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些混血儿就这么出生了,生得还不少,他们大部分不被孟人认可,但地位比汉人高一点,起码遇到事了跪在爹和兄弟面前哭一哭,运气好的也能得到一点庇护,不过等孟人被打跑后,这批人就尴尬了,他们汉人那边的亲戚么,有良心的会把人塞后山躲一躲,没良心的就管他们叫“杂种”或者“孽种”,他们的娘和姐妹更是惨咯。
秦湛瑛揉着额头,觉得熟悉的头痛又回来了。
他从管理琼崖岛开始就致力于让厘家人和汉人一样,后来势力扩张以后,又和苗人谈“你们的待遇和汉人一样”,这都是应有之义,大家都是认真种田过日子的,那就一起呗,琼崖岛连洋番都是只要忠心就收的,身为海权国家,不海纳百川还想混好?
总之只要上头人脑子不糊涂,下头的官吏也认真干活,融合起来虽然不是没磕碰但都在控制范围内的。
可孟人这个融合起来就有点问题了,两族打了这么多年,血债太多了,无视这些血债没良心,下头的军士也接受不了,《刘大喜》在军中演出数次,每次演反派的老哥都要冒生命危险,可见军士们对与北孟的仇恨多深。
但要把这批混血往死里整也不成,秦湛瑛本能的明白,以后禹是要持续扩张的,他娘指望他把东瀛的北海道、本州以及东北边的高丽拿下来,秋瑜提过希望以后和秦湛瑛一起去那什么贝加尔湖钓鲑鱼,金虹珠最夸张,她希望秦湛瑛把说英语的那地儿也统一一下,秦湛瑛看了洋番们带的地图,发现说英语的地儿在大陆的最西边……
有时候秦湛瑛都想问,是不是史官写史书时直接把我写成雨神化身了,你们才默认我很能打?看清楚啊,我明明是个没有战争天赋专搞后勤的文人!
但可能按照未来的目光来说,现阶段使劲扩张对子孙是有好处的,说不定那三个家伙想要的地方都埋着什么好东西,于是他们硬着头皮要秦湛瑛这样的斯文人去搞征战。
那行,且把扩张列入未来几十年的规划内,但要拿下的地方太多,肯定不能一路屠过去,只留地不留人,人太多了,真的杀不动啊。
而山鲁道这次刺杀的事儿一出来,明面上秦湛瑛找了个由头开始砍头,主要是把山鲁道内想整事的都干掉,这么犁一遍,秦湛瑛就干成了北孟折腾了百年都没办到的事——他可以把山鲁道士绅大族的税也收上来了。
但民族融合的事也摆上台面,成了秦湛瑛必须面对的问题。
杀是不能杀的,不能开个这么处理的头,咋办啊?
屋外头隔了两里地的菜市口在砍头,民众有去看热闹的,还有拿着馒头要去沾人血治病的,十二月的寒风都吹不散人群。
秦湛瑛坐在屋里裹着皮毛大氅、大棉袄、烤着火盆、喝着羊肉汤努力想辙,脑瓜子转啊转,最后还真让他机灵的小脑瓜转出个有亿点缺德的法子来。
祭出切割大法吧。
先辈们为了方便统治,将人们人为的分割成士农工商,还搞出了尊卑贵贱,最重要的是大家还都接受了,为什么?
因为士人有权,农人最多,工和商挤在中间人数少,还没兵,大多数人拿了好处成了地位较高的阶级,于是事儿就办得成了。
秦湛瑛琢磨着,只要他把人数较多的分割出来,只杀人数少且最不听话不交税的那批人,就像他今日杀那些不交税还迫害地方百姓、甚至是找人暗杀太子豪族一样,这不就行了吗?
万事有了头绪就有了解决的希望,秦湛瑛灵光如泉涌,摊开纸就是写。
北孟最不听话搞事最多、留的血债也最多的是谁?
是王公贵族啊!
要不是这批人为了圈草场,为了过荣华富贵的日子,那底下苦哈哈的牧民为啥要来劫掠汉人呢?
那些牧民本来是可以过好日子的,前朝可是和边境开了互市的,两边互通有无一下,苦日子也就过去了,但是王公贵族把互市交易的好处都拿走了,半点不分给下头人,所以那些牧民才苦啊。
秦湛瑛本就是实务里泡大的,有关这些上头怎么剥下边的微妙之处,他真是太了解了,写起来那叫一个运笔如飞,将剥削二字的前因后果、具体过程都分析描绘得鞭辟入里。
简单来说,他写high了。
写完以后,秦湛瑛看着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沉默了许久。
要说上头的王公贵族使劲剥削好处,逼得下头百姓过不成好日子,有时就对异族发动战争,用对异族的仇恨来缓解内部矛盾这事吧,秦湛瑛没做过,但他知道历朝历代那些和他同样是王公贵族的人肯定没少干。
用激烈的情绪掩盖真正的矛盾,实乃官吏们忽悠百姓的不二法宝。
但这东西公布出去就是要挖大家的根啊!
这就和秦湛瑛收拾贪腐时可以骂贪官,但不能把整个官吏阶级都骂了一样,因为秦湛瑛是和他们一样凌驾于百姓之上的,有些话说了就是明着背叛了,这事只要干一次,以后秦湛瑛做什么都容易被背刺,甚至连女官集团都不会再值得信任,因为她们也是官吏。
要知道这些年秦湛瑛扫盲开民智,就已经是在挖很多人的根了,要是动作再大点,天下必然是四处造反的人,百姓们民智没开完,秦湛瑛就被要杀他的人淹死了。
之所以没人为了开民智的事彻底和太子翻脸,主要是太子天然就是他所处的集体里最高贵的那个,手头又有武力,没人意识到太子扫盲是在挖自己所处群体的根,只觉得太子是想扶一批新官僚和老王公贵族、老地方豪族抢夺利益罢了。
既然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成王败寇认也就认了,大不了送家里的子弟去投靠太子,损失一些人命就朝太子跪下,到了新朝继续让子孙荣华富贵也就罢了,毕竟历朝历代都有类似的戏在演,今朝接着演也不过是历史重演。
孔家还以为他们继续对着秦湛瑛跪下就可以继续做圣人公呢,但太子硬是拿自己做饵也要钓鱼把山鲁道的地方士绅犁一遍,明着看太子是为了收税才这么干的,实际上呢?秦湛瑛只是想给山鲁道的地方士绅乡贤一下狠的。
不过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秦湛瑛嘴上还是拿激烈的民族情绪为引子,拿“多朝家奴”讽刺孔家,然后让大家以为太子是人年轻、心里有正气,看不惯孔家那股子歪风邪气,所以才在改税的同时顺手折掉孔家。
实际上这也是“用情绪掩盖真实矛盾”大法的运用,大家都没意识到,孔家的威严被折掉以后,秦湛瑛才能名正言顺的在山鲁道开民智、搞扫盲。
甚至就连太子吸纳山鲁道本地的军士,让他们在军营里过好日子,收拢这批军士的心,给他们扫盲开智,也是为了以后让这批人在山鲁道扩散“智”而已。
没人意识到开民智这事是不可逆的,这个做法会将历史朝着秦湛瑛也难以推演的全新的方向推去,但秦湛瑛倒是意识到他推动的教育变革对历史的影响恐怕比他改田亩税还大。
秦湛瑛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背叛自己屁股的事,可他……回不了头。
因为在做太子秦湛瑛前,他先是吕晓璇的儿子吕瑛,他年幼时就知道当他做出对老百姓好的决策时,母亲和秋瑜是开心的,如果没有他这些作为,母亲和秋瑜在这个时代大概会很难熬。
出于对他们的爱意,秦湛瑛从未忠于自己所处的利益群体,这也是他成长至今背负的最大的秘密。
但遗憾的是,今日这番思虑秦湛瑛甚至不能写信给母亲倾诉,因为送信的百闻坊实则也是官僚体系的一部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秦湛瑛对他们也留了防备之心。
有些事能做,但绝不能说啊。
小太子叹了口气,将自己书写出来的东西细细记在心里,放火盆里烧掉,摊开一张白纸重新写。
他恨恨地想,割,万事万物都能割,先把北边割开方便禹国消化好了。
考察做得多了,秦湛瑛不但知晓了民间许多事,对他自己所处的群体也了解颇深,他知道这个群体的特征就是——利字当头时会缺乏远视。
也就是说,只要能把北边打下来,巨大的好处就能让很多人无视掉太子把民与王公贵族割开的做法有多么不对劲。
毕竟,今日秦湛瑛可以把北孟的王公贵族和牧民割开,是不是以后再有人把禹国的官僚、地方大族和百姓割开,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呢?
但还是那句话,秦湛瑛也不是真神仙,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能管事的时候,尽可能为母亲和秋瑜提供一个不用把良心放苦水里泡的生活,反正世事变幻一直是以百年为单位的,就算有朝一日王公贵族无了,那也不是秦湛瑛活着的时候该操心的事。
麻烦留给后人,他只管好自己这一朝。
等菜市口的头砍完,秦湛瑛也将他即将颁布的新政令写好了。
太子爷在文章里用一种十分仁厚宽容慈爱的语调表示,对于此次暗杀自己的事件,他只怪首恶,也就是握刀的人,可他不怪刀,那些混血什么的,就丢军营里好好教教,以后打北孟时若是立下军功,这次的罪就能抵消了。
“都是孤的子民,要孤责怪自己的孩子,孤不忍心啊!”
有些不了解秦湛瑛的人,看了他颁布的政令,还真以为这位是个慈悲为怀的良善人,顿时被太子殿下的心怀给感动得流下泪来,说,这位当真仁义,以后说不得是个仁宗呢!
秦湛瑛顶着了解他的人看鬼一样的表情,用自己天生的菩萨面挤出佛光普照的表情,把那番“十五岁的我像亲爹一样将叛逆的山鲁道儿女们原谅”的话说完,把政令发了下去。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等混血们进了军营,穿上棉衣吃上饱饭,不信他们不归心,等会儿,这样一来,扫盲教科书里又要加几篇能促进融合的文章了。
这文章别人未必写得好,秦湛瑛揉揉自己的脸蛋子,摊开纸,继续摇动自己的笔杆子。
已经抵达老陕道的秋瑜看到这篇政令时,也没想别的,就是感叹:“这下后世必背课文又多了一篇,瑛瑛这好文章怎么一篇接一篇的出呐,看来只要亲妈还在,心情好了,写文章的灵感都多些。”
想到这,秋瑜还有些惭愧,作为穿越者,他不是那种能随随便便掀起风暴的蝴蝶,只是在医术和饮食方面做了点微不足道的贡献,就让瑛瑛为后世添了那么多课文,可见历史上那些混出名头的人物,搞事能力比平平无奇穿越者强多了。
秋瑜还有点幸灾乐祸,毕竟他人都穿越了,以后要背课文的也不是他。
总之,在各方平静中透着汹涌的时光中,承安十六年在“今年年景真不错”的美好氛围中到来了。
开年发生了一件小事,孔家家主被一个庶弟告到了官府,说他私通父亲的小妾,之后孔家家主被族老们赶下去,庶弟被扶上来,又主动说要来年参加禹国的乡试,于是天下儒生都明白了,孔家跪了,他们又跪了,因为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跪,所以只是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第二件小事,北孟发现禹国貌似有点强过头了,于是他们说要派使者访问禹国,使者团里有个公主。
对,这是想要来联姻的。
出于某种考量,北孟还向泽国也派了个使团,使团里有北孟皇族里最年轻英俊的皇子,考虑到早年秦湛瑛给他的母皇搜罗美男时特别注重贞洁,所以据说这个小皇子是个胸大腰细头发浓密的处男,这就是第三件小事了。
开年第一件大事——秦湛瑛身高突破一米八。
血缘真奇妙。
秦湛瑛的父系血缘源头是山鲁道暴躁老哥开龙帝,母系血缘源头吕荷据说一米八五,两家都是出高个子的,于是到了秦湛瑛的时候,哪怕有心疾拖着,小太子还是在十六岁到来前冲上了一米八。
这身高俯视九成以上大活人无压力,可惜放秦吕两家都暂时只是中等偏下的个头。
秦湛瑛站在墙边让人在墙上划了条道道,然后拿尺子去量,确定自己果然长高了。
小太子随口问乌鸦:“那个倒霉的大娘被救下来了?”
乌鸦回道:“救下来了。”
倒霉的大娘指的是孔家那个被前任家主私通的“父妾”,四十多快五十了,孔家老家主死的时候才十四岁,肚子里怀了个孩子,所以没被“自愿殉节”,谁知年纪一大把了突然被族老拖去被“私通”,她当年生的又是个女儿,而且已经出嫁,此时出事了也没人捞。
乌鸦带人蹲孔家房梁的时候正好看到大娘被活埋,等人走了以后,就顺便将她挖了出来。
秦湛瑛说:“让她以后跟着江琅吧。”
江琅如今负责在边军江家所属山头中扫盲,正好缺识字的同性副手,至于人塞过去后,事儿要怎么发展,那就看乌鸦的了,秦湛瑛暂时顾不上,因为承安帝那边给他送了信。
正所谓厚积薄发,秦湛瑛入禹以后就没停止过折腾,今年新年便是薄发之际,日子突然就变得格外不一样起来。
冷冷冬风盖不住年节的红火啊。
百姓们手头有了余钱和余粮,总有人想要扯几尺红布娶个亲吧?
家里养了孩子的,过年的时候也要熏个腊肉灌个香肠吧?再不济桌子上也要有个炒鸡蛋吧?
盐要买,富裕点的还想买糖,有些年景特别好的,还想把自家的泥屋改成砖房。
老百姓就是这样啦,只要老天爷和王公贵族不折腾,大家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就会立刻涌起来,连新生儿的数量都翻了番。
最先感觉到日子好过的城镇百姓总是走在农村前头,于是禹国各城县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肉被买空了,布被买空了,连砖的供给也给热情的老百姓们干爆了。
在皇位上坐了半辈子的承安帝正躺着吃药膳呢,突然就接到各地奏章,被这猝不及防的准盛世年景给吓了一跳。
官员们也懵,他们在奏折里请示:陛下,各地的货币与货物的供销被百姓们干爆了,有些地方甚至有百姓为了买东西而抢起来打起来的,这可怎么办?
大家现在都被百姓们想个好年的迫切感给惊住了。
承安帝:怎么办?凉拌!赶紧的把琼崖岛早年搞过的肉票布票策略拿出来,把这波给顶过去啊!
太子回信了,说让承安帝自己搞定。
一堆优秀臣子和泽国治理前例摆着,还搞不定,是朝堂上只剩废物了吗?
当然了,这时候也有傻子不想着解决问题,只是把百姓们踊跃购物的盛景当做喜讯报上来,在折子里得意洋洋地说:“陛下,盛世来啦!”
这话让往年的朝廷乐呵一下是没问题的,现在就不可能了,大家看到问题,第一个想法就是——你解决这事了没有?你是来讨主意的还是自己把事处理好了?
说出这话的户部侍郎刘紫妍在朝堂上得到了大家的一致点头,然后许多官员的脑子里都咯噔一下,心说他们这是被太子调教得原来的自己都要认不出来了,这么实干的臣子还是他们吗?
远在泽国的吕晓璇对于新年的购物热潮就习惯得多了,处理起来也麻利。
经济好转带来的就是供需不平衡,解决法子有两个,一,商家涨价,自动把那些买不起的百姓给排除掉,禹国很多商户就是这么处理新春购物热潮的。
二么,就是限制商家涨价(这需要国家对商家的掌控力够强),然后根据货物数量发布购物票据,大家凭票购买(这需要持票的老百姓起码能认得肉和布这两个字)。
泽国执行后一种政策已经很久了,结果每年又多出一项工作——查询那些偷票、变相贪污受贿的傻子。
而且在建立票据这个制度前,还得和下头的人提前说好:这是个临时的制度,等啥时候我们的生产跟得上百姓的需求了,这个布票肉票全都得废掉,让百姓们从此能够自由的买肉买布。
不提前说是绝对不行的,毕竟任何制度建立起来都是利,比如说内陆的漕运就一直看海运不顺眼,为啥啊?漕运可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啊!官要吃,民要吃,漕运利益受损,这批人不得和上头撅蹄子?
再比如说秦湛瑛让老百姓吃上了便宜的海盐,降低了百姓购置盐的价格,只是默默又将糖的价格提起来好变相为朝廷创收,这其中是不是也踩了官盐背后的“百万漕工”?
但凡秦湛瑛手头没一群能打的吕家军,没有承安帝给他站台,下头的利益集团早搞事了!改革没刀改也白改的原因就在于此了,不拿刀子顶着人家的喉咙口,谁肯把利益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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