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昨晚说今天中午她在单位加班,不回家吃饭了。
昨天报警了黎平究骗钱的事,这会母亲在单位上班,恐怕没时间来问这事。
贺澄找到了昨天负责他们这件事的宋警官。
“哎,你来了?”宋警官是个刚步入社会没多久的小青年,很阳光,笑起来眼中星辰闪烁。
“我刚准备给你妈联系说诈骗犯的那件事,你来了我跟你说吧。”宋警官带着他去了他的办公区。
宋警官的办公区在民事组,地方不大,但每个人都有一台电脑办公。
他带着贺澄来到自己的那台电脑,调出来自己查到的黎平究的资料,指着那个一寸照片:“这个人一直在边城,已有家室,你们确定是他骗的你们家吗?”
一寸照片上的那个男人相对来说年轻些,眉眼深邃,并不是他记忆中那副精明的模样。
眉眼,嘴唇,脸廓都不一样。
贺澄摇了摇头:“不是他。”
真的不是照片中的这个人。
贺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黎平究该不会是从一开始都骗他们的吧?连名字也用的是假的。
“你确定不是吗?边城就他一个叫黎平究的。”
“不是。”贺澄的声线压低了许多,隐忍着怒气,这强气压让在他身边的宋警官感到了一丝不适。
被人欺骗后的贺澄心里压着一团火,揣在兜里的手握紧了拳头,隐忍着自己的怒气。
他怨贺荣不听他的话,怨母亲不听他的话,更怨自己当时没有坚定的在母亲面前抵制黎平究的日益接近,而是放下了戒心。
贺澄是怨他自己。
怨自己的欲望太重,竟然因为渴望这个世界给予他的一丁点温暖就那么轻易的丢盔弃甲了。
这个世界对他们本就是恶意,他怎么就突然天真起来了。
各种埋怨和自责止于心底,贺澄抬眸盯着那个电脑上的面容,眼中有些很深的无奈。
“你有他的照片吗?这样的话我们也可以通过照片找到长相相似或者一样的人进行筛选。”宋警官先开口想了另一种办法。
他这句话一出,只见贺澄更是皱着眉头了。
“没有。”两个字道尽了无奈。
从黎平究来他们家做客以来,他们从来没有合拍过一张照片。
母亲都是快四十的人了,谈恋爱也不似十几岁的少年那样腻腻歪歪喜欢拍照纪念,合照跟黎平究的私人照片一个都没有。
当初贺澄从学校回到家里时,来到家门前就听到家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母亲没有提前给他预防针,也没提前向他说明自己恋爱的事情,就这样在这么一个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带着黎平究来了家里吃饭,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向他介绍黎平究。
“荣儿,这是黎平究,我的男朋友。”
那个时候,贺澄痴迷于母亲久违的笑意。
那个时候母亲笑的很幸福,是他许久未曾见到过的。
十三四岁的日子里,贺澄只看得到母亲的辛苦和倔强,会因为工作压力大偷偷落泪,有时也会为了贺文那个人渣哭。
当时的贺澄不理解。
不理解为什么贺文对母亲又打又骂还总是靠母亲的钱来表自己的面子。
虽然亲眼所见贺文的残暴很少,但是母亲哭总是常见的。
也许是年少时的那份感情太过于惊艳,又有太多的回忆,那些在母亲记忆里贺文帅气体贴的模样只存在于母亲偶尔记下的日记。
贺澄是无意间看到的。
因为那段时光太惊艳,太刻苦铭心,后来的日子太煎熬,所以遇见黎平究这么一个温柔的人才会情不自禁的深陷了吧。
贺澄心里疼得厉害。
“这可怎么办?”
宋警官微微蹙眉,名字不对数,照片又没有,在这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平凡且普通的人简直如海底捞针。
“宋警官。”贺澄开口。
“这事先别跟我妈说好吗?”他的声音冷清,却有些温柔,“我怕她承受不了。”
母亲后来的日子都过得太苦了,她原是天之骄子,后来那个被外公外婆宠爱的小公主变得越来越卑微不堪,这么苦的日子,那些令她伤心的事最好再也不要找到她了。
贺澄的悲伤出自于心底,久结不愈,也难以治愈。
那些钱是母亲辛辛苦苦工作,一点一点攒下来要送贺荣去上名牌大学的钱。
有那些积蓄,母亲可以放松些,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突然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时那么的操劳。
“这样吧,那笔钱他骗走了很可能会消费,我们联系银行追踪一下你家的那笔钱的资源变动,有消息了就马上联系你们。”宋警官突然灵光一动,想到了这个办法。
贺澄的眼中闪了一道光,不想刚才那样的死气沉沉。
贺澄跟宋警官道了句谢,疲惫不堪的走出了派出所。
如今的边城房子街道都是白皑皑的一片,街边还有几个背着卡通书包的小学生边走边打雪仗。
他们每个人或忙碌,或疲惫,或开心,或惆怅,只有贺澄不知道自己怎么样。
忙吗?不忙。
累吗?很累。
开心吗?特别特别……不开心。
惆怅吗?说不上来。
只是脸上还红肿的地方被冷风吹的生疼,放在棉服里的手因为手指关节破了皮温度又高而有些瘙痒。
浑身都不舒服。
当他眼睛变得清澄的时候已然褪去了满身的戾气。
贺荣站在街道边的寒风里,只是觉得脸上疼得厉害。
这是第一次贺澄躲了起来把他推了出去。
那个总是想要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活着的贺澄,那个霸道嚣张恣意的贺澄,那个少年第一次躲在了他身后。
右手衣兜里还有他一瞬间清醒时慌张塞进衣兜的那些奶糖。
贺荣本以为贺澄会扔掉。
那个时候他隐隐感觉到贺澄听到许烨名字时的那份怒气,也是第一次有了反抗。
贺荣缩了缩脖子,往家里的方向走。
今天中午母亲不在家,也没多少作业,等下午去了学校就能写完,贺荣进了厨房为自己下了碗面。
关于黎平究的事情贺澄不让他管。
他也的确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
一中午的平淡无奇,贺荣吃饱了之后就感觉了困,却还是撑着精神先照着镜子对自己受伤了的脸上了药。
贺荣皱着眉,上了碘伏后就倒在床上准备午睡。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觉得很累,累的想一觉睡下去,再也不用醒过来面对这个世界的一切。
也不知道后来贺澄在班里有没有纠结他藏在练习册里的答案。
贺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最先开始想的只是许烨给他留的独一份的答案,还有那些奶糖。
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动着,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在定的下午醒来去上课的表响的时候,贺荣的嘴角是有弧度的。
下午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正巧碰见了许烨。
他脸上也有伤,嘴角那里还保留着血痂。
贺荣正欲上前打招呼,可却看到许烨跟他对视了一秒,对他视而不见的走进校园里。
仅一瞬间,就那么一个眼神,让贺荣的心情经历了一个起伏。
“烨哥儿!”贺荣追上去,都跟在许烨身后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
他的心比他自己更想要贴近许烨。
听到这有带着独特烟嗓的声音有些乖巧的感觉,许烨才回过头,仔细看着向他跑来的那个少年,眼中才缓缓友善了起来。
“是贺荣啊?”许烨没了敌意,像是今天在班里那样带着丝丝的柔意。
“嗯,是我。”贺荣呼吸紧蹙了些,跑到他身边站定。
许烨无语的冲自己额前的碎发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贺澄那个傻逼呢。那个……刚才那样看你别放心上,我那是对贺澄的。”
贺荣看着许烨脸上的伤,又听到他的话,也知道自己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你们俩打架了?”
许烨漫不经心应了声。
“对了,咱俩还得值日到这学期末,本来老师是要给记过的,但是你学习好,她紧张你,只好罚值日了。”
“值日?”贺荣低下了头。
好吧,认命了。
“这样挺不公平的,又不是你打架的,一会你别管了,我一个人干了好了。”许烨太过于无奈,贺荣又跟他没过节,虽然同一具身体,但是他始终是把贺荣跟贺澄看成两个个体。
谁都无法取代另一个人。
谁也无法否认另一个人的存在。
“谁用你自己一个人干?我干的事我自己承担。”那道声音还是一样,就是突然冷了起来。
好家伙,这人格转变竟然没有个缓冲时间。
许烨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张冷冷的脸,眼里都是疏远。
还带着比冬天还冷的寒冰。
“那走着?值日你要是让贺荣出来帮你我……”许烨突然噎了一下。
我……什么?
总不能说打他一顿。
这具身体是贺荣的,要是因为跟贺澄的个人恩怨打了一架,到时候等贺荣在的时候这身上的伤还是贺荣受罪。
这样一想,好像自己今天中午冲动了。
不是好像,而是就是冲动了。
“你什么?你什么都干不了。”贺澄怼他。
许烨烦躁的皱眉:“你能不欠吗?靠,跟你打架还是贺荣受罪,要你跟贺荣是双胞胎我早就打死你了。”
“来就来,我又不怕你。”
许烨咬了咬牙,揣在衣兜里的手都握成拳头了,想了想这是贺荣的身体,还是忍住跟他再打一架的冲动。
“我要是让贺荣替我值日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贺澄走在他身边,说的这句话不带一丝感情。
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说说也没什么的,反正他是给许烨台阶下了,他爱下不下,不下摔死也跟他没关系。
“什么条件都可以?”许烨挑了挑眉,“那我要是让你学狗叫,让你下跪叫我爸爸你也叫?”
“我看你是想挨打。”
事实证明他跟贺澄是难以相处的。
既然难以相处,那就不处,反正又不是谈恋爱结婚过日子,他跟贺荣是朋友,跟贺澄又不亲。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班里时教室的人不多,面对只有两把的扫把,其中还是一个断了半截的,贺澄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那断了半截的。
在他的潜意识里许烨可能就是个需要人照顾些的小朋友,多多少少还是因为许烨是新转学过来的人吧。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贺澄先温柔下来了。
只是这份温柔太浅弱,他们谁都没意识到罢了。
许烨也不跟他客气,拿了那个趁手的扫把,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一句话也没说的就分了区域扫了班里地上零零散散的纸团垃圾。
“贺澄!”许烨弯腰把最后一点垃圾给倒进垃圾桶里,看着正准备收拾工具的那位少年。
“以后咱俩就这样,你扫你的,我扫我的,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什么时候出来提前吭一声,反正上课我要挨着贺荣坐。”
贺澄抬头看着他,微微蹙眉:“我觉得你怕是个傻的。”
他自己出来的时候该怎么提前跟他说一声?
难不成贺荣能有那么快的反应能力在他要出来的前一刻赶紧跟他说一声么?
许烨这人是不是脑子被打傻了。
“我看你是个欠的。”
许烨心里默声。
两个人并不打算就这么拌嘴下去,再面对许烨这副贱贱的模样贺澄是忍不下去,收拾好了扫地工具就把贺荣推了出来。
经过今天中午贺荣第一次反抗,贺澄决定不管他了。
反正贺荣受伤了难过了总是要躲起来,他又不是第一次出去代替他面对这个世界。
许烨是在回到座位上的下一秒察觉到身边那位同桌行为举止安静了许多好奇看了一眼时才认出来了贺荣。
“你出来了?”少年的眼中闪着光,欣喜之意不经掩饰的流露出来。
贺荣坐在凳子上,看着他眼睛一闪一闪的,浑身都带了丝温柔。
他平日里就算再乖巧也会对别人带着疏远,唯独对许烨不同。
许烨大大咧咧的伸手搭在贺荣的肩膀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进了许多。
这一个看似男生之间正常的举动,却让贺荣一时间大脑呆滞了一下,随后心脏猛烈的跳动着。
好紧张。
“你们边城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啊?明天咱俩一起出去溜达溜达。”许烨看着他问。
贺荣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慌张的扭头看向距离自己这么近的许烨,甚至有些吃惊。
吃惊的是贺澄竟然没有冲出来推开这个僭越的人。
“也没什么好玩的。”贺荣垂眸,不自觉的咬了一下嘴唇。
其实边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他也不知道。
小时候他从来没有去过什么好玩的地方,当时最让他开心的地方还是他们家老社区院里的一个蜗牛房子。
因为只有在那里,贺荣才会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没有争吵,没有眼泪,也没有拳头和巴掌。
许烨看着贺荣那认真思考的模样,就主动提出来了一点:“就那种电玩城,游乐园有吗?”
被许烨这么一提,贺荣眼睛短暂亮了一下:“游乐园没有,电玩城倒是在中心商场顶楼有一层。”
许烨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说好了,明天一起去玩,咱俩就约在学校门口见吧,其他地方我也不知道在哪。”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些缺失,贺荣的内心是渴望去那些看似幼稚的地方的。
哪怕去那些地方看看,不玩也足够让他开心一阵了。
“好,那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约时间。”贺荣说着,趁着还有几分钟上下午课,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却不小心带出来了一颗奶糖。
那颗奶糖温热,带了贺荣的温度,被许烨冰凉的指尖触碰,下一秒又重新回到了贺荣那里。
“微信吧。”许烨也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两个人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心安理得的准备上课。
虽然许烨是有心接近贺荣的,可在加了贺荣好友的那一刻,不知道怎的,竟然突然觉得自己太心机了。
像是偷偷做了错事的小孩,虽没有被抓包,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在许烨的好友安安静静的出现在贺荣的微信好友时,贺荣感觉脸上发烫,带着伤竟不觉得疼痒。
心里有些不知名的东西在作祟,扰的他心神难安。
上课铃声清脆,这才把贺荣从那片异样的感觉中拉了出来。
此时的许烨也收好了手机,还特意留意了一下手机里存着的课程表掏出了相对应的书。
直至两三分钟后老师抱着教材走进班里,贺荣才收回了心。
可许烨那眼睛中的闪亮却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在脑海里。
起初他是觉得许烨跟他们一样,一样的孤独,只不过许烨的孤独不知缘起,极浅,可又有时浓重。
现在他却觉得许烨跟他们始终是不同的。
许烨的眼睛会发光。
他的孤独有些虽败犹荣。
他的孤独不会束缚他的生活,甚至好像从不会影响到他的方方面面。
可他们的孤独镌刻在骨子里,是怎么想要摈弃,忽略,都丢不掉的。
贺荣向来羡慕的太多,却偏偏最羡慕许烨眼中的光。
他眼中的光而后成为了那个被世界抛弃的十七岁少年的信仰,直至他原谅这个世界的不友好,那信仰依旧在他心中地位高的可怕。
扑通扑通不安分跳动的心脏快要涌出胸膛,贺荣偷偷觑一眼许烨,四目相对,他看到许烨冲他笑。
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带着蜜,少年的纯真和美好在他身上无限放大,一瞬间,仅一笑,贺荣记了好久好久。
“烨哥儿。”贺荣不由自主的轻声唤他唤得这么亲昵。
那一刻年少的贺荣只有一个想法。
许烨很特殊。
“认真听课。”他的烨哥儿低声,四个字散了他跑神了的注意力。
不经意间让贺荣低下了头,觉得自己太失礼了。
第23章 默许(7)
冬日的午后还是有些暖和的,连着几天的阴天加下雪,现如今难得的出了太阳。
贺荣把放假一天布置的作业给写完,特意对了对答案,把错误的先圈了出来,等晚上回来再改题。
母亲萧然在客厅低着头拿着手机跟宋警官联系,还在抱着希望,想着那个用“假名字”骗了她感情也骗了她钱的男人能够回复她发的信息。
“妈妈。”贺荣穿好衣服出来,看着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母亲,要告诉她一声自己要出去,“我出去跟同学玩一会,你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萧然从沙发上起身,送他出去,“晚饭回来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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