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出来?”慕南乔挑眉,“那这可是重大财产损失啊,阿姨报警怎么办?”
“报警就只好把车递给我爸爸啦。”鹿祈晃了晃脚,又翻了一页。
小男孩在影像里渐渐退去了婴儿肥,五官轮廓愈发深邃俊朗,身影也由矮墩墩的小团子,抽芽般的修长挺拔起来。
鹿祈的笑意却一点点收敛起来,指腹轻轻蹭过相册里最后一张照片。
那大概是慕南乔去慕家之前拍的,少年反带着棒球帽,穿着短袖短裤,手里拎着一根水管,不知道是在和谁打水仗,身上的衣裳被水淋的半湿,脸上的笑却灿烂耀眼。
那时他的五官已经与现在相差不多了,只是线条更柔和青涩一些,上挑的狐狸眼却没有阴郁和冷漠,像只草地上撒欢的小狐狸崽子。
鹿祈一时无法把这个少年和后来那个仓库里伤痕累累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心口闷闷的。
一只手机突然出现在视线里,拿着手机的手指修长有力,清隽好看,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背景里教堂的尖顶上掠过白鸽,拿着手机对着镜头微笑,而慕南乔则低头吻在他侧脸上。
抓拍的很好,他眼角眉梢温和而满足的笑意都看的一清二楚。
“就知道玩水的傻小子有什么好看的。”慕南乔晃了晃手机屏幕,“看见了吗?这才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鹿祈:……
这人酸起来,连自己的醋都要吃。
慕南乔随手抽了两张照片出来,把那相册一合,轻轻抛去床尾,然后拎着鹿祈的后领,把人揪起来抱在怀里。
“刚才是在心疼我吗?”他轻吻了一下鹿祈软软的耳垂,“心疼我不用行动表示一下吗?”
他说着,暗示性十足的点了一下自己的唇,狭长的狐狸眼里盈满了笑意,眼尾只有米粒大小的小红痣却存在感十足的灼眼。
原本只是打算逗鹿祈笑一笑,却不想鹿祈真的凑过来,手指抓着他的领口仰起头,微凉的唇落在他的眼睛上。
“我特别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鹿祈认真的说:“慕南乔,以后我疼你,你要多笑啊。”
“好啊。”慕南乔吻了一下他的唇,啾的一声,垂着眼睫还想亲。
鹿祈捂住他的嘴巴,又补充道:“我其实还是挺喜欢你穿休闲装的,等下陪阿姨录完节目,我们去买衣服吧?”
慕南乔眉峰轻挑,露出个了然的笑,应声说:“听你的。”
鹿祈被他看的脸红,小声说:“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就是觉得你穿一些休闲款的衣服也很好看,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你都不解释一下,掉头就跑,后来又来找我坦白,我那时候肯原谅你,你穿的衣服功不可没!”
慕南乔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天是从拳馆出来的,手上的皮擦破了,身上的衣服也有几天没换,狼狈的像条流浪狗。
他不能这样去见鹿祈,所以在拳馆的更衣室洗了澡,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然后就近选了一家轻奢运动品牌专卖店,那家店主要服务的群体是青少年。
那套衣服至今还挂在衣帽间,但慕南乔基本没再穿过。
“原来鹿宝喜欢这种风格……”慕南乔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你喜欢年轻的,将来我色衰而爱驰可怎么办?”
可惜小鹿见多了他演戏,已经不上当了,不仅不安慰他,还理直气壮的哼了一声,很嚣张的说:“喜欢年轻的怎么了?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慕南乔笑出声,“看来脸皮厚也会传染,你现在就深得我真传。”
他凑近了,鼻尖蹭着鹿祈的侧脸,“让我咬一口,看看脸皮有多厚。”
“不行!”鹿祈试图爬出他的怀抱,“留印子一会儿让叔叔阿姨看见多丢人啊……”
他被扯着后腰拉回来,可他穿的是休闲款的长裤,这么一拽裤子险些被脱下来,又赶紧一手扯住裤子。
两个人小朋友似的闹了一会儿,鹿祈最终因为怕痒败下阵来,被慕南乔按在枕头上亲了又亲。
其实,想买衣服的理由很简单。
鹿祈眨巴一下眼睛。
他想看见慕南乔穿的像个少年人,这样就好像他能拥抱曾经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
临出发去电视台前, 塔利娅突然想到了什么,招手让鹿祈过来。
她今天穿了一袭墨绿色长裙, 长发盘起, 高贵美丽的像古希腊神话中的女神,慕川柏也穿的很正式,但他一会儿不陪妻子去录节目, 穿的这么正式是因为公司要开会。
鹿祈乖乖走过去,忍不住满眼小星星的说:“您今天真美。”
塔利娅五官立体精致, 不笑时有种雕塑般的冷漠疏离,这一点慕南乔和她很像,但一旦她笑起来, 就有种春风吹软冰雪的温柔,是女性特有的柔软。
“谢谢,亲爱的, 尽管我知道我每一天都很美, 但你的赞美还是让我格外开心。”她抬手拥抱鹿祈,“来,我们一家人拍张照片,过些天我回俄罗斯去,想把我的家人都带在身边。”
我们一家人……
鹿祈有些不好意思, 转头不确定的看向慕南乔,
慕南乔和他十指相扣,低头问他:“是觉得我还没有求婚,我妈这样称呼你有些冒犯了?”
“没有……”鹿祈耳根一热,“就是, 觉得受宠若惊。”
于是慕川柏和塔利娅坐在沙发上,慕南乔和鹿祈站在沙发后, 还有来串门吃了金枪鱼的小三花以及小黑猪,一只乖巧的蹭着慕川柏的裤腿,一只脑袋搭在塔利娅的裙子上。
“咔嚓——”
画面定格,帮他们拍照的厨师大叔乐呵呵的拿着单反给塔利娅看,随口说:“夫人,你们一家可真养眼啊……”
拍过照之后,鹿祈和慕南乔送塔利娅去录节目,上了车,塔利娅问:“小鹿,听说你会骑机车,为什么不骑机车送我。”
慕南乔一时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说:“妈,你今天这个头发做了一个小时,你确定可以戴头盔?”
鹿祈对他投以赞同的目光。
“那好吧。”塔利娅看起来很遗憾,“下次再说吧。”
到了电视台,鹿祈和慕南乔被安置在会客厅,塔利娅一个人和工作人员去了录制大厅。
艺术之星这档节目的收视率已经很低了,毕竟年轻人不再看电视,就算是看,大多也是看电影和综艺,所以它的固定观众一般都是中老年人。
能邀请到塔利娅,是节目负责人万万不敢想的,但这次合作竟然是这位优秀的芭蕾舞艺术家主动找上来的,而且还拉到了慕氏的投资。
节目的流程塔利娅已经看过了,她换了芭蕾舞鞋,上台后跳的是芭蕾舞剧《吉赛尔》第二幕中的独舞部分,幽灵女王在寂静幽冷的森林中翩跹起舞,裙摆如花瓣散开,跳跃轻盈优雅,如果不看脚尖,她好像真的是踏着空气而来。
短暂的一舞之后,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女主持人开始介绍塔利娅,而塔利娅则去后台换了双鞋子。
等访谈正式开始,主持人开始按照以往的流程提问题,她先恭恭敬敬的和塔利娅握了手,两人落座后,她笑着说:“塔利娅老师看起来很‘纤细’,像只优美的天鹅,这在您的家乡,是不是比较少见的?”
塔利娅优雅的捋了一下鬓角,抬起胳膊给主持人展示优秀的肱二头肌,用标准的中文说:“我甚至能扛起我的丈夫,众所周知,天鹅是猛禽。”
于是台下响起了友善的笑声,气氛松弛起来。
访谈长达一个小时,从进入芭蕾舞行业的契机,到提起塔利娅这些年获得的荣誉,然后说到她最近刚宣布的退出芭蕾舞台,最后聊到了她的家人。
鹿祈也才知道,塔利娅是个孤儿,能在没有任何亲人提供助力的情况下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真的是个坚毅的女性。
主持人说:“您的丈夫也是一位传奇人物,您是怎么和他相识的?”
塔利娅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然后抬头得体的微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两个儿子?”
主持人:“……我并不知道,资料上说……”
塔利娅:“你想让我聊聊我的两个儿子吗?”
主持人:“……那就聊聊吧。”
塔利娅这才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我是不是听错问题了,我中文不太好。”
主持人:……
看出来了,对于不想聊的话题,你中文不好,对于想聊的话题,您普通话一甲。
后面的工作人员倒也配合的很好,大屏幕上显示出一张照片,正是他们四个出们前在沙发上的合影,只不过鹿祈的脸被打了层马赛克。
塔利娅说:“我的另一个孩子不是公众人物,我不希望他的生活被打扰。”
主持人说:“理解,但您不是和先生只有一个孩子吗?”
为了节目不被毙掉,塔利娅是这样解释的:“是啊,一个亲生的,另一个是我儿子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很喜欢,所以就当做自己的孩子了。”
主持人满脸写着“这也行”,捏着提词卡的手肉眼可见的颤抖起来。
好在,这位战斗民族的美人后面都按部就班的跟着流程走了,这让主持人大大的松了口气。
“最后一个问题……”主持人轻松的笑起来:“您有什么话想对家人说吗?”
塔利娅看向摄影机所在的位置,眸光温和中带着鼓励,“我想告诉我的孩子,不要在意那些不爱你的人,你的人生,和他们无关。”
“啪——”
盘子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林春和听见动静跑出来,哎呦一声:“没事啊芳芳,割没割到手啊?”
可鹿芳舒呆呆的注视着屏幕,耳朵里还回荡着那句:你的人生,和他们无关。
就算鹿祈的脸被打了码,她也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她以为鹿祈的性向会让他被当做怪物,受到伤害和歧视,可原来并不是这样,他被人接纳,收获了满满的爱意,而真正让鹿祈受到伤害的,其实是他这个母亲。
有的母亲跨越信仰去接受孩子的与众不同,而她却因为别人的目光一意孤行的去伤害鹿祈。
鹿芳舒突然蹲下身,捂着脸哭出声。
林春和吓了一大跳,看着电视不知所措,只能笨拙的蹲下胖胖的身体,拍了拍鹿芳舒消瘦的肩头,小心翼翼的问:“媳妇儿,你怎么了?”
“我没事……”鹿芳舒哽咽着说:“老林,我……你上次说我们去看心理医生……什么时候去?”
距离节目录制已经过去了一周,鹿祈没想过他妈妈会看到那档节目,毕竟他妈妈对外国艺术家并不太感兴趣,然而他不知道,慕家父子发动了超能力,这一周都在重播塔利娅的访谈,还买了针对云城的推送。
早上慕南乔要出门时,他和慕南乔打招呼说:“一会儿我要回一趟花园小区。”
慕南乔抬眼看他:“有事?我开车送你过去。”
他听从鹿祈的建议,穿了件华夫格的浅灰色卫衣,胸口心脏的位置甚至有一个几笔线条勾出来的小鹿,还没打理的头发自然而然的垂在眉眼间。
鹿祈特别喜欢他这样打扮,一想到这是他男朋友,就忍不住凑过去,叭的一下亲在慕南乔脸上,“不用啦,又不顺路,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过来过来……”慕南乔把亲完就跑的人抓住,抱在腿上喂了个小包子,“你回去干什么?有东西没拿?物理学圣剑落下了?”
“圣剑是房东的好吧……”鹿祈咬着包子说:“我资助的那个妹妹考上大学了,她给我发了录取通知书的照片和手写的感谢信,邮寄到花园小区了,房东给我打电话去拿一下。”
慕南乔知道鹿祈资助了一个孩子,但万万没想到是个这么大的“孩子”,疑惑的皱眉问:“宝宝,你经济没独立之前,怎么资助的这孩子?”
鹿祈咽下包子,解释道:“她之前是我爷爷在资助,爷爷去世之后我继续资助了她,刚开始是用我攒下来的压岁钱,后来兼职有了收入……”
他满足的笑起来,“好啦,现在总算大功告成啦。”
他笑的时候,眸光澄澈,眼睛弯起来,看着又甜又乖,慕南乔亲了一下他的小梨涡,像小朋友抱着娃娃似的晃了晃,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问:“宝贝,你是小神仙下凡攒功德的吗?”
这样好的鹿祈,确实很容易吸引别人,没有人会不喜欢美好的事物,不过好在,他的小男朋友满心满眼都只有他。
“晚上骑着机车去接我吧……”他蹭了蹭鹿祈的颈窝,拖着调子撒娇。
鹿祈说:“马上就要下雪了唉,你真是不怕冷。”
“最后一次了。”慕南乔说:“下雪就别骑了,冷,也不安全。”
鹿祈嗯了一声,却想着抽空练练车,这样,就可以开车去接爱撒娇的霸总了!
两人早饭后分开,慕南乔去了公司,慕川柏最近很有“退位”的意思,他倒是不贪恋这个董事长的位置,一心想去俄罗斯当家庭主夫,可慕南乔也不想在工作上花太多时间,无情的拒绝了慕川柏的提议。
午饭时,他跟着员工一起去食堂,公司的伙食倒是远超同行业水准,午餐有鹿祈爱吃的剁椒蒸鸡,餐后甜点是椰奶小方,他拍照给鹿祈发过去。
【[图片]】
【Детка,下次带你来体验一下我们公司的食堂】
拍完照,他把自己这份甜点给了张助,一顿饭下来,张助含泪胖三斤。
鹿祈没回复,慕南乔想着他可能是在午睡,于是下午又带人在会议室开了个会。
散会已经是下午两点,他靠在椅子里,仰头松了松领带,拿起手机看了眼。
鹿祈还是没有回复。
慕南乔皱眉,这次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机械的女声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鹿祈醒来时, 嗓子干的发痛,头还是晕的厉害, 一阵阵的恶心。
他躺的浑身僵硬, 想活动一下手脚,才察觉到手被反绑着,腿也被绑在了一起, 嘴里结结实实的塞了东西。
视线里一片花花绿绿的图案,缓了好一会儿, 鹿祈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块类似于丝巾的东西,蒙着他的脑袋。
他干脆装作还没醒过来, 立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顺便回想了一下昏迷前遭遇了什么。
他回了花园小区,在房东那里拿到了小姑娘寄给他的东西, 除了照片, 还有小姑娘亲手叠的一些折纸作品,是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色彩缤纷的躺在鞋盒子里,每一件都是小姑娘的心意。
鹿祈很喜欢,夹着鞋盒子往明祈中学的方向走, 快要出小区时,在楼和楼之间的小巷子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流浪狗。
鹿祈想着查看一下情况,不过他也没精力再照顾一只小狗狗,所以打算联系许恒星。
他蹲在小狗身前, 正准备拿卫生纸垫着拎起来查看一下小东西腿上的伤口,身后突然有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而且都是沉重而有力的成年人,鹿祈本能的察觉到不对,转身的同时下意识往后闪了一下。
就这一下,对方劈下来的手刀落了空,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鹿祈也顾不上小狗狗了,把它往边上一放,迅速站起身,戒备的看着那个高壮的男人,大声喝问他是什么人。
他知道对方不会说,这么问只是拖延时间,眼睛却在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或者可以冲出去的空隙。
但男人身后却又出现了几个人,鹿祈看着他们的身形和气质,突然想到了他们的身份,这些人大概都是私人保镖!
那就不是为了钱财。
巷子狭窄,几个人不能一拥而上,鹿祈也找不到趁手的工具和逃出去的机会,他也没坐以待毙,直接高声喊:“着火了!着火了!!”
这种可能会危及自身的事件最有可能引起注意和骚动,喊“救命”和“抢劫”反而有可能让人避而远之,只是这是他妈妈小时候告诉他的话,没想到现在却用上了,只是对方不给他喊的机会,刚才没打着鹿祈的男人又上前,伸手向鹿祈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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