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介绍起一旁的女子,“这是我的妹妹,名唤安淼,是闲不住的跳脱性子,非要拉着我来猎兽。”
宴望舒起身,微微颔首算作回应,“这你是射伤的兔子?”
“小少主若是喜欢,便拿着。”安少御并未正面回应。
安淼听到这话则是一脸不情愿地小声嘀咕:“什么小少主,还抢别人的兔子。”
宴望舒听力不错,“没有抢。”
安淼一抬下巴:“那你还我!”
宴望舒抚摸了两下手中的兔子,神情困惑,像是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它只是普通的兔子,死掉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安淼还想说些什么,被安少御给阻止了,“淼淼,对小少主尊重一点,别耍你的大小姐脾气。”安淼别人的话不听,但对自己最敬佩的哥哥还是会听一点的,退后半步闭上了嘴。
安少御表现出与年纪不符的沉稳,上来先道歉:“若是我们冒犯到小少主了,我在这里说声抱歉。”
就这形式,也不像是能成为朋友的样子……正当顾潮玉犹疑时,宴望舒却将手中的兔子递了出去,“没有冒犯,给你。”
饶是聪慧如安少御,这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最一头雾水的人是顾潮玉,他以为小圣父宴望舒很在意那只小兔子的死活,原来不是吗?他在心中对三个六腹诽道:‘说好的人命和鸟兽相等?’
【啊,对呀。与他无关的,都一样平等漠视啦~】
‘那他刚才?’
【就是单纯不懂,为什么有人会以猎杀取乐,明明什么都无法得到,所以问一下。】
‘好吧。’
安少御怀里抱着兔子,转手塞到身后的安淼手中,他对着宴家小少主的经历十分好奇,“我听说当年灵石碑出了差错,说你是无根骨,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灵石碑也会出错。”
“是,很少见。”
宴望舒嘴角弧度勾起,扬起了个毫无攻击性的笑,如同山林中不沾世故的小幼鹿,双眸澄澈,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是会面不改色撒谎的人。
安少御对面前这个晏家小少主印象还不错,过分良善总比恶毒要好上许多,他多少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像是宴望舒这些年的凄惨遭遇,又主动找了个话题,“你之后肯定也是要进入临谷峪吧?我们之后大概会成为同门,你现在是练气几层?四层还是五层?”
“七层。”
宴望舒与安少御并肩走在一起,一问一答,气氛也算得上是和谐。
后面的安淼却是咋咋呼呼,不敢置信道:‘七层,你三月前才刚检测出来有根骨,现在就七层了吗?!’
“很厉害?”宴望舒对自己的进步并没有清晰认知。
安少御给予了肯定,“何止是很厉害,非常厉害,我从五岁开始修炼,现在也不过是练气大圆满,一直卡在迈入筑基的临门一脚……我想大概得进了临谷峪,我可以成功筑基。”
安淼在后面小声嘀咕,“我现在才练气八层,他才修炼了三个月,凭什么与我一样?”
安少御作为核心的至交好友,两人的实力肯定不能差太多,安少御放在常人中,他的天赋也是出类拔萃的,十三岁练气大圆满,是各大门派都要争抢的存在。
也正因为此,在剧情线中,安少御也被戒指中的残魂给盯上,作为夺舍的备选。
“不止修炼了三个月,”宴望舒转过头和身后的安淼解释,“虽然当时说我是无根骨,但也有一直尝试修炼。”
“原来是这样。”那安淼就心理平衡了,“就算这样你天赋也很高了。”
听完全程的顾潮玉刷新了自己对这个世界核心的认知,本以为是个呆的,可说起谎来真就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他和宴望舒沟通时有没有被欺骗的部分?应该……没有吧?
三人一同回到了晏家,安淼去找她那些小姐妹玩了,安少御则是跟宴望舒一起坐在亭中赏景闲聊。
过不久便是各大家族联合举办的比赛,由各家族的年轻后辈参与,从中判断哪个孩子是值得培养的,每年送到各大门派的孩子都有定数,不过像现如今的宴望舒以及安少御,都是肯定能拿到门派遴选名额的。
“望舒,你想进入临谷峪哪位尊者或长老的门下?”
少年人之间门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和利益纠缠,两人没一会儿的工夫便亲近了起来,安少御也显示出几分对以后的憧憬,“我想去悟丝尊者门下,他最擅长修心,你呢?”
“还没想好。”宴望舒没什么特别的渴求,之后具体的要看戒指的打算,不知是不是错觉,与安少御在一起时,戒指里的尊者前辈就很少主动向他搭话了,“修心,你是要偏重修炼魂魄?”
安少御点头,“肉身这种东西,早晚是要被抛弃掉的,没必要在上面荒废精力。”
正是因为安少御怀有这种观点,对一些夺舍修魂什么的了解比较多,所以才会注意到大能残魂不对劲的地方,对残魂多有忌惮。
顾潮玉正搁这儿分析,宴望舒突然向他搭话了,‘所以尊者也是这样认为,才抛弃了肉身吗?’
当然不是,顾潮玉这次的身份是因为和仇家打得天昏地暗,最后同归于尽,分出一道残魂断尾求生的结果,他相当在意肉身,不然也不会琢磨着夺舍。顾潮玉迟疑了一下,决定侧面提醒一下:‘不,本尊并不认为肉身无用,只是因一些缘由无奈抛下……不过,本尊早晚会重获肉身。’
宴望舒懂了,他问:‘尊者,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从人设出发,顾潮玉心里想的应该是:把你的身体给我正好。不过实话肯定不能说出来,于是含糊带过,‘本尊自有打算,你现在还太过弱小,帮不上忙。’
安少御听不到旁人在识海中的交流,他正往池子里扔饵料,看里面的鱼全都聚过来,“这池子里鱼真多——哎?!”话音还没落下,不知从哪里丢过来一块石头扔在他面前的池里,溅了安少御一身的水。
“哈,真是蠢死了。”
是从暗牢中出来,却丝毫没有收敛气焰的宴小二。
“宴望舒,你少得意了,不就是有了根骨,你以为这能说明什么?”宴小二只要一想到宴望舒想让他死,就浑身发抖,他清楚这个怪物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没在你能积聚起灵气前弄死你!”
安少御作为家族中最受重视的长子,在他面前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明目张胆的欺凌,他看不过去:“你是晏家的旁系血脉,怎么能对未来家主这般放肆?”
不提起这件事宴小二还没那么生气,本来宴望舒无根骨,就算有个名义上的少主之名,在最后也不可能真让一个废物当家主,但偏偏——
偏偏宴望舒又有了灵根,还是优等,将他当家主的梦击碎,“说什么未来家主,家主的位置是能者居上,等着瞧吧。”宴小二没说太多,过来放了两句狠话便离开了。他也是被吹捧惯了,完全没注意到之前在他后面帮腔的两个小喽啰,刚才面上全是为难之色,在跟在宴小二离开时,还对着宴望舒点头行礼。
宴望舒递了块手帕,安少御接过擦着脸上的水。
“别放在心上,之后等我们到了临谷峪,就犯不上搭理这些人了,也就是家族赛后用不了多久的事。”
“用不了多久,”宴望舒意识到了什么,偏过头朝宴小二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时间门不多了。”
顾潮玉当时以为,这句“时间门不多”是宴望舒用来宽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地狱过往的,很快他就发现这认知大错特错。
日子又过去几天,到了家族大比抽签决定对手的准备阶段——
宴小二似乎是有意动了些手脚,让自己和宴望舒在第一轮上就成了对手,像是偏要证明自己比宴望舒更强。他绝不接受修炼那么多年,却比不过刚检测出根骨的宴望舒。
宴小二拿到写着宴望舒签子时,冷哼一声,说不出的得意,走到宴望舒身边,又特别大力地拍了两下宴望舒的肩膀,压低声音:“我要把你的头给踩碎,让大家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应该成为家主的人。”
他说这话时虽然有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一旁的安少御给听到。
“你这人,怎么那么大的戾气。”
宴望舒本人盯着手中的木签,神情晦涩难明,“踩碎脑袋……”
安少御没听清他的低声呢喃,“别放心上,像他那样的人,注定在求道之路上走不了多远。”
待到翌日对战正式开始,宴小二一大早便在擂台边上等着,对这场对战高度重视,整个人如同被拉开后绷紧的箭弦,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有多紧张。
而宴望舒则是与之完全相反,表现同往日毫无区别,在赶来对战之前,还先去典籍阁内看了好一会儿的竹简。
宴小二被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额头上青筋暴出,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在对决开始的一瞬,宴小二立刻捏起术法发动了攻击,一刻也不停歇,但每一下都没被宴望舒给轻松化解。
这个时候宴小二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他不太清楚宴望舒现在的修为,但想来也就是练气四层,可练气四层可没办法这么轻松的应对他的攻击。就算是后悔也晚了,宴小二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按照原计划走下去,继续发动毫无意义的攻击,什么符咒宝物,不要钱似的朝外丢出去。
“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
听到这话,宴望舒眸光一凝,静静地盯着宴小二却迟迟未曾开口。
宴小二被那双黑幽的眼睛盯得心里发寒,色厉内荏地喊道:“若不是这样,我的攻击绝不可能无效。”其实宴小二说这话,也是预想到了自己会输的结局,想着这么说可以为自己稍微挽回一些颜面。
有句老话叫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这次输了,之后还有机会能——“啊!!”
凄厉到极致的痛呼,出自宴小二之口,他的眼睛在方才的一瞬间门被宴望舒用剑划伤,猩红色的鲜血染红了视野,宴小二跪倒在地,嘴里不干不净地谩骂,只是下一刻,他的舌头也掉了下来,红色肉滚滚的舌头在地上滚了两圈,像是令人作呕的肉虫。
“你在做什么?”宴小二的亲娘第一个坐不住了。
宴望舒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认真回想,回想他的三只小鸟是怎么死在宴小二手上的,必须一分一毫不差地还回去才行,若是多了,那便不公平了。
剜掉眼睛,割掉舌头,拔掉羽毛……拔头发有些麻烦,直接一把火烧掉好了。
宴望舒运用法诀,点燃了宴小二的头发,这时宴春娘已经冲上了台,嘴里喊着“休伤我儿”就要对宴望舒下杀手,只是被注意到她动作的晏家主给挡下了。
“行了,胜负已分。”晏家主挥挥手,“望舒,做得差不多就行了。”他儿子受了那么多的苦楚,还回去一些也是理所应当,让出一口恶气就没事了,不过宴春娘那里也要安抚两句,“多用些灵药便能养回来,别在这儿大吵大闹,损了晏家的颜面。”
宴春娘眼眶发红,心疼地抱着宴小二,心中的怨愤几乎要令她呕出血来,到底还是低了头,“是,家主。”
上等灵药能使白骨生肉,不过是眼睛和舌头受伤,算不了什么的,只要人还是活着的就好。
真正使宴春娘彻底发狂的,是第二日在池中看到的尸体,一看便不是普通的溺亡,宴小二七窍流血,整个脑袋如同泄气后瘪掉的气球,软趴趴的,头骨都碎了,配上被火烧过的头皮,让路过的下人直接吐了出来。
而顾潮玉这个见证一切的人,实在有些精神恍惚,无论三个六怎么为核心找补,给人脑袋踩碎这种行为绝对不是能用过言语合理化的。
昨日对战结束后,修炼狂魔宴望舒破天荒的,没有直接回灵石阁修炼,而是到了湖心亭中发呆,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顾潮玉闲聊,也是岁月静好,如果宴小二没有路过的话。
宴小二其实伤的不重,就是血肉模糊看着唬人,吃些丹药变好了,也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冲着宴望舒放起狠话。
然后,宴望舒就将那些狠话全都还了回去,在行动上。
宴小二说要将他踩在脚底下什么的,都被宴望舒给反过来付诸行动,连同嘴巴被一起踩住,想要求饶都无法出声。
顾潮玉回想一下,觉得他这个大反派都要做噩梦了。
当时他问:“你为何、如此残忍?”
宴望舒对这个评价表现出惶恐,眨巴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显得整个人无辜又茫然,配着他脚下狰狞的尸体,强烈的违和感令人汗毛竖起,“我做错了吗?”
还没等顾潮玉说是,他便接着说道:“他当初就是这般对待春枝、夏花还有秋果的。”
那这小屁孩也是有够恶毒的,顾潮玉:“所以你便以牙还牙?”
“这样公平。”宴望舒回答得认真,缓缓解释,“他能这样对待春枝它们,那自然也能接受自己被这样对待,肯定会好好接受的。”
顾潮玉:“……”那个自然是怎么得出来的?当时宴小二死前目眦欲裂的模样,怎么想都不是理所当然的“肯定好好接受”。
这次的核心傲慢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视平等又强按意愿的傲慢。
“那我便要听他们的话。”
听完宴望舒的话,顾潮玉久久没有回应,他正在琢磨自己当时填写和核心性格属性时,有没有一个不小心填写个“偏执”或者“同理心为零”上去。不过也并非完全难以理解,核心当初受尽欺负时,周围的人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诉他,弱者就是可以被强者随意支配,以此让他对欺凌逆来顺受。
顾潮玉在心中与三个六沟通,一度怀疑人生:‘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主角与其说是龙傲天,更像是恐怖片里该有的人设?’
三个六也是差点被吓傻了,【宿主,你之后走剧情跟他翻脸的时候,千万不要放狠话。】
非常有道理,顾潮玉心领神会,毕竟这可是个会把每句离谱狠话都付诸行动的疯子。
不过宴望舒似乎十分在意顾潮玉的评价,因这沉默而紧张,“我会改的。”
顾潮玉作为一个戒指,也做不出无奈扶额的动作,他问:“你认为自己错了?”
宴望舒先抿了一下唇,“嗯。”
“哪里错了?”
“哪里都错了。”
这次顾潮玉倒是能很清晰地感觉出这承认的勉强,也没有他一个大反派给主角正三观的道理,只好破罐子破摔道:“你认为自己没错就不必道歉。”而且宴望舒说的话也确实有几分歪理……不能深想,顾潮玉担心自己被带偏。
将核心扭曲的性格暂且抛开不提,毕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只要没被主动挑衅什么的,和正常开朗少年应该没什么区别。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核心未来的好兄弟安少御,在见了昨日擂台上的血腥一幕后,还愿不愿意继续接触。
宴望舒将宴小二眼睛划伤时,顾潮玉认为还在接受范围,等到宴小二舌头也被割掉,他第一时间都顾不上震惊,而是迅速观察了一下在场众人的表情,没有丝毫意外,全都为宴望舒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而震惊。
虽没有直接证据,但就算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事是谁做的,甚至晏家主命人将宴望舒喊过去与宴春娘对峙时,宴望舒都没有任何的狡辩与否认,而是点头直接应下,“对,是我做的。”
宴春娘闹着要让宴望舒偿命。
这晏家主肯定不能同意,思索片刻后剥夺了宴望舒继续参加家族内比的机会,象征性惩罚他禁闭思过,直到参加门派遴选那日才允许出来。名义上说是处罚,其实是防止宴春娘背地里对宴望舒出手,就连禁闭思过的地点都选在了有益修炼的灵石阁。
门派遴选还有近乎两年之久,宴望舒被关在那里面那么长时间,顾潮玉很担心这小少年会心理变态,忍不住忧心忡忡。
不过当事人倒接受良好,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便进了灵石阁。
在顾潮玉问他会不会感到无聊时,宴望舒却是怔愣了一下,“有什么区别吗?”
那被惩罚的人都觉得没区别,顾潮玉也没必要硬觉得人家悲惨,也就没继续多说些什么。当然,他也是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悲惨现实,觉得无聊,恨不得去数砖块的人其实是他。
前几日还好,还能通过教导宴望舒修炼来打发时间,但后面就不行了,因为宴望舒是一点就通且能立刻举一反三的人,顾潮玉告诉他一条法诀,他自己就能琢磨出其他相关联的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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