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灵域(与沫)

年龄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比容远的样子看上去大一些，黑色短发看上去柔软而蓬松，绿色的眼睛仿佛春日的湖水一般,看上去温文尔雅。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白色的衬衣领口微微敞开,袖口和衣襟处装饰着跟他眼睛颜色相同的宝石。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容远,那双宝石般的眼睛也因此显得深情而专注，宛如流光闪烁。
容远本来是很警惕的,但是随着对方一点点出现在视线中，他的神色也渐渐放松下来,胸口仿佛有一股感情酝酿着要冲破胸膛,但一股无形的障碍却将其死死地压抑着，于是眼中便也多了几分迷茫。
"你......是谁？"
容远问道。
黑发青年没有立刻回答，他站在楼梯口，定定地看了两秒容远,然后快步朝他走过来,越走越快！
当容远下意识地想要摆出防御的姿势时，却见走到面前的人突然单膝着地跪了下来！
他低头，右手按着胸口,顿了顿，然后抬眼望着容远,道："主人,我是......阿尔法。"
"......阿尔法？"容远愣了愣。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他目前回想起来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的身影。
忽然,容远听到楼梯处又传来一些动静，抬头一看，见诺亚头上盯着豌豆，两小躲在那里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以诺亚的能力，就算真的藏身在周围的虚空中偷看容远也发现不了。但它此时露出身形还发出声音来，显然是故意的。
有它们两个在旁边，容远便也彻底相信了阿尔法的身份虽然他本来也没怎么怀疑过。但见阿尔法依然跪在地上，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嗯，快起来吧！"容远伸手扶了一下，等对方起来后，笑道："抱歉，我还没有想起你来。不过你为什么叫我主人？"
豌豆和诺亚也都表示过自己从属于容远，但却不会如此称呼他，一直都是"容远容远"地叫，感觉双方是很平等的伙伴。但面前的这个人，却主动把自己放到了低一等的从属者位置上。
容远不知道，其实豌豆和诺亚刚刚兑换出来的时候也是想要称呼他为"主人"的，是他自己拒绝了。至于阿尔法......他虽然是最服从容远的一个，却也是最固执的一个，在一些细节上总是有种奇怪的坚持。
"因为您是我的主宰和支配者，同时，也是我甘愿付出一切来侍奉的人，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阿尔法沉声静气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海誓山盟。
容远：......
容远其实有些难为情。
一个看上去无论哪一方面都很优秀的人男人跪在面前，甘为仆役，还说"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呃......
如果他是女的，可能现在会很感动，甚至会很幸福，可他不是......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容远勉强微笑着说："那个......阿尔法......我对你的取向没有任何意见，不管什么样的感情都是值得尊重的。但是我......唔......我本人暂时没有类似的想法......男女都一样......我觉得......"
"嘭！"
诺亚从楼上掉了下来，捧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还发出"嘎嘎嘎"的怪笑声。
糟了！忘了那两个家伙还在！
容远脸一黑，抬头看去，果然见豌豆躲在一根楼梯栏杆后面，只露出小半张脸，通红通红的，但一双大眼睛却亮得惊人！
这几个家伙联合起来耍他？
容远没有立刻发火，而是先看向阿尔法，却见他虽然面无表情，却总给人一种正在努力忍耐生气的感觉。
"诺亚！"
容远单手把白貂提起来，瞪着他的眼睛，冷冷地道："搞什么鬼？给我解释一下！"
诺亚："哈哈哈哈......嘎嘎嘎嘎......"
不气！不气！自家人，不能掐死！
容远转头，"豌豆？"
"是这样的。"豌豆出来，看了看依然在狂笑的诺亚，毫无心理负担地出卖它："阿尔法之前欠了诺亚一个大人情。诺亚让他改名字，阿尔法不愿意；然后诺亚就说"
"不改名可以啊！条件就是"
在豌豆平铺直叙的复述中，容远都能想象得出诺亚当时贱笑的表情是何等的挑衅。
"等你见到容远的时候，第一，只说自己叫阿尔法，不要提以前的名字；第二，把你面对他时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最后，诺亚还说："怎么样？这个条件是不是很容易？我很宽容吧？"
容远愣住。
呆了片刻，他抓住诺亚狠狠揉了一顿，放开它。再面对安静侍立一旁的阿尔法时，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咳，嗯，阿尔法......你以前还有别的名字？"
"是。"阿尔法好像没受到诺亚恶作剧的影响，只看着容远说："我曾是诺亚复制出来的一段程序。所以那时主人叫我诺亚二号，简称二号。"
啊......这名字......真有点"二"啊......
容远忽然发现，以前的自己原来也有很不擅长的地方豌豆，诺亚，二号，这些名字感觉都起得很随意啊！一点内涵都没有！
不知怎么，这个发现让他觉得有点愉快。
"什么曾是！"诺亚被容远捏着后颈提在空中，四肢和尾巴都软软地耷拉着，还不忘咕哝着说："你这家伙现在的核心程序也还是我复制出来的那一段好不好？"
"还说！"容远抓住它甩了甩，生气地道："再敢有下次，看我不......"
容远突然卡壳了。
他能把诺亚怎么样呢？这家伙比他都厉害。
"啊，不要不要！"诺亚突然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挣扎着，假哭道："不要抛弃我！也不要把我扔到油锅里！也不要把我烧掉！呜呜呜，人家不要啦！你要是真的很生气的话......要不打我两下出出气吧！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容远下意识地手一抖就把它扔了出去，却见诺亚轻巧地一个翻身落在地上，笑嘻嘻地说："哎呀，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嘛！最多肉麻了一些，能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人，脸皮未免也太薄了吧？不是我说，你们这样可是混不开的，什么话都藏着掖着，结果又误会又猜疑的，多不好。看看，得亏我牺牲自己吸引火力，你们现在是不是一点也不陌生了？"
"谁误会猜疑了？"容远没好气地说："不是我们脸皮薄，是你脸皮太厚吧？"
"说起来......还真是啊......"没想到诺亚听了他的话，没有反驳，反而若有所思地用爪子摸摸脸说："我这脸也都是用最好的材料打造的，一般二般的攻击，真的连皮都挠不破，这该是厚的前所未有了吧......"
容远翻了个白眼，真的是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再看旁边始终安静的阿尔法，顿时觉得无比顺眼。
忽然，容远想起他是知道"二号"这个名字的。
在梦中的飞船上，"二号"其实跟他有过很多交流。
"对了，你难道就是......那个飞船上的智脑？智脑二号？"容远确认道。
"是。"阿尔法神色恭敬地道。
"原来是你。"容远释然地说，随后又好奇地问道："那你现在......是变成人了吗？"
"是我是我！"那边蹲坐在地上的诺亚急忙举起一只前爪说："是我用你给我的功德兑换了他现在的身体！我们挑了好久才选中的呢！各种功能齐备，攻击力也不容小觑，身体构造还是全拟人的材质，皮肤跟真人几乎没有两样，如果划破皮肤，你还能看到下面的血管和肌肉呢！当然一般的刀剑也划不破他的皮，所以他脸皮也是超厚的！哦，对了，他的身体还有多重供能方式，除了内置的微型聚变能源电池以外，太阳能和地热能都可以吸收哦，另外正常的人类食物也能在体内转化成可供使用的能源，所以他也是可以吃东西哒！不过他这身体真的是超贵！比我贵两倍还多！"
旁边，豌豆几次张了张嘴都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诺亚大喘气的工夫，连忙道："......我、我也帮忙一起挑选了。"
"哦，对。"诺亚补充了一句，"豌豆也出了功德，嗯，不过主要还是我啦！阿尔法你这小子要好好感谢我才行！"
阿尔法：......
本来它们两个都决定出功德帮阿尔法兑换身体。结果后来在商城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一款价值十六万七千功德的全仿真多功能机器人，去掉核心程序以后便宜了五千功德诺亚还大骂商城真是个奸商，不过最不满意的是居然比它贵！要知道当初容远兑换它的时候也不过才七万五千多的功德而已！
原本豌豆想要跟诺亚一半一半，但是诺亚说自己这么厉害根本不需要兑换什么东西，最后把容远分给他支配的十五万功德都拿出来了，只让豌豆出了多余的一万两千功德。
豌豆把过程一五一十地跟容远说了，容远摸摸两小的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诺亚这家伙，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但是温柔细心起来，又是谁也比不上的......
容远没有说把功德给它们补上，因为这也是两小的心意，但心中已经决定给今后它们更多的补偿。片刻的无声后，容远把感动收在心里，问阿尔法："所以你现在的身体......其实是机器人？"
"是的。"阿尔法应道。
"一点也看不出来啊！"容远说着，凑近阿尔法，近距离地凝视着那双湖水般柔软深情的眼睛，心中大为好奇这双眼睛，一点也不像是人造的死物，反而似乎比一般人的眼睛蕴含了更加丰富的感情。
正在这时，狄克擦着汗，推门进来。
他一抬头，愣了愣，然后默默地关上门出去。
算了，再练一会儿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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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远眨了眨眼睛,一时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狄克进来了又突然出去。
另一边，豌豆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小小的蚕豆大的脸上尽显无奈。
诺亚已经又一次笑的跌倒,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不过容远没太理会,他还沉浸在对刚才问题的思考当中。于是阿尔法也就一动不动地任由他观察着,虽然他知道诺亚大笑的原因，却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看着容远,看着他细细端详，看着他皱眉思考,沉思的模样跟过去很像,但却少了那一份孤寂与苍凉。
阿尔法静静地看着。
..............................
半个多小时以后，狄克再次满身大汗的进来了。
这一次，他进门之前先很有礼貌地轻叩了几下，没听到什么额外的动静之后,才推开门。
反正已经被他看到了,诺亚和豌豆也就没有像往常一样藏入虚空当中，此刻一个趴在柜子上，懒洋洋地甩着尾巴；一个坐在桌子上,小手捧着一个同样十分迷你的小茶杯。
阿尔法则已经迅速地进入到了管家的角色当中，把房间里一些容远随手放置的杂物摆设规整一下,整个房子顿时显得清爽整洁了许多,心情仿佛也跟着开阔了。此时他正站在桌前，手里端着一壶刚刚泡好的红茶。浓郁的茶香逸散开来，显得醇厚回甘。
容远本来正在看书，见狄克进门，便将双方都介绍了一遍。狄克内心的想法无人得知,众人只看到他礼貌地打招呼，然后表示自己现在满身是汗，需要先去洗个澡，然后便进了浴室。
阿尔法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他给容远和豌豆分别泡了茶，做了两样小点心，然后又去打扫卫生他抬起手臂，掌心中忽然就伸出一根细长的直杆，顶端还展开了一个扇形的喷头。然后他五指做出握住直杆的动作，上下一晃，被喷头扫过的地方顿时变得整洁如新，一些卫生死角中很难打扫的污垢都霎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容远见状忙道："那个不用你收拾了，阿尔法。去休息一下吧！呃......或者做点别的什么也行。"想到机器人或许是不需要休息的，容远又补充了一句。
阿尔法收回直杆，回头疑惑地说："房间清洁度只是中上水平，我可以打扫得更干净。"
"我们雇了邻居家的女孩帮忙打扫卫生和准备三餐。"容远解释道："她家境不太好，又在上学，很需要这笔钱。"
阿尔法点点头，懂了。
但是......
卫生和饭菜都有人负责了，这个地方也没有网络，不能帮主人收集信息这原本是他最擅长的，是他诞生的意义，也是他过去时时刻刻都要进行的工作。
但现在，这些似乎都已经从他的生活中被剥离了，那他还能做什么？
"怎么了？"容远见他呆立着，不禁问道。
"我在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阿尔法道，想了一阵，又转头看着容远："主人，我能为您做什么？"
容远顿时明白了阿尔法在烦恼什么，但他根本没觉得这算什么问题。
"很多啊！"他掰着手指历数着一些自己一直想做但又嫌麻烦懒得去弄的事情："这房子的壁炉是一开始就修好的，但是设计的不太好，烟气总是会跑出来，烟管长度感觉也不是很合理，我一直想改造一下来着，如果你能帮忙就太好了；房顶的瓦片有一块偶尔会嘎吱嘎吱的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考虑到这个地方的冬天恐怕该死的冷，我觉得墙壁的保暖还需要加强一下。另外院子里面要改造的地方也很多，地窖也没有整理......"
他数了一大堆，在阿尔法的眼睛越来越明亮的时候，容远的手指忽然收拢，笑眯眯地道："不过这些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阿尔法，你自己想要做什么呢？"
阿尔法不假思索地说："我想要成为对您有用的"
必不可少的
"存在。"
每次说话都像是在被告白怎么破？
容远抿了抿唇，干咳一声，正色说："其实很多活需要人来做，但是阿尔法，如果你只把自己的精力用在这些琐碎的小事上，就太浪费你的才能了！要知道，你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正的机器人，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肯定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价值。所以不要拘泥于眼前，好好想想自己的长处是什么！"
所以也别整天在我身边打转了，赶紧发展出一个自己的爱好或者理想吧！
或许是因为一开始的误会，也或许是因为诺亚逼迫阿尔法说出的"真实的想法"，当阿尔法站在身边的时候，容远总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好像不对他更好一点就会良心很痛似的，甚至有种以前的自己可能很"渣"的怀疑......
看着阿尔法因为自己刚才的一番话而陷入了沉思，容远悄悄地松了口气。感觉诺亚那家伙的目光似乎正落在自己身上，他侧了侧身，喝口红茶掩饰一下。
狄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完澡出来了，默默坐在一边擦拭着摩苍剑。
他感觉自己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
深夜，寂静的街道上忽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灵师管理协会深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急匆匆地从长街上跑过，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显得那样慌乱急躁，几只在路上寻找事物的老鼠受到惊吓，嗖地一声窜进了黑暗中。
"嘭嘭！嘭嘭嘭！"
急切的敲门声刚响了几下，门就被人打开了。借着手中提灯的光芒，这个长着一脸雀斑的矮胖青年一眼认出对方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急声问道："请问，协会注册灵师容远先生是不是住在这里？"
一分钟后，容远打着哈欠披上衣服从楼梯上走下来，看到坐在壁炉边暖和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还在发抖的矮胖青年，觉得对方有点眼熟，略一回想，便想起了在哪里见过他。
"凡戈德先生？"
容远扣好扣子，顺便接过阿尔法递来的热毛巾抹了把脸，然后问道："你怎么会过来？"
这个长相普通的矮胖青年正是当初容远去协会注册灵师时负责审核的那人，记得脾气似乎很好的样子，那时临走的时候似乎还送了他一本书？
是什么来着？
好像叫管理与处罚条例。
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一直都很多，容远也没顾得上仔细看，只是最开始粗略翻了一下。但他还清晰地记得门罗对凡戈德的评价一个脑回路不正常的傻瓜。奇快妏敩
另外还有一句不适时宜的理想主义者。
这家伙此刻在睡衣外面只套了一件单薄的外套，光脚穿着棉拖鞋，穿成这样一路跑过来，可想而知有多冷，难怪他一直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