呢?”
“砰!!”
一枚结结实实的子弹于格罗弗的面前停下了。
镜子破碎的声音骤然响起,空气很快出现了一道诡异的裂纹,而那份流转的力量正是来自于格罗弗。
“闭嘴。”
卡洛的目光变得危险了起来,他的眸子像是带了刀,几乎立刻就能将他砍成两半。
“别这样,卡洛。”
格罗弗动作优雅地摘下了那枚子弹,他的手指甚至能够感受到弹壳上传达而来的滚烫的触感,仿佛能够感受到那一瞬间从枪□□出之时的怒意,
“你知道的,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我只是一直都看的很清楚罢了。难道你不承认你内心对祂的感情吗?你不承认你努力了这么多年,为了祂去建立了黎明之火,伪装成纯粹的信徒,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爱意彻底淹没,假装它从未存在过么?”
“……”
这一次卡洛没有再说话了。
他的手指依旧扣在扳机上,但是他却没有和上次一样继续射出子弹,而是僵硬在了原地。
他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沉默,但是更多的,却是压抑的痛楚。
“够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
“格罗弗,你没有必要将其他人心中的伤疤反复揭开,既然你知道,就好好将这份秘密埋葬在你心里就足够了,还是说这样做会让你的内心产生某种愉快的感觉吗?”
“怎么会?我还不至于过分到那种程度啊。”
格罗弗温和地笑了起来,他走到了卡洛的身边,将那枚子弹拿了起来,重新塞入了他的手中,
“别这样,卡洛。我说过的,这很正常。”
“毕竟,在这方面的感情上,我和你是一样的啊。”
他轻轻地拍了拍卡洛的肩膀,很快在他的身边找了块看起来不错的骸骨当做座椅坐了下来。他眺望着天空,似乎想要从中追寻到什么东西。
而卡洛也没有再继续说话了,仿佛他刚才那一瞬间的愤怒不过是瞬间的火焰,等到那撮火苗彻底熄灭后,这件事情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很痛苦么?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感觉?”
良久,卡洛却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痛苦?大概有过吧?要知道早些年我还有更为大不敬的想法……不过那些想法最终都是被我彻底地扼杀在了内心深处。”
格罗弗轻轻地抚摸着残破的封皮,轻轻地叹了口气,
“但是时间总能淡忘一切的,不是吗?祂想做什么,我们谁也无法阻止祂。只有站在神明的身边,能够切切实实帮助到祂的人,才能拥有爱着祂的资格吧?”
“我们谁都没办法帮助祂,最终,神明大人也只能独自一人去承受这一切。”
“魔王的名字,叫夜烛。”
而在这时候,卡洛却冷不丁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嗯……你是说,那位死去的魔王的名字吗?”
“是。”
“哈哈哈哈……倒是不用太惦记着他,已经死去的人就是彻底死了,他是怎么死的,我相信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我不关心。”卡洛环抱着自己的手臂,耸耸肩,
“我只关心祂而已。”
“哎,或许这才是你吧。”格罗弗失笑道,
“你总能够给予自己更多的信任的理由,可惜……我做不到。”
“我是个非常自私的人,我的爱和力量只能奉献给祂一人。如果祂不愿接受我,那么我也会选择远离。我不会为祂带来任何麻烦。”
“可如果祂需要我,我也会随时出现在祂的身边。”
“相比之下,你才是更可悲的那个吧?”
“谁知道呢?就和你说的那样,我也不关心这个问题。”格罗弗叹息道,
“我想,祂也应该找到梅纳德了吧?”
“大概。”
“真不知道他再次遇到祂会是怎样的表情。”格罗弗的眼神逐渐变得玩味了起来,
“那家伙可是失职了那么多年啊,我可不希望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在这里。”
“好歹,也要回来赎个罪吧?”
“如果真的能回来的话,我们三人也算是久违地再次见面了啊……”
天空的星星依旧闪烁。
或许是因为大部分魔物都开始渐渐地被清缴掉了,又或许是有什么东西将这些流窜的魔力全部吸收殆尽了,那些沙尘暴似乎开始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彻底陷入了寂静。
艾维德大口大口喘着气,等他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了一些后,他才抬起头来,看向了四周,眼中顿时浮起了一阵茫然。
这里是哪里?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流亡之岛才对啊,为什么会出现荒芜之地的沙漠??
这算跑错地图了吗??
艾维德看了眼身后,他的身后也是漫无边际的沙漠,压根看不到任何影子。可当他继续向前走的时候,他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无法正常地向前走动。
夜烛他们没有追上来。
看起来他们好像放弃了对他的追捕。
不……应该是说,夜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囚禁他,他甚至是抱着一种玩弄的态度看着他一点点跑掉的。
“该死……”
艾维德有些烦躁地摁住了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着。
这很奇怪,他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就好像内心有什么东西忽然被打开了一样,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充满了疼痛的感情,以及那份几乎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沉重。
这么多年来,艾维德一直都能保持着绝对的理性,这好像是他的天赋异禀,他天生很难去共情其他人,他总是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淡然的态度去看待四周的一切,以至于他早就习惯于用那样的心态去生活。
可是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一切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仿佛一个长期只能听见模糊声音的人的听觉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他的感知力瞬间被提高了不少,可随之而来的,也是那些近乎彻骨般的疼痛。
“艾维德?你怎么在这里?”
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艾维德的瞳孔几乎是猛地一惊,很快抬起头来看向了声音传达而来的方向。
红发绿眸的青年正站在他的面前,那位穿着华贵的少爷微笑着看向他,他微微弯下腰,对他伸出了手:
“怎么?你好像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需要我帮忙吗?”
“维克多?”
艾维德愣了一下,他几乎下意识地后退,不敢去触碰对方的手。
这是维克多?
维克多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难道是幻象吗?
“你看起来好像很迷茫,艾维德。”
见蓝发的青年如此警惕,维克多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别开了身体,指向了身后的远方,
“我是来为你指引道路的。你现在看起来好像走错了道路,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明明夜烛已经提醒了你那么多,为什么你还是没有意识到呢?”
“我要意识到什么?”艾维德有些迷茫地瞪大了眼睛。
“有些痛苦,它们残存在你的脑海之中,只能生长出尖锐的荆棘,刺伤你本身。这是痛苦的。”维克多叹了口气,道,
“但是这些伤口和疼痛不应该被忘记,他们拥有被记住的价值。他们会让你成长,也会让你知道……有些存在,并不是你应该去偏爱的。”
“那就是你的记忆,艾维德。”
“什么——”
那阵极为突兀的疼痛感再一次侵袭而来,艾维德有些艰难地捂住了自己的头,他再一次看向眼前,却发现四周的景色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那是霍西尔家族的家徽。
他正站在门口的位置,冰冷的雪掉落在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冰冷的气息。
冬天总是让人格外厌恶的,它们冰冷,不带任何温度,总是以最为尖锐的姿态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就和现在这样。
蓝发的青年闭上了眼睛,他再一次睁开了双眼,看向了这片陌生之地,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却渐渐浮上了他的心头,也让他彻底陷入了迷茫。
这里是……霍西尔家族?
不,应该是更久之前的霍西尔家族。
那些穿着朴素的孩子们正瑟缩在角落里,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而站在门口的大人们则露出了谄媚的笑容,用一种极为谦卑的态度看向了他,
“大人,您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吧!我们大家都很想您啊!!孩子们也很希望你留下呢!!您肯定不会这么狠心的,对吧?”
——我为什么要留下?
艾维德下意识地想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当话到了他的喉咙口的时候,却忽然转了个音调,变成了另外一句话。
“啊……那好吧,我会留下的。”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着。
“太好了!梅纳德大人!!您果然爱着我们啊!!”
人们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们极为谦卑地邀请着他前行,并擅自当了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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