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多瑞一族加入隐党后,我们就再也没提过这个怀疑。”
所以霍尔才会全无防备地提及他可能见过“犹大”。
奈撒内尔:“你相信他?”
西泽亚特直视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奈撒内尔闻言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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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抢儿子失败的第五十四天
霍尔师从于当时最有名的黑巫师,他的老师在西大陆久负盛名,据说世界上没有其不会的黑巫术,而霍尔是他捡回来的弃婴,虽名为师徒,但其实与父子也无甚区别。
霍尔被捡回来的那天是一个雪夜,他的浑身都要被冻僵,路过的老巫师把他裹进斗篷里抱回了家。
到家后的小霍尔还只剩下一口气,老巫师离群索居,一时不可能去找医师,也不懂白巫术,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拿了一瓶巫药给小婴儿灌了下去,然后抱着他暖了一夜。
孩子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老巫师给他起了名字,把他抚养长大。但因为霍尔年幼挨冻留下了病根,再加上发现霍尔有喜欢饮用鲜血的“怪病”,老巫师一直不允许他外出,把这个小徒弟藏在家中精心教养,并且四处寻找给他“治病”的办法。
“犹大”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来到老巫师门前,向老巫师求教,并且还说自己曾经见过和霍尔所得的“病症”相似的症状。
老巫师大喜过望,连忙将他引进门来,与他彻夜长谈,次日,那个人告辞离开,老巫师闭关数日,研究出一个黑巫术,再寻到各种神秘材料制成药剂给霍尔服下,在那之后,霍尔居然还真的像人类一样生活了一段时间。
但好景不长,霍尔很快失控,一天夜里,他咬死了家中所有的牲畜并吸干了他们的血,甚至还差点伤到老巫师,最后还是老巫师的呼喊声唤醒了他的神智。
之后霍尔病了很长一段时间,老巫师心生怀疑,后来才查出那个人给他的黑巫术可能有一些问题,而且老巫师的藏书还失窃了几本,想来是也是那个人偷盗的。
老巫师年纪本来就大了,他自知时日无多,想着要在生前尽快治好霍尔的“怪病”,不然也不会因为着急中了奸计。事后老巫师给霍尔反复检查了几遍,确保没什么后遗症后才勉强放下心,但这件事给他的打击还是很大,没过几年,老巫师就郁郁而终了。
临走之前,老巫师拉着霍尔的手和他提了那个人拿走的几本古籍和他们长谈的内容,都是些和生命、死而复生有关的,霍尔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可怎么样也找不到当初那个人,还是西泽亚特提起“‘犹大’懂得死而复生的黑巫术”这件事时他才想起来。
“我老师当年也警告过他,告诉他世界上不存在什么死而复生,但他好像不这么认为,老师当时就觉得他有些太偏执了。”霍尔想起来这件事皱眉道,“只是老师想着他刚刚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所以情绪激烈一些也不奇怪,之后说不定就会想通了,于是也没有多说。”
奥德里奇听到这边只有一个重点:“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老师是你害死的?你怎么也不否认?”
“不知道,我给老师料理完后事后就发现事情传成这样了。而且老师逝世本来就和我脱不了关系。”霍尔郁郁道,“如果不是我,老师也不会被骗,然后郁郁而终。”
奥德里奇还想再问,但被西泽亚特隔着屏幕瞪了一眼,最后还是没吭声。
奈撒内尔听完故事后的重点显然和奥德里奇不一样:“亲人?他的亲人不是他自己害死的吗?他还有脸害人想让自己的亲人起死回生?”
如果不是三个二代贪图长生分食一代,他们也不会遭受一代的诅咒,成为永远靠吞吃血肉才能维持理智的孤家寡人。
西泽亚特道:“你认为他真的是想复活亲人?”
“你不这么认为?”奈撒内尔反问他。
“我认为这种人不会去在乎自己的亲人。”西泽亚特想了想,直白道,“这种人本就是自私自利,不然他也不会为了自己的长生谋划害死一代,亲人在他眼里和一代应该没什么区别,都是他可以利用的对象。”
奈撒内尔“啧”了一声:“看来你是没遇见过这种人。”
他道:“很多贵族就是那种不管自己有钱没钱,一定要生个儿子继承家业的人,部分还只在乎所谓的长子嫡孙,比如说我那个祖父,平时可自私自利了,一毛不拔,我大伯跟他要钱他从来不给,我父亲母亲去世时他也看都没看一眼,但我大伯死了他哭得和死了亲爹一样。”
西泽亚特:“然后呢?”
“然后我就送他和他大儿子一起上路了。”奈撒内尔轻轻松松,“我可真是太孝顺了,居然还让他们死在一起。”
西泽亚特:“……”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了奈撒内尔的隐私,连忙道:“抱歉。”
“没什么。”或许是因为夜深人静,眼前又是一个相对可以信任的人,奈撒内尔难得提起了往事,“我父亲是一位伯爵的嫡子,但在他前面还有一位庶长子,也就是我大伯。在我祖母去世后,祖父把情/妇扶正,我父亲因此离家成为一名骑士,后来凭战功获封公爵。”
“我母亲只是一个普通姑娘,她与父亲意外相识,然后成婚,有了我,这让我的祖父很不满意。”
“母亲很美貌,尤其是她那一双蓝眼睛,连王后见到都曾经不住夸赞,认为她宝库中最耀眼的蓝宝石都比不过母亲的双眸——当时王国中所有人都知道加兰公爵夫人极其美貌,但这份美貌在父亲去世后之会带来不幸。”
“在父亲被设计害死后,大伯闯入我们的家门,以我还年幼为由霸占了爵位,还意图逼女干我的母亲。”
再谈起这件事时,奈撒内尔意外地平静:“母亲不知他的来意,只是将我藏进衣柜,当发现那个恶心的男人的目的后,她不堪受辱,挖去了自己的眼睛,但这也不能阻止那个家伙,于是她从窗户跳了下去。”
奈撒内尔道:“当着我的面。”
他那个温柔胆小、总是顺从的母亲似乎没有想到那衣柜没有封死,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她终于自己做了一个决定。做下决定的那一刻她根本没有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年幼的儿子,或许她想到了,只是她已无力去顾及——总之最后,她跳了下去,成了一摊烂肉,如愿和自己深爱的丈夫埋在了一起。
西泽亚特听他用平淡的语气讲完家破人亡的惨案,沉默半晌,终于问道:“你恨她吗?”
几个罪魁祸首自然不必再问,他问的是那个当着孩子的面跳楼的女人。
“恨谁?”奈撒内尔笑了笑,“我母亲吗?”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心情,诚实道:“她刚刚跳下去然后我被揪出来暴打的时候我是有点恨她的,我想她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下来,但后来想想也不怪她。”
“我不想说什么她应该为了我忍辱负重之类的话,她不是为我而存在的。”奈撒内尔侧首望向窗外的夜空,“我清楚她的性格,被折辱后活着于她而言比死亡更痛苦。与其让她为了我这般痛苦地活着,不如让她就这样离开——我不支持她,但我会理解她。”
西泽亚特挑了挑眉:“你这样说也许很多人会觉得你冷血。”
“你知道菟丝子吗?”奈撒内尔垂眼看向自己的手掌,答非所问,“我母亲就是菟丝子一样的人,她永远依附于别人而活。过去她依赖她的父亲,后来她全心全意爱着她的丈夫和儿子。但比起我,她更爱她的丈夫,失去我的父亲之后,她就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而我却还不能成为她的依靠。”
失去依靠后,菟丝子要么迅速再寻一个新的依靠,要么就是死亡。
西泽亚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在他浅薄的家庭经验里,父母一直在强调的都是体面尊贵还有规矩。
他不能理解奈撒内尔祖父宠妾灭妻、大伯谋害弟弟逼女干弟媳等等不体面的操作,甚至连奈撒内尔母亲这种在那个时代常见的菟丝花女性他都只在父母的闲话中听过几次,而这种话题往往还会伴随他那位身份尊贵的母亲的惊呼——“天啊,这可太不体面了!”。
西泽亚特想了想,对奈撒内尔道:“从小到大,我父母就一直在和我强调一件事,就是贵族的体面和尊贵,为此,我必须要恪守礼仪规矩,成为王国贵族的楷模。”
奈撒内尔:“所以?”
“所以我一直按他们所说的去做一个合格的贵族,一个绅士,但很多时候那些事情其实并不是我想做的。”
奈撒内尔有些感兴趣,凑近了身子:“比如?”
“比如……”西泽亚特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我感觉你说刚才那些话时还是有些难过的,所以我现在很想安慰你,抱你,甚至亲吻你,但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我不能去问,因为作为一个绅士,我不应该让被追求的那位先生为难。”
奈撒内尔笑道:“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同意?”
“那你会同意吗?”
“我还没有亲过人,没有经验,估计水平也不高。”奈撒内尔轻声道。
“不过可以试试。”
剩下的话语淹没在唇齿之间。
这只是一个单纯贴近的吻。
却也足够亲昵。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亲了!嘴唇贴嘴唇也是亲!
快给我do,我想写他们互咬脖子很久了!(落泪)
感谢阅读!
第55章 共同养儿子的第五十五天
片刻后,奈撒内尔抵着西泽亚特的肩膀往后退了退,抿了抿嘴唇唇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
西泽亚特看着对面人微红的嘴唇,一时心猿意马。
他哑声道:“你这是答应我的意思吗?”
“我不确定能不能和你走到最后。”奈撒内尔道,“不过我愿意试试。”
西泽亚特直到凌晨才走出奈撒内尔的房间。
出门时刚好又撞见了钦蒂亚,他正和雷伊一起站在厨房吃泡面。
主要是雷伊吃,钦蒂亚看。
听见动静,钦蒂亚警觉回头,正好看见西泽亚特从老父亲的房间出来,他愣了愣,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大半夜了还腻在一块儿,就这还说“在考虑”?
西泽亚特刚刚得了名分,飘飘忽忽地从奈撒内尔屋里出来,看见厨房里两个小辈时也是和颜悦色:“怎么都待在这儿,泡面哪来的?”
雷伊紧张地站直身子,咽了咽口水:“是我自己带的,夜里有些饿了……”
西泽亚特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晚上雷伊只喝了一杯牛奶。
狼人和血族不一样,他们三个喝一杯鸭血就能饱,但雷伊不行,小朋友大半夜硬生生饿醒,忍了半天还是叫醒钦蒂亚出来找东西吃。
血族的冰箱里除了鸭血就是鸭血,最多还有一些调料配菜,还有两三个鸡蛋,两个小辈在冰箱旁边看了半天没找到能吃的,再加上和西泽亚特不太熟,也没敢真动里头的菜,于是只烧了开水给雷伊泡了面。
西泽亚特按了按眉心:“你什么时候带的泡面?”
雷伊摸了摸鼻子:“是我一直放包里的。”
他常常偷偷溜出族地玩闹,身上常备泡面火腿肠等吃食,前两天和钦蒂亚去听墙角时也带了自己不离身的小包,没想到这时候居然用上了。
狼人饭量大,一碗泡面加两根肠肯定吃不饱,西泽亚特现在心情好,也不介意给小朋友们加点餐,于是他问厨房里站着的两个:“煎鸡蛋吃吗?”
深更半夜,平层的灯再次亮起,雷伊被赶去餐桌上吃泡面,西泽亚特套上围裙,站在锅灶边煎鸡蛋。
血族不需要睡眠,奈撒内尔本来还在房间里心烦意乱,听到外面的动静也出门来看,遂也被西泽亚特按在了餐桌旁。
夜间随意加个餐,大家也没按着长幼尊卑坐位置,奈撒内尔挑了一个可以看见厨房的好位置,撑着头看西泽亚特单手颠锅煎蛋。
令奈撒内尔意外的是,西泽亚特居然还真有些厨艺在身上,煎的蛋个个圆圆的,黄澄澄的,煎得焦脆,一口下去油香味在口中爆开,香气四溢,中间还有流心,让本来不打算加餐的奈撒内尔都忍不住尝完了一个。
钦蒂亚一边加餐一边竖起耳朵偷听,然后就听见自家老父亲的声音称赞道:“手艺不错。”
西泽亚特谦虚道:“只是会一些皮毛罢了。”
“已经很好了。”奈撒内尔放下刀叉,“佛洛尼娅和我说她厨艺精湛,结果把好不容易打来的一只兔子烤成焦炭。”
西泽亚特微笑道:“我说的可是实话。”
也就是说佛洛尼娅阁下说的不是实话喽,好家伙。钦蒂亚咋舌,不得不承认逢琢家的这个始祖除了那张脸深得加兰一族欢心外还是有点其他本事的,这话术这水平,也怪不得他父亲会动了凡心。
奈撒内尔也听出西泽亚特话中的含义,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西泽亚特一眼,没有搭话。
吃饱喝足的雷伊自觉地把碗筷刀叉放进自动清洁机器,奈撒内尔把长发往后一捋,靠在椅背上看坐在对面的三儿子:“没休息?”
“睡了一会儿。”钦蒂亚坐直身子答道,“不过也够了。”
“我刚才联系了艾格伯特他们。”奈撒内尔道,“你的哥哥们都很担心你。”
钦蒂亚听到“哥哥”两个字就心虚,他道:“是我让你们担心了。”
奈撒内尔:“你知道就好。”
钦蒂亚:“……”
他抓了抓头发,呻/吟道:“父亲,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责备我吗?”
西泽亚特闻言微笑:“没关系,你可以不把我当外人。”
钦蒂亚:“……”
这几天下来西泽亚特算是看清楚了奈撒内尔的态度,虽然很难理解其轻拿轻放的处理措施,但和钦蒂亚保持良好关系对他来说显然没有坏处,于是他只是口头上逗了钦蒂亚一句,然后就起身告辞回房,顺便还把雷伊塞回了客房。
奈撒内尔本来还没什么心思去处理钦蒂亚这档子事,但架不住他两个好哥哥拐弯抹角地给弟弟求情,搞得奈撒内尔感觉自己十恶不赦,还不如赶紧把惩罚措施定下来,省得三个儿子天天提心吊胆的。
“还记得世党是怎么处理叛徒的吗?”
“记得。”钦蒂亚神色正经下来,“通缉追捕,以秘银处死;如果不能处死,就以秘银钉封棺,永远封印。五代及以上视情节严重程度酌情减轻处罚。”
他道:“我被雷格欺骗,带走世党数百瓶药剂,虽然每次使用都是经我之手,可以保证药剂配方没有泄露,但依旧属于重大过错。待此间事了,随父亲处置。”
“不用等事了。”奈撒内尔看他,“我已经想好了,方才也和佛洛尼娅商议过了,等这次狼人一族的事情处理完,你就回去受罚吧。”
钦蒂亚:“……”
刑期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不过他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倒也能平静道:“是。”
奈撒内尔多少还是给他放了水:“封棺禁闭一百年,并且三倍赔偿那几百瓶药剂的价钱给吉密一族——佛洛尼娅的意思是不要这笔钱,但你必须要给。”
目前查下来药剂没有泄露,再加上钦蒂亚是通过正规渠道买的药剂,这只能说是世党的贩卖规则还不够严谨,也不能全怪到钦蒂亚头上。佛洛尼娅的意思是钱货两讫,出了意外也属于他们家花钱买教训,可到底是钦蒂亚做错了事,奈撒内尔也不能让老朋友吃亏,还是要求钦蒂亚进行赔偿。
吉密一族的药剂不便宜,几百瓶药剂加起来已经算是一笔巨款,再翻上三倍,一下子花出去这么多钱放在钦蒂亚这个四代身上都觉得肉疼,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够他长个记性了。
钦蒂亚自然是乖乖认错,奈撒内尔又叮嘱他记得回头给艾格伯特还有米路打通讯,等钦蒂亚乖乖打电话然后被两个哥哥骂了个狗血喷头后,这件事才算勉强揭过。
次日清晨,三个血族继续喝他们的鸭血,雷伊咬着西泽亚特下楼晨练随便买回来的切片面包当早餐,正沉默用餐的时候,西泽亚特的智脑突然闪了一下,他点开看了一眼,转向奈撒内尔:“学校通知我们下午可以去校内上课。”
奈撒内尔茫然一瞬:“下午的课?今天周几?”
“周五,下午补周二上午那堂课,”西泽亚特提醒他,“那次我们都没有时间去,就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