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得距离县衙近的人家可遭了罪,一晚上,做梦都是辣味儿的。
到天亮,卢栩放在院子里的底料全都冻好了。
他们拿刀一块块儿切成手掌大小的方块儿,一块块平铺好,装进草编的篮筐里,再装箱装车。
为了多做点儿,卢栩延迟了一天时间,第二天带着饱受火锅冲击灵魂的两个伙夫,又做了一整天。
他边教边演示,让俩伙夫赶紧学,未来他们要是开办工坊,他们俩可要当技术骨干。
颜君齐想过后,决定以县衙的名义买走卢栩的技术,依旧按照卢栩从前加盟酒楼食铺的原则,给他分百分之五的利润。
卢栩:“要不还是百分之三吧,其实没多少人真按百分之五给的。”
颜君齐摇头,“你的利润拿一部分给睿王吧。不止这个,以后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只要能为县衙想出有益民生的营生或技术,县衙都会像这样买回来。”
一个人再能干,才能也是有穷尽的,只有鼓励所有人一起努力,才能将事情做好做持久。
他想过了,这次建生产底料的作坊,还有卢栩从乙九镇上聘用的木匠,都会作为示例,向全县百姓宣传。
有技术,有能力,有想法,只管大胆来,县衙为他们解决资金、人手的问题,给他们分红利。
白拿走别人的技术,只能占一时的便宜,只有双赢的合作,才能长久。
卢栩听完,没再拒绝,反而星星眼地看着颜君齐,真诚又崇拜地夸道:“君齐,你是个好官!”
颜君齐时常听卢栩花式吹捧,被他这样看着,依旧忍不住生出阵不好意思。
卢栩星星眼不变,又深情又专注,莫名像二叔带回家那两只牧羊犬,直勾勾地盯着人,叫人受不了。
偏偏这人不知道他眼神多唬人,还在花式彩虹屁,“有你在,将来北庭县一定能像观阳一样!”
“我现在都想给贺太师写信了,感谢他慧眼识珠。哦,不对,要是他派你去别的地方,你一定也能做得超好!”
“君齐……”
颜君齐受不了了,他红着耳朵把卢栩推出去,要他赶紧去想想还有什么要交待俩伙夫的,好让他自己冷静冷静,想想未来的规划和落实方案。
卢栩一腔表达欲没处发泄,带着俩伙夫感叹:“你们知道京城有多少人想拜我为师吗?御厨传人想跟我学点心,都得王爷给我送厚礼,头一回我还没答应……”
两人:???
切菜的手突然有些颤抖,他们大人这么厉害吗?
卢栩:“好好学,挣大钱!以后咱们再招了学徒,你们俩就是师父,就是骨干,若是我不在县城,可全指望你们了!”
被命运选中,给予厚望的两人,自行打鸡血,通宵熬夜,给卢栩又多赶出一锅底料来。
再次装好底料,带上约定好的羊肉羊骨,卢栩带上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军营的虎贲军向北关县出发。
“要是顺利,我们再去一趟西峰县,看看能不能换些山货和食物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火锅的精髓——抢着吃才好吃!(bushi)
这次集市他们收到了不少皮毛,都需要处理。
另外他们还要满县城统计一下有没有什么手艺人,无论是修农具、做陶器的、做木工的、裁缝、编织匠……
他打算明年开春后,在城西专门建一个坊市,将手工艺工坊都安排到那边去,再在城东建立一个坊市,专门用来做贸易。
卖东西的,什么杂货铺、食铺、裁缝店、鞋店等等,都安排到东市去。
城中大街小巷他们已经都走访过,趁着冬天过年规划好,明年开春便能慢慢施工。
这样,那些土地在靠北位置的军户,明年至少能在县城有生计。
只不过在县衙赚钱之前,他还得继续借卢栩的债。
颜县令一人管着两笔账,公私分明,每天都对着县衙的一屁股债头疼。
若不是有卢栩支持,他再能耐有抱负,也不过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即便卢栩再能干,只靠他一个人,也是无法养活一个县的。
只供给虎贲军的伙食,已经是一笔极重的开支。
总借虎贲军也不是办法,他们还是要自己招募官兵。
颜君齐在脑海中过一遍需要做的事,将不用出县衙的工作安排一部分给卢舟,好让他多些时间念书。
从到了北庭县,卢舟还没一个完整的日子好好念书。
另一边,阿维他们已经撺掇起卢舟一起去打猎。
“昨天我仔细瞧了,从集市到县城那片小林子就有兔子。”
“那片林子小,肯定也没狼群,咱们趁着天气好,过去找找看。”
“回来做麻辣兔丁,或者烤兔子,涮火锅,肯定都好吃!”
提到火锅,几人又忍不住想流口水。
他们大岐人可真会吃啊!
他们部落养了几十辈子羊,都没想过这样涮着吃。
昨晚他们还给不能吃辣的人弄了一个只扔葱和姜的简单汤底,卢舟给他们调好了芝麻酱和韭菜花,他们八人中三个原汁原味派也混在这一锅,吃得那叫一个满足开心。
今天还想涮,但是县衙太穷,他们不事生产,没啥贡献,人家还不收他们的钱,县城里像他们这么大的年轻人,免费喝汤来年都要给县衙干活呢,他们也不好叫卢舟给他们单独做一锅肉来。
肉还好,大不了他们下次集市的时候从自己部落弄只羊来,听说那个芝麻酱总共也没多少,是卢栩特意给弟弟从京城运来的。
没了调料,只吃白水涮肉,那就没意思了。
他们几人商量一番,退而求其次,先请卢舟吃点儿别的,比如兔子,比如鹿,正好阿维说卢舟想学骑射,他们带卢舟去玩,以后再找卢舟要芝麻酱。
他们大岐人最讲礼尚往来,卢舟肯定不会拒绝的。
八人上完今天的大岐语课,就开始撺掇卢舟了。
卢舟为难,今天他要帮君齐哥哥登统信息呢。
八人哪管那些,一个个推着卢舟往外走,叫卢舟去看他们的马,想骑哪个借他骑哪个。
他们才出了上课的屋子,刚走到院子迎面遇到颜君齐,听说他们要带卢舟去打兔子,还借卢舟马,颜君齐也无比诧异。
蛮人对马最为看中,如果说兽牙是荣誉、实力,马就是财富和朋友。
他还听过他们一首歌,大概意思是爱人会背叛他们,只有马儿和狗是最忠诚的朋友。
如今竟然愿意借马给卢舟这个大岐人,可见他们对卢舟的认同。
问清了他们要去哪儿,再三确定他们不会进山,不会去密林,颜君齐点头:“去吧,要不要派人跟着你们?”
阿维:“不用,我会照顾好他的!”
另外几人也纷纷喊着。
颜君齐笑道:“那去吧!”
他们八人和卢舟年龄相仿,有五个都是独自骑马从部落到县城的,他们敢做的,卢舟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们卢舟,也是一直认真学过骑射的。
来北庭县的路上,护送他们的范府亲兵们,可是对他骑术赞不绝口。
一起出去,他正好能看看自己和这群在草原长大的少年差距有多大。
卢舟神色果然亮起来,“君齐哥哥等我回来就帮你整理讯息。”
颜君齐:“无碍,注意安全,不要跑太远。”
“嗯。”卢舟答应,用蛮族语告诉朋友们他去取弓,说罢,便脚步轻快地往房中跑。
范孝送他的弓,终于派上用场。
几人簇拥着卢舟,脚步生风去牵马,一边相互借阅卢舟的弓,一边语速飞快地夸奖卢舟的弓,还纷纷借箭给他,边牵马往外走,边比划蛮族和大岐使用弓箭的不同。
颜君齐送他们出城,目送他们跨马顺利出发。
总是文文静静的卢舟,轻巧翻身上马,动作干净漂亮,比他哥哥还飘逸几分。
不放心他和几个蛮人野小子出去疯跑的城卫们瞬间闭嘴。
卢舟这上马功夫,一看就是有人专门细心教过的。
一坐上马背,卢舟忍不住露出几分孩子气,他轻轻拍拍尖峰,安抚好它,腼腆地和颜君齐、城卫们道别,保证下午会按时回来。
随即,他挎上弓,背好箭袋,握缰绳飞驰而出。
尖峰一马当先跑出去,带起的劲风将他衣摆吹得猎猎作响,卢舟整齐的头发从帽子下随风张扬乱飞,卢舟丝毫不惊慌,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朝颜君齐他们招招手,再转头朝前,拍马飞驰,哪儿还有一点儿书生的文气,活脱脱一个恣意如风的少年小将军。
蛮族少年们谁也没想到他骑术这么好,纷纷吹着口哨拍马直追,发出他们特有的欢呼声,追着卢舟向北飞奔。
城卫叹为观止:“这是……小卢大人?”“我们小卢大人……骑术这么好呢!”
颜君齐失笑,“小卢大人的骑术可是御林军校尉亲自教的。”
唯一遗憾的,就是卢栩这哥哥不在,没能亲眼看见弟弟的英姿。
若是卢栩知道今天卢舟去打猎,说不好会把他那匹千里良驹留下。
上次他是留了的,以防他不在县城有什么紧急情况,好叫他们快马去军马营报信搬救兵。
不过这次集市各部的反应良好,没一个像要想不开的模样,阿维的尖峰跑起来也飞快,他就把马骑走了。
卢舟坐着的是阿维的宝贝尖峰,阿维还破例给他放上了马鞍,他自己则和别人挤在一匹马上。
尖峰许久没出来放风,昨日出门也一直压着速度,今天好容易出来,跑得飞快。
阿维怕卢舟摔了,一直在朝尖峰喊,但见卢舟适应良好,便不再喊了。
他们全速飞驰,一口气跑到林子边,阿维率先跳下马,去雪地上寻找兔子的痕迹。
一日过去,昨日的痕迹已经不见,他们得重新找新的。
这片林子不大,树木也不太稠密,除了阿维,又两人下马寻找兔子的脚印和雪地的痕迹,其他人依旧骑马慢慢进入林中,从马上寻找兔子的痕迹。
不过,这次他们没找到兔子,而是发现了雉鸡。
可惜蛮族人不伤禽鸟,他们的文化中,鸟是能将亡者灵魂带上天空的精灵,禁止猎杀鸟类。
阿维有些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提议要不要往更远的林子里去。
卢舟本想拒绝,可另外几人全都同意,天色还早,他们想了想,由阿维带路,他们继续向西边出发。
中午左右,他们到了另一处更大的林地,才进去不久,就发现了鹿的痕迹。
阿维看着地上不甚清晰的蹄印,无比肯定道:“绝对是鹿,而且是一只成年的雄鹿!卢舟你的运气真好!”
其他人也喜气洋洋,“我就知道会这样,狩猎之神,会照顾每一个新手。”
还在好奇看鹿脚印的卢舟:???
还有这说法?
阿维:“脚印很新,追着脚印走就能找到它。”
他带路,领着他们渐渐进入林子,耐心的寻找约有两刻,他们在一片次生林木和灌木丛后瞧见踢开雪,正在吃雪下草根的鹿群。
这是一个小鹿群,他们视线里,只有五只。
距离最近的,是一只漂亮的雄鹿。
卢舟看着那近似小马驹一般大的雄鹿,还有它那漂亮的角,忍不住默默吞了吞口水。
这么大一只,他们能猎到吗?
阿维他们却兴致高涨,压低了声音夸赞、羡慕卢舟的好运。
第一次出来狩猎竟然能遇到这么大的雄鹿,相当令人羡慕。
“我们帮你包围它,阻断它逃走的路,你等阿维信号,按照路上说的那样,瞄准不要犹豫,狩猎女神会庇佑你的。”最年长的蛮人少年怕卢舟紧张,低声安抚。
随即,他们悄悄散开,慢慢接近,接近,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
到位的向卢舟打手势,距离卢舟最近,帮他策应的是阿维,阿维和卢舟一个个确认同伴们的位置。
两人齐齐搭箭,缓缓拉弓,卢舟感受着林中空气和风,回忆着孙校尉和范孝教他的技巧,阿维他们路上教他的心得,他没急着射箭,而是在静静的等待时机。
那只鹿一边咀嚼,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
它似乎注意到了危险,耳朵抖了抖。
卢舟感到自己无比的专注,他能看清那只鹿漂亮的眼睛和小扇子似的睫毛,甚至能听见它咀嚼的声音。
呼——吸——
鹿低头了,卢舟的弓拉满。
鼻尖即将碰到草尖的鹿突然转头望向一处,甩开蹄子奔逃。
卢舟听见同伴惊呼另一人名字。
他视线的余角,看到与鹿逃跑相反的方向,蹿起一只毛色灰杂的狼。
卢舟弓箭急转。
瞬间瞄准,没有犹豫,箭矢从拉满的弓上脱弦而出,几乎与他同时,比他更快的是阿维。
两只箭先后呼啸而去,卢舟耳中,只剩下羽箭破风的声音。
两支箭几乎同时抵达,一只射中狼的眼睛,一只穿过狼的喉咙。
距离狼最近的同伴尚未看清到底是什么,已经当机立断从受惊的马上翻滚而下,待看清了是只狼,马上拔刀上前按住了狼头,给挣扎的狼致命一刀。
卢舟心脏扑通扑通大声跳着,从箭袋抓起另外一支箭搭上弓,拉满,警惕地观察四周。
同伴们也是一样,齐齐向狼尸首处的同伴靠拢。
没发现危险,阿维又纵马在四周巡查一番,确定这是一只独狼。
他们兴奋地围着狼赞叹阿维和卢舟的箭法。
从方向判断,阿维是在瞬间一箭射中狼的眼睛,而卢舟则因为受限于视角,只能从斜侧面发力。
他们不禁问卢舟,“你是瞄准的吗?”
卢舟摇摇头,他也不太确定。
太突然了,那一瞬间,直觉是大于理智的,他只能确定他能射准,但无法确定具体的位置。
所以,他射箭用满了力,即便不能让狼当场毙命,也一定要让它偏离原本的轨迹,不会扑到同伴和马上。
阿维蹲在地上将两只箭拔出,卢舟的箭要比他的箭扎得更深。
他将两只箭放到一起对比,卢舟用的竟然也是他先前借给他的箭。
阿维哈哈笑着将两只箭一同交给卢舟:“这两只都送给你了!”
其他人也无比羡慕卢舟的好运,“第一次,竟然就猎到了独狼!”
按照规矩,若无法判断狼死于谁手,卢舟和阿维应该平分狼牙。
阿维想都没想,直接将所有狼牙都给了卢舟,并且,从他的项链上取下最大的一颗一并送给卢舟。
他主动认可了卢舟才是给独狼致命一击的人。
“勇士!”阿维用蛮语说。
卢舟怔了怔。
阿维现在戴的,并不是他那更具装饰作用的夸张超长项链,而是只有十几颗兽牙的短项链,这上面挂的,全是他和他阿爹猎到的兽牙,是他最喜欢的。
卢舟郑重接过,同样,选择将象征他勇气的四颗狼牙之一送给阿维。
“朋友!”卢舟用大岐语回应。
没到天黑,卢舟他们驮着一匹成年独狼回城,把全县男女老少惊呆了。
那可是小马驹一样大的狼,他们九个半大孩子给弄回来了?
颜君齐正在带着官差画规划图,听说卢舟他们打了只狼回来,惊得差点儿把毛笔折了。
他连忙跑去看卢舟,阿维他们正在主街上和围观的百姓狂吹他们惊险刺激的猎狼的经历。
这时候他们不排斥说大岐语了,词到说时方恨少,都后悔为什么没多学点儿大岐的好词。
他们生怕城中的百姓听不懂,频频催阿维和卢舟帮他们解释、翻译。
卢舟哪好意思,他满心忐忑会挨训,沉默着不想说话。
阿维就不一样了,这会儿他都嫌弃自己词汇量小,又是比划又是拟声词的,还叫另几人一起帮他演示,说得那叫一个热闹,压根没看见匆匆赶来的颜君齐看到那匹狼脸都黑了。
颜君齐黑着脸叫卢舟下马,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确定他们几人都没受伤,将嘚瑟的几人通通领回县衙去。
八个蛮人少年看着他难看的表情莫名其妙。
在他们文化中,这是一件值得吹一辈子的英勇事迹。
人生第一次打猎,猎到狼,还是只能脱离狼群生活的独狼,这是什么运气?!
一个部落十年都不见得有一个勇士能被狩猎之神这样眷顾。
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要生气?
他们不大确定地相互问着:“他是不是生气了?”
“好像是。”
“为什么?”
“不知道。”
意气风发的少年们齐齐懵着。
最小的一人问:“不是该办篝火宴会庆祝么?”
这气氛怎么看都不像啊……
他们对望一眼,跟上蔫头耷脑的卢舟一起回县衙。
不用颜君齐问,卢舟就详细客观的将经过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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