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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反派去说书(张师兄在上)


宁景房里的灯亮了一夜,他一个个对比这姓名,将两份册子重新整理了一下,比较出了不同。
当朝阳攀起,金阳照在宁景的桌面上时,宁景眨了眨泛着血丝的眼睛,下巴处冒出一圈青色胡茬,但他精神亢奋,嘴角甚至有一抹笑意。
死亡九百四十人,失踪二百六十人。
只需要一个数据,其他已经不需要多言了。
他改变了。
不知为何,宁景感觉眼眶有些发热,甚至还有液体要溢出,他微微仰起脸,眺望着山头的朝阳,嘴角微微勾起。
肩上沉重的感觉忽然像被清风吹散几分。
他从来不怕自己担起重任,而是担心他担起了,却改变不了。
他不喜欢无力的感觉。
承其重,尽其责,全其力,搏一线生机。
宁景收拾了一番,对着镜子刮了胡茬,闭目给眼睛按了按摩,再睁开,眼中的血丝散开了一点,看起来没有那么憔悴。
他精神尚且亢奋,睡估计也睡不着,今天城里临时搭建起来的“安童堂”邀请他过去说书,里面都是灾后没了人照顾的孩子,负责的官差说,小朋友们都非常期待景先生能过来一趟。
永安县令也言,希望他有空能多出去说书,安抚安抚灾民。
而这也不是无偿的,县令按一场一百两给他,算得上厚道了。
宁景出了门,走到街上,来往的人看到熟悉的白衣,都是一个个按捺着激动,笑容满面的向宁景问好。
一声声热情洋溢的“景先生”,让这片疮痍的土地都显得多了几分生气。
“诶,是景先生!夫君,是那位景先生!”一道妇人惊喜不已的声音吸引了宁景的注意,主要是这声音的主人很快拉着她的丈夫跑到了他面前,激动感激的看着他。
宁景浅浅笑了一下,他现在没有戴面具,城里许多人都已经记住他的长相了,也没必要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永安城目前还找不到他心仪的面具,他还是挺挑的,但是永安城目前这个状况,也不能大张旗鼓去给他找什么玉面具吧。
所以,还不如不戴。
只是,身上的马甲也没了,恐怕过不久,就会有麻烦惹上身。
宁景的长相太惹眼了,况且他还那样温和的笑,妇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用手肘戳了戳自己的丈夫,让他上去说话。
男人约莫二十岁,身上有些书生气,压抑着兴奋,上来行了一礼,道:“见过景先生,在下简腾,城西人士,特来感激景先生救我全家之恩,还请景先生受下我这一拜!”
他说着,直接往地下一跪,重重磕了三下头。
妇人也没有拦着他,而是抿唇笑看着自己的丈夫,眼中泪光闪动。
她丈夫知恩图报,这一跪不丢人,而是男子气魄,为自己一家人幸存而跪。
听到这个名字,宁景眼中光芒一动,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俯身将郑重将人扶起,道:“兄台一家是有福之人,度过此劫,以后万事顺遂,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儿孙满堂,福运绵绵。”
宁景一连串的祝福让简腾夫妻笑的合不拢嘴,又是好一通感谢,然后闲话了两句,见宁景似是有事,连忙告辞,把一个竹篮塞到了宁景手里,这才笑着拱手离开。
宁景笑了笑,目送他们离去,打开竹篮一看,里面是一些鸡蛋,热乎乎的烙饼,还有一个福袋,里面是二两碎银子。
这应该是他们目前能拿出最好的善意了。
宁景正好还没有吃饭,拿出一个烙饼吃起来,这饼不硬,软乎乎的,热气腾腾,一股葱香味,非常好吃。
等宁景到安童堂时,已经是巳时初,他一进去,就有三两个孩子围上来,其他孩子见状也包围过来,簇拥着他往里走。
照顾他们的大人不好意思的上去见礼,笑说孩子们不懂礼数,也是太想见景先生了,所以宁景一来才如此激动的拥上来。
宁景不以为意,小孩子太过懂礼数,就不是小孩子了,起码不是个很快乐的小孩子。
但小朋友们还是非常听话,按照大人的指挥,给宁景分开道路,让他进去坐着,然后一齐向他见礼,躬身,行礼。
“见过景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早……额,中午好(ノДT)
继续码字,晚上不迟到,呜!(如果不卡文)

宁景从安童堂出来已经下午了, 午饭是和小朋友们一起吃的。
期间,他给小朋友们讲了不少故事,不过都是寓言故事, 如《叶公好龙》、《郑人买履》、《塞翁失马》等。
这幸亏他小时候有些娇气,要他母亲讲故事哄睡,不知不觉听了一脑袋的故事,加上记忆好,现在才能信手拈来。
不过, 看着小朋友们一个个听的兴趣盎然,聚精会神, 偶尔还会若有所思的模样, 宁景觉得,不若有空将那些寓言故事默写下来,单独整理成册, 发扬光大出去。
毕竟那些寓言故事对小朋友而言, 不仅有趣,还十分有启蒙意义, 人之初,是非善恶不明,启蒙引导是非常重要的, 很多立身之本, 其实寓言故事里都有教, 也许某一时刻不经意的一则故事,能影响一个人一生。
从安童堂离开后, 宁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田班头, 后者有些激动的走过来, 道:“景先生, 北边地缝里那个人救出来了,是位妇人,她倒是坚韧,下面伸手不见五指,没吃没喝,还受了重伤,为了活下去,她竟然食自己的遗溺之物,真是——唉,在下钦佩!”
宁景知田班头是真佩服那位妇人,他也同样,笑道:“善。”
田班头叉着腰,他身上也是灰尘仆仆,脸上有倦色,看得出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他长叹一口气,道:“可惜,除了她,再没有找到第二个人,那些有亲人掉下去的百姓死活不愿意离开地缝,怎么劝也不听,都第五天了,没摔死都要饿死了。”
他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事实,但是那些人怎么肯甘心,尤其是看到真的有人幸存下来,心里就觉得自己念着的人说不定还在下面等着他们去救,如此一想,就是彻夜难眠,心痛如绞。
宁景轻轻一叹,不再多言。
田班头看到宁景眼下的清灰,知后者应是疲惫,没有再多言语,和宁景告辞离去。
宁景向他拱了拱手,转身回了院子。
他那股亢奋劲儿过后,就是深深的困倦之意反扑上来,导致他脚步有些虚浮,甚至感官都感觉虚幻。
所以,在看到柳静秋出现时,他愣的时间有点久,直接人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他,勒的他有点喘不过气,才反应过来。
宁景手揽住夫郎的腰,另一只手搭在他的后颈上,将人按在怀里,脸紧紧埋入他的肩窝。
也不知是不是衣服薄了,他都能感觉到柳静秋落在他肩上的湿意。
这让宁景昏沉的脑子迟钝了一下,胸腔里泛起愧涩,他低下头,将额头贴在柳静秋的发间,嗅着熟悉的味道,一颗漂浮的心缓缓静下,落回心间。
两人站在院子里,旁若无人抱在一起许久,阳光落在二人身上,春风撩动他们的衣摆,一白一蓝,倒也相配。
另一旁的亭子里,苏淑、上官辞、玉娇娥三人透过枝叶看到这一幕,苏淑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上官辞垂下眼,自顾自品茗,只有玉娇娥撇撇嘴,悄咪咪哼道:“还真是景夏夫郎。”
苏淑回眸,笑道:“不知道的时候叫别人景哥哥,知道人家有夫郎后就一口一个景夏了,你啊你。”
玉娇娥哼了一声,仰着下巴道:“虽然景夏是很符合奴家心悦的那一款,但奴家可不会作践自己去行插足之举,奴家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再说有的是男人捧着奴家,这个景夏不行,总会有下一个景夏的。”
上官辞这时突然道:“他可不叫景夏。”
“嗯?”玉娇娥不明所以,看向她,道:“那他叫什么?”
然而上官辞没有回答她,虽然她查到了,但是宁景既然不用真名,那她就当不知道,还是以景先生相称就好。
宁景并不知自己夫夫亲密被别人全程围观,不过就算知道也无所谓,这是他的合法夫郎,人前抱一个怎么了,亲他都敢,只是怕这群“古人”受不住。
他夫郎没准还会害羞。
两人回到了房间里,柳静秋坐在床边,单手横掩着眼睛,似不想被宁景看到他刚刚失控的脆弱。
宁景坐在他旁边,目光柔柔看着他好一会,视线落在他绯色的嘴唇上,上面湿润,还有落下的水渍。
没有多想,他俯身贴上去,含住那抹绯色。
他将人轻轻按在床栏上,一点点倾身压下,唇上的动作也未停,温柔的慢慢将人一点点拉入深渊,让人明知一脚踏下去再无回头之机,也心甘情愿随了他。
两人气息交融,许久之后,才缓缓分开,柳静秋不知何时以后仰躺在床上,枕着宁景的枕头,满心满眼鼻间,都是宁景的样子,宁景的味道。
宁景看他终于舍得把手放下,呆呆看着自己,脸上还有红晕,微微笑了一下,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间,道:“有点咸。”
“……”
柳静秋脸上红一下晕染开来,偏过头,拽了宁景垂下来的头发一下,后者却是顺势倒了下来,睡去了里侧,也不知他的鞋什么时候脱的,动作真快。
“我猜你是要过两天再来的,学院不是应该开学了吗?”
柳静秋回过头,目光一下落在宁景的黑眼圈上,道:“我就是来了呀,我实在想你,不见你一面,让我如何能静心去学院。”
他知自己这样做,显得不成稳理智,可一日没有亲眼看到宁景是否安好,要他如何理智。
宁景是有给他寄信报平安的,可是区区一封信,怎么能安一颗心。
柳静秋鲜少如此直白,只能说在玉周城一次次感觉到来自永安城的余震,把他吓坏了,再加上听来的那些关于永安城骇人悲惨的事情,他是一刻也坐不住了。
宁景给他寄的信让他开始这些天别来,恐余震有危险,而且地震之后永安城里面可以说“危机四伏”,不少人被摇摇欲倒的建筑砸伤,还有人一脚踩空,落到了泥土松软的地下坑洞去。
“家中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奶奶很担心你,如赋大壮也是,还有玉霖、青锦、恬恬,还有小白、小灰、小黑,还有熊宝。”
“哦,连熊宝都担心我啊。”宁景含笑看着柳静秋,哪是熊宝担心他,狗狗知道什么,只是看狗狗的人心里想着什么,却硬要觉得狗狗也是如此。
柳静秋的手抚上宁景的眼下,目光里满是心疼,道:“夫君,你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宁景轻笑出声,看着柳静秋眼下的青黑,道:“夫郎不也一样。”
柳静秋却叹了口气,有些懊恼道:“可是夫君是在为百姓操劳才没有休息好,我却是徒徒浪费时间睡不着,静秋思来想去,不如早早过来,帮帮忙,好过荒废了时日去暗自垂泪,伤春悲秋。”
这下目的却是暴露了,宁景捏捏他的脸,道:“哦,那你请了几天假期,刚刚开学就请假,你们夫子肯定背后偷偷嫌弃你呢。”
“才没有,夫子听说我是来永安城,他立马就答应了,还让我小心,我可以在这里陪你十天。”
宁景似低喃道:“十天啊,那却是正好,没有错过。”
“什么错过?”
宁景枕在自己手肘上,含笑看着他,道:“怎么把自己生辰都忘了呀?”
“夫郎,你要十七岁了。”
柳静秋愣了好一会儿,低下头,把自己埋入了宁景怀里。
他这些天都快昏了头,却是早就忘了,还有九天,就是他十七岁的生辰了。
而宁景却是不管多忙,都没有忘记他的一点一滴。
宁景拍了拍他的背,合上眼睛,轻叹似的道:“夫郎,我有些倦了,先睡一会儿。”
“嗯,夫君你睡吧。”
柳静秋说完这句话,抬起头看向宁景,却发现后者真的是秒入睡,鼻间发出长缓平稳的呼吸,眉宇舒展开来,整个人透着全然的放松,毫无防备。
柳静秋看了他许久,凑上去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起身将宁景的睡姿小心扶好,盖好被子,躺在他身边,随着合上眼一起入睡。
五天后,永安城一切初步稳定下来,期间又发生过两次余震,但都是有惊无险,而且百姓们防震意识已经起来了,除了一些人受了轻伤,还没有造成伤亡。
而宁景他们也要离开永安城了。
经过四城县令抉择,花神巡游继续,不能中断,他们还得收拾收拾,去往平遥城和溪水城。
柳静秋自然是要跟着宁景一起离开的,宁景也任性了一把,这两日有人给他送来了新面具,他给自己戴了一个和之前类似的玉面具,给柳静秋也戴了一个,然后堂而皇之把人带到了辇车上,两人同骑。
其他人知柳静秋是他夫郎,加上心里对宁景的敬佩,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偶尔,看一眼他们,有点被酸倒牙了。
啧啧,世风日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两个人一起的叫什么花神?
金银花吧(叉腰)

踏雪楼。
齐永元翻着手里的信封, 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讥笑,眼中玩味一闪,他将信封一抛, 对旁边齐鹤来道:“这,就是你那位同窗?”
齐鹤来拱手,恭敬的道:“伯父,此事侄儿去年之时就有所察觉,上月让甘领队彻查宁景, 可是他们却阳奉阴违,不然伯父早是能知他身份!”
他脸上寒色一闪, 心里颇是羞恼不满, 那些人果然是表面对自己恭敬,背地里却是一点也不拿他当回事。
“此事现在知道也不晚,只是如鹤来所言, 宁景此人在青山学院不显山不露水, 怎的一被逐出去,就变了个人呢?”齐永元饶有兴趣的道, “呵呵,华夏先生,他那些话本倒是挺有意思的, 依鹤来看, 那些话本是如宁景所说从华夏而来, 还是他自己所作呢?”
齐鹤来一句“他宁景也配作出”差点脱口而出,但很快止住, 迟疑的道:“依侄儿看, 宁景没这个本事, 恐是身后另有其人。”
“哦, 那你觉得是何人?”
齐鹤来瞬间挺直背脊,脸上挂着自得的笑,他此来可是做足了功课的,他道:“定是冉书同!”
“冉书同在学院之时学问就在前列,夫子总言他有寒门状元之姿,若是他来作话本,那就说得通了。”
他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突然一笑,道:“伯父,您却是不知,这冉书同在学院一向自命清高,屡次拒叶少爷好意,不然叶少爷看他也是有才之人,只要他乖乖放弃这次秋闱,藏才一次,叶少爷也能赐他一场造化,保他衣食无忧,四年之后再厚积薄发,偏偏他不识好歹,也不怪叶少爷不留同窗情面,轻轻一句话,他就被逐出学院了,现在却是跟宁景混在一起,当个什么录笔先生,真是自贱身份。”
别人不知,齐鹤来却是知道当初冉书同“主动请辞”的原因,只能说冉书同锋芒太过,还不知变通。
那叶少爷乃是州守妻弟,本身就出身官宦世家,祖父曾是京官清流之辈,门客弟子无数,这样人家的大少爷便是他齐鹤来舔着脸去捧,大少爷都不给个正眼。
而冉书同学问实在出众,在学院哪怕那些夫子不敢明面上直言叶少爷不如冉书同,私底下谁不心知肚明啊。
叶少爷又是个心气高的,开始还想光明正大压过冉书同,后来实在比不过,便对冉书同行拉拢之意,他手底下的人也会来事,几次暗示冉书同收敛才学,叶少爷不会亏待了他,偏偏冉书同直脑子,就是压着叶少爷。
这下把叶少爷惹恼了,轻轻一句话,冉书同一家子就差点翻不了身。
只是齐鹤来没想到,当初原是宁景帮了冉书同,才让后者侥幸逃脱了牢狱之灾。
以冉书同之才学,帮宁景写了那些个话本,把宁景捧起来,也就不奇怪了。
至于什么话本来自华夏,齐鹤来觉得不过是宁景搞的噱头,故作神秘吸引人,倒也是好手段,就这样让宁景走了好运,还借此入了敦夙大长公主和澹县令之眼。
岂料,齐永元却摇摇头,哼笑一声,道:“鹤来,话本和那些个文章不同,文章写的好,不一定就能写出好话本,我却是觉得这话本要么是那宁景自己所作,要么就是他背后还另有其人。”
或者,这个世上真的有一处名为华夏之地。
齐鹤来听了这话,表面恭敬应是,一脸受教之样,暗里却是嘴一撇,颇不以为然,觉得是他伯父没有见过冉书同的学问才如此认为,心里却是认定了那些话本就是出自冉书同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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