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啾(青色羽翼)

这个认知让云曦光心头一柔。
自父母去世后，他从云端跌入谷底，身处泥沼中难以自救，渐渐疏远了过去的朋友。也因他受伤，无法再成为一名灵契师，云家视他为弃子，曾经嫉妒他的人都要踩他一脚，他也失去了亲人。
云曦光自幼修习灵契师，从小便知道未来会拥有一只互助成长的灵兽做朋友，他一直很期待有个灵兽相伴，也曾幻想过自己的灵兽会是什么样子。眉心契根被毁后，这个念想也断了。
他孑然一身，孤傲冷漠，为了保护自己的内心，在身周竖起了无数荆棘堡垒，再不给任何人走入内心的机会。
此时这只软软小小，全然依赖着云曦光的灵鸟，戳中了他内心最柔软最伤痛的位置。
云曦光眼神柔和，指肚轻蹭小灵鸟的脑袋，耐心地为他讲述着这个世界。
云曦光娓娓道来：“灵契师并不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职业，它是数百年前伴随着工业革命出现的。
“那时科学蓬勃发展，日新月异，无数煤矿、石油被人们开采出来，而伴随着这些矿物质一同出现的，就是灵兽。
“世界上第一只灵兽在我们国家与熊国边界处，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熊国人掳走了一批边境平民，逼着他们下矿挖煤。他们身处安全措施极差的煤矿中，遇到了一头深藏在煤矿底部、仅有一只脚，生的像牛一般的灵兽。
“那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夔牛，它的吼叫声如同雷鸣，每一次吼叫身上都散发出光芒，在黑暗的煤矿中宛若日月光辉。
“然而就在这头牛苏醒的瞬间，空中降下一道天火，皑皑白雪瞬间化为水汽，整个煤矿被焚烧殆尽。
“夔牛被困于天火之中，发出雷鸣般的悲鸣。这天火的目标正是它，天火要将不属于整个时代的灵兽摧毁。
“为了保命，夔牛拼尽全力抵御天火，而之前矿洞内外的工人在天火降临的瞬间化为飞灰。唯有一人因当时正位于夔牛身下，因夔牛的力量保住一条性命。
“一人一牛正处于性命攸关之际，夔牛头顶闪过一抹灵光，没入那矿工的眉心。矿工脑海中顿时出现了无数和灵兽、灵契相关的知识，原来这是夔牛在生死之际，传递出来的灵契法则。
“数万年前，人类成为万物灵长，智慧取代了茹毛饮血的生活方式，自那时起，天地法则便认可了人类的生存方式，上古灵兽死的死睡的睡，为人类的休养生息提供了环境。
“法则已经认可人类，就不会再允许超出这个世界承受范围的灵兽出现。灵兽意外苏醒，为了活下去，必须束缚自身，与人类结契，学习现代社会的规则。
“契约是平等的，人类通过契约获得超自然的非凡力量和灵兽的帮助，灵兽则是逐渐沾染人类的气息，终有一日会脱胎换骨，化身为人，成为符合天地法则的存在。
“瞬间明悟了这个道理后，矿工为了活命，按照夔牛教导的方法，开启眉心契根，与夔牛结下灵契。灵光之中，天火散尽，世界法则认可了这种方式，第一个苏醒的灵兽夔牛终于活了下来。
“而那个矿工，也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灵契师。”
说到这里，云曦光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他也是我们云家的先祖，原名云大树，通过夔牛成为灵契后，改名为云契。”
自此之后，云契和夔牛开启了一个灵契师的时代，让这个农耕文明的国度拥有足够的力量抵御工业文明的入侵。
灵契师们辅佐真正为人民服务的强者，在那个纷乱的时代中力挽狂澜，拯救这个国度于水火之中。
以上，便是云曦光所在的烛照灵契学院历史书上记载的内容，也是他们的必修课，更是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历史。
池穹认真地听着云曦光的讲述，小小的脑袋瓜内升起一个疑问——
何为工业革命？
即使沉睡，池穹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是有感应的。
唯独从云曦光所讲述的“工业革命”开始，他便失去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而与此同时，本来如同殉葬般随他一同沉睡的上古神兽苏醒，并与人类建立了更深的关系。
他失去对外界的感应，究竟是因为上古神兽苏醒，还是这个所谓的“工业革命”？
云曦光看着小灵鸟迷惑的眼神，心想这幼生灵兽实在太小，还未通晓人类的语言，自己便讲述如此复杂的历史，小灵鸟未必能听得懂。
“看来以后还要先教会你人类的语言，再慢慢讲这些事情。”云曦光轻声道。
以后再讲？这可不行！池穹定要弄清这“工业革命”为何物，否则难以心安。
不过也不一定需要眼前这个人类讲述，他自己看就是了。
池穹的灵视可纵览整个世界，看透上下五千年，世间万物尽收眼底。
于是池穹迈着小短腿移动几步，傲岸地立于云曦光左肩上，展开那双巨大的羽……
咦？池穹圆滚滚的身体僵住，艰难地扭头看向自己的翅膀。
池穹知道自己此刻体型很小，毕竟他变化万千，大可遮蔽日月，小则堪比焦螟，可立于蚊睫之上。不过是雏鸟大小而已，池穹并不在意，反正他还可以变化。
可就在刚刚，他要在这人类面前展现出自己绝世的身姿时，池穹惊讶地发现，他没办法变大了！
本座的灵气呢？本座那变化万千的手段呢？本座的羽毛呢？本座的能力呢？
池穹完全无法相信自己一觉醒来，会变成如此弱小的雏鸟，他不甘心地扇动肉乎乎的短小翅膀，奋力飞向天空，同时伸长他那优美的脖子，发出婉转的凤鸣——
“啾啾！”
啾啾声中，一只嫩黄色的小灵鸟笨拙地挥动肉翅，从云曦光的肩膀上一头栽下，头朝下重重砸向地面。
云曦光眼明手快，一把接住池穹，将他捧在双手之上，珍惜地与自己对视。
池穹惊惧的小豆眼对上云曦光那双看似清冷，实则暗藏温暖的眼睛。
“这就想学飞了？”云曦光轻笑道，“你还小，不要着急，总有一天，我会助你盘旋于九天之上。”
池穹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他很快收起失去力量的惊恐，扒拉了两下爪子，昂起头颅，端庄地对云曦光道：“既然你有心服侍本座，那本座便收你为灵仆，赐你万载荣光，护你世世代代。”
为了显得更有说服力，池穹甚至抖落了一片尊贵的凤羽，将它放在云曦光掌心。
这将是云曦光世世代代传承的宝物，未来若是他的家族有难，凭此凤羽，可号令万兽！
云曦光眼看着小灵鸟身上掉落一根小绒毛，还用爪子扒拉着将绒毛塞进他的手里，仿佛是要他收藏起这根羽毛。
灵兽皆有喜好脾性，要尊重灵兽的喜好，这也是灵契师必修的内容。
“既然你想要收集蜕落的胎毛，我会认真地收集每一根胎毛的，将来等你长大了，都给你自己处理。”云曦光将那根绒毛珍重地放进胸口口袋中，承诺道。
池穹：“……”
不，本座并非此意，你过来，本座这就为你施展醍醐灌顶之术，让你理解本座的意思。
池穹对着云曦光伸出翅膀。
“嗯嗯，我知道了。”云曦光点点头，将池穹重新放在颈窝处，继续向山脚走去。他已经找到灵兽了，无需留在两仪山，即刻下山便是。
被重新放在温暖颈窝上的池穹再次感觉到困顿，认为自己是因没有睡够，才无法施展力量的。
他决定再睡一觉，日后再好好教育这个无知的人类。

第3章 天火
尽管灵契师参与了这个国家的建立，但由于灵契师的力量太过超出现实，普通人是不清楚灵契师的，只有国家上级部门知晓灵契师的存在，并且会为灵契师提供现实世界的职位，灵契师的身份也是国家机密。
其他国家的情报部门对灵契师的存在略有所知，他们一直猜测华国有一个神秘的非凡组织，但不知道灵契师的真实力量。
由于保密政策，云曦光等年轻的预备灵契师都要上学，不仅要学习灵契师相关的历史、灵兽常识、契约秘法等知识，还要学习现实世界的知识，文法理学外语样样都要精通。
一个优秀的灵契师，往往潜藏在国家各个重要的岗位中，有些甚至会作为大使跟随外交队伍前往其他国家，必须是个全才。
云曦光目前就是个学生，就读于华夏烛照私立学院。
这个学校在学信系统中是有备案的，在普通人的观念中，烛照学院是全国顶级学府。
它每年只招收20名学生，从小学直升大学，每一位毕业生都会成为社会精英、政府要员，毕业便有研究生学历，孩子们要是考上这所学校，家长们一辈子都不用担心了。
而烛照私立学院只有一次考试，便是学生们18岁高三这年惊蛰日的考试。
通过考试，学生就会直升大学，直接分配就业。若无法通过考试，则是参加当年的高考，考入普通大学，自此无缘于灵契师。
这一日正是惊蛰，是这一届学生们至关重要的一天，决定了他们将来是否能够成为灵契师。
烛照私立学院背靠两仪山，两仪山则是上古灵兽们栖息之地。
根据云契留下的手书可知，人类历史第一个王朝建立开始，灵兽们便逐渐消失，它们最终行动轨迹均指向几个名山大川，两仪山便是其中之一。
自从第一只灵兽夔牛苏醒后，每年两仪山都会陆陆续续苏醒一些灵兽。
最初，这些灵兽大都是刚苏醒便被法则清洗，于天火中化为灰烬，不会对这个世界的规则造成危害。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法则之力渐弱，一些强悍的灵兽能够撑过天火的焚烧，逍遥于世间。
有些灵兽生性残暴，伤害了不少生灵，由灵契师们出手铲除。
还有些灵兽性格狡猾，隐藏在人海中，与一些心术不正的人类结契，暗中建立自己的势力，至今仍在暗中活跃着。
因此，国家安全部门、刑侦部门中，也都要配备起码一名灵契师，来应对与灵兽有关系的案件。
为了防止几大灵山中出现更多的灵兽为祸世间，几所灵契学院围绕着灵山建立，以烛照和幽荧两所学院为首。
灵兽苏醒时会遭遇天火袭击，即便撑过去也会变得极为虚弱，这时是与其结契的最佳时机。
因此每年的惊蛰日派学生上山与灵兽结契，既可以防止灵兽作乱，又能培养新的灵契师，还可以验证学生们的资质，考核他们是否有成为一名优秀的灵契师的心志、力量和机遇。
云曦光、云行烈、齐柳等学生今日上山，就是为了寻找与自己有缘的灵兽结契。
而失去眉心契根的云曦光，早在惊蛰日前就被学院师长们默认为不合格，上山之前，就有老师找他谈话，劝他不要上山，他的文化课成绩不错，可以直接准备考试。
老师还劝云曦光，他虽然无法成为灵契师，但因是灵契师的知情人，只要考上好大学，完全可以定向安排到和灵契师相关的岗位，加上他背后有云家的资源，若是从政，日后的发展未必比灵契师差，没必要在惊蛰日冒险上山。
毕竟，惊蛰日的两仪山并不是安全之地。
天火、苏醒的暴虐灵兽，哪一个都是足以要命的危机。
其他学生有眉心契根，只要和灵兽结契，就能借用灵兽之力，安全离开两仪山。
云曦光是个半废人，无法收服灵兽的他，很有可能被灵兽与天火之战波及，死在山上。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云曦光都不该上山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云曦光拒绝了老师的建议，仍旧选择上山。
他对外的解释是想要尝试通过情感沟通与灵兽建立联系，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但实际上，云曦光此番上山是另有目的的。
想到这里，云曦光脸色微沉，眼中闪过一抹金色流光。
旋即他垂下眼，掩盖住这道光。
他上山的目标根本不是灵兽，而是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至于小灵鸟，却是意外之喜。
想到这里，云曦光的面部表情变得柔和起来，抬手轻轻蹭蹭小灵鸟软软的热乎乎的身体。
他这次已经做好了双手空空的心理准备，也在筹备接下来的高考。
即便无法成为灵契师，他也可以从事灵契师相关的职位，一样能够达成他的目的。
不过现在，他有了契约灵兽，似乎可以成为一名废材灵契师了。
云曦光下山时权衡了利弊，认为想要达到目的，上策是成为最顶级的灵契师，积极参与灵兽相关的重要工作，进而查出父母的真正死因；中策是处理灵契师相关的后勤工作，也就是老师劝他选择的职业，一样能够参与灵兽事件，还有权限查阅更多的机密资料；下策……甚至是下下策，才是成为一名废材灵契师。
废材灵契师往往会被分到辅助岗位，无法直接参与灵兽事件，也没有权限查阅资料，只能顶着一个灵契师的头衔，混吃等死一辈子。
最差的选择啊……
云曦光轻碰指肚，小灵鸟柔软温暖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感受着颈窝处的温度，云曦光冷了很久的心升起了一种极致柔软的情感。
这只小灵鸟离开他大概活不久，这只小灵鸟需要他的照顾，这只小灵鸟能够给予他许久未见的人性温度。
云曦光尝过从高处落下的滋味，明白树倒猢狲散的道理，他对任何事物都有天然的防备心。就算他眉心契根未毁，他也未必能够接受一个强大的灵兽了。
唯有这样幼小可爱毫无危害性的生灵，才能走入他的内心，被他所接纳。
他渴望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为此，就算是最差的选择，云曦光也认了。
云曦光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即便走上最差的道路，他也绝对有能力实现自己的目的。
想到这里，云曦光眼中金色流光更盛，他不由抓紧自己的手臂，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似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他的皮肤发烫，体温远远超过普通人类，此时若是有人将一根易燃的干枯树枝放在他身侧，这根树枝只怕会瞬间燃烧起来。
毕竟此刻云曦光体内，藏着一缕天火。
这缕天火，也是云曦光上山的目的。
父母死后这十年内，云曦光一直在调查父母的死因，确定他们全家的遇难与灵兽息息相关。
他无法成为灵契师，没有力量与邪恶的灵兽或者灵契师抗衡，但他必须拥有战胜对方的力量。
而又有什么力量，比世界法则降下的可以焚烧一切的天火强大？
这是灵兽及灵契师们的天敌。
这十年中，云曦光忍着云家人的奚落欺凌，硬是留在云家和烛照学院，就是为了查阅云家和学院的相关典籍，寻找和天火有关的信息。
先祖云契的手书中，曾记载着一件事，云契与夔牛结契后，天火并未立刻消失，而是在他们身上燃烧了一会儿才消失。
这个过程中，云契没有被焚烧的感觉，夔牛依旧很痛苦。
但在结契之前，云契也曾被天火烧伤，手臂上有一道红色的伤疤，形状宛若火焰。
因此，云契推断，天火可能会在某种特定条件下不会伤害人类，但依旧能重伤灵兽。
云契这份手书有很多人看过，不少人妄图掌控天火之力，在结契的瞬间试图收服天火，却都以失败告终。
有控火的灵契师在其他人结契时操纵暂时不伤人的天火，被反噬烧成灰烬；有人研制了吸收天火的机器，希望利用这股庞大的能量，可是耗尽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捕捉到一缕天火，带回去之后，整个实验基地都被烧毁了。
云曦光的父母也曾参与过这项实验，却没有留下丝毫实验记录，只有一本实验期间的日记，被人研究过无数次，记载的都是实验中的琐碎小事，比如今天吃了什么菜，比如几天没和爱人见面了，比如最近熬夜次数增加，头发掉得很厉害。
他们的实验日记就摆在云家藏书馆最不起眼的角落，基本没人翻看。
唯有云曦光十年间翻阅无数次，记住里面每个字。
他永远记得母亲的临终遗言。
那时母亲满是鲜血地将他护在身上，生命消散前露出最后的笑容，对他说道：“还记得我们以前玩的缺字游戏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懂妈妈的意思，对吗？”
他的父母在他学习语言时，曾玩过一种缺字游戏。
例如他父母会对他说：“今天晚上我吃了骨，这句话里缺了哪个字呀？”
小云曦光略一思索，便激灵地说道：“是‘排’字，今天晚上我吃了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