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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换下了女装(刘狗花)


哦……对,这人似乎不大爱开玩笑。
他清了清嗓子,稍正色了一些:“你不是消息很灵通嘛,不必我说,就会从宫里传进你耳中了呀。”
“你马鞍都买好了?”赵璴却问他。
说起这个,那方临渊可来精神了。
“是了!买了三幅!”他眼都亮起来了。
“边关确实不比上京,这边的鞍鞯样式材质又多,做工又好,只是不比边关卖的耐用。”方临渊说道。“我特多买了两副,麂皮镶铜的,很衬我的流火。流火你见过吧?迎亲那日我就骑的它……”
赵璴却冷冰冰地转开了眼。
“可定好了哪天启程?”他又问。
“这就要等皇上的圣旨了。”方临渊说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多看了赵璴两眼,问道:“你有事要我办?”
赵璴眉心动了动:“并无。”
“那你难道是要出城送我?”方临渊意外道。“这也不用吧。我届时与长嫂说一声,就说城外尘土太大,不让你出去吹风。”
他只觉自己妥帖极了,给赵璴省下了不少麻烦。
却不知落在另一人眼里,却分明是这人走得急不可耐,生怕甩不掉自己一般。
赵璴垂下眉眼,不再言语了。
马车停在荣昌街前,方临渊伸手将赵璴扶下了车。
春意渐浓,荣昌街遍植迎春,如今已然热闹地开起了一街的金黄。上京繁华富庶,便是民间都有培植花木的暖房,如今街市两边的摊贩都摆上了盛放的花,芍药玉簪、栀子杜鹃,许多都是方临渊不认得的品种。
这会儿天色渐暗,荣昌街的花市上已然上了灯。灯火映照鲜花,将花木香气在夜色里蒸腾得暖融融的。
大宣没有宵禁,到了这样的节下,越是夜里街道上来往的人便越多。灯火与花木的掩映下,整条荣昌街上衣香鬓影,偶尔还有悬着箱奁的杂耍艺人和行脚摊贩,浑身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物什。
“我只小时候在上京看过元宵的灯会。”方临渊四下张望。“却不料连花朝这样的节庆都这么热闹?”
旁边的赵璴没有应声。
方临渊一路都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这会儿见他不出声,便也没开口再打扰他,只与他一同入了荣昌街,径自转着去玩。
毕竟他这次去边关还不知多久能回来,下次再能再在上京过花朝,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街市上人很多,渐渐便有些难行。方临渊一抬眼,便看到左前方有个高悬着木架卖铃铛的。夜风一吹,各式各样的铜铃便在风中清脆地响,好听得紧。
给流火买一个,流火一定喜欢!
方临渊眼前一亮,便在人潮中往那个方向走。
却未料刚走两步,却被旁侧的人忽然捏住了手腕,朝后骤然一拉。
方临渊猝不及防,一肩撞上了那人的肩窝,接着便有熟悉的温热气息落在耳边。
方临渊吓了一跳,赶紧退开距离,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你做什么?”
却见旁侧的赵璴略一垂眼,看了一眼从方临渊刚才的位置上跑过的几个孩子。
“你很怕我碰你?”只听赵璴问道。
这是什么问题啊!
方临渊疑惑地看了赵璴一眼。
他当然不怕了。在军中时,他们一众战友同帐而眠都算不得什么,最多也就是赵璴这人总阴森森的,老是突然吓他。
“也没有。”方临渊答道。“就是太突然了。”
赵璴又不出声了。
“不过我今日约你出来,也是打算先谢谢你。”方临渊想了想,径自接过话头。“我久不在上京,之后的时日我长嫂和侄儿还要麻烦你多照应。”
赵璴转头看向他。
方临渊忙道:“也不是要你日日陪伴,只是长嫂也很疼惜你。你若事成便罢,但若局势不好,一定请你提前写信,我接他们二人去玉门关。”
赵璴眸色闪了闪。
他还没开口,方临渊便被挡住了去路。
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衣着破旧,手里举着一篮新鲜的栀子:“这位哥哥,给娘子买些花吧!”
方临渊一时进退两难,但在那姑娘热切的眼神下,还是拿出银两,接过她手里的花篮:“我都要了,你早些回家吧。”
那姑娘连连同他道谢,将花篮塞进他手里时,还不忘掏出一对编得歪歪扭扭的同心结来,放进了花篮中。
“祝哥哥夫妻二人琴瑟和谐,白头到老!”
小姑娘高兴地跑开了,独剩下方临渊提着一篮花,有点尴尬地看向赵璴。
送给他吗?
在赵璴凉飕飕的视线里,方临渊说:“你要不想要,我拿着也行……”
忽然,不远处鼎沸的人声中传来些许异响。
方临渊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片响动,转头看去。
只见赵璴也微凝眉头,停下了脚步。
“似有呼救声。”他说。
下一刻,前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叫喊,已有人逆着拥挤的人潮大叫着向后逃来,偌大的街道登时乱起来。
方临渊看见了前方腾起的火光。
“有胡匪!快跑,有胡匪!”
方临渊目光一凛,一手将花篮塞进赵璴手里。
“你保护好自己。”
话音未落,他已然足尖点地飞身跃起,踏过摊贩的箱奁与铜铃叮当的木架纵身跳上屋檐,踏着哗啦作响的瓦片,朝火光燃烧处奔去。
宛如潜入黑夜的猎鹰。
赵璴拧眉。
胡匪?那仁帖木儿早已离京数日,怎会忽有胡人作乱。
街市上的人已然纷纷向他身后跑去,赵璴未作停顿,绕开拥挤逃离的人群,径直朝火光的方向走去。
“姑娘快跑!前头有作乱的胡人,满街放火杀人,还要抢夺年轻女子呢!快走!”
旁侧路过的一个人见赵璴仍往那儿走,逃离时不忘出言提醒,伸手想扯住他。
场面混乱,方临渊一人只怕会有麻烦。
赵璴衣袖一收,柔软的绸缎从他指间滑过。
那人见状叹了口气,回头逃命去了。
而随着赵璴扬起的衣袖,银光闪过。三根绣花针从他袖中滑落,收入了他的指间。
作者有话说:
方临渊:我的流火真的很漂亮,不骗人!

是胡人, 虽蒙着面,却能看见卷曲发黄的头发和粗糙黝黑的皮肤。
一跳上屋顶,没有人群的遮挡, 方临渊一眼便看到了前头的情况。
着火的是那一片的摊贩铺面, 火势很急, 只此片刻已然接连烧着了三五家。众人四散而逃之处,打眼望去竟至少有二三十个匪徒, 蒙着脸,手中举着三尺长的砍刀,正朝着人群劈砍。
方临渊只几个纵跃, 便逼近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匪徒。
那人是望风的, 扭脸看见方临渊, 立即大声呼号着举刀朝方临渊冲来。
但下一刻, 方临渊便一个灵巧的俯身从他刀锋下掠过,飞身到了他的身后。
他尚未来得及回头,方临渊便已伸手握住了他的脖颈, 猛力一扭。
便听得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以不正常的姿态垂了下来。
方临渊一把接住他手中掉落下的长刀,一脚将他的尸体从房顶上踢了下去。
恰砸在两个正拉拽年轻女子的匪徒身上, 将他几人砸得四散分开。
街上的众匪纷纷抬起头来。
便见屋檐之上夜风烈烈,高挑矫健的青年手握长刀, 纵身跃下屋檐。
有匪徒举刀上前,被他一刀抹过脖颈。滚烫的鲜血溅落之际, 他纵身上前, 又一刀刺入了另一个匪徒胸膛。
刹那便有三人接连毙命, 周遭的匪徒见状, 纷纷执刀围拢上来, 口中大喊着听不懂的异族话。
即便不擅使刀,这几个杂碎于方临渊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三四个匪徒一同逼近上来,他纵身一跃,那个冲在最前的胡匪便被刹那割断了脖子,未等他砸落在地,从左侧包抄而来的那个也被掠过的刀刃斩断一臂。
在他的哀嚎声中,方临渊一刀刺死了最后一个。
他抬眼看向剩下的匪众。
周遭的匪徒竟一时纷纷停在原地,踌躇着互相交换着目光,脚下却朝后头胆怯地挪动起来。
方临渊目光扫过他们,下一刻,竟足尖一点,握着刀直朝他们而去。
刀锋掠过之处,一只盛满了迎春的水桶应声落地。
满桶的鲜花与清水不偏不倚地泼在那个衣袍着火、正惊恐地扑打着的老人身上,火焰随之熄灭。
那群胡匪也像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般,鸟兽状散开了一片空地。
为首的那个用突厥语大声说了句什么,十数个匪徒纷纷四散,朝临街的方向逃去。
方临渊径直追上。
方才杀了几个,现下得再抓一两个活口,问出幕后的主使。
可街市宽阔,方临渊距离最近的那个都有两丈之远。他屏息几番纵跃,却见那帮胡匪已然接近了纵马接应的人,眼看着便要脱身。
竟算计得这般周密,还有百八十个同伙!
方临渊咬牙。
却在这时,一道细微的破空声从他身边掠过。他正前方的那个胡匪登时惨叫一声,腿下一软,竟摔倒在了屋顶之上。
方临渊匆匆回头。
便见火焰滚滚、遍地狼藉的街市之上,赵璴单手提着那篮栀子花静立在那里,正抬头看向他。
方临渊不敢有片刻停顿,回头几步便飞身上前,一把拽着领子将那胡匪提了起来。
却见他口中已有黑血溢出,双目翻白,早没了气息。
竟已服毒自尽了。
方临渊再抬头时,见那群匪徒已然跃入另一条街道,上马疾驰而去。此处离西城门不过半里,马匹嘶鸣声中,为首的那个已然冲破了城门的关隘。
“死了。”
方临渊一手握刀,一手提着那胡匪尸体从屋檐跃下,走到赵璴面前。
他将那尸体往地上一掼,继而丢下刀,握着手腕活动了几下。
“刚才是你拦住的他?”方临渊问道。
方才他提起那胡匪尸体时,看见他被钉在腿弯上的裤子。
是一枚打入他腿筋上的绣花针。
赵璴没有答话,垂眼蹲下身去,伸手取出了那尸体腿上的银针。
秀眉微拧,目光冰冷,方临渊一眼就看出了他神色中明晃晃的嫌弃。
针一取出,他便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丢到了一边,取出丝帕来擦净了手。
“有备而来,自不会给你留下活口。”赵璴垂着眼说。
“城中守备怎如此松懈?”方临渊皱眉道。“这么多持刀的胡人,怎会毫无察觉。”
“城门守备森严,城中巡逻的是上京十六卫,多的是混日子的官家子弟。”赵璴说着,凝眉看向西城门。
“但方才,正是西城门换哨的时刻。”
“他们是早设计好了逃跑路线。”方临渊道。
赵璴嗯了一声,单手提起裙摆,走到了一具尸体面前。
“你做什么?”方临渊问道。
却见赵璴抬腿,嵌着明珠的锦缎绣鞋微微一踏,踩下了那人覆面的布。
“他们口中还有毒药。”赵璴说。“许能当做线索。”
说着,他烦躁地拧了拧眉,用丝帕层层裹住手指,才俯身伸向那突厥人的脸。
罢了罢了,这位殿下实在怕脏得很。
“我来吧。”方临渊实在看不过眼,一手扒开他,走上前去。
就在这时,马蹄声隐约自远处响了起来。
方临渊抬头,便见为首的是个身着靛蓝曳撒的官员,身后跟着数十个番兵。
“十六卫的人。”只听赵璴淡淡说道。
“人都跑光了才来?”方临渊定睛看去,便见为首那个竟面上泛红,视线飘忽,一看便是在哪儿醉了酒。
若是他手下的兵,今日不赏他三十军棍,方临渊名字倒过来写。
“不必我们动手了。”方临渊转过身去,看向那策马而来的十六卫。
“这种脏活,就拿来让这位醒醒酒吧。”
马上那人是十六卫副指挥使李承安,方才荣昌街动乱时,他正领着一众属下在一条街外的泰兴楼吃酒。
来了消息,他匆匆上马赶来,分明酒还没醒,又让冷风一吹,吹得他头痛。
大过节的,怎么就碰上这事儿了。
被他爹硬塞进十六卫戍司的时候他就说不想来,但他爹非逼着他找个差事做。又说什么上京城防铁桶一只,又有禁军与锦衣卫把守,十六卫素日也只管些什么街头斗殴之类的小事,要不了什么功夫。
结果怎么着,胡人都敢到上京城里放火了!
李承安一路骑着马,在心里上到他那个兵部尚书爹、下到城防守军挨个骂了个遍。
荣昌街上已然人烟萧条,遍地狼藉,方才胡人一闹,满街的人都跑光了。他一路纵马过去,便见街中间只一间店铺并几个摊位着着火,地上横陈着几具尸体,脏兮兮的,看得恶心。
接着,他就看见了站在街中心的两个人。
挽着妇人发髻、穿着锦缎衣裙的是个身量很高的年轻美人,远远看去便可见艳色惊人。而旁边那个,是个模样极俊的小白脸,但浑身染血,模样怪吓人的。
他马刚停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见那小白脸便大步走上来。
“你是何人?”李承安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下一刻,那小白脸扯住了他的缰绳猛地一拽。他放被拽得一个趔趄,便被那小白脸一把提住了后脖领,从马上生拎了下来。
“……哎哎哎!大胆,快放开我!”
“速去救火。”方临渊一把扯下为首的那个吱哇乱叫的指挥使,转头命令他身后的卫兵道。
那些番兵见他胆子这样大,想必是世家皇裔,一时不敢怠慢,纷纷上前去取水扑救。
而那喝多了酒、被他扯得歪歪斜斜的指挥使则满脸愤怒。
“你是谁!”他挣扎道。“还不松开我!”
“今日是你当值?”方临渊提着他的手却纹丝未动。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李承安恼羞得大叫。
方临渊却冷笑了一声,拎着他走到了胡人尸体的面前。
却见这指挥使,分明腰佩长刀,身着官服,却在看到那尸体的模样时呕出声来。
“你爹?我就是你爹。”
方临渊面无表情,将他朝那尸体上一按。“把他嘴里的东西抠出来,若碰坏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你祖宗。”
藏在齿关中的药丸被李承安哆哆嗦嗦地抠了出来。
方临渊一手接过,一手将他丢在一边。
“一颗就够了吧?”他用帕子托着药丸,走到赵璴面前。
赵璴垂眼打量了那药丸一番,点了点头,说道:“多了也无用了。”
方临渊点头,将药丸层叠包起来,收进袖中。
“你刚说,你爹是谁?”方临渊眉眼一转,又看向了李承安。“让我听听,够不够买你玩忽职守该掉的脑袋。”
李承安正撑着膝头在旁边一个劲地干呕,看见方临渊又来发难,抹了把嘴直起身怒道:“玩忽职守?这群突厥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是我放他们进城的吗!”
“上京各条街道都由你们巡逻执守,这群胡匪纵火杀人的时候,你们十六卫在哪,你又在哪?”方临渊问道。
李承安涨红了脸,片刻憋出一句:“……你谁啊你。”
方临渊冷冷地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马蹄声自远处疾响而来,几人抬头,就见是个锦衣的太监,一手握缰,一手另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朝他们飞奔而来。
李承安咽了口唾沫。
那太监的衣服他认识,只有皇上身边伺候的人才这样穿。
“宫里来的人?”旁侧,方临渊低声问道。
赵璴看着那人,点了点头。
便见那太监在他们面前匆匆停下,纵身下马,便上前在方临渊面前跪了下来。
“侯爷,陛下得知荣昌街之事,急召您入宫。”
方临渊与赵璴对视一眼,朝他点头示意一下后,便走上前去。
那太监忙将马牵到方临渊面前,双手将缰绳递给他:“侯爷请。”
方临渊纵身越上马去,缰绳一扯,淡淡垂眼看了李承安一眼。
“你最好别知道我是谁。”他说。“到那会儿,就是你落在我手里的时候了。”
李承安面如土色,便见方临渊轻夹马腹,缰绳一扯,纵马入了夜色之中。
“他……他……”
接着,他便看见那太监朝那艳丽女子行了个礼,恭敬道:“参见公主殿下,奴婢先行告退。”
……公主?
李承安诧异地看向那女子。
却见他神色淡漠,眉目低垂,像极了高立云端的观音。
太监朝他行礼,他却无动于衷,一手提着那篮廉价的栀子,一手拢起衣袖,飘然越过他们,径直朝街口的方向走去。
连目光都未曾施舍他分毫。
他前方的街道一片狼藉,血腥染尘,灯笼落地。大片的鲜花翻倒在地,被踩入泥中,原本瑰丽绚烂的色彩在噼啪燃烧的烟尘里显出几分光怪陆离的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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