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龄神色有些僵硬。不同于顾无忧，东方不败看他的这一眼，是带着威压的。只是一瞬间, 就令一向往来于刀光剑影中的金九龄出了一身冷汗。
——好可怕的实力！
不过既然顾无忧都已经帮他到这个份上, 金九龄无论如何也不应推脱, 硬着头皮道：“六扇门，正是这个意思。”
东方不败视线又转回来，看着顾无忧笑了一声：“哈，好一个对神教发展有利！好, 本座允了。”
“说你的第二项请求吧。”
“其二，”顾无忧抬起手指了一个面具人：“此人与我有仇怨，不知教主可否将这人交于我处置？”
东方不败一挑眉：“哦，你的仇人不应该是那十二楼楼主吗？”
顾无忧微微摇头：“我废他武功，此仇已经一笔勾销了。”
东方不败又看了他两眼，道：“可以，这人给你了，本座不需要这种废物。”
顾无忧拱手道：“谢过教主。”
东方不败看着他，忽然一扬手，劈手打过来一样东西。顾无忧抬手接下，只见是一块漆黑的令牌，其上刻着金色的日月两个字，隐隐像是一个明。
传闻中日月神教，前身为明朝国教明教。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东方不败道：“此为日月神教之信物，你可拿着它于十日后去黑木崖提人。”他顿了顿，漂亮的双眼微微眯起，显得威压颇深：“此物贵重，你若丢了，就拿命来替。”
顾无忧面色不变，淡淡道：“我明白，多谢教主信任。”
东方不败不再说话，扬一扬手，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就已和另九个面具人一同消失了。
就在这动人心魄的红衣身影消失后的片刻，一直若有若无的淡淡杀气与威压这才散去，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竟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陆小凤从喉间长长呼出一口气，走上前有气无力的拍了拍顾无忧的肩膀：“道长，你可真行。”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也苦笑道：“道长好胆量，竟然敢在这时候与东方教主说话。”
其余人也是心有余悸，苦笑着点头。
任谁都能看出东方不败刚刚起了杀心，只是不知为何，在见到顾无忧后又改变了主意，可能也算他命大吧。
顾无忧不打算在这地方告诉陆小凤和楚留香他与东方不败有一面之缘的事情，闻言只是淡淡点头，将这话题带过了。
花满楼扭头看着那被点了穴道，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黑衣人一眼，问道：“无忧，你为何要留下这个人？”
刚刚顾无忧那套说辞，不知东方不败是否相信，反正他是不信的。顾无忧若真和这人有旧怨，恐怕刚才就报了，若是没有报，也不必等到现在。
这个问题，众人也很好奇。
顾无忧道：“此事与刘三爷有关。”
刘正风一愣：“我？”然后他想到了些什么，脸色猛的一变：“难道他就是——”
顾无忧微微颔首：“几位未来时，我观其剑法路数，与曲长老颈上剑伤一致，想必就是此人。”
刘正风脸色由青变红，咬牙切齿的道：“畜生！可算让我逮到了你，为曲洋偿命来！”
他说着，怒气冲冲的冲到面具人面前，就要一剑砍下，却有一只手伸过来，拦住了他。
刘正风道：“师兄这是何意？！”
莫大先生道：“师弟莫急，我们先看看这人究竟是谁，是否与曲洋有旧怨。”
刘正风冷哼了一声，将剑收起，以手成爪，一把将面具抓起：“也好，就让我看看是谁做下如此丧心病狂的恶事！”
顾无忧不甚在意的侧眼看去，忽然瞳孔一缩——
陆小凤也惊呆了，瞪着眼睛道：“这，这不是棠正清吗？！”
众人：“嗯？！”
楚留香愣了愣：“你说的可是天北阁阁主，棠正清？”
陆小凤苦笑道：“除了他，难道还有第二个棠正清？”
花满楼眼睛看不见，此时也疑惑道：“可棠正清不是早就死了？”
一开始若不是棠正清一死，天北阁众人认定顾无忧是凶手，顾无忧也不会与花满楼陆小凤一同去京城查案，也不会有后来十二楼那么多事。
楚留香蹲下身，往棠正清脸部摸索了一番，继而站起来肯定道：“没有易容，他就是棠正清。”
众人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忽然活生生出现在他们面前，之前还和众人还打了一架……这情况，可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的很。
花满楼忍不住对陆小凤道：“之前不是你已检查过，确认他已经死了？”
陆小凤脸上表情发蒙：“我探过他鼻下了，当时确实没有呼吸了啊。”
顾无忧现在倒是已经冷静下来，面无表情，淡淡道：“许是他吃了龟息丹一类的药，骗过了你。”
陆小凤：“……”
虽然顾无忧表情和语气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他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怎么破……
顾无忧没理他，转身对刘正风道：“我还需要问此人些问题，烦请刘三爷再忍耐两日，待我问完他再做处置。”
刘正风对顾无忧和棠正清那档子事也有所耳闻，虽然他的确很想替好友报仇，但毕竟人是顾无忧从东方不败手底下抢回来的，现在事情看起来又的确不清不楚，也就退了一步，道：“无妨，我再等两日便是。”
顾无忧颔首：“多谢。”
刘正风摆一摆手：“该是我谢谢道长才是。”他说完，又道：“此地离寒舍颇近，现在天色已晚，诸位不如先随我去歇上一夜，等明天早晨再做打算。”
陆小凤笑嘻嘻的道：“正有此意。刘三爷，你那里可有好酒？”
杀死好友的凶手已经被捉到，刘正风心态开阔了不少，闻言也笑道：“江湖儿女怎能无酒？陆大侠放心，好酒我这里管够！”
陆小凤哈哈大笑：“刘三爷好气量！今夜回去，我们不醉不归！”
楚留香，花满楼和顾无忧都已对陆小凤的酒鬼模样见怪不怪，闻言也只是心里一叹，对刘正风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金九龄虽然还带着一群下属，但这回事情办的还算顺利，虽然后来战果被东方不败截了胡，不过有顾无忧力挽狂澜，总还是争取过来了几个人，这时心情也不错，遂也和属下们承了刘正风的情，一同去刘府喝酒了。
一群人一拍即合，便纷纷用了轻功赶路。有几个捕快轮流拎着昏迷的棠正清押进牢里，等待审问，其余众人就先他们一步回去刘府。
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刘正风还是命下人备了许多菜色，又拿出珍藏的几坛好酒，邀众人同饮。
顾无忧因为有之前百花楼的那一回的阴影，不太喜欢饮酒，不过也不愿驳了刘正清的面子。与众人一同举杯之后，他就在高谈阔论的笑声中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悄悄往外去了。
今夜月色很圆，天色很清，虽然看不见几颗星星，但天幕也依旧十分漂亮。
一枚红叶趁着他眺望月色的时候，悄悄飘入杯中，落在清透的酒面上，荡出阵阵波纹。
忽然，顾无忧身后传来一道清透温润的声音：“无忧。”
顾无忧回过头，眼底划过一丝意外之色：“你怎的出来了？”
花满楼笑着反问：“你不是也出来了？”
顾无忧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将手中酒杯递给他。
花满楼接过，问道：“酒？这是何意？”
顾无忧道：“此杯中盛的不是酒。”
花满楼脸上露出些不解的神色，晃了晃酒杯，聪慧如他便猜出了里面是何物，脸上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的确不是酒。酒怎比得上红叶切合此番意境？”
顾无忧见他领会得，脸上的神色也有淡漠变得略微柔和起来。
他顿了顿，还是问道：“你来找我，怕是有事要问。”
花满楼微微一笑。
“知我者，无忧也。”花满楼说完，便敛了笑意，正色道：“无忧，今日你对东方教主提出的两件事……对你而言都不是什么值得用性命做赌注的大事，你为什么要出头？”
顾无忧一愣，抿了抿嘴唇，眼睫微微垂下，墨色的瞳孔中微微黯淡下来。
花满楼如此聪明，又感受到了他的情感变化，转念就想明白了顾无忧的想法，不赞成的道：“我知你对六扇门捕快们的死还有歉疚，但也不该如此行事。”
顾无忧闭了闭眼，脑中浮现起那一日，五仙山外的血海尸山。他睁开眼，淡淡道：“他们也算是受我连累，我总不能让他们不明不白的就死了，总要讨个公道的。”
花满楼蹙眉道：“东方教主性格阴晴不定，你怎知他接下来的不会是杀招？”
顾无忧道：“我有七成把握。”
花满楼道：“不过七成。”
顾无忧道：“我运气一向很好。”
花满楼道：“何以见得？”以他莫名其妙就被十二楼找上背锅这一系列事看起来，运气简直糟的不能再糟了。
闻言，顾无忧扭过头，一向淡漠的眼里就带了些暖意。他微微一顿，低声道：“我一下山就遇到了你，如此难道不算幸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