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时,林倾白便一身白衣躺在花中,他的眼尾通红,头发散开,面如桃花。
最后,林倾白终于艰难的说出两个字:“还有........”
阎秋司动作一顿,问道:“.......什么?”
林倾白眼中含泪,手指用力的抓着阎秋司头顶的发丝,声音颤抖道:“我准备了.......上百串菩提手持.........你日日都要佩戴.......”
阎秋司瞪大了眼睛,半响咬着牙说:“好......都听师父的。”
而后,树木颤颤,落花纷飞,盖在了二人的身上。
春日一到,万物复苏,魔族中也遇见了少见一连多日的艳阳天。
阎秋司早已经命人算出来一个良辰吉日,要与林倾白成婚。
林倾白倒是觉得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
如今他和阎秋司日日住在一起,早已经定情。
那个典礼办或不办,并无所差。
更何况,如今阎秋司身居高位,恨他的人不在少数,无数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他成这个婚,反倒是怕会落人口实。
林倾白是担心他。
但阎秋司就是个蛮横霸道的性格,就算是林倾白想要低调一些,阎秋司也早已经把他师父是他的人这件事情宣传的天下皆知。
当林倾白将自己的担忧告知阎秋司的时候,二人正是在午休。
阎秋司本来是没有午休的习惯,但是他师父躺在床上,他自然也要赖在一旁,抱着他师父,名曰是给他师父暖手暖脚。
听见林倾白说出自己的担忧时,阎秋司睁开了半阖的眼睛,又开始耍横道:“我乃魔族王上,我想要娶心爱之人还要看别人脸色?!我看是谁不想要活命了!”
林倾白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阎秋司又立刻垂下眼睛,朝他师父身上蹭了蹭,软下来语气,低言低语的对他师父说:“师父,你莫非不愿嫁给我?”
林倾白对待阎秋司,一直以来都是心软。
虽然总是斥他,但对于阎秋司的欲索欲求,依旧是纵容。
就像是现在,他刚刚被阎秋司一通折腾,身子软的跟面条一样,动都动不了,也懒得理他。
阎秋司探着头看向他师父,抬起手将林倾白耳边的一抹汗湿的乌发抚开,目光扫过林倾白纤长的睫毛,划过挺巧的鼻梁,而后落在了林倾白水润的红唇上。
阎秋司看的眼中泛出戾光,他抱紧了林倾白,一下下的吻在林倾白的脖颈处,压低了声音说:“师父,你若是不愿意嫁,那便我嫁你.......”
林倾白这才开口道:“你是魔皇,不可。”
“那便师父嫁我。”
“.......”
林倾白又没有应他这句话,阎秋司有些急了,他紧紧的抱着林倾白,嘴巴贴在林倾白的脸侧,问道:“师父,你想不想嫁我.......”
“想,还是不想.......”
“说话!”
瞧着林倾白一直不说话,阎秋司彻底急了,一个翻身坐起身,手掰过林倾白的脸颊,却见他师父躺在床上,发丝散开,眼底却带着淡笑。
他就像是逗小孩玩一样,在逗眼前这个长不大的小孩。
阎秋司看着林倾白眼中的笑,愣了愣,忽然心中的忧虑也全部都散了。
他俯下身双手用力抱住了他师父,脸贴在了林倾白的脖颈,深吸了好几口气,声音低哑的在林倾白的耳边,说:“师父,我阎秋司发誓,日后一定对你好......做我的妻........好不好........”
这次阎秋司的声音半带着哀求却很郑重,呼在林倾白耳边的热气吹的林倾白的心尖发软。
林倾白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红帘帐上,嘴角勾起了笑,轻轻的阖上了眼睛,恩了一声说:“好.......”
阎秋司是个张扬的性子,他和林倾白大婚自然是要筹备的大张旗鼓。
林倾白是个闲人,日日在殿内随着礼臣们筹备婚典,也没什么大不了。
最关键的是阎秋司。
他是魔皇,每日都要去处理魔族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本来闲暇的时间就不多,如今却是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筹备婚典之上,就像是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每日都忙得团团转。
有好几日深夜,林倾白都歇息了,迷迷糊糊中却看见阎秋司正坐在案几前,在批阅各种奏折卷宗。
白日的时间被阎秋司拿来筹办婚典了,他只能晚上处理魔族的事务。
林倾白心疼他,也渐渐帮着他处理了一些。
以至于到了后来,林倾白处理魔族事宜比阎秋司更温和周到,更能收拢人心。
于是魔族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在了林倾白的头上,阎秋司反倒是开始忙里偷闲了,他会在林倾白伏案处理事情的时候,在一旁给他师父倒茶剥水果,捏腰捶腿,实在是太无聊的时候,便趴在一旁睡着了,
就像是在凡间那样。
烛火摇曳,春日里云王府内夜风寒凉,林倾白肩披白裘大氅,坐在案几之前,读着那些枯燥无味的朝堂长折。
郗安还小,坐在林倾白身旁也跟着装模作样的读书,却没一会便趴在案几前睡着了。
林倾白不会叫醒他,只会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郗安的身上。
一直到灯油烧尽........
春分那日,他们成婚了。
这一天是魔族千万年以来难得的盛典,各族的人都赶来了魔族。
凉瑶楚带着巫族众人前来道贺,就连仙族众人都来了。
何昉棱还是拿着扇子摇摇晃晃的风流性格,趁着这个好日子,他来往在众人之中,结交友人。
至于林倾白的那几个小徒弟,都守在大殿中急不可待的等着见他们的师尊一面,闹闹哄哄的吵着。
“师叔,我们好不容易来魔族一趟,你让我们多陪师尊几日好不好?”
“是啊,师叔,马上比武大赛就要开始了,我们有好多问题想请教师尊,你就让我们多待几日吧。”
何昉棱拿着扇子扇了两下,慢声道:“你们师尊今日是大婚的日子,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
几个孩子不解反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正值新婚,以后的一两个月都顾不上你们?就算他顾得上,你们缠着他,阎秋司不得将你们扒了皮?”
一听阎秋司这样说,几人立刻不说话了。
而后牧妍不甘心,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凭什么.......他是师尊的徒弟,我们也是啊......凭什么他一个人就能独占师尊......”
何昉棱扇了两下扇子,慢悠悠的说:“那你去和他说理去吧。”
给阎秋司讲理?
算了吧。
牧妍哪里敢去招惹这个疯子。
这下几人是彻底不说话了。
凉瑶楚站在一旁,听见了几个人的对话,双手抱胸,望着站在高台上穿着一身红衣,人模狗样的阎秋司,笑了一声,低声骂了句:“狗东西.......”
魔族之人一向薄于情爱,所以魔族的婚典都很简约。
可是阎秋司非要将他和林倾白的婚典办的跟凡间那样耀眼的红。
整个魔族都泛着金光,有些俗气,但是吉利喜庆。
阎秋司喜欢,那么林倾白也喜欢。
之前阎秋司不信神佛,不信天地,更不信善恶,可是这次轮到了他和他师父的婚典,他却是该有的礼仪一点都不能少。
从清晨开始,他们二人便在众人的瞩目之下开始祭天,而后便是各种佛前祭祀。
当年在凡间那个背不会佛经,不会叩拜,跟在林倾白身后东张西望的小孩,如今也可以与林倾白一起跪与高佛之下,修身玉立,一同低声诵读,俯身叩拜。
林倾白身体不好,等到所有繁琐的流程走完,已经下午了,他跪站的腿脚发麻,头阵阵眩晕。
不过剩下的事情也不需要他了。
阎秋司也看出来林倾白的不适,扶在他身旁,低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林倾白脸色泛白,摇了摇头说:“无事.......跪的久了,腰痛.......”
阎秋司立刻抬手揽住了他师父的腰,温热的掌心贴在林倾白的束腰下力道适中的按揉了几下,林倾白腰间紧绷酸痛的肌肉瞬间就松暖了下来。
他低下头舒了一口气,安心的靠在阎秋司的掌心。
而后阎秋司便命下人将林倾白带去了洞房中,就像是凡间的习俗那样,新娘子总归是要先入洞房。
林倾白不能喝酒,不善应酬,更不喜爱那些嘈杂的环境,如此安排正和他的心意。
按照习俗来说,新娘子进了洞房,在夫君入洞房之前不能吃东西。
这一条习俗阎秋司倒是破了例。
林倾白胃不好,平日里阎秋司陪在他身边,按时吃饭,还经常吃的胃不舒服。
更何况是今天这个大日子,林倾白累了一整日,自然是不能饿着。
阎秋司特意命人做了一些开胃好消化的菜系,林倾白吃完了晚膳,便依着礼仪带上了盖头,坐在床榻上等着阎秋司。
殿外的声音喧闹。
炮竹声,喜乐声,吃饭喝酒的叫嚷声,不绝于耳。
盖头垂眼,林倾白眼前皆是一片红色。
等的时间久了,林倾白听着耳边的热闹声,渐渐有些恍惚。
往时和阎秋司经历的每一件事,在他眼前闪闪而过。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到魔族时的场景。
三百多年前,他奉命前来围剿阎秋司。
那时候魔族空气里都飘散着甜腥气,地上的泥土踩上一脚都能踩出血,空中黑雾弥漫,百米之外不见人声,就像是在地狱里过了一遭。
阎秋司更是如传说中那般,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心只知杀戮,让林倾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那时候的林倾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今的魔族竟然会变得如此的生气勃勃,举国欢庆他的婚典。
更不会想到,他竟然会心甘情愿的嫁给这个疯子........爱他,护他,依赖他。
林倾白这一想,时间便有些久了,打断他的是砰一声推门声。
林倾白一惊,下意识的抬起头,从红盖头下方的空隙中,看见阎秋司穿着那双喜靴摇摇晃晃的朝他走来。
“王上!”
“王上!”
殿里面的丫鬟连忙去扶,却被阎秋司一把甩开了手,他挥了挥手命殿中下人都退下,而后从案几上拿起了喜秤,大步朝林倾白走来。
喜靴停在林倾白的身前。
说来也奇怪,多年以来他和阎秋司朝夕相处,可是事到如今,他忽的没由来的有些紧张。
手拽紧了床单,呼吸也变轻了许多。
喜秤探到了他的红盖头之下,而后缓缓的挑了起。
满眼的红意褪去,阎秋司一身红衣立于他的身前,在烛光下他面容俊朗,双眸含光,似一杯桃花酒,看的林倾白都要醉了。
“师父.......”
阎秋司低声喊了一句,忽然俯身一把抱住了林倾白。
力道忽然袭来,发丝飞散在空中,只听砰的一声,林倾白被压在了床上。
床上洒满了喜枣,花生,莲子,林倾白猝不及防的倒下去,腰间正好硌着了一颗花生。
他痛的轻吸了一口气,从身下将那个罪魁祸首给拿了出来。
林倾白纤细的指尖捏着那颗花生,犹如捏着一颗珍珠那般,探到了阎秋司的眼前。
林倾白轻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阎秋司喝得有些高,双眼聚焦了一会才看清了林倾白手中之物。
他笑了笑,指了指林倾白手中的花生,慢慢悠悠的说:“凡间的,早生贵子!”
林倾白眸色黯了黯,垂下了眼睛,说:“可我不能生孩子........”
就算他是仙人,就算是他法力高强,可也有他想要,却做不到的事情。
林倾白不在意有没有孩子。
却不知道阎秋司在意不在意.......
阎秋司望着林倾白暗淡的脸色,眼中的醉意瞬间清明了许多。
他就这样望了林倾白一会,忽然抬起头叼住了林倾白手指尖的那颗花生,而后低下头一把吻住林倾白的唇。
同时带着薄茧的手探入了林倾白的衣内,由着林倾白柔软娇嫩的腹部抚摸而上。
林倾白的唇舌温软,阎秋司以往亲吻时,总是带着十足的侵略性,舌头在林倾白温热的口中猛烈进、出纠缠,弄林倾白招架不住。
这一次阎秋司舌中还带着那颗花生,更是霸道的将林倾白欺负的眼中含泪,呼吸急促,口中不住的支支吾吾。
“安儿........”
“安儿,还没.........还有结发礼.......”
“安.......安儿........”
林倾白的手用力的打了两下阎秋司的后背,却犹如击在巨石之上,没有一点的作用,最后他只能紧紧的抓住阎秋司的衣服,无力反抗。
直到红帐垂下,阎秋司顺着林倾白的唇一点点吻到了林倾白的脖颈,停留在林倾白耳边。
“师父,在三界之中,我不爱任何人........我只爱你.......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
“师父,我只要你一个人........”
“师父,你的眼里,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阎秋司低哑的嗓音伴随着吻,就像是烙在林倾白心脏那般低沉炙热,映着林倾白带着哭调的声音,在红帐飘缭的婚房中似那擂起的战鼓,又似悬在空中的醉意。
魂绕不去。
(审核大大,这里就是亲了一下,没有出格描写)
........
林倾白今日累了一日,被阎秋司折腾的哭了,而后几乎要昏过去。
将要子时,阎秋司才肯放过了他。
殿内寂静,红烛缭绕。
林倾白一身的虚汗,靠在阎秋司健壮的胸膛,虚喘不止。
阎秋司从背后揽着林倾白的腰。
他们二人靠在床头,贴的很近,近到阎秋司心脏的跳动顺着二人肌肤相触,也传到了林倾白的心脏。
子时到了,在更时打响的那一刻,殿外忽然燃起了烟花。
漫天的烟花轰的炸开。
林倾白手脚无力,微仰着头贴在阎秋司的脖颈,颤抖的睁开了眼睛,入眼不仅是窗外的烟花,还有阎秋司英俊的侧颜。
阎秋司的手揽在林倾白的肩头,指尖无意的把玩着林倾白的乌发,也转过头望向了窗外。
窗外的烟火美极了,色彩之泫然,犹如银蛇,又似流星,烟雨坠下,光华照亮了半边天,朵朵花海盛开,连绵不绝,延伸至无边的远处。
“师父.......”
“恩。”
“你还记得那一年在凡间,你我一同跨年吗.......”
阎秋司低沉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半响,林倾白又应了一声。
林倾白自然是记得。
在凡间他与阎秋司相依为命十二年,除去阎秋司出征那几年,他们二人也一起跨了近十年。
无需阎秋司道明,林倾白也知道他所言是哪一次。
当年阎秋司十八岁,刚征战大捷归来,是阜朝中名镇一方的大将军。
在庆功宴上,美女环绕在阎秋司身侧,林倾白看不下去,便借由身子不适,让阎秋司陪在他身旁,按揉了一晚上。
名曰是师父身体不适,阎秋司是他的徒弟,理应照顾。
可实则,是他不愿意让阎秋司和皇上赏赐的商女子一起过夜。
是他先动心,是他先吃了醋。
那日是跨年,也是如今日这般。
二人依偎在床上,望着窗外烟火绚丽。
“师父,你还记得我当时和你说了什么吗.......”
阎秋司收回了目光,望向了林倾白。
林倾白微仰着头,也回望着阎秋司。
林倾白睫毛很长,鼻尖挺翘,方才眼角的红晕还未散,此时那双美眸正映着闪烁的烟火,也映着阎秋司的面庞,瞧着竟是格外的温柔。
他轻轻点了点头,说:“记得.......”当时阎秋司送给了他一只游隼,告诉他。
“师父以后若是身体不适,可以用它来唤我。”
“没有任何事情比师父更重要。”
“师父,你今日开心吗?”
“师父,新年快乐,愿新的一年不论发生何事,师父一直在我身边........”
“师父,不论发生何事,都要一直在我身边........”
“一直在我身边.........”
........
林倾白深陷于回忆中,竟然不自觉的满眼是泪。
他就这样久久的望着阎秋司,依稀之中竟又看见了凡间那个少年郎。
阎秋司还是如当年那般,望着他时,双眸黝黑,无比认真的在祈愿,让他的师父永远在他的身边。
他薄唇动了动,在烟花之下对林倾白说。
“师父,不论发生何事,都要一直在我身边........”
“一直在我身边.........”
无论多年,他的愿望从未更改。
又是一朵烟火轰然在窗边炸开。
林倾白声音颤抖,艰难的应了两个字:“会的........”
当年,郗安曾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只当是无需回答的承诺。
于是他望着窗外的烟花,笑着,听着,却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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