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温声道:“市井传闻,听听就罢了,想必当不得真的。”
绿衣公子半眯着眼睛,神情有些慵懒,倒并不令人厌恶:“这话说的不对,既是传闻,当然有他的来源,否则从哪里传,又从哪里闻?”
花满楼道:“三人成虎,传言经过的口多了,也就不再是事实了。”
绿衣公子嗤笑一声:“哈,要照公子你这么一说,全天下传闻恐怕都不是真的,难道陆小凤是个专情专一的好男人,花满楼反倒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棍了?”
他这话说的不客气,居然举的例子里还提到了花满楼。花满楼倒是并不觉得被冒犯到什么,顾无忧却是不高兴了。
他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语气微冷:“他们两人的事武林众人常有目睹,公子言重了。”
绿衣公子又“哈”的笑了一声,眼神在顾无忧与花满楼两人身上转了转,就专心听书,不再说话了。
恰好这时,说书先生醒木一敲,道:“诶,我看前两种各位客官都听的腻烦了,不如今日换一换?”
台下就有人问:“依你的意思,难道又有新故事了?”
说书先生朗声道:“正是!”说完,他又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这是从京城那边刚刚传来的,咱们这里定是洛阳城第一号,别的地方各位可听不到啊。”
当即有人热切道:“哦,还有这种事?你快讲讲!”
说书先生见台下众人的好奇心已经被调动起来,也不再卖关子,这便一拍醒木,开始讲了。
“之前的两种传言各位都清楚,依我来看,其实都不可信。单说那第一种,长成那般模样的,恐怕已不是人,而是妖怪了。”
顾无忧心里猛点头。
就是,哪有人会长成那样啊!
说书先生又道:“要说这第二种,归元道长好歹是堂堂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怎么会做出如此以色侍人的举动来?不妥,不妥。”
顾无忧感动的热泪盈眶,快要给他鼓掌了。
这个说的靠谱!快给他正名啊!
听说书先生这样说,就有人问了:“既然两种都不合适,那归元道长,顾无忧究竟长得什么样?”
说书先生一笑:“我之所以讲第二种说法说归元道长以色侍人不妥,其实是这传言还有些可取之处——顾无忧的长相,的确是惊为天人,令人见之忘俗啊。”
顾无忧:“……”
刚刚还夸你呢,怎么立马就变回来了?差评!
花满楼借着杯子隔绝视线,对顾无忧传音道:“无忧莫恼,我看这话说的也没错。你长得实在好看,气质又出尘,怎么当不起见之忘俗四个字了?”
顾无忧道:“……你怎么知道我长得好看?”
花满楼笑道:“我虽然看不见,但身边总有能看得见的人。陆小凤在百花楼初次见你之后就对你的容貌赞不绝口,向我好生称赞过一番。他一向眼界甚高,能让他夸赞的,一定不俗。”
顾无忧:“……”
陆!小!凤!
你等着,放学小树林不要跑!!
你一个大男人闲的没事夸我的脸干什么?!还在花满楼面前夸!不觉得羞耻吗???
虽然顾无忧一向知道自己捏了三个多小时的纯阳壳子的确长得好看,但是被人广为流传还被评价惊为天人什么的……耻度太高了他接受不来啊!
说书先生道:“关于归元道长的容貌,这在金陵是有真实依据的。可能有客官知道,归元道长被通缉前是在金陵开医馆为生,上门求医的病人有许多,也都见过他的真容。他们的说辞,自然是最可信的。”
说到这里,他端起手边茶水,刻意卖了个关子。底下人也很给面子,起哄之余也打赏了不少铜钱银两,说书先生这才满意,将醒木一拍,道:“据金陵那边的人所言,这位归元道长眉眼俊逸,面貌淡静有漠然之色,肤色白若羊脂美玉,周身气度清透出尘。平日里不苟言笑,常穿一身蓝白道袍,远看时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姿,近看更觉得他眉目清雅淡漠,不似凡人。”
花满楼一笑:“这形容,听起来倒是很合适。”
顾无忧:“……”他有点不想知道陆小凤到底在花满楼面前讲了什么了。
那绿衣公子忽然笑道:“若真是这么个清透淡漠,不问尘事的人,哪能做得出和十二楼勾结的事情?我看公子想的太简单了。”
花满楼面向他,展眉温声笑道:“世间传闻大多荒诞不羁,当不得真。”
顾无忧羽睫一掀,极浅淡的看了他一眼,也跟着淡淡出声道:“公子既来此听故事,也不该事事太过当真,一笑便罢。”
虽然有些不确定,但顾无忧总觉得这人就是冲着他和花满楼来的。花满楼一向为人温和,话不愿说重了,顾无忧替他补上就是。
不过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意思,又是否知道他的身份……
大抵是不知道的吧?他现在这幅样子可和平日里大不相同。那是他认出了花满楼?虽说花满楼平日一直待在百花楼里,但毕竟在武林上成名较早,有认识他的人也不算太奇怪。
顾无忧传音道:“花满楼,你认识这个人么?”
花满楼声音中也有一丝疑惑:“从未见过。”
花满楼的这个“见过”,可和平常人的见过不一样。因为他眼睛看不见,感知却十分敏锐,只要是他遇到过的,从他身边走过的,都能称得上“见过”。而这绿衣公子气度不凡,按理说只要曾经遇到过,花满楼绝不会忘。
既然也不认识花满楼,那他到底来干嘛的?
顾无忧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不管对方认没认出他来,既然他们已经遇见这个绿衣公子了,也就不必急着走,索性大大方方的待在这里,还能听完一场书。
显然花满楼也是这个想法,两人安安稳稳的坐着,看起来心大得很。
绿衣公子颇有兴味的挑了挑眉,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一转,也不再说话,专心听书了。
这时,说书先生已经讲到下一折:“归元道长虽然被诬蔑杀死了天北阁阁主棠正清,又被副阁主柏昂然带人上门寻衅,但还是大度的未与他们计较,并承诺会帮忙找出凶手。”
台下就有人叫道:“你这说的不对啊!柏昂然既然带人寻衅,又怎么能让顾无忧安然离开?”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赞道:“问得好!这就要说到归元道长的武功了。天北阁众人前来时,先是‘铁虎掌’狂飞虎想以掌力逼之,被归元道长以手法巧妙化解,接着是‘流风剑’柏昂然亲自出手,归元道长持剑以对,两人不过对了二十招,柏昂然攻势凛然,却丝毫伤不了归元道长一丝一毫。他自知自己不是归元的对手,也颇有风度,直接停手认输了。”
众人哗然:“连流风剑都这么快败下阵来,那顾无忧的武功要高到什么样的地步?!”
说书先生一叹:“各位可能还不知道,归元道长曾被‘双龙于海’的彭氏兄弟和‘飞云翼’曹高翼联手追击过。彭氏兄弟用的是家传紫铜鱼龙枪,招式大开大合,霸道无匹;曹高翼使一把极快的碧风剑,轻功也是一顶一的好,走的是轻灵的路子。他们三人在荒原古道上围杀顾无忧,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败下阵来,让人用剑尖浅刺周身几处大穴,不得不铩羽而归。”
台下人笑道:“还算他们三个要些脸面。三人打人家一个,还被轻易制住穴道,要不是归元道长手下留情,他们三人早成了剑下亡魂了!”
又有人道:“彭氏兄弟和曹高翼都是武林称得上名号的高手,他们三个联手却连一盏茶功夫都顶不住,那归元的剑法又是何等的精湛?”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声音悠长:“依我看,归元道长的剑术,怕是已经可以和那两位齐名了。”
顾无忧奇道:“那两位?”
台下已有人震惊的喊出了声:“难道是剑神西门吹雪和剑仙叶孤城?!”
说书先生道:“江湖上出众的剑客不知凡几,但若说起年青一代的顶尖剑客,除了他们两人,还能有谁呢?”
众人震惊道:“如果说归元道长剑术真的是剑神剑仙那种高度,那他这么久还没有归案,也是情理之中了。”
说书先生道:“说起六扇门通缉一事,其中弯弯绕绕也必不可少。”
台底下奇道:“六扇门盖章钉戳的事情还能有问题?”
说书先生捋须一笑:“非也。江湖上无数传言真真假假,十二楼说归元杀了棠正清,火烧平民房舍,使计诱杀六扇门捕快……其实都没什么证据,不过时机巧妙,令人生疑罢了。依我来看,六扇门想抓捕归元道长归案,也不一定是认定了他就是凶手,不过让江湖人安心罢了。”
台底下又是一片嘘声。
顾无忧心说这倒没有说错。依金九龄的智慧,虽说五仙山时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可这么多天来他未必没有意识到其中疑点,只是通缉令已经发出,又有有心人在其中造势,他才不得不为之。
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台下听书的心领神会,未免惹上麻烦,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提一提其他的事,例如顾无忧与陆小凤花满楼等人的交情,他的医术如何精妙,以及最开始的顾无忧一剑斩断夺命钩孙荣武器的事情,也被他添油加醋,重新说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