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进里侧,浅川璃宽正坐在床沿边,两条光洁细长的腿晃荡着,很开心的样子,抬头看见人回来了,便是一笑,说欢迎回来,抱着怀里的大果汁盒子偏过头,灯光落在眼底星星点点。
这让沢田纲吉很惊讶,璃宽一直在找无酒精的饮料,他也是刚知道对方极易醉酒,但这副样子明显又像是……
“这里面、装的居然是酒。”坐在床上的人伸手在空中点点,动作带了些迟钝,笑起来,“我就喝了一口,我没醉,我还知道、我被弗兰骗了。”
“原来是他啊,你还真敢信。”沢田纲吉摇摇头,走过去想从人怀里把那盒东西抽出来。
远在瓦利亚的幻术师打了个喷嚏,继续看着路斯利亚从一瓶奇安帝里倒出来特浓果汁,随后开始不可思议地尖叫,他便心情颇好地笑起来。
而主楼书房里坐在床沿边的人偏转过身子,拒绝对方拿走怀里的东西,缩回左脚踩在边缘处,试图努力地站起来,直将脚跟也磨得一片通红。
终于歪歪扭扭地站直起身子,床前的沢田纲吉伸着两只手虚扶着,怕人摔下去,索性搂过了背,让人抱住自己。
果汁盒子被压在两个人之间,硌应着胸口有些难受。
浅川璃宽伸手抱住对方的脖子,绕到后面去用指尖拨弄毛茸茸的碎发,下巴搭在肩膀上,因为喝了酒,多少还是有些醉了,喷洒在沢田纲吉耳廓边的气息满是炽热。
“我觉得、嗯,还有点好喝……”
“所以,是想让我允许你继续深醉下去的意思了?”沢田纲吉偏过头看人,睡衣下摆随着怀里的人抬手搂过自己脖子的动作,上翘着露出了一节腰身,于是搂在腰间的手便掐紧了些。
浅川璃宽单单发出了一声“嗯?”,撑着那半边肩膀支起来,看着沢田纲吉暖橙色的眼睛,念了句“不可以吗”,同时伸了手过去,沿着眉峰描摹起眼眶的轮廓来。
沢田纲吉只是回以对视,哑着声音问:“为什么?”
浅川璃宽便笑起来,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葡萄酒酸酸甜甜的味道,指尖顺着鼻梁一点点下移,本人微微眯起眼睛,用了悄悄话一般的轻气音回答:“因为、是阿纲的话,就算我完全醉倒了,也不会做什么的吧。”
得到回答之前,距离便被拉开了,浅川璃宽只借着对方搂在自己腰间的力堪堪悬着,摇了摇那瓶“果汁”,拧开一点盖子又喝了一口。
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咽下去之后又舒服地从喉咙里哼哼了几声,沢田纲吉抱着人无奈地看着,也不敢松手。
如此喝了几口之后,浅川璃宽突然顿住了,一点一点拧回了盖子,动作已经很是迟缓,沢田纲吉知道是醉酒的人头晕起来不想喝了,用左手揽过了整段腰身,空出右手将那瓶东西抽了出来。
瓦利亚的人也真是敢,但说到底又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不过正好借此一事让璃宽远离那些人一点。
浅绿的眼睛里无神,仰着脑袋在看天花板,也不知道聚焦在哪儿,沢田纲吉伸手过去摸了摸脸颊,已经烫起来了,红扑扑的一片。
“璃宽?璃宽哥?”
伸手在脸上捏一捏也完全没有反应,很轻地在呼吸,醉酒的人乖得很。
十指嵌入了对方的左手之间,指环冰凉地印上去,随后两只手带着一起晃动起来,严丝密合地贴在一起。
沢田纲吉笑着看人,一边轻轻地喊着名字,一边晃着手。
灯光微暖,是温馨的氛围。
仅此也很满足了,目前而言。
来日且方长,对于喜欢的人,一点一滴的过程也很珍贵。
似乎是被抱得有些不舒服了,浅川璃宽伸手过去推人,又胡乱地握到腰间的手,想要把东西抽出来。
醉酒的人力度莫的大,沢田纲吉仅是一个不留神,左手就被人推开了,浅川璃宽摔倒在后面的床上,动了动,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闭上眼又不动弹了。
有什么东西从这一摔中掉了出来,挂在衣领口,莹莹亮的一片。
沢田纲吉俯下身子撑着手去看,才发现是枚晶片,正发出浅淡的光亮,他伸手拿起来看看,翻转到另一面,其上有几丝细小的裂纹。
浮于表面的痕迹,也不深,更像是不小心剐蹭出来的一样。
他不记得浅川璃宽有过这样一块晶片,初识在大阪那儿的时候,也有好几次被抱过,确信对方脖子上是没有这根绳子的,何况还是银制的水波链。
单从链子上便能看出来有定制的痕迹,特意配合晶片做了样式,沢田纲吉皱眉,应该是别人精心送的礼物,毕竟十年的空白期摆在那里,浅川璃宽不可能一直是孤身一人。
只是——
究竟是怎样重要之人送的东西,会小心地贴身放在最里侧呢。
对面床头柜上反射着一点暗绿的光,是那枚指环,因为要洗澡,浅川璃宽每次都会将其摘下来放在那儿,有时候早晨起了床,又会忘了戴上。
即使是暖橙色的眸子,暗下眼神也是稍带了冷意,视线转回到手里的晶片,因为是水波链,轻易也扯不断,沢田纲吉犹豫了下,还是将东西放回了衣领里面。
站起身后,仔细一想又觉得也不过如此,即使璃宽在此之前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但他现在、以及往后,不也还是会在自己身边。
唯一需要下些功夫的,大概就是如何将那枚显得有些碍眼了的晶片处理掉,但总会有方法。
相处的时日长起来,感情稳定了,哄一哄人,或许就能让他主动摘下来了,这何尝不是一种挺好的法子,璃宽的主动,是最好的解。
那便静等来日吧,沢田纲吉想。
次日宿醉醒来后,便是一阵一阵的头疼,浅川璃宽刚一起来,便被守在床边的沢田纲吉小心地喂了点姜丝鱼汤,解一解酒精。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浅川璃宽表示记不太清了,印象停留在拧开盖子后冲出来一股酒气,想着都在房间里了,醉了大不了倒下就睡,于是便喝了口。
“没想过我会回来一起睡?”沢田纲吉挑了挑眉问道。
浅川璃宽挠着脸笑一笑:“那有什么,是阿纲的话,就算我完全醉倒了,也不会做什么的吧。”
和昨晚一模一样的话。
沢田纲吉被逗笑了,撑手在床上俯身过去,告诉对方昨晚其实是发生了一些什么的。
“啊?”浅川璃宽一脸呆愣,伸手挠脸的姿势僵住,反应过来后一下子不知道该去检查哪儿,看了看手又去拍了脑袋,而后坚定地说应该没有。
本来就是在逗人,但看到对方这副样子,沢田纲吉又不想收了,装得一脸认真地告诉他,当然有发生什么,自己会担起责任好好对他负责的。
“真的?”
“嗯。”
浅川璃宽后仰,靠在床头处抱着被子盯着面前的人看,这样一副表情,他有些难以分辨那些话里包含的感情,不确定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说回来,醉酒之后能发生什么呢?除了被打或者偷东西,他倒是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情。
况且又是阿纲,会对自己做什么?
“行吧,那你负责好了。”浅川璃宽没其他的话可以说,应下了。
没想到会这么好骗,沢田纲吉有些憋不住地笑了声,浅川璃宽自然看到了,明白过来,前倾过去伸手捏上了对方的脸,说着就知道是开玩笑呢。
“但宿醉是真的,头疼也是真的吧。”沢田纲吉抬手拿开了捏在脸上的那只手,“这么易醉的体质以后不能再这么喝了,知道吗?特别是在外面。”
浅川璃宽便听话地点点头。
姜丝鱼汤还是有些效用的,快近中午的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脑袋也不闷着疼,那时候浅川璃宽在自己房间外的空中花园上坐着看书,翻过一页后抬起脑袋摇了摇,发现之前的坠感没有了,便转头和另一边的系统说。
午饭时间终于有了胃口,但也只吃了些清淡的东西,下午时分去了安藤利佳那儿,又被投喂了酸奶喝。
宿醉的事情过去,生活又回到日常节奏。
学习、逛码头,偶尔也是一整天地待在主楼里不出去,空中花园里新建了一个秋千椅,浅川璃宽新的乐趣就是躺在上面,用薄薄一本的语法册子盖住脸,晃悠晃悠地进入梦乡。
除去减少了进出瓦利亚的次数,其他的一切都随常——阿纲不想让他和那边有过多的接触,已经明确和他说过了这一层意思,加之弗兰的“特浓果汁”和先前在码头与斯库瓦罗的小吵,浅川璃宽也主动少去了几趟。
某日下午时分,浅川璃宽从秋千椅上惊醒过来,坐起身的时候还把盖在脸上语法册子弄掉了,打着哈欠将东西捡起来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配套的练习册放在书房的床上没拿过来。
虽然沢田纲吉已经默认允许了浅川璃宽涉及彭格列事务,但两人依然还是一起住在书房里,暂时也没有搬出来的打算,浅川璃宽觉得也还行。
刚从电梯中出来,外面黑压压站了一排的人,都像是下属的样子,有留着飞机头的人走过来,礼貌地告知他,书房内正召集了守护者在开会,这一段时间内不让进。
浅川璃宽表示知道,回去了自己房内,因为少了练习册,一整个下午便是背着枯燥的单词度过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之前那位飞机头先生送了餐过来,并且连同浅川璃宽放在书房内的洗漱用品也一并带了过来。
“很抱歉,会议需要商议的事情有些多,沢田先生的意思是让你今晚先睡在自己房间内吧。”自我介绍叫做草壁的人传达了这一份消息。
晚餐都送上门了,是说房间外面也都不能出去吗?浅川璃宽没问出来,只是礼貌地道谢,又礼貌地将人送出门。
吃完饭后照例洗漱洗澡,今晚没有不在书房,也就没办法去看阿纲工作或者坐在窗前的小桌子旁看月亮灯海了。
那就早点睡吧,浅川璃宽上了床,闭上眼这么想着——
落地门那边好像有异常!
眼睛倏然睁开,系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来,说有人进来了。
灯再次被打开,然而房内无人,浅川璃宽环视一圈,皱着眉喊了声弗兰。
“啊咧?被发现了?”
颜色颗粒凝结,先聚成一只青蛙头套,再聚成本人的样子。
浅川璃宽看到人还没有松口气,他不太明白对方晚上过来这里的意义。
“不要紧张,只是睡不着过来找你聊天啊~”弗兰站在床边挥了挥手。
“我不信,要说什么赶紧说吧。”浅川璃宽拉了拉被子。
“嗯,是因为特浓果汁的事情还在生气吗?只是开个玩笑,对不起?”弗兰歪了脑袋去看人,浅川璃宽说没有,但他撇了撇嘴也说不信,点点对方戳穿了最近来瓦利亚的次数都变少了。
“因为我要安静学习——斯库瓦罗也很吵。”
“哦,那我也替副队道个歉。”
浅川璃宽揉了揉鼻梁,想说你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话还没开口,一包东西就被扔在了床上,浅川璃宽拿过来拆开看,发现是一条新手帕。
“嗯?”
“赔给你的——副队长说的。”
拿着手帕抖了抖,浅川璃宽叹了口气:“行吧,原谅了,都原谅了,所以说吧,这么晚过来干什么啊?”
青蛙头套晃了晃:“你知道他们在开什么会议吗?”
“他们”大概是指阿纲和那些守护者们,浅川璃宽揉搓着手帕转过头去,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不知道。
“别紧张,到底都是一家人,我又不是过来打探消息的。”弗兰伸出手耸了耸肩,“我可是好心地过来告诉你的,他们是在商议和横滨交易的事。”
“横滨?”
“对,日本横滨,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回一趟那儿不是嘛。”
“那是大阪,不一样。”浅川璃宽摇摇头,又感觉哪里不对,“和横滨的交易……是什么意思。”
“emmmmm”
弗兰闭眼嗯了好久,突然睁开眼睛时,身体也忽然爆炸,留在空中炸成一朵朵的小烟花,专门给浅川璃宽看的。
有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空灵灵地说了一句:
“传说在那遥远的横滨,有个Port Mafia~”
书房的门在第二日午后终于开放了,浅川璃宽是在晚上才进去的。
彼时沢田纲吉正坐在书桌前,看着手头的文件一脸凝重,直到浅川璃宽在门上敲了敲,他才抬起头,看到人后便将笑扬起来。
“抱歉璃宽,今晚我会工作到很晚,你先回去睡吧。”
“因为和横滨的事情吗?”
问得开门见山,连沢田纲吉都愣了下,而后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弗兰昨晚到我房间里来了,他和我说的。”浅川璃宽坐到椅子扶手上,在对方开口前捂住了他的嘴,“先别怪他,谁让你特意瞒着我的,如果我不知道,你要怎么说接下去的安排?”
沢田纲吉默默叹气:“去出差。”
“借口去哪儿?”
“瑞、瑞士。”
“既然都去日本了,真的不带我过去吗?我不会掺和交易事情的。”浅川璃宽弯下腰,去看人。
然而沢田纲吉也只是伸手将捂着嘴的那只手拉了下来,握在手心里,对他无奈地笑了笑:“抱歉璃宽,这次真的不行,他们很危险。”
“那个PM?”
“这是什么昵称啊哈哈,不过确实,很危险,我不会带上你的。”
语气坚定,事情好像已经确定了。
原本趁着这次机会回去日本该多好,快要入夏了,各地也都开始一个两个地张罗烟花祭。
但沢田纲吉的态度实在明显,浅川璃宽也知道,这一趟他注定跟不去。
然而世事因果也总有意外。
临行前两天,对方却突然松口了。
“我可以去的意思?”浅川璃宽指指自己。
彼时的书房内,不止沢田纲吉一人,安藤利佳也在。
应声首肯的是阿纲,但走过来解释的是安藤利佳。
她笑了笑,牵起浅川璃宽的手说:
“这一趟不止横滨,还要再加一个大阪,田中老太太……我们也去见见她吧,她在想你呢。”
作者有话说:
看了下大纲,觉得现在还在彭格列的璃宽真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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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大楼很高, 玻璃外层在阳光下反射闪光,抬头去看就会刺眼。
弗兰靠在一边的栏杆上,下方是河, 对岸远处是地标建筑的摩天轮, 金属杆子被敲了敲,这孩子说想去把那个像是给巨型仓鼠跑轮用的大转盘给炸了。
下一秒, 那一侧便应声爆炸。
路边的行人车辆走走停停,谁都无动于衷的样子, 站在道路这一边的几个人也都不惊讶, 只有贝尔照例给了弗兰一刀。
是幻觉。
浅川璃宽也只是侧头瞟了眼那边燃气火光的大摩天轮, 而后又转过头,对面前的这一幢所谓的总部大楼发呆。
实在太高了,高耸入云端,那么直耸上去的顶楼天台,光是站在那儿一脚塌在边缘处也很可怕吧。
更遑论跳下来。
坠落的失重感突然在脑中涌现, 浅绿的眸子倏然瞪大, 后知后觉地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浅川璃宽低下头看地面, 伸脚跺了跺,才松了口气。
一来到这儿看见这幢大楼,胸口就憋闷, 也不是生气或者其他的某种情绪, 完全是心理上的, 这让本人感觉不舒服。
“璃宽~回到车上来, 不要站在路边, 小心被不长眼的车撞到。”
路斯利亚在车上喊, 浅川璃宽应一声, 将手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来,揉了揉被反光刺到的眼睛,转身过去。
这一场和Port Mafia的交易重要到瓦利亚也出动了,但只是旁观,丝毫不介入主事项中,用利维的话来说,他们是过来见证十代的死亡的。
沢田纲吉没有允许浅川璃宽同行,倒是直接让人跟了瓦利亚,在谈完交易去往大阪之前,能有个可靠的保护。
十代一行人已经进入总部大楼中。
路斯利亚在保温杯中倒了点水,浅川璃宽其实不渴,顺手接过来主要是为了满足对方“妈妈桑”的心,站在车子边仰头喝着水,余光落在对面总部大楼的正门,瞄到一个黑影走了出来。
“那是谁?”
“反正是PM的人吧……”
这边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浅川璃宽将杯子递过去,仔细看着那边的人,黑色外套迎风扬起,站在了最外面。
“哦,祸犬。”弗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