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何昉棱几人再赶过来,凉瑶楚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何昉棱转过身问林倾白:“她这就走了?”
“恩。”林倾白将凉瑶楚给的药默默的放进了衣袖中,转过身说:“我们也走吧。”
林倾白几人回到仙族的事情,原本是没有想惊动任何人。
于是几人特意绕过广刹门,从后山飞回的仙族。
但说来也是巧了,正好今日牧妍带着防清堂众人在后山处练习树林防术。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崽子最先看见了林倾白几人从上空飞过,高呼了两声:“师尊回来了!师尊回来了!”
这一喊可是好家伙,莫说是整个防清堂了,就连整个仙族都差不多知道了。
于是林倾白几人刚刚
落到正殿前的空地上,正要各回各的殿室中休整一下。
没想到几人还没有散开,牧妍就来了。
“师尊!师尊!”
牧妍带着一帮子师兄师弟跑的欢快,发束随着风飞扬,一脸笑意的冲到了林倾白身前,欢天喜地的问道:“师尊,你们这次怎么样啊?!有没有拿到魂丹?!”
身后的师兄师弟也都注视着林倾白几人,皆是激动和期待的等着林倾白的回答。
林倾白却是无比平淡的说了一句:“并无魂丹。”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他直接转过身朝身后的殿室走去。
牧妍一下就愣住了,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沉了下来,一动不动的望着林倾白的身影消失在殿室中,大门沉沉的合上。
她转过身问何昉棱:“师叔......没有魂丹是什么意思.......”
何昉棱也身心疲惫,不愿多说,只是挥了挥手就转过身走了。
玄彻也跟着走了。
众人看见他们几人这种脸色,即便是没人回答牧妍的问题,他们也是知晓了个七七八八,心中沉的像一个石头一样。
最后还是莫御罗垂头丧脑的对众人说出了实情。
“我们去鬼族拿鬼眼,鬼眼被一个法力高强的人抢走了......”
牧妍不相信,她红着眼睛斥道:“胡说!这整个仙界谁能有比我师尊法力高强?!怎么会让人抢走了?!”
莫御罗也是沮丧,他垂眉耷眼的说:“师尊说......那个人拿着鬼眼是去救人的,让我们算了.......”
牧妍虽是没有在现场,但是听见莫御罗这样说,也是一愣。
半响她委屈的紧咬着嘴巴,声音带着哭腔说:“为什么要算了?我们要鬼眼不也是救人吗!师尊为什么要算了啊.......”
.......
到了最后也没人回应牧妍的这句话。
林倾白在殿室中刚刚坐下,他的师姐悉连谷就过来找他了。
林倾白抬眼望向了殿门口,说:“请进。”
悉连谷走了进来,看见林倾白此时的样子猛地脚步一顿。
随后她恢复了往日的神情,走上前来对林倾白说:“我方才路过后山,正巧听见孩子们在喊师尊回来了,便想着过来看一看。”
林倾白坐在案几前,抬手替悉连谷沏了一杯茶,说:“劳师姐记挂。”
悉连谷坐到林倾白的身前,抬手将那盏茶放到嘴边轻轻的吹了吹,抿了两口之后她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子上,抬眼问林倾白说:“此次鬼族之行可还顺利吗?”
悉连谷不过比林倾白大了四百岁,生的很美貌,那番眉眼看着像极了两千岁出头的妙龄女子,只是悉连谷在仙界中的地位高贵,她不喜欢自己看着年少貌美,于是总是爱穿着一身清素色的衣衫,瞧着很是端庄,令人生畏。
林倾白说:“顺利。”
悉连谷又看了林倾白一会,笑道:“顺利?确实是顺利,只不过是没有拿到鬼眼而已。”
林倾白喉结滚动了一下,便不说话了。
悉连谷的目光在林倾白脸上望了一圈,没有问林倾白为何没有拿到鬼眼,而是说:“你现在的表情并不像只是没有拿到鬼眼那么简单。”
林倾白和悉连谷自小就是师姐弟,在整个仙族之中最了解林倾白的便是悉连谷。
即便是林倾白现在一句话都不说,悉连谷也能看出来,林倾白脸上的失落并非是因为没有拿到鬼眼。
毕竟鬼眼和魂丹对于林倾白而言,可有可无。
他根本不在意。
林倾白又是没有说话,每当他遇到不想回答,或是无法回
答的问题是,总是这样,沉默着不说话。
悉连谷又看林倾白一眼,抬手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上次看你如此失魂落魄,还是你杀了那个魔头之后,现在倒真是稀奇了......”
说完悉连谷也并未多留,而是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子上,转过身飘然而去。
林倾白坐在案几前,却是因为悉连谷方才的最后一句话久久没有回过神。
时到今日,多亏了悉连谷的提醒,他又想起来当时他杀了魔皇阎秋司是什么样的心情。
即便是三界众人都在为林倾白叫好,夸赞林倾白是救世的大英雄。
林倾白却从始至终没有过半分的喜悦,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连关上了许多日。
那时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阎秋司烈声的质问,含血的双眸。
还有最后阎秋司生剖出自己的魂丹,平复了断魂崖之上千万魔物的哀嚎,只身一人满身是血的跪倒在雪地中。
林倾白杀过无数的恶人,鬼怪,却从未有过如此彷徨之时。
以至于林倾白以为是阎秋司给他下了诅咒,让林倾白生生世世都备受折磨,为他的死付出代价。
现在的林倾白再回想起当年的所思所想,竟然觉得这是真的。
阎秋司估计是真的给他下了诅咒。
让他们生生世世的纠缠,不死不休的折磨。
一想到这里,林倾白的头忽然开始痛。
他抬手抚住了额头,手臂撑着案几之上,艰难的站起身想要到床铺上去歇息一下。
刚走到了床铺前,抬手想换下身上的衣服,林倾白垂眼一看,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件与肖祺对峙时的衣衫,衣袖上的还残留着烧糊的印记。
怪不得方才悉连谷和他的徒弟们一看见他就先愣住了。
林倾白还从未在仙族众人前打扮的如此狼狈过。
林倾白累的也不在意这些了。
他抬手将身上的衣衫换了下来,却在整理衣衫的时候,忽然从衣袖处掉出来一个东西。
林倾白手上的动作一顿,循声望去,看见掉的正是那日他给公主的通灵枝。
当时公主看完了通灵枝中的回忆之后,双目含泪将通灵枝还给了林倾白,林倾白随手就放在了衣袖中,一直忘了拿出来。
而现在林倾白望着那个枝干,双手紧紧的握住手掌中的衣服。
林倾白知道不经过别人的允许,不应该去随意看他人的记忆。
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鬼魂究竟给肖祺看些什么。
为什么一开始还争锋相对的两个人忽然就变的坚不可分?
为什么即便是鬼火山喷发之时赤龙却还是拼命的护着肖祺?
林倾白从来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什么事情只要一关系到郗安,他的所有心思都会被放大十倍百倍。
林倾白的手指由床上垂下,指尖朝着地上的通灵枝探了探。
最终他将那根通灵枝紧握在手中,缓缓的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通灵枝瞬间泛出了丝丝缕缕的绿光,绿光在空中交织蔓延,最终进入林倾白的大脑中。
.......
一直到空中的绿光缓缓的消失,林倾白才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眸早已变得通红,眼中含泪,睫毛都已经被泪水浸湿,他颤抖的松开了手,通灵枝被他握的满是冷汗,从身上滚落到了床上。
林倾白抬手将身旁的被子拉过来,紧紧的裹在身上,侧着身子,身体面对的墙壁,几乎蜷缩了成一团。
林倾白紧闭着眼睛,想要止住眼眶中的泪水,可是眼泪还是不停的顺着眼角往下落。
他看见了.....
他都看见了......
他看见在越辉小的时候有一个双胞胎姐姐,两个人自小无父无母,相依为命,日日靠着抢夺别人的饭菜而食。
运气好一点,可以抢到富人家给狗吃的剩菜剩饭,运气不好就只能从树上揭树皮来啃。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了他们六岁的那年,他们遇见了歹人,却被夏家的夫人方粲捡回了家中。
方粲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女子,她将这两个孩子带回了府中,给他们准备可口的饭菜,给他们买了合适的衣服。
他们二人便从此有了家,还有了自己的名字,知阳,知眉。
从此他们有了饭吃,有了睡觉的床,甚至还可以学文习武。
他们再也不担心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也不用担心抢东西的时候被人毒打。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九岁的那年破碎了。
林倾白看见夏府中所有人被杀,方粲护着他们几个孩子逃出了侯府,自己被士兵拽入了树林之中,行尽了羞辱之事。
他看见当年知眉扒光了衣服,拖在马后,拖的血肉模糊,身体断成了两截。
郗安像是疯了一样要冲出去,越辉明明自己痛的要死,却死死的抱住了郗安的身体。
最后就连夏景眉也从山崖上一跃而下,随后而来的士兵皆是嘲讽与嬉笑。
而后越辉和郗安一路走到了京城,受尽了苦难。
郗安接近林倾白,而越辉就成为了寺庙中的一个小学徒,在一次刺杀中,他挡在了晴公主的身前。
而后的日子,应是越辉此生中难得美好的回忆。
他和晴公主一起长大,公主活泼开朗,总是喜欢到处乱跑,而他就像个影子一般,跟在公主的身后,时时刻刻保护公主,一步不落。
最终二人还是分道扬镳,步步成仇。
爱不起,恨不得。
.......
林倾白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子,手指骨节苍白,身上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出。
林倾白所有的都看见了。
他看见了越辉的一生,从越辉有记忆之时,一直到那个黑夜中,他浑身是伤,手指头连动都动不了了,被郗安一刀刺入了胸口。
林倾白所看皆是越辉的视角,画面残忍,尸体堆山,令他犹如置身于当年的灾祸中。
林倾白忽然觉得很好笑。
是自己很好笑。
第一笑,笑他恍然大悟。
原来那个鬼魂是越辉......
这样林倾白便明白,为何鬼魂如此效忠于肖祺,就算是肖祺要一掌杀了他之时,他也不躲不闪。
二笑,曾经郗安对林倾白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我不如师父生的好,师父出生就是皇族世家,万人捧着长大,我六岁之时被抄满门只余我一个,师父自然是无法理解我,而我也做不到师父这般的舍己为公。”
当真是如此啊......
当真是如此.......
听人所言,不如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不如亲身所历。
林倾白曾经只是听过夏家灭族之时的惨烈,无非是心痛与震撼,今日得以亲眼所见,只觉得心脏犹如滴血,久久不能愈合。
可若是亲身所历呢......
......
这一觉林倾白睡得时间长,也不知道是他从鬼族回来太累了,还是通灵枝的这番所见耗尽了他的心思。
他断断续续的睡觉,像是怎么都睡不够一样。
有人敲门给他送饭,他就坐起来吃饭,吃完饭之后,没有一会又昏昏沉沉。
众人看见林倾白脸色不好,也无人敢打扰他。
直到那一日,窗外的天气好了一些,林倾白吃过早膳坐在窗边。
阳光顺着窗户漫了进来,正好照到了林倾白养的一株凤箩花上。
林倾白单手拿着水壶,正在摆弄着凤箩花的枝叶,给花浇水。
忽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冲到林倾白的殿门口时没有半分的停留,而是砰的一声推开了林倾白的殿门,打破了殿中的宁静。
“仙尊......仙尊......不好了!不好了!”
来的是一个仙族的侍卫,毛手毛脚的就跪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急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林倾白抬眼看了他一眼,手中将一根枯萎的枝丫掐了下来,问道:“何事?”
那个侍卫身子颤抖,吓得战战兢兢的说:“仙尊......方才守城哨将察觉有异,我们仙族前方乌云惊起,山河震荡......是魔族,魔族的千万大军连夜从魔族出发,直冲我们仙族而来!现在马上就要到仙临门的城门口了!!!”
侍卫惊恐的声音在殿中不断回荡。
而林倾白却并无半分慌乱,只是垂下头将手中的枯草放在了桌子上,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淡笑着说了一句:“终于是来了啊.......”
魔族这次当真抱着要将仙族灭族的心思。
他们进攻的速度很快, 夜晚突袭由魔族出发, 仅仅一夜就赶到了仙族,趁着仙族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已经攻到了仙族的仙临城门门口。
出人意料的是,今日距离乾月仙尊预测的阎秋司进攻的时间提前了足足六个月。
魔族之人到了一千六岁才能召唤出自己的魔器, 而将魔器彻底为自己所用还需要六个月的时间。
而前几日阎秋司才过了一千六岁的生辰, 即便是召唤了魔器,短时间之内也无法将其完全为他所用。
仙族众人笃定, 阎秋司不会如此冒险,提前来仙族寻仇,却万万没有想到阎秋司当真就是如此的冒险.......
此消息传来的时候, 仙族众人皆在用早膳。
一时间慌得找铠甲的铠甲, 列队形的列队形,早膳都没有吃完都纷纷赶去了仙临门。
只有林倾白很是淡然,丝毫没有觉得此事出乎意料。
他甚至还觉得阎秋司来的太慢了......
比他预期的要慢上许多。
他与阎秋司交手数次,与郗安相伴数年, 与肖祺度过数场生死劫,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阎秋司的心境。
阎秋司心狠手辣, 锱铢必较, 别人负了他一尺他必要报复回来一丈。
更何况当初是林倾白亲手杀死了他。
什么魔器的磨合期?什么冒险不冒险?
那都不是阎秋司会考虑的问题,他心中只有要报仇的仇恨。
林倾白还以为阎秋司会在他一千六岁当天拿到魔器就冲过来报仇, 没想到还是等了五日才来。
已经很不错了。
前来报信的侍卫退了下去, 林倾白还没有放下手中浇花的水壶,房间里的悬浮镜就亮了起来。
随后那个巴掌大的镜子漂浮到了林倾白的身前, 滋啦了两下, 镜面上出现了何昉棱焦急的脸。
“师兄!你在哪呢!出大事了!!!”
林倾白从镜子这边看见何昉棱满脸的焦急, 应道:“在卧房中。”
何昉棱应该是正朝着仙临门飞行, 还有许多仙族将士跟随在他的身后,一个个身着银甲,手拿佩剑,面容严肃。
众人甚至没有时间集结,没有时间商议,而是分批赶往了仙临门,由此足以可见这次魔族前来攻袭有多么的突然。
悬浮镜那边风声太大,何昉棱没有听见林倾白的回话,一边飞行,一边急的声音都快破音了,继续说:“阎秋司带着魔族攻来了!师兄!!!你现在在哪里啊!!!”
比起何昉棱的声音,林倾白的嗓音要淡了很多,他说:“我已经知道了。”
话音刚落,悬浮镜的那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砰的爆炸声响!
那声响大的响彻了整个仙族,犹如就在林倾白的耳边。
林倾白手中捏紧着的水壶猛地一抖,水从水壶中晃了出来,洒了一桌子。
伴随着爆炸之声,镜子那边闪出一道刺眼的红光,随后镜子中何昉棱的脸便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浓烟。
林倾白手上猛地一紧,捏着镜子,喊了两声:“何昉棱,何昉棱!”
随后镜子那边传来了何昉棱卖力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师兄我还在呢......”
听见何昉棱的声音,林倾白提起来的心猛地一松。
镜子那边的情况却是看着不妙。
何昉棱咳嗽了两声,抬头望向远方,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手抖了两下,脸色瞬间变的异常凝重,头也没回的对林倾白说:“师兄,你快点来仙临门,魔族这次是来真的了.......”
说完悬浮镜便啪的一声挂断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镜子。
林倾白垂下手将镜子放在了桌子上,转过身朝身后的衣柜走去。
那个衣柜放在殿室正中间的位置,上面还上了一把金锁。
林倾白一挥手将锁打开,柜门缓缓的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件闪着银光的战甲,肩头是凶山雀的白羽。
这身雪凌云甲是林倾白早年间所得的珍稀之物,战甲刀剑难入,寻常的法术压根无法伤到战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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