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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狙击(北苍树)


他勾着姜饼的下巴挠了挠,成功让它在自己怀里安分下来。也不知道是他对宠物有经验还是怎么着,平常除了姜烯谁都不让碰的小金毛,这回竟对他不设防备,一直到两人进了养老院的门,它才重新跑回姜烯身上。
景园养老院在国内属于顶尖的那批,服务、供应、安保,从没出过能让人诟病的差池。来往只接待手持门禁卡的人,光看占地构造就能知道必定是只吞金兽,一个月三四万少不了,入住的人也非富即贵。
打眼看下来与其说是养老院,不如说是个只有老人家居住的小区。
且这里环境相对自由,先不谈只要有人来接就能随时放人回家的制度,光是隔三差五的组织旅游都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晚年生活。
董酥白并不认同一部分人“把长辈送去养老院就是抛弃”的观念,相反,他觉得这也是另一种负责的处理方式。
特别是一些独居老人,老伴没了,身边的朋友也凑不出几个。即便是跟着子女一起生活,年轻人一但忙于事业不着家,剩下他们也是孤独居多,不如跟着同龄人整天吃喝玩乐来的舒服。
工作人员来确认门禁卡,姜烯的爷爷住在东区,半路刚好要经过董酥白去的地方。
隔着大老远董酥白就朝人群中下象棋的老人挥手执意,姜烯只觉得他眼熟,想了一会儿才恍然记起来,这是演艺圈一位泰斗级的老前辈,有不少当红演员都是他给机会红起来的。
老人家一辈子没娶妻生子,从健步如飞到步履蹒跚的几十年岁月,全部奉献给了自己热爱的事业。
程泰看到他也笑着点了点头,指向旁边空着的石桌示意他们过来。
两人是在一年前拍的那部写实片上认识的,那阵董酥白也就是个没几分钟镜头的小配角,但来之不易的机会他格外珍惜,摊开来都没两页的台词被他打满了标记,场场都是一次过。
也正因如此,程泰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跑龙套的那股子莽劲,不自觉对他多些关爱,正逢自己要退休,便最后推了他一把。
那部让董酥白跟唐兴言一炮而红的电影就是程泰指名让他上的。
“怎么想着这时候过来啊?”
董酥白把带来的礼品摆在地上,恭而有礼:“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到时候您跟那些前辈齐聚的我也不好打扰,就想着现在过来。”
程泰按着他的手背让他坐下,看见后面的姜烯,也勾手让他过来。
姜烯还有别的事不方便多留,上前跟他打了声招呼,客套几句后就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程泰打量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问道:“他就是你那个小男朋友?”
董酥白微楞,勉强牵起嘴角欲言又止,在他追问的目光下还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嗯。”
程泰顶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砸吧嘴唇,想起之前在小山村里拍戏时,明明为了赶进度一天下来累得连饭都懒得吃,他下戏了不想着休息,妆也没卸就立马找导演要回手机看消息。
就跟魔怔了一样。
回来前的晚上,董酥白还找他问了很多附近的特色地点。程泰不放心他一个人到处跑,就跟他一起去了。于是乎,亲眼目睹了他四处买好吃的好玩的往包里塞,直塞到快拉不上拉链了才肯收手。
程泰问他买这多是要干嘛,他也不遮掩,笑着说是带回去给他男朋友的。
程泰到底是老一辈的人,从一个大男人嘴里听到一句“男朋友”,惊的他当场神情突变,坐在返程的飞机上都没缓过来。
他目送姜烯的背影出了雅园,又回头看了看董酥白,突然就觉得两人也挺般配,起码站在一起养眼。
董酥白被他看得罕见的有些尴尬,赶紧绕开话题跟他聊起别的。好在程泰也没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两人待了大半天,旁边的老人喊程泰过去下棋,董酥白便跟他辞别,自己摸索着去东区找姜烯。
养老院地方大,光是找都找了他十几分钟。
他认识姜烯的爷爷,找到人后就想着去讲上几句话。但轮椅上的老人显然对他没任何印象,还以为是来这的志愿者,硬要拉着他陪自己听戏。
“哎!你是姜永元的什么人!”
身后打水的护工看到有人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
董酥白将门禁卡递给她:“我跟他认识,是我……朋友的爷爷。”
护工闻言松了口气,给老人家腿上搭了条毯子:“他有阿尔茨海默症,平常来的都是他孙子,他连他亲孙子都经常认不出来,更何况你个朋友。”
董酥白蹙起眉尾,拉了条椅子坐下,本能地从话里抓出些不对来。他知道随意打听别人的家事不好,但还是没忍住:“只有他孙子来过吗?”
他对姜烯家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他们搬家前,是个不论从经济实力还是和睦氛围来看,都远超现在很多家庭的五口之家,怎么可能只有姜烯一个人来探望过老人?
护工看样子是新来的,摇摇头表示她也不太确定:“我是上上个月才来的,反正是没见过除了他孙子以外的其他人来过。”
她拿了杯牛奶给姜永元,将董酥白拉开一些距离,压低声音道:“不过我听周围的老人说,他儿子、儿媳、老伴,好像都死了,就剩下他跟他孙子两个,年纪大了受不了打击才得病的。”
“大家私底下都替他庆幸呢,好在得病忘的差不多了,不然多遭罪啊……”
董酥白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发凉,出神了半晌才问道:“他孙子去哪了?”
“在大堂缴费吧。”护工小声跟他耳语,“他们家家境不好,每次给钱都要拖好久。经理之前劝他换个养老院,但那孩子不愿意,说把老人家安置在这他才能安心。”
“咱们老板对他也挺照顾的,虽然这钱肯定不能少收他,但也允许他分期付款啊,一个月来缴个两三趟都是常有的事。”
她还想再说什么,刚起了个话音,姜烯就从不远处抱着姜饼走了过来。
“哥哥?你跟程导聊完了?”
护工颔首欠了欠身,前一秒还在讨论他的家务事,后一秒正主就出现在身边,她难免有点心虚,忙找了个理由离开。
“嗯……刚聊完。”董酥白回正神色,接过他怀里的姜饼轻轻抱在腿上。
姜永元见人回来,拉着他的手抱怨道:“你刚刚跑哪里去了?我的话都还没说完。”
“这么亲我啊?”姜烯笑道。
“你跟我孙子同名,看到你就我就想起他,那个兔崽子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姜永元捶着椅子愤愤不平。
“就是说啊,我都跟您说了我认识他,改天非得去骂他一顿。”姜烯也附和他一起骂,转言问道,“你刚刚还有什么没说完,我现在回来了,你快讲给我听啊。”
他不提醒姜永元差点忘了这事,勾着手指让两人靠近,从口袋里掏出几根棒棒糖放到姜烯掌心。
“你说你认识我孙子,那你帮我把这个带给他。小孩子学业忙,他爸妈工作也忙,没时间过来的。”
“我这两天看到果盘里有,就悄悄收起来了,可惜没找到他喜欢的味道。”

第12章 你趴在我门上干什么呢
姜烯攥紧掌心的糖没出声,短短两句话仿佛按下暂停键一般让他动不了也张不开口。
只是这点怔愣时间转瞬即逝,他含笑跟人保证道:“行,一定给您带到。”
姜永元听他答应下来,也放了心,被护工推着跟一帮老头老太太回里屋看电影。
姜烯站在原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头分出两颗糖给董酥白,揪着他怀里打蔫的小金毛问道:“哥哥说的那家宠物医院在哪?我定个导航。”
“位置不好形容,一会儿我开车,你抱姜饼坐后面。”
姜烯半信半疑地咳嗽一声:“哥哥从出道之后就没怎么自己开过车吧。”
也不怪他怀疑,毕竟董酥白大学跟他一个驾校,他亲眼见证了这人前前后后补考了四次才拿到的驾照。
被当事人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姜烯拨开一颗糖,赶在他准备反驳前,精准无误地塞进他嘴里。
“哥哥一会儿开慢点,车上三条人命呢。”
淡淡的草莓味溢满口腔,对不喜甜的人来说,是有些腻的。
董酥白看他笑吟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想问他刚才护工那些话的真实性,喉间却像是被堵了团棉花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怕戳痛他的伤疤,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询问。
毫不夸张的讲,他从没见过姜烯任何失意的样子,好像他一直就该理所当然地在人群里引目发光。从小生活在被爱浸满的家庭,所接触的领域不能说样样拔尖但都是无功无过,一辈子也不需要为什么多余的事操心。
他抬眼看着那人逗弄姜饼的身影,光线印在他脸上有些虚幻。踌躇片刻,董酥白快走几步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并肩而行。
“姜烯。”
两人都默契地没停下脚步。
“……虽然我们现在没什么关系,但毕竟认识了十几年,也算知根知底,能称一声……朋友。”董酥白顿了顿,复而低声说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跟我说一声就行。”
“哥哥为什么这么问?”姜烯勾着姜饼的爪子偏头看他,“我没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董酥白眉宇微皱地凝视他半晌,轻淡应道:“没有就好,但我说的是如果。”
“如果真的有,你可以找我。”
语调平静的几个字像是在姜烯耳边烙了条滚烫的红痕,疼的他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木讷地舔了舔唇,他突然笑着拿出手机,调出一个界面递到董酥白面前。
“哥哥说真的?可不能骗人。”
“骗人这种事情,在我跟你之间,通常只会发生在你身上。”
屏幕上抢眼的录音键迫不及待闪着红光,董酥白把刚才那番话重新说了一遍,保存好后连带手机一并还了回去。
姜烯的车就停在养老院对面,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这个点刚好过了高峰期,汇入来往的车流中也不显得拥挤。
董酥白说的那家宠物医院在一条花天锦地的繁华路段,店里只有老板一人。他经常陪居南过来,老板自然认识他,挂在门外的风铃一响,富态圆润的男人立马拍着手掌把姜饼勾引到自己怀里。
姜烯把小金毛这段时间的反常跟他一说,老板摸着胡子安排了几项可能涉及的检查。好在大问题没有,就是之前被虐待造成的伤口又一次发炎引起的低烧。
熟练地开上几盒药,又叮嘱姜烯留意一些后续反应:“不是什么难事,按备注上的用量每餐混在饭里喂给它,三四天就能好,要是看着还没精神就再带过来这里。”
他把姜饼放在篮子里递给他,领着人去前台缴费:“一共1400,这边扫码。”
“扫我的。”
董酥白先他一步给了付款码,转头看见姜烯明显黑了一度的脸,直言道:“居南家的猫偶尔也是我带过来看病,顺手就充了张会员卡,里面还有点钱,用不完浪费了。”
“我有钱,不用你帮我付。”姜烯稍显生硬的声音在他后面回应。
老板躲在收银柜后朝这边看戏,董酥白不得不扯过篮子带着人往外走:“你想多了,我知道你有钱,也没想帮你付。我就是单纯要把卡里即将过期的钱用掉,用在哪个小动物身上都一样。”
他手上施力拽着篮子把人扔在驾驶位,自顾自地上了后座,从口袋里摸出棒棒糖,含在嘴里等人进来。
姜烯在车外站了一会儿,随后坐上来一路不声不吭地将车停在望山居门口,人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我还有点事要忙,哥哥上楼顺便帮我把姜饼带回去。”
“你不是说今天除了去看你爷爷外没别的事吗?”董酥白问道。
“临时来的事,刚收到通知。”姜烯把家里的钥匙递给他,“狗粮在进门第二层左边柜子里,哥哥记得拿牛奶泡软一点再喂。”
董酥白把玩着篮筐,开门下了车。
“知道了。”
姜饼在医院打了针吊瓶,现在精力恢复不少,从篮子里探出个脑袋来,全然没有半点离开主人的不舍。
董酥白按姜烯的要求泡好狗粮,又给姜饼重新用软布安顿好狗窝,确认没什么遗漏的事后才回了自己家。
艺人也并非是全年无休,一般临近年关前把档期压的满满当当,春节期间就能腾出两三天跟家里人团聚吃顿饭。
董酥白也是如此,自那天从养老院回来后,他就彻底进入了无缝衔接连轴转的模式。
剧本要看,广告要拍,跟唐兴言一系列的营业活动也要参加。好在池涴市就是星梦娱乐总部,也是大部剧组合作的旅游基地聚集的地方,因此他这段时间不用到处飞,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半夜三更才能拖着一身疲惫回家。
这种极端作息的加持下,他跟姜烯除了工作现场的接触外,基本就没怎么在望山居碰过面。只是微信上那个海绵宝宝头像经常会发来消息,要么是叮嘱他注意这注意那,要么就是分享一些有的没的小事。
董酥白虽然没怎么给过回复,但他没发现,上面的每一条消息,自己都无意识地反复看过好几遍。
今晚的按摩仪推广由于合作方的关系提早收工,他这才得到了近一月以来第一次在十点前到家。
说巧不巧,对门那户的灯也是亮的。
其实之前也有好几次他在上床后才听到门外的钥匙声,只是彼时双方都很累,也就没互相打扰。
他能隐约猜到姜烯肯定是在打别的工,不然仅凭实习经纪人的工资,不可能负担得起养老院每个月惊人的花销。
回想起每次在活动现场见到他,那人看起来都不像是有好好休息过的样子。他洗完澡摊在床上,脑子里无端端记起曲清北上次提到过的主播,拿出手机找到Inaction,头像果然显示正在直播。
他点进去听了一阵,画面里没声音,估计刚好赶上中场休息。翻看了往期的电台,里面传出来的嗓音比平常讲话时端了不少,但能分辨出就是姜烯的声音。
难怪他家唯一一间装修了的房间是弄成隔音室。
董酥白食指在礼物区上下滑动着,毕竟关系到钱,万一给错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下床开门出去,小心翼翼地走到姜烯家门口,扒在门上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毫不顾忌自己现在的形象看起来像一个准备偷鸡摸狗的贼。
门里面没动静,他心下纳闷,换了只耳朵继续贴着听。也没留意到拐角处电梯门在此时打开,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歪着脖子一头雾水。
“哥哥?”
“你趴我门上干什么呢?”

第13章 你们没有吵架吧?
黑咕隆咚的走廊猝然响起一道人声,董酥白被吓得整张脸都白了几分,身体抖了抖,不受控制地往旁边退开几步。随着手肘碰到鞋柜发出的闷响,头顶的感应灯很给面子地亮了起来,姜烯茫然不解的表情就这么逐渐清晰地撞进他眼底。
四目相交的瞬间,董酥白敢发誓,这是他短短二十几年遇到过最棘手的事。
周遭诡异地沉默了良久,他才总算憋出一句:“……你不在家?”
“我不在家啊。”姜烯一副看戏的表情,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我在哥哥面前呢。”
董酥白从话里听出少许戏谑的味道,脸上始终僵硬着,看了看屋里亮着的灯,又转头看了看他:“你不在家你开那么大的灯?”
姜烯比他还不解:“我就下去买点东西,来回几分钟而已,关灯干嘛?”
他说的理直气壮,董酥白想想也是,一时无言以对,只得干楞在原地。
姜烯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意,也不知是好奇还是怎么的,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猫着腰把耳朵贴在门上往里听。
还不忘虚心求知地问上一句:“我家里有什么不对吗?”
董酥白握紧的五指缓缓扣向掌心,他有时候是真的觉得这个人相当恶劣。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立刻把时间倒转回几分钟前,躺在床上拉起被子就蒙头睡觉,而不是站在这里跟眼前这人面面相觑,脑子里还要掂量一下“偶然路过”这个说辞有没有可信度。
姜烯将他脸上略显复杂的神情尽数收纳,眼底笑意化不开,却也没再追问下去,指向鞋柜上的花盆哑然道:“盆栽里面有备用钥匙,哥哥以后要是想进我家自己拿就好了。”
“不用趴在门上,容易给人误会哥哥是小偷。”
董酥白牵动面部肌肉回给他一个敷衍的笑。
人类逃避尴尬的本能让他觉得现在应该说点什么绕开话题,视线在周围仅有的切入点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到姜烯手中提着的红色塑料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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