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了一块儿,没坏,还比先前好嚼了。
饼干总共也没多少,卢栩怕久了会坏,不如分了给大家尝尝。
那几人接过去,左看右看,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观阳人都吃这么小这么薄的饼子。
他们放进嘴里一嚼,愣了:“甜的?”
卢栩:“我妹妹烤的饼干,味道还行。”
几人都有点僵住,其中一个脸上有道疤的男人竟然把咬断的半块饼干又从嘴里拿出来。
卢栩莫名,怕哪里犯了他们什么习俗忌讳,连忙问道:“诸位不方便吃甜的?”
“不是,”刀疤脸把饼干揣进怀里,“家里孩子还没吃过糖,拿回去给他们尝尝。”
卢栩含着饼干却咽不下去了。
卢栩将剩下的饼干包好,全给了刀疤脸。
刀疤脸死活不要,卢栩干脆一人一块儿,发牌似的全分了。
“有点潮了,放不了几天就该坏了,吃了吧。”说罢,卢栩先把自己那份儿吃了。
其他人有人随即也吃了,也有人依旧还是揣进怀里:“我们家近,过不了几天差不多就到了,拿回家里。”
他们顺势又问起卢栩,“小哥,我们能回家吗?”
卢栩:“能吧?”
他也不是很确定。
他们毕竟是土匪,虽然缴械投降了,按道理也该去蹲两年大牢才对。
卢栩:“明天我问问贺大哥?”
几人感激不尽,对卢栩的态度又热络了几分。
反正醒了,卢栩也没打算继续回去睡,趁着他们对他生出好感,开始朝他们打听登州的情况。
不问不知,一了解,发现登州比崇宁还惨。
登州在朔州最南,和崇宁一北一南各占乌岭峰一端,不同的是,崇宁在乌岭峰山谷,只占了很小一部分,登州则占了主要部分,整个南部都是乌岭峰山脉。
乌岭峰难行,地势还高,除了几个小山谷能种一季春麦,其他地段就只能种耐寒的荞麦。
物产不丰,路又难行,登州在整个朔州郡都数得着的穷,和北边几个县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地理位置靠南,很少出现蛮人,就是真爆发了大战,他们还能往深山里一钻,仗着地势之利避难。
所以,登州穷是穷,但人口在朔州又不算少。
人多,吃不饱,又没啥谋生之法,于是,在武德充沛的朔州文化熏陶下,不少人就生出了占山头当土匪的想法。
打劫对象,自然就是与他们相比很富饶的崇宁。
卢栩恍然,难怪他在崇宁时当地人提起朔州就一股子怨气,听说他要从崇宁翻山过去,都劝他改道。
崇宁简直大冤种啊,本就不富裕,还挨着个更穷又不讲武德的邻居,又跨着郡,想联合剿匪都不好操作,他猜登州县肯定也不怎么配合。
卢栩越琢磨越无语,难怪明明有一条旧官道却能荒成这样,他就说嘛,就是大岐如今有了新官道,这古道走的人变少也不至于荒凉如此,根本就是普通百姓没人敢走嘛!
那些小行商,还不来一个抢一个?
他们不穷谁穷?
卢栩无比好奇啊:“你们县衙不剿匪吗?”
几人干笑。
但还是有人给卢栩解释了,朔州是边镇重地,整个郡最要紧的就是边防,一切都以边防为重,他们登州这和平得不能再和平,又穷的朔州闻名,没屁价值的小县,别说派兵剿匪了,别朝他们征兵就不错了。
一来二去,登州壮丁少,又没驻军,县衙官差还没几个,县城都不够用,哪有闲人出来剿匪?
县令也不是没努力过,从前也剿过几次,还联合附近的县一起剿过,可没用啊!
官府一撵,他们就往山里钻,一钻大半年,他们耗得起,官府耗不起,折腾过几趟,也没抓着几个土匪,慢慢也就不管了。
反正登州土匪胆子小,不杀人,不抢劫本地百姓,抢抢过往的小行商……
登州县衙选择把眼睛一闭,哎,那能怎么办,只能对友县商旅表示诚挚的遗憾。
不止如此,官府和他们甚至还生出了默契,春耕秋收,绝对不会剿匪。
遇到天气不好,需要抢收抢种的时候,还会派人拿着铜锣满山敲,示意他们别在山上逮兔子喂蚊子了,快下来种地!
卢栩简直叹为观止。
一方水土一方人,奇葩啊!
卢栩问:“你们就不能想点别的营生?”
他们尴尬的直笑。
想了,很努力了。
毕竟山上好逮的兔子都不多了。
可登州穷啊,又没啥拿得出手的特产,他们有的,人家有,他们没有的,人家还是有,哪怕做生意,也不能只买不卖吧?
他们又没本金!
思来想去,能干的不还是这些无本买卖?
在官府睁一只闭一只眼的默认下,他们中富有开拓精神的,已经把目光投向邻县。
这不,他们几个,就是才跑到堡山找地盘,就遇上驻军发不出饷,满朔州郡剿匪吗?
家底都扔在堡山了不说,他们还被陈连他们追了个飞跑,都跑回登州了,还是被逮住了。
这些当兵的太狠了,比他们撵兔子还执着!
他们满腹牢骚地抱怨着。
卢栩哭笑不得。
心说要不是遇到剿匪,他这样冒冒失失进来,八成是少不了损失一笔的。
他对陈连、邬刚的怨气又消了不少。
第二天卢栩替他们去问贺承业要如何处置他们。
他一问,所有土匪都竖起耳朵。
贺承业:“若你用不了这么多人,那便叫他们随我去做三年劳役吧。”
土匪们一边庆幸不用死了,一边又有点儿忐忑。
据他们所知,到边境做劳役,好的是修城墙,搞不好还要到蛮人地盘去建城池,弄不好也要丢命的。
他们又纷纷看起卢栩了。
卢栩琢磨,“人肯定用得完,就是我怕我使不动他们……”
要干的活还是很多的,盖客栈、搭茶棚,再不济清理道上的荒草,填一填坑坑洼洼的路段,哪儿都需要人干活。
他昨晚也问了登州的物价和人力,简直不要再便宜!
他们观阳码头干一天苦力,船帮那么克扣还给三十文呢,登州这边,短工干一天才给二十文钱。
粮食虽贵,但肉菜便宜。
尤其是山上不要成本的野物,那简直特别便宜,他们山多林密,几乎家家户户会打猎。
卢栩手上现钱不多,但能用粮食付款,登州的粮价可是比观阳高出一大截。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人好不好使,如果他们自己不情愿,卢栩宁肯放走他们,重新雇人。
不待他说完,登州的三支马上先喊起来:“愿意愿意!我们愿意跟着小兄弟干!三年不成五年,只要能在登州干,我们愿意!”
经过两日接触,他们也看出卢栩厚道好说话了,跟着卢栩总比去北边冰天雪地修城墙,或者去蛮子地盘盖房子好。
另外两支诧异,不知道登州这些穷兄弟一晚上是怎么了。
卢栩想了一会儿:“那贺大哥,你给他们写个文书吧,算他们跟着陈哥、邬哥,我借用他们帮忙干活。”
贺承业:“可以,阿连,你来写。”
陈连一边腹诽昨天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呢,这会儿又成陈哥、邬哥了?一边恭敬道:“是。”
陈连写的也不算什么文书,就是登记他们姓名籍贯,让他们按手印服徭役三年,要是敢跑,那和逃兵待遇一样,斩立决。
他们名义上还是属于苦役,只不过随时供陈连他们使唤,现在的工作内容,就是免费给卢栩干活。
卢栩一听连工钱都省了,善良道:“放心吧,我肯定让你们吃饱饭。”
另外两支土匪一看,得,那还能怎么办,签吧。
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他们都挺恭敬地签字画押,还朝卢栩和陈连他们表了一番忠心,各个都成了说话算数、顶天立地的好汉。
他们继续北行,又走了两天,总算到了大道。
那些绕开乌岭峰山脉,从南面和西边而来的军户们,就汇聚在大道。
如果卢栩走水路,经过隆兴州府,过建阳,平威,再穿过崇宁西边的小片平原,绕过乌岭峰西侧往登州方向来,也会走到这条路上。
他默默算了算,若全速前进,路上不耽搁,从崇宁穿乌岭峰过来,会比水路节省七八日路程。
卢栩很满意。
到了大道,北行的军户们有人推着车,有人甚至只背了包袱,携家带口的往北走,一路都要打听。
路上巡逻的官兵也多了起来,卢栩甚至看到了骑马的。
马啊……
他们观阳只有一匹的马啊……
只见骑马的士兵带着队伍直奔他们而来。
卢栩这商队浩浩荡荡的将近五百人,还没到大道就已经引起骚乱了。
突然蹦出这么多人,巡逻官吓了一跳,连忙集结人手先拦下他们。
卢栩也赶紧往外掏官府发的文书。
到了近处,马上的巡逻官看清队中的贺承业、陈连一伙,连忙下马跪拜。
“贺督军。”
贺承业上前叫他们起来,询问登州城内情况。
巡逻官简短汇报,将马让给贺承业。
卢栩傻在一边,等贺承业说完,又替他证明了身份,“卢兄弟是从隆兴郡观阳县来的行商,你们巡逻给他些方便,后面那些,是阿连他们抓到的土匪,现在我交给阿连,给卢兄弟帮忙,你也多看管一些。”
巡逻官听得迷茫,还是肃然道:“是!”
贺承业交代完,要带人到登州西边继续剿匪,那边还有几支负隅顽抗的,想往那边逃跑。
既然他不再去登州县城,卢栩不再同路,在道边与贺承业话别,临走前将大半罐薄荷糖都给了贺承业。
贺承业笑起来,叫邬刚替他搬着,领着邬刚和几人一起向西行,只留下陈连和五个士兵替他看管这些土匪。
卢栩望着逆人潮西去的贺承业,依旧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巡逻官凑到陈连旁嘀咕询问,卢栩则叫人停靠路边整理队伍,货车重新排列,全部靠右,给行人让出左侧的路,再继续北行。
说是大道,最宽也就能并排挤两辆大些的板车,要是他们占了中间,堵在后面的,迎面来的,谁也别想好走。
卢栩初来乍到,可不想搞那么蛮横。
罗纯看看天色,过来问卢栩:“咱们在这儿做饭,还是到前面?”
卢栩:“问问田大锤,是不是离他们村子不远了。”
他记得他们说想回去送饼干来着。
没一会儿,刀疤脸从后面追上来了,“快到我们村了,不过村子离大道远,有小半日距离。”
卢栩:“那就到你们村附近再休息。”
他正好看看能不能在道边先搭个茶水摊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好奇地图,来个文字版的商路图简单示意一下:
上北下南,大致一条线(其中的线路的曲折、地势的起伏请发挥想象力大胆脑补,反正不好走就是了(跑)
北境(终点)
——千蛟岭——大岐和蛮族分界——
——乌岭峰——朔州郡(在北)和隆兴郡(在南)分界——
观阳县(起点)
小卢现在的位置:刚刚穿过乌岭峰到达登州县(朔州郡)
PS:地名不用记,不重要,不影响看剧情哒~~~
刀疤脸村子在距离大道小半日路程的山谷旁,村子临近溪水,方便灌溉。
卢栩他们在路边停靠,叫他们几个回去和家人见见。
四五百人在道边扎营,瞬间把道边树荫占了大片。
夏日中午太阳毒辣,好在登州地势高,风也凉爽,不至于让人热得受不了。
一辆车留一人看守,其他人则到附近捡柴,准备生火做饭。
先前随卢庆走过一趟朔州的人,这趟简直可谓享受。
上一次他们可是起早贪黑,一路不停的,别说做饭,连啃个饼子都是边走边吃,全然是行军做派。
卢栩呢,能住店住店,住不了店花钱借宿,实在没村镇可借,才自己搭帐篷。
中午有时路上吃,早晚肯定做饭,他们保证一天能吃到两顿热乎的饭菜。
卢栩在吃上又大方,许多人这路上吃得比在家还好。
生火做饭他们已经相当熟练了,不用卢栩安排,已经该捡柴的捡柴,该打水的打水。
卢栩拿把扇子边扇边往四周瞧,四面八方也看不到什么人的痕迹。
明明守着条大道,竟然荒凉成这样,在观阳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卢栩找了棵好爬的树上去瞧,站在树上依旧看不到什么村镇。
卢栩看了一圈,从树上跳下来,问起卢庆:“二叔,其他地方路边也没村子没店铺吗?”
卢庆:“很少有。朔州人少,来往行商也少,这样的路往日也没什么人走,住在路边说不好还会遇到什么麻烦。”
卢栩想了想,也是。住在路边征兵肯定少不了,万一蛮族冲破防线进了朔州,那住在道边的肯定首当其冲。
卢庆继续道:“登州道边人少,还因为这里离水远,不方便种地。”
卢栩恍然。
果然,他们队伍中去打水的人就走了许久,还是本地土匪领着他们,才顺着田找到溪水。
卢栩琢磨起在这儿盖个茶棚的必要性。
果然,他们才烧起水,就有行路人过来询问能不能讨口水喝。
卢栩听着口音有些熟悉,询问之下方知这家人是从隆兴通河县来的军户。
他们一家八口人,有老有少,最小的小孩才八九岁,坐在板车上,也是风尘仆仆的。
卢栩叫人给他们装水,询问起路上的见闻。
“前面不难找水,不知怎么到了这边水就不好找了,要到山边才能找到,找水一耽搁就是半天,车也推不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呢。”
“茶棚?哪有什么茶棚,路上连村子都没瞧见几个,要不是走一天半天能遇上几个巡逻的兵,我们哪敢继续往前走。”
“土匪?我们没遇见,先前听说有人遇到了,怪吓人的。”
“若不是家里遭了灾,实在活不下去,谁愿意出来?”
他们也问起卢栩要去哪儿,能不能跟着卢栩的商队走。
卢栩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可能要在这儿停靠一日。”
“在这儿?”这户人家十分意外,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停在这儿干什么?
卢栩:“我想在这儿盖个茶棚。”
通河的人家大感意外。
卢栩:“往后常在这条路上走,有个歇脚的地方比较方便。”
通河人家震惊莫名。
这就是大商队吗?
为了自己有个歇脚的地方就要盖个茶棚!
若他们知道卢栩手头就十两银子的现金,肯定要惊掉下巴。
原本卢栩还想等走完这一趟赚些钱后再徐徐图之,现在嘛,既然路上不止他一个商队,北行的军户们眼下就有需求,刀疤脸他们老家又在这个村子,天时地利人和,那还有什么迟疑的?
反正附近有山,不缺石头不缺树,他们人又多,耽搁两天搭一个茶棚自然算不得什么难题。
至于本地人先前担忧的,那也好说,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扔下茶棚跑就是了。
若是哪天又有外敌,大不了一把火将茶棚烧掉。
不过以大岐眼下的情况,起码三年、五年内不会再有战乱发生。
卢栩想定,便先去找梁山宝,跟他商量要停留一两日。
梁山宝哪有什么不同意,裘虎他们虽急,但夏天总是比冬天好过的,出去打猎、挖野菜总归也不会饿着。
梁山宝没意见,他就去找陈连说了。
那些土匪可是归陈连管的,他想留下刀疤脸他们经营茶棚,得陈连同意。
陈连听完他的计划人都傻了。
“在这儿搭茶棚?你不怕他们跑了?”
卢栩莫名其妙:“他们家不就在这儿吗,往哪儿跑?况且我出钱,大伙出力,给他找个能赚钱的营生他跑什么?就是他真想跑,不是还有你们么?你们天天在大道上巡逻,还看不住一个茶棚?”
陈连:“……”
他被卢栩的一连串质问问呆了。
陈连问:“你不怕他赚了钱不给你?”
卢栩又来一遍:“不是有你们么,你们……”
陈连:“行行行,反正是你出钱,你随便。”
卢栩嘿嘿笑着,讨好道:“各位巡兵大哥也是要吃饭喝水的,咱们搭个茶棚,遇到刮风下雨他们也好进来躲躲不是么?”
陈连:“……”
这小子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卢栩循循善诱,一番都是为了陈连打算的模样:“都是自己人,陈大哥相熟的人尽管来,咱们茶棚不收钱!”
陈连就是再傻也听明白了,卢栩这茶棚还没影子呢就开始给自己找关系,若是巡兵天天来他这儿吃饭喝水,别人敢来找麻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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