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观察实录(云深情浅)

洛凛随意扫了一眼，注意到三楼有扇没有关上的窗户。
他正准备告诉楚尘进去看看，可还没开口，就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走到了窗户的正中央。
他机械般地转动脑袋，一点一点看向洛凛。
洛凛这才看清，他那张脸上扑满了惨白色的粉底，绿色的眼睛，血红色雨隹木各氵夭卄次的鼻尖和嘴唇，像是个水准极差考生的调色盘。
明明隔开的那么远，却听到了那个人尖锐、混沌的声音。
他在说：
“欢迎来到，新世纪乐园。”

“洛凛和楚尘已经进入新世纪精神病院了。”
蒋书骏看着面前黑白交错的棋盘，随意地落下一子。
他当然学不会围棋这么闲情雅致的东西，这套棋在衣橱里积灰许久，是多年前好友送来的礼物。
那是个笑起来眉眼弯弯格外温柔的南方朋友，交给自己的时候还说，在江南亭台，园林隐映中与好友对弈，是他能想到的最诗情画意的场景。
可惜，自己还没入门，他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也不知今天是从何处起的心思，居然掏出这古老物件来与简皓玉打发时间。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一直有一股如好友般的人文气息。
“我都已经允许你下五子棋了，你能不能认真点。”
简皓玉五子成线，拾取五颗黑子，再吃掉蒋书骏一颗白子，作为战利品放在自己身侧。他开口抱怨赢得毫无成就感，蒋书骏的心思全然不在棋盘上。
眼见着简皓玉那侧的白子越来越多，蒋书骏拧着眉：“你倒是悠闲。”
他比吴三七要略微年长一些，317特大污染案后就提前离开调查局，之后被国际联盟特聘。这些年浑浑噩噩，早就忘了血脉喷张的紧迫感是什么感受了。
但今天却不一样。
紧张得让他无心于眼前的棋局。
“日子怎么过都是过，”简皓玉抬头望向蒋书骏，“我已经习惯了。”
“也是，怎么过都是过。”
蒋书骏喃喃道。
阳光正好，晒得蒋书骏的心绪有点昏沉。
317特大污染案后，他就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大多时间都靠着买醉度过，将大好的年华沉入酒精，就像他沉在吉利斐雪烟雾中的好友一般。
那样温润如玉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变成了狰狞的怪物。
又是一次五子成线，简皓玉的战利品再添一子。
蒋书骏沉下心来看着面前的棋局。
皓玉的玩法有些与众不同，五子成龙后，将已经连成线的五子收回，然后再吃掉对手一颗棋子。他一开始赢的太过顺利，如今大多数黑子都被收了回去，现在棋局上反倒是白子居多，只要蒋书骏略微动脑，就能够做到五子成线。
他吃掉了皓玉第一颗黑子，放进白子罐中。在阳光下，那颗黑子被太阳晒得有些失焦，像是逐渐融入了白子之中，
黑白交杂，这个世界的真相总是如此，真真假假难以分清。
——“我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包括名誉。我愿意将过去的战友化为仇敌，我愿意背上叛徒的骂名，我愿意没有功勋，没有荣誉，连名字都难以记录。”
——“我愿意为人类的存续，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很快，第二颗黑子也收入囊中。
皓玉抬头看他，面前的人已经变成了洛凛的模样。
“我说过，你认真起来，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蒋书骏吃掉第三颗黑子：“你这句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洛凛说的？”
“对那个年少痛失所爱的人说的。”
蒋书骏突然觉得背部一痛，身体就像是烂泥一样即将溃散。
他硬撑着不在简皓玉面前表现出柔软的一面，痛苦地想要继续布局。
皓玉读出了他的痛苦：“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年少时期能有一位刻骨相爱的恋人是我一生都向往的事情。”
“他不爱我。”
“有些时候，爱没有那么伟大与光明。”
那可能只是一种隐藏在阴沟里，如同老鼠一般肮脏卑劣的心思，用余光悄悄地打量那个人的身影，卑微地幻想着唇齿相依，耳鬓厮磨的未来，将那个人的面容刻入癫梦之中。但却在所爱之人转过身的时候，被瞬间击溃，满世界找个洞口不管那里是不是灌满泥浆都想要钻进去。
为自己恶劣的心思懊恼、后悔、自责，却仍旧不知悔改。
爱，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能见人，不可见光。
“叮咚。”
手机响起了短信提醒声。
简皓玉抬头看向面前的“洛凛”：“时间到了。”
“嗯。”
“洛凛”放下棋子，起身走到穿衣镜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千人千面，是连身材与声音都能够全然复制的超强异能。
就连简皓玉的全知之眼都看不出其中的区别。
“洛凛”仔细整理着身上的衣服，闻一闻有没有未散的酒味。他为今天戒酒多日，但长期泡在酒精里的嗅觉早已经失去了灵敏。
简皓玉从包里拿了瓶香水往他空气中喷：“苦橙味的，洛凛现在身上都是这个味道。”
沾了点淡淡的香水味，一切看起来都万无一失。
“洛凛”苦笑着询问：“我这一次，会不会落得个很惨的下场。”
“不会。”
“洛凛”叹了口气：“我不信你，简皓玉，你撒了太多的谎，做了太多的错事。你不会背叛你的家人，但除此之外的其他人都是你的棋子，任你摆布，若失去作用，就会被你弃之如敝屣。我不是你的家人，也不是你的朋友，你不会保护我。”
简皓玉低下头，摩挲着手里的棋子，无比坚定地回答：“信我一次。”
“洛凛”没有言语，推开门离开。
出了这扇门，往后他就是罪人。
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要站在污泥里，总有人要背负黑暗，连名字都不会被记得。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洛凛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漂浮在淡黄色的液体之中。
这种颜色非常奇怪，硬要形容的话，像是被人体组织液包裹住了一样。
无法说话，不能呼吸，一开口就是满眼的泡泡。
洛凛并不擅长游泳，窒息的感觉让他难受至极，鼻腔被水塞满，肺部被挤压，他努力稳定自己的心态，却也无法找到平衡的节奏。
直到，被一双手紧紧抱住腰部。
“复制异能，鲛人。”
嘴唇被温暖包围，有人在用口为他渡气，让他在水中得到喘息。睁开眼，是穿着单薄衬衫，双腿已经变成鱼尾的楚尘。
楚尘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学长忘了我能够复制别人的异能了吗？这是人鱼小姐的能力哦。”
洛凛欣慰地点点头，还伸手在水中画了个爱心。
我老婆真厉害！
【不过就只能坚持20分钟而已啊！有什么好厉害的！】
小木头冒出来吐槽，他实在是讨厌液体，虽然自己身体防水，但是泡的时间久了，也会影响自己的运算能力。
好在，液体的生成者没有让他们受到太多的折磨，很快他们就像是工厂里被倾倒的果汁一样，随着液体一起被抛进一块广场上。
广场下方布满了所谓的排水口，液体稀稀落落地都流了下去，没过多久，空荡荡的广场上只剩下楚尘和洛凛。
还有差点掉进排水口被洛凛抓住的小木头。
楚尘立刻将身体恢复原状。
洛凛瞥了一眼他的双腿。
哦，裤子还带着的啊，以为变成鱼尾了裤衩子也没有了。
据说人鱼的那啥都挺大的，可惜了，刚才没认真去看，下次要是有机会的话试试…….
来不及多想，空中突然抛下一条巨大的白色毛巾落在他们的身上，洛凛下意识觉得有危险，正想要扯开毛巾的时候，空中落下一根机械手臂，抓着毛巾将他们身上擦得干干净净。
这是个什么奇怪的装置？
机械臂甚至敏锐地察觉到了小木头的存在，盯着楚尘的耳朵审视很久，最终选择放过了他。
在身上黏糊糊的液体被毛巾吸收的瞬间，洛凛和楚尘都换上了漂亮的洋服。
好在这次他没有看错性别，给楚尘的那件也是漂亮的男士燕尾服，机械臂在楚尘周遭流连许久，甚至还单独抓了一支蓝玫瑰放在他的胸口。
就好像是在说：“我的宝贝，你很漂亮。”
他确实精致得就像家教良好，温驯有礼的小少爷一样。
而洛凛就略逊一筹，他实在是不满意紧身的西装，别扭地摆动着手臂，想要将衣服撕开一个口子来才舒服。
跟在楚尘身后，他像是一个偷穿贵族衣服，流浪天涯的亡命之徒。
“没事，一会儿习惯了就好。”
楚尘帮着洛凛整理衣服，解开第一颗纽扣，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这套衣服为楚尘配了副金丝眼镜，没有什么度数，单纯的装饰作用。可这对洛凛来说却是致命的诱惑，看得他血气上涌，膝盖发软。
“妈的，早知道就早点带你去配个眼镜了，好特么性感啊。”
楚尘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怎么这个时候了还能开这种玩笑！！
学长你正经一点！！
他嗔怪了一句：“学长！”
“好好好，我错了，”话是这么说，洛凛还是忍不住用小眼神打量楚尘，感慨自己真会找老婆！
漂亮！性感！对外聪明！对内犯蠢！不抽烟不喝酒！多好！
就在他倾心欣赏楚尘的脸时，楚尘伸手指向前方。
“学长你看那里。”
不远处，一个糖果色的城堡上正在绽放着烟花，像是在欢迎新住客一般。
那看起来当真像是一个梦幻的，充满笑声的乐园。

“是新的客人哎！”
洛凛和楚尘刚刚踏上城堡前白色的毛绒地毯，就听到了城堡居民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欢迎欢迎！”
“快进来！居然是两位客人啊！”
与刚刚站在精神病院外面所感受到的阴冷诡异氛围不同，这里每个人身上的衣服像极了小时候看到连环画本上的衣服，大礼帽，纱裙，大蝴蝶结发卡，脸上还贴着各式各样的贴纸。色彩也是相当柔和舒适，这里美妙的就像童话世界。
尽管如此，洛凛却一刻不敢放松警惕，他询问楚尘是否曾经见过这样古怪的异能。
这样一个童话世界确实也唬住了见多识广的楚尘，他思索许久，回答洛凛自己看不出来。
刚刚精神病院里看到的那位如同小丑一般可怖的人让洛凛心有余悸，他下意识地挡在楚尘面前，免得这些装扮成童话故事里NPC的人突然撕开伪装，露出獠牙伤害到楚尘。
随着他们一步一步进入城邦内部，那些甜蜜的笑容不减反增，反倒让洛凛有些不太好意思。
其中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头发染成金色，活像个芭比娃娃的小姑娘突然窜到了洛凛面前，张开手，掌心里满满的都是糖果：“吃糖吗？你们是新来的住户吧，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好不好呀～”
洛凛微笑着接过了糖果，他不敢食用未知来源的糖果，只好将其收在了胸口的口袋之中。
小姑娘没有反感洛凛的行为，反倒是开始介绍自己，从爱好到生活，从衣服雨隹木各氵夭卄次到发型。
洛凛这个向来社牛的人对小姑娘表现出的热情有些无所适从，但看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他们刚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陌生的，不如就跟着她往前走。
这里确实很像童话世界，所有的建筑物都粉上了糖果色的油漆，街道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处处都能看到鲜花，白鸽，喷泉。这简直就是童话作家笔下的完美世界，一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乌托邦。抬起头，天蓝色的空中没有太阳也没有云朵，但一切都是亮堂堂的。
小姑娘一边带路，一边围着洛凛转圈圈。她倒不是对洛凛感兴趣，就是觉得藏在洛凛身后的楚尘特别好看。尤其是那双蓝色眼睛，像蓝宝石一样，看着想让人捧在手心里。
只是洛凛一直在变着法子挡住楚尘，不肯让别人占一点点便宜。他这样护短的行为让小姑娘心生疑虑，询问道：“你们是兄弟吗？”
洛凛没有说实话的打算，也怕真实的关系会引来骚乱和猜测，便撒谎：“是。”
“哥哥，你走慢点。”
撒谎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洛凛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当楚尘这句“哥哥”一冒出来，洛凛整个人都酥了。
其实一直都有人喊他“洛哥”，他也习惯于被人当作哥哥对待。但是听到楚尘那样小声的一句“哥哥”，就好像他在这个世界上只能依靠自己时，洛凛突然明白这两个字在情侣关系中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
好想抱着他晃来晃去，让他只能够看着自己，依靠自己，在自己的庇护下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早知道之前就哄他喊自己哥哥了，喊什么学长啊，既见外又一股子书卷气。
小姑娘看不透洛凛心里的七七八八，继续追着两人问：“你弟弟真的很漂亮啊，感觉他会成为很有力的竞争者。”
洛凛被她的问题拉回注意力：“什么竞争者？”
“哎？你们不知道吗？啊！我忘了你们是刚来的了。就是就是，我们这里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一次国王选举大赛。每一位居民都有资格参加，等通过城堡里所有的试炼，就能够成为我们的国王。”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仔细去看，里面还飘着细密的星光。
这实在是不太像普通人，更像是玻璃橱柜里展览的水晶娃娃，还是价格相当高档的那种。
看到洛凛打量自己的眼睛，小姑娘便主动凑近了一点，像是在做着“你已经看了我的眼睛了，所以给我看看你弟弟那双蓝眼睛”的打算。
可洛凛向来是个会占便宜的。
他依旧保护好自己的“弟弟”，护着不让旁人看见，然后扯开话题，询问国王选举的事情。
“这么说，你们竞选国王是按照颜值来选的吗？不然怎么说我弟弟胜算很大。”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啦，”小姑娘有些失落，眼睛里的星子也落了下来，不过很快，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指着面前的一栋建筑喊着：“我们到了！”
面前那栋像棉花糖一样洁白的欧式小屋就是洛凛和楚尘的新住所，屋子前种满了各色的玫瑰花。打开门，扑面而来是一股清新的木香，混杂着鲜花的芬芳。里面的桌椅板凳都是崭新的，家具走的也是可爱风格，就是房间里面有些暗，哪怕是白天，也得开着蘑菇灯才能看清楚里面的装潢。
小姑娘推着洛凛和楚尘进去，询问他们喜不喜欢。
这里的东西都可以随意处置，如果有需要的话，她就住在前面街区的那个粉色的房子里面，随时欢迎新居民的造访。
真是相当可爱的姑娘，洛凛有些内疚自己一直保留的敌意。
小姑娘交代完这些就蹦跶着离开了。周围有不少人在围观新客的入住，当洛凛将目光投射到他们身上的时候，总是会被他们回敬以友好且羞涩的笑容。
关上门，洛凛脸色突变：“他们是活人吗？”
“不太像，”楚尘摇头，“你看我们虽然也穿上了奇奇怪怪的衣服，眉眼都还是人类的模样。但我刚才观察了路上的行人，其中不少人的双眼都像是树脂做的。”
洛凛没有接话，反倒是主动寻求小木头的帮助：“小木头，你有什么想法？”
等待很久，小木头才回答：【没有，好疼，头好疼。】
平日里向来多话的小木头像是熬坏了嗓子一般，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地，楚尘猜了半天才理解他话语里的含义。
看来是被这里的空间影响到了，小木头在信号差的地方，就会变现出强烈的不适。
“先等等看，晚上你睡着，我守夜，”洛凛拍了下楚尘的肩膀，“我猜测这里是某个异能者造出的异度空间，就像之前小蝶的异能一样，不过小蝶是一比一复刻现实世界，这里似乎是一个虚构的世界。先不急，至少这里的人没有表现出对我们的敌意。不是说有个什么国王选举吗？我们看看是什么情况。”
楚尘认可了他的提议。
“根据我和楚尘的调查，新世纪精神病院并无任何异常，先前所提到的一些异样情况，不过是某些异能者出现精神问题后造成的建筑物坍塌。我们已经监督医院工作人员检修墙壁，并重新粉刷抑制涂料，排除了所有的隐患。”
“洛凛”站在沈云和面前，汇报着自己的工作。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沈云和松了口气，他在知道新世纪精神病院出现异样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他去哪里找另一个合适关押的场地：“既然如此，我们就尽快安排皇衣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