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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不停泊(别雀)


江女士:“会定期回家吃饭。”
“……”主持人过于震惊,有片刻失声,反而江女士笑意盈盈。
“所以最近……”
“最近没有。”至于为什么没有,江女士没有细说。
到此为止,主持人不知道还能再问什么。
导播提醒他多问几句,主持人也没做过娱乐版面访谈,并且沉浸在吃惊中,于是很干巴地问:“所以顾总跟他的恋爱对象关系稳定很久了?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江女士还没说话,主持人在导播的提醒下补充:“据传言,似乎是对方还未成年,顾总就跟对方有联系了。”
这问题对顾屿很不利,大约是这段感情里唯一有可能成为污点的地方。
然而江女士轻笑。
“不止。”
主持人讶然。
江女士道:“我们两家世交,他们很小就认识了,差点指了娃娃亲,可惜,小宋生出来是个男孩。”
说罢发觉不对,江女士又说:“不过最后兜兜转转,还是这样,缘分不戏弄人。”
江女士终于记起来当初顾屿说这话的意味。
原来是这样。她垂首,有一瞬间很短地叹息。
缘分不戏弄人。
石破天惊。
主持人喃喃:“世交?宋家?”
哪个宋家?京城宋家?不可能吧,正不死不休呢。
江女士点头:“是,宋家,扬州宋家。”
多好啊。
竹马竹马。
从小就认识,大一点一起混账,再大一些情窦初开,惊觉居然喜欢了一起长大的哥哥。怎么办?别扭几天就死缠烂打扑上去,打打闹闹地好。
谁没能做成的梦啊。
听到后面,助听器又被扯掉了。
宋槐京不想听了,他嫉妒顾屿那个竹马竹马。他红着眼睛嫉妒,或者不甘。
凭什么?
还是要问凭什么。
宋槐京扑倒了顾屿,在顾屿也干干净净的小腹咬,没有鹿角就咬出来牙印,然后抓着顾屿的手指咬,在顾屿不离身的指环上面咬,咬出令顾屿对他首次心颤过的红圈。
“我最喜欢这个。”咬出来牙印的宋槐京说。
他四处撒野,顾屿心想他也最喜欢这个。
江女士的访谈播出,网上又翻天了。
宋槐京顾屿两个人的名声互相连累,稳坐配圈骗子榜首,已经喜获一大片哭号:不算帐了,求你们回来。
微信又开始疯狂震动,不用多想,估计又是回声的群。
这些人现在聊八卦越来越猖狂,已经不避开正主了。
商黎发来质问:说好的因戏生情呢?你们他妈三五岁就认识了?!
关琛发来质问:卧槽你们居然真的从小就认识?
更多的就不必说了。
江女士回家不久,小张说有人拜访,是宋闵昇的母亲郁央,江女士想也不想拒绝。
然后给在外逍遥一个月的不孝子发微信: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回来猫都要不认识你了。
顾屿没音信,江女士又说:你也是好意思,叫我这么一个退休多年的老人给你打工,也该休息好了吧?
顾屿回:江总风华正茂。
江女士说:马上过年了,还不回来吗?
江女士的不孝子这辈子顺风顺水,出生也在一年的第一天,来世上的第一年就能一天都不错过地看完,所以大概注定人生完美。
宋槐京趴在自己身上吸猫一样嗅,顾屿摸了摸怀里的狗头。
“宋槐京,马上就圣诞了。”
小岛要开始狂欢了,但这是旁人的节日,他们该回家了。
宋槐京听见了一点点声音,但他不想听见。
不想把顾屿还回去。
他磨牙。
顾屿说:“京城下雪了。”
宋槐京冷哼。
破雪,没什么好稀罕的。
“顾屿快出生了。”
宋槐京停下了咬牙切齿。
顾屿生日要到了。他说自己是最记仇的摩羯座。
顾屿说顾屿要出生了。
他喜欢的人,要出现了。要再也不走了。
“新的一年,宋槐京。”顾屿卡着宋槐京棱角锐利的下颌叫他低头接吻:“我们新的一年。”
宋槐京眼眶发酸,没了下文。
机票定在21号晚上,20号一早,顾屿醒来,床上空无一人。
宋槐京消失了。

宋槐京消失了,助听器也不在。
在一起的时候,宋槐京很少戴助听器,因为相比于听清楚,助听器里的杂音对他是更重的折磨。
但今天很反常,某个片刻,顾屿怀疑宋槐京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在外漂泊一个多月,来到这座海岛小镇是第十天。
这十天,他们在小镇狭窄的小巷子里牵着手慢悠悠逛过,吃过每一间不起眼的小餐馆,在海边每一块礁石上晒过太阳,呼吸过每一缕咸涩的海风。
古旧的小巷子也装点起了花花绿绿的彩带在筹备节日,顾屿一路问过去,小镇原住民用带着很重口音的英语给他指路,顾屿顺着他和宋槐京走过的小巷子站在了一家店外面。
看到那张惹了宋槐京不高兴的海报,顾屿眉头皱了一下。
里面有低声的对话,似乎已经完成了。
顾屿推开门,宋槐京正在整理衣服。
看到顾屿来,宋槐京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顾屿表情不太对,但没说什么。
他看向宋槐京T恤下摆:“回去吗?”
想到自己做了什么,宋槐京表情有点不自然,也没注意到顾屿的不快。
他付了钱跟着顾屿往外走,跟上去想说什么,没开口就被按在了石头墙上,顾屿眯眼看他:“干什么了?”
宋槐京愣了一下,目光不由往下,明知道那里有东西,顾屿的手放在了宋槐京T恤下摆,宋槐京被晒成小麦色的脸有点红了。
他喉咙发干:“我们不回去吗?”
隔着衣服,宋槐京肚子上有什么东西凸出来一点,一低头就看见了。
顾屿要动手,宋槐京急了——他打算等好一点再给顾屿看。
没管宋槐京的拒绝,顾屿掀开宋槐京衣服下摆,预料中的刺青没出现,反而是一枚亮晶晶的环形钉挂在宋槐京肚脐上。
顾屿显然有些意外。
刚穿过孔的皮肤在泛红。
顾屿拧眉。
“你不高兴吗?”宋槐京终于发现顾屿表情不快。
他还以为顾屿看到这个会高兴,没想到顾屿看到这个会是这种表情。
过去的一个月,他讲到哪里,顾屿就会抚摸轻吻到哪里,他对那些孔表现出最大限度的温柔,所以他想在这具身体上也给顾屿一个专属的标记,千挑万选才选定了这个地方,暧昧又深藏,不会给任何人看见,只有他们知道。
越珍贵的东西要藏得越深。
他还以为顾屿会开心。
但顾屿很久都没表现出一点笑。
他们藏在背光的阴影中,太阳渐渐出来了,宋槐京这才恍然——他身上不好的标记太多了,给顾屿做这种礼物,他能高兴才怪。
他再次厌恶自己的拙劣,脑袋往后磕了一下,后脑勺枕在一块凸出来的石头上,烦躁极了。
宋槐京扯下衣摆遮住那枚环钉:“算了,你不喜欢,等会儿就摘掉,很快就长好了。”
他藏好没能讨好到顾屿的那个孔不打算再多看它一眼,起身要往回走,打算聊点别的驱散一下顾屿的不快,还没开口,被揪回来按在墙上深吻。
顾屿伸手去摸那枚挂在肚脐上没闭合的银环,痛感带起酥麻,宋槐京被顾屿的动作弄得浑身过电,紧接着就失去了呼吸。
顾屿的唇舌在宋槐京连甜言蜜语功能也丧失、越来越笨拙的口腔中探索,等宋槐京缠上来夺回主权,顾屿低喘,卷着宋槐京的舌头找宋槐京思念亲人而来的那个洞,舌尖迟钝的触感找不到细微的孔,但某个深夜,宋槐京说起这里的时候,顾屿伸手进去摸过。
宋槐京长着刺的坚硬外壳对他从不奏效,他想的话,可以轻而易举划破宋槐京柔软的内里。
宋槐京的秘密顾屿都知道了,今天开始,宋槐京又有了一个新的秘密,全世界都知道,全世界都不明了。
唇齿相依,顾屿摸着宋槐京给自己的礼物,问宋槐京:“不炫耀了吗?宋槐京?打在这儿,谁看得见啊?”
电流声打扰了顾屿说话,宋槐京一把扯下助听器,耳朵放在了顾屿唇边,如愿感觉到了灼烫的气息。
这下听清楚了,全世界只剩下顾屿的声音。
“不想炫耀了吗?藏这么深?”
宋槐京扣紧顾屿的肩膀,下巴搁在顾屿肩上:“不炫耀了,以后都藏起来。”
以后都不炫耀了,藏最深,再也不炫耀了。
他是运气很好捡到宝贝的人,没有拾金不昧的好品德,也不能保证完全保护好宝贝,所以应该低调,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否则就会搞砸一切。
所以最爱的人,要都藏在看不见的深处,不能说给谁听,不能摆出来给人看,怎么喜欢的只有自己知道。
“疼吗?”顾屿问。
理所当然摇头,这点疼算什么?本来想快快地打完若无其事回去,等长好了再给顾屿一个忽然的惊喜,谁知道出门二十分钟也会被发现?
顾屿虽然问了,却没要他的答案,抓着宋槐京领口扭身进了纹身店,宋槐京没反应过来,等顾屿坐在纹身店的躺椅上他才明白过来顾屿要干嘛。
最后一天,要收拾行李,给江女士带礼物,还有享受他们大张旗鼓私奔路途的最后一夜。
租住的小院二楼有一个紫藤花架,傍晚太阳落山后,宋槐京在二楼生火准备烧烤,顾屿在厨房洗水果,下午的时候他们在小商店买了冰啤酒,还有房东送的熏火腿和松饼,老旧的唱片机音质不太好,放出来钢琴曲却又格外有味道,顾屿在唱片店淘到几张二手黑胶,换了进去,逃亡途中满是烟火气的最后一夜童话开始了。
被时间磨损本就斑驳的歌由于微弱听力更加模糊,宋槐京听了好久才听到几个模糊的单词,能分辨出来还要得益于过去的五年听了足够多遍。
顾屿坐到了藤条椅子上享受晚风,见他侧耳在听,便也跟着小声哼,时光好似倒流了,回到了数年前每个隔着屏幕畅聊的夜。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It made me smile… ”
是他以前直播最喜欢的结束曲,很老,十年前就被嘲笑是老歌,但其实也有人百听不厌。
粗糙的听觉中混入了顾屿,宋槐京精神即刻变得敏感,仔细地分辨,待听明白他的缱绻,又不甘。
听不清楚,每天都要恨自己的差劲和狼狈。
摸到助听器想到嘈杂的电流声更加挫败,他坐过来离顾屿很近地听,可顾屿的声音忽然变小了,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吝啬,宋槐京皱眉不快,顾屿却直接不唱了。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首歌吗?”
“为什么?”
“算是我爸妈的定情曲吧。”顾屿把火捅小了一些,火星子扬起来像一场小型烟花,歌还在模糊地唱,顾屿隐没在了烟火那端,离他有点距离了。
宋槐京摸到了助听器。
“我爸也是个老掉牙的人,最开始追我妈的时候请她去餐厅吃饭,然后借餐厅的电子琴来弹,给我妈唱这首歌——这一套现在很老掉牙了对吧?”
顾屿懒洋洋躺着,看夏日天空中璀璨的星座,漫无目的回忆从江女士口里听来的往事。
顾屿说:“当时我爸不知道我妈出国留学过还组过乐队,以为她只会弹琵琶,给她一句句翻译歌词,讲西部牛仔,拖到天黑不得已了才送她回家,还恋恋不舍说他还会唱别的外文歌。”
顾屿说到这儿忍不住笑:“然后我妈也不跟他说,装作第一次听的样子,忽悠地我爸晕头转向,隔天收到我妈送的西洋音乐会的票,还以为要约会,结果去了一看,我妈在台上。”
确实很老掉牙,但是是喜欢的人,所以俗套也是情趣,所以佯装镇定弹错音的电子琴也是有趣,千方百计找话题聊,最后发现喜欢的姑娘才是行内人,窘迫但还是厚着脸皮再约她指点自己,拐走乐团将来的首席,把喜欢的水仙端回家里养,信守承诺尽其所有给她最好的,才能让她不后悔放下手里的琴跟自己四处闯荡。
宋槐京安静地听他讲故事,顾屿说:“要是放在现在,这样估计追不到姑娘了吧?”
他停下来看宋槐京,宋槐京轻微不快:“我没追过姑娘。”
“呵……”顾屿轻笑:“我也没追过姑娘。”
宋槐京又不高兴了:“是,都是姑娘追你,情书一大把一大把地收,看都看不完。”
顾屿啧啧,敲了宋槐京下颌一下嘲笑他小气,继续说:“后来我爸还会给我妈唱歌,这首我三岁就会唱了。”
所以理所当然成为直播间的晚安曲,希望所有人好梦。那是今夜不停泊很好的人生里满溢的温柔,多到可以分给很多人。
宋槐京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琐碎的重播中一遍遍睡过去了,同时明了顾屿为什么这么会喜欢人。
歌已经唱到了最后。
“All my best memories
Come back clearly to me。
Some can even make me cry,
Just like before…”
低声的叹息里,宋槐京想起来抱着顾屿了。他抱着顾屿坐到了秋千椅上,掉了漆的铁链慢悠悠晃,听得出来是不堪重负的老古董了,顾屿抬手搂住宋槐京的肩膀叹息。
炭火缓慢燃烧,腌制的羊腿在慢火中逐渐飘散出香味,和紫藤花香碰撞交织在一起成为很平常又很奇妙的美梦。
歌曲已经切到下一首,顾屿却忽然低低唱起来已经播完的《昨日重现》,够近了,宋槐京关了布满风声虫鸣电流声的助听器偏头将耳朵凑近听顾屿唱歌,于是他梦里的歌声变得很清晰,逐渐真切地回荡在颅内。磨损的唱片不时刺啦作响的粗糙歌声也低下去,世界里只有顾屿和他的歌了。
说:“还有好多歌想给你听,宋槐京……”
缠绵的吻。
不知疲倦地深吻交换呼吸,某刻开始,血肉中的两枚新增的环钉也急促地彼此亲吻,带起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和低喘。一模一样的银环扎在血肉中像是倒影,只有肤色上的差异可以区分它们归属于不同的主人。
宋槐京今晚不想听歌了,想听别的。
他侧着头迫切地将耳骨放在顾屿唇边,要听喜欢,听沉沦,听无法自拔,听彻底放纵。
炭火将要熄灭,花香果木香和烤肉香弥漫,海风吹到了小院二楼,海浪声似乎出现了,他们漂浮在和缓的海上。
肚脐的环钉重重吻在一起,宋槐京粗喘,喊顾屿的名字,喊他哥哥。
叫他再疼自己一下,再可怜自己一点,一直可怜下去,不清不楚地爱下去。
耳朵成了这样,他的将来会怎么样很难说,也许真的跟那些人说的一样再也做不了配音。逃亡的一个月,他们顺着候鸟和洋流的行迹漂流,是放纵也是逃避。
但这一秒宋槐京大概确定。
黄粱一枕,醒了才是更好的梦,做不了跟着顾屿步伐向前走的梦,还能做别的梦。
“还有很多歌要给你唱的,宋槐京。”
宋槐京闭着眼喘息,胡乱答应:“好,好……快点……不……不用太快……”
慢一点。
再快一点。
“哥……”他咬着牙彻底错乱,夏天愈发燥热。
这一端深夜,京城又是一场大雪,提前两个月开始企划,到年底了,回声才终于磨磨蹭蹭放出来年终企划的视频,时隔多日,互联网终于又出现会呼吸会动的宋槐京顾屿二人,尽管已经过期两个月,但是聊胜于无。
尤其在知晓这两个人私下搞了什么勾当,再看贴标签活动里若无其事评价宋槐京的顾屿,再淡定也看出来几分掩耳盗铃。
甚至有些感谢回声的磨叽,要是早早放出来,连这点盼头都没有了,也不能用这样复杂的心情看他们表演。
现在来看果然处处都是破绽,可恨当时居然没觉得他们不对劲,现在看来,当初直播的时候当众调戏宋槐京的顾屿不愧是见过中抓大风大浪的,果然艺高人胆大。
次日一早搭乘轮渡过海,到机场距离起飞还有两个小时,天气还是热,两个人短袖墨镜坐在一起低语,这家航空餐出了名的难吃,宋槐京在研究周边的餐厅,翻了两下,很久没关注的微博提示关注的人发微博了,见是回声,划掉通知继续选。
“刺身呢?还是快餐?会不会太腻?”
顾屿偏头去看,这一幕又被拍到,继回声发出过期视频之后,终于有人见到新鲜的顾屿和宋槐京。
【国际机场偶遇两个人,但有点不确定,姐妹们帮忙看看是不是!!(拍的时候太激动了手在抖有点糊别怪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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