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晔的迈巴赫早就等在外面了,一见秋君药戴着帽子坐进车里,就皱起了眉,习惯性道:
“今天要去老师家做客,也不穿的得体一些,”
他上下扫视了秋君药一圈,最后落在秋君药头顶的黑色帽子上:“衣服就算了,为什么要戴帽子?”
秋君药没看他,转头看向窗外,淡淡道:
“出院后,头还是经常会疼,不能吹风,医生建议出门在室外的时候,要戴个帽子。”
秋君药反问:“妈妈没把检查结果告诉你吗?”
“..........”秋晔直接把头转回去了,没再纠结秋君药戴帽子的问题,直接叫司机开车。
到了老师家以后,秋君药从车上下来,仰头看着这老师家的宅院。
只能说不愧是书香门第,在帝都还能住这么千平米的豪宅四合院,只能说是有钱中的有钱。
门前就是抱鼓石,各处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秋君药走进月亮门的时候,入目就是围合式的风雨连廊,然后便穿过小巧精致的亭子、太湖石的假山,潺潺的流水从通往主宅的路边流过,他踏上小桥,低头,还能看见底下的五色锦鲤群畅游其中,各个长的胖圆。
“.........”秋君药暗自咂舌,继续往前,走过前庭院,直到此时,错落有致的白墙灰瓦的主宅才出现在秋君药的视线里。
有带路的人迎了上来,将秋晔和秋君药迎进屋里,低声说老太爷还在后院看戏,一会儿才过来。
秋晔应了一声好,脱下外套,熟练地开始和四周社交,秋君药也脱下了帽子,交给引路的人,四处查看。
室内的装修也依旧是中式的风格,楼梯都是木雕的,上面刻着仙鹤松柏等代表长寿的动植物,还有无数盆景和古董花瓶,客厅内的家具陈设也是最昂贵的黄花梨木打造的,看上去庄重古朴,意蕴非凡。
好在秋君药也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第一次被父亲带到这种地方,也并不露怯,和每一个前来搭话的人礼貌回应。
不一会儿,后院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秋君药停下和人沟通的动作,下意识回过头去,之间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住着红木拐杖走了进来,身后鱼贯而入的都是他的子孙或者近亲,女的身着苏绣旗袍,男的都穿着中式改造的衣服,看上去轻便又贵气。
秋晔见此,忙叫来秋君药,和老人贺寿。
老人看到自己曾经的学生已经功成名就,很是欣喜,但他话不多,和秋晔简单攀谈了几句之后,就想离开,视线习惯性地落在跟在秋晔身后默不作声的秋君药时,不知道为何,忽然一愣,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招手让秋君药过来。
他身后的亲族子孙都不认识秋君药,也不知道为什么老人会特地叫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上来,于是也纷纷朝秋君药投去疑惑的视线。
秋君药还算镇定,顶着众人打量地眼光走上前,礼貌道:
“爷爷。”
他说:“祝你生日快乐。”
“........”老人家明显被秋君药这质朴到近乎简单的祝福语说的愣了一下,随即不由得笑的前仰后合。
他听多了恭维的话,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少年会这么实诚,而身后的秋晔也有点急,只恨自己刚才在路上没多教秋君药说一些祝寿语,全然忘了自己刚刚上车的时候把秋君药一阵数落,又被秋君药暗戳戳怼回去的事情。
但老人显然没有怪罪秋君药,摸了摸秋君药的头发,慈祥道:“你叫.......秋君药?”
秋君药点头:“是。”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长大的样子,听说你前段时间病了,现在好些没有。”
老人关心道。
“好多了,无大碍。”秋君药道:“多谢爷爷关心。”
老人拍了拍秋君药的脸,随即拉着他的手在椅上坐下,四处端详着秋君药的脸,暗自道:
“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似的,好奇怪。”
秋君药笑了笑,没说话。
不一会儿,有人过来说可以开席了,秋君药本来想和小辈坐到下座去,却被老人家强硬地拉到主位上坐着。
主位靠着庭院的前方,不远处就是咿呀唱戏的戏班,一边吃饭一边听戏实在不符合秋君药的审美,他比较喜欢对着ipad,一边盘腿坐在地上吃外卖。
但老人家不知为何,偏偏是很喜欢他,不仅让他坐在主位上,还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下面坐着的都是老人的子孙,有几个还比秋君药年纪大,秋君药被那些长辈犀利的视线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只能赶紧扒饭,期待着早点吃完早点走开,免得被人当做猴一样看着。
好不容易熬到寿宴结束,秋君药本想脚底抹油溜走,但老人家有饭后饮茶的习惯,秋君药只能被拉去喝茶。
能围坐在老人身边都是当地有名望的人物,秋君药甚至还能看见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市长坐在他下面,对着老人说着恭敬有礼的话,还时不时用隐晦的视线看着秋君药,秋君药坐在老人身边,坐如针毡,偏偏还要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只觉累极了。
几个大人聊了一会儿正事,许是老人终于发现秋君药这个还未出社会的年轻人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于是拍了拍手,让人过来,低声问了几句什么,随即又转过身,对秋君药笑道:
“忘了你还年轻,不适应这种场合。我想起来我孙女正好也放假在家,读的也是帝都大学,虽然读的是美术......但没关系,你作为她的学弟,可以和她深入地交流交流。”
随即,老人便“大发慈悲”地放秋君药离开了。
虽然秋君药并不想和老人的孙女有什么深入交流,但既然老人都这么说了,加上秋晔一直在旁边对他使眼色,秋君药只能站起身,听话地去了,
这座中式的古宅院很大,秋君药走到一半就不想再麻烦带路的大姐,让她回去了,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乱晃。
他寻到一处清净地,弯腰在池边看锦鲤,正想着能不能找一点鱼食来喂一喂,一声活泼的少女音就从他身后穿了过来:
“你就是秋君药?”
秋君药心里咯噔一下,循声回头,看见一个容貌秀丽的少女正穿着改制的日常汉服,站在廊下笑嘻嘻地看着他,杏眼桃腮,妆容精致,头顶晃动的饰品如振翅欲飞的紫蝶,带些俏皮的味道。
秋君药觉得她眼熟,但是隔太远、少女又化着妆,他不太能辨认出来她的具体长相,只能点头说是:
“你好。”
他说:“我是。”
“爷爷让我带你四处逛逛。”少女这么说着,但站在廊下,却并不过来,隔着郁郁葱葱的林景和花,只是好奇道:
“可是我之前并没有听说过你,你是谁,很厉害吗?”
换做一般人,被少女这单纯但是却有些伤人自尊的话一问,早就破防跳脚了,但秋君药别的本事可能没有,就是情绪经常趋于稳定,无论什么事发生他也能很好地化解:
“我之前生过一段时间的病,因此很少出门。而且我家并不十分显贵,并不常来,所以您不面熟我,也是正常的。”
听完秋君药礼貌又挑不出错处的话,少女对秋君药的好感瞬间up,加上秋君药长的又好看,她便放下戒心,一蹦一跳的走过来,带着秋君药往前走:
“我知道爷爷为什么喜欢你了,他最喜欢你这样长得好看又会说话的年轻人。”
少女转过头,笑着看秋君药:“不过我不是他,我很忙,我们家又很大,我没有时间带你逛。”
秋君药忙想说没事,让他自己一个人呆着就挺好,没想到少女却没有再听秋君药说话,而是转过头去,再看到不远处出现的人影时,眼睛忽然一亮,抬起手,用尽力气招了招:
“哥哥!”
不远处立在亭中挺拔纤细的人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回头,秋君药也抬头,隔着圆形的月亮门,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容朝他看来,令他登时恍若过电,僵怔在地。
那人身上穿着改制的中式男装,清冷漂亮,皮肤白皙,眉眼好像融进了江南潇潇的烟雨,柔和清丽,笑起来时也自带一股淡淡的冷感,但又不让人觉得疏远。
他抬脚朝僵在原地的秋君药走来,走到少女身边,任由少女开心地挽起他的胳膊,亲昵地和少女说了几句话之后,又转过头,看着早已看着他的脸看呆的秋君药,礼貌笑道:
“你好。”
他说:“我叫引鸳。”
“很高兴认识你。”
秋君药:“..........”
能说会道此刻又好似被丢到了犄角旮旯里去,一时变的笨嘴拙舌起来。他恍然好似还未从引鸳这张脸回过神来,像是有些傻了,浑浑噩噩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哪个引,哪个鸳?”
“牵引的引,鸳鸯的鸳。”
引鸳歪了歪头,看向秋君药,随即温温柔柔地笑道:
“你怎么这幅表情,好像是认识我呀?”
他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秋君药盯着引鸳那张和记忆中毫无二致的脸,舍不得别开脸,随即“嗯”了一声:
“也许见过吧。”
“也许?”引鸳说:“可是看你的眼睛,我觉得似乎不是也许。”
“我们之前,是一定见过吧。”
第113章 番外一
不管多少次看引鸳的眼睛, 秋君药都会觉得,那清透干净的眸子, 似乎蕴含了太多的情意, 让他忍不住沉溺其中,要不管不顾地一头栽进去。
他几乎是有些不敢看引鸳无论何时都脉脉含情的眼睛,仓皇地别开眼睛, 只觉心如擂鼓,好半晌, 只能虚虚盯着远处的望鹤兰,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许是像极了之前见过的人, 才会觉得是故人吧。”
秋君药这句话说的似是而非,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引鸳, 但很轻巧地就将自己盯着引鸳发呆的事情揭了过去。
引鸳闻言, 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着秋君药柔柔地笑开,似乎觉得秋君药很有意思似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似干净的水晶珠子, 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秋君药的侧脸看。
而也正因为这一笑,他清冷的眉眼一下子好像霜雪初融,带着些许暖意,显得脸庞越发如玉清透白皙。
一旁的引鸯看着自家哥哥这幅样子,有些稀奇, 正想着为什么一向对外人清冷的哥哥能对这样一个陌生人笑的这样开怀,却听引鸳又开了口, 这次,却是对着她来的:
“阿鸯,你不是说要去户外写生吗,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引鸳转向引鸯,道:“爷爷那边我会替你打掩护的,你且去吧。”
“可是我.........”
引鸯本来想说自己今天就是休息的,但看着引鸳不容置疑的神情,眼珠一转,忽然又改了主意,语气轻快道:
“好吧。”
她俏皮地冲哥哥眨了眨眼睛,和引鸳相似的容貌被妩媚艳丽的妆容掩盖了下去,显得眼底的促狭更外意味深长起来:
“那我就不打扰哥哥咯。”
言罢,引鸯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暗地里给引鸳做了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模样。
“........”引鸳装作没看见。
而秋君药现在还不确定这个引鸳是不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个引鸳,他也没有什么恶俗的替身情节,所以很谨慎地没有和引鸳套近乎,而是道:
“既然引鸯小姐走了,那我也.......”
“她走了是因为她有事,你也有事吗?”
引鸳问:“爷爷让我们领着你在宅院内好好逛一逛,你要是就这样走了,他要是知道我们待客不周,会罚我们的。”
“这......”
秋君药为难地看了引鸳一眼。
他自知不是什么大人物,而且按照家底来说,引家似乎比秋家还要更好一些,单就是引家之前随手赠与秋家的那些古董,随便拿出一件,都是能在帝都买好几套房的水平,哪是秋家这个没富过五代的人能比的。
所以引鸳所说的引老爷子会因为待客不周责罚引鸳这个事实是不成立的,毕竟这个“客”还是秋晔上赶着当的,引鸳愿意放下身段和自己攀谈几句就偷着乐吧,哪里有带他逛园子这种“殊荣”。
思及此,秋君药没有马上回话,而是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引鸳见他一脸谨慎的模样,有些不开心,垂下眼尾,显得眼睛圆圆的,很是无辜:
“你不愿意?”
他说:“和我待在一起,你很难受?”
“没有,没有。”秋君药马上否认,道:“怕你辛苦。”
“我不辛苦,”引鸳笑:“刚好放暑假在家,也没有什么好辛苦的。”
言罢,他就主动让出一条路,让秋君药跟上自己:
“走吧。”
“.........”
这下,秋君药就算不想和引鸳游园,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引鸳家真的很大,上千平米的大宅院,还设计的十分古朴,秋君药差点被这绕老绕去的回廊绕头晕,最后实在是逛不动了,坐在回廊上休息。
他本来就是大病初愈,在外面吹了这会子风,很快就开始头疼了,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引鸳见此,忙问:“怎么了?”
他说:“累了?”
“......没事。”秋君药摆了摆手:“头疼,老毛病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老?”引鸳道:“你哪里老了?”
秋君药闻言心理咯噔一声,正想说句话圆回来,就听引鸳道:
“既然你想休息,这儿离我的卧房很近,不如你上去躺会儿吧。”
“........”
秋君药都顾不上难受了,刷的一下抬起头,惊疑不定道:
“你的卧房?!”
他是客,引鸳是主,哪有累了睡主人卧室的道理?!
“对啊,”引鸳走到秋君药的身边,弯下腰和他对视,笑的很温柔:
“不敢来?”
这就不是敢不敢来的问题吧?!
秋君药心中腹诽着,但面上盖还是强装镇定,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眼底暴露的惊恐让引鸳越来越觉得他这个人有意思:
“这不太好吧,毕竟我.......”
“你要是不走,晕倒在这里,可就是我的责任了。”
引鸳笑了笑,竟然不顾秋君药的推辞,主动上前一步,右臂穿过秋君药的腰侧,将秋君药扶了起来,几乎是半挽着:
“走吧,我带你去我的卧室休息休息。”
“..........”
说是就近去引鸳的卧室,其实秋君药还是走了蛮久,而且上楼的时候秋君药明明还看见了很多空置的房间可以休息,但引鸳偏偏不让他去,而是径直把他搀上了楼。
不过该说不说,引鸳自己的卧房显然要比楼下那些客房豪华多了,配置和装潢也很高级古朴,秋君药进门的时候,打眼看见一个翠玉如意摆在紫檀架子上,还颇为小心翼翼地绕开,生怕一不小心,把这宝贝给碰碎了。
那把价值几十万的玉如意就这样大喇喇地放在刚进房间的架子上,除了引家在帝都的地位和家底,也无出其右了。
“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引鸳将胆战心惊地秋君药扶到房间,随即就出去给秋君药倒茶了,留着秋君药愣在原地,全然不顾这满屋子的宝贝要是给秋君药趁人不注意顺走一件,那就是几十万甚至高达上百万的损失。
他倒完茶回来,本以为会看见因为休息而面色恢复的秋君药,却见秋君药仍旧站在原地,一点都没动。
“.......你怎么不坐?”引鸳将茶放到桌子上,疑惑地问。
“.......我不知道该坐哪。”
引鸳的屋子除了床就是书桌椅,这两样都是引鸳常用的,秋君药不确定引鸳有没有洁癖,也不确定引鸳会不会介意别人用他的东西,所以一直站着没动作。
引鸳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颇为新奇地看了秋君药一眼,笑道:
“你坐床上。”
他说:“床上舒服,你坐。”
“.........”秋君药是真的不敢。
但引鸳却不依不饶,按着秋君药让他坐。
秋君药逛了这半天,也确实累了,加上头疼,靠在引鸳的床上,竟然因为太舒服,直接一边和引鸳搭着话,一边倚在床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引鸳见他睡着,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帮他脱了鞋,随即扶着秋君药躺好,还给他掖好被子,调好空调温度。
做完这一切之后,引鸳悄然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他本想去找爷爷,让他出面,让秋晔留秋君药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刚下定决心,一回头,就看见一张脸猛地放大,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
引鸳吓的后退几步,正想说话,却听引鸯见他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好笑,颇为高声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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