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拐跑了小替身(言笙笙)

他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细微的声音。
“嘬嘬嘬……”
刚开始，慕南乔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确实有人一直在发出“嘬嘬”的声音，就是那种招呼小狗的声音。
少年疑惑的嘀咕着：“许恒星，你确定是这附近？这一大早的，我等下还要参赛……好吧，那我最多再找五分钟，等我比完赛再和你一起找……”
对方似乎在打电话，挂断之后，脚步声渐渐靠近。
慕南乔从嗓子里挤出几声没有意义的呻.吟。
声音太小了，他几乎不抱希望，高烧让他意识有些不清醒，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发出了声音。
仓库的门被推了两下，但门锁着，两扇铁门纹丝不动，对方问了两句什么，然后脚步声渐渐远了。
慕南乔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可头顶有扇窗被撬开了，阳光落进来。
他竭力翻过身仰躺着，肿的睁不开的眼睛只剩一条缝，勉强看见一只修长干净的手。
那只手的主人也许不够高，只把透气窗掀开一条缝，手又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似乎把脚下垫高了些，那只手终于能完全伸进来了。
窗外的人还是看不到里面，只露出一撮晃动的头发，不确定的继续“嘬嘬”两声。
慕南乔嘶哑的说：“……我是人。”
窗外的人短促而惊讶的叫了一声，这次慕南乔听清楚了，确实是个少年。
这段记忆是模糊的，他发着烧，昏昏沉沉的听见那少年报了警，还打了急救电话，在等待来人救援的时候，少年一直絮絮叨叨的跟他说话。
他只要停止哼唧，那只伸进来的手就会焦急的胡乱摆动，手腕上的手环抖啊抖，像只闭着眼睛乱飞的小蝴蝶。
晃的他头更晕了。
但那蝴蝶羽翼上分明跃动着晨光，无声的说：天亮了。

第15章
钢琴曲的尾音还在恒今中学的上空回荡，旧仓库不知道是哪一年拆除的，待规划的空地上生了野草，不知名的野花一簇簇的开放着，花朵小小的，颜色各异，开的热烈。
慕南乔站在这片空地上，垂眸看着随风摇曳的小花。
身后的墙头窸窸窣窣的响了一阵，他回头，正和一个翻墙的男生对上视线，对方穿着恒今中学的校服，一条腿已经跨出墙外，似乎没想到这里有人，他愣愣的看着慕南乔，试探着问：“您是？”
慕南乔挑眉，比了个请随意的手势。
男生松了口气，利落的从墙头跳下来，动作熟练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我还以为大哥你是校领导呢，吓死我了。”男生拍了拍手上的灰，把西装式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大大咧咧的往背上一搭，“你在这荒地上干嘛呢？”
在这里站了一会儿，身上烟酒的味道被风吹散了许多，慕南乔也打算回去了，两个人一起往人行道上走。
对于男生刚才的问题，慕南乔语调懒洋洋的随口答了：“在想控股恒今后，这片空地怎么处理。”
男生将信将疑的抬头看了他好几眼。
任何一个人说出这种话，大概率都是在随口瞎说，但不知怎么，他觉得这人没在开玩笑。
“我草……跳墙遇到个大佬……”他小声嘀咕两句，又快步追上慕南乔，“大佬，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慕南乔：……
确认过眼神，满级社牛无疑。
在申城有好多人想和慕南乔喝一杯，但他现在只想回那个旧小区，以看小猫为借口和他的小邻居喝上一杯。
他眉眼冷淡，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还是提醒这小孩一句：“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谁说喝酒了。”男生一指街角，“喏，喝奶茶，这家奶茶店超好喝，要是等到放学，队伍能排到校门口，我特意提前翻墙出来，来给我女朋友买的！”
未成年小鬼还有女朋友，慕南乔沉默了。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拎着两杯奶茶站在501门口了。
他很多年不喝这种高热量的东西了，不知道鹿祈喝不喝，站在门口踟蹰一会儿，又被自己这幅纠结的样子给气笑了。
有什么好犹豫的，他早该请鹿祈喝奶茶的，少年时没喝到，今天补上正好，如果鹿祈不喜欢……
那正好问问他喜欢喝什么。
成功说服自己，慕南乔抬手敲了敲门。
隔着门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后，门锁清脆的弹开了。
慕南乔举起手里的奶茶，“下班路过奶茶店，不知道你……”
门里的鹿祈穿着米色的居家服，眼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
他笑意顿时收敛，皱眉看着那几点红晕，“怎么了？”
鹿祈张了张嘴，最后气呼呼的侧身，闷声说：“你进来。”
慕南乔进门，把奶茶挂在玄关处的大衣架上，低头换鞋，他急着搞清楚鹿祈为什么生气，偏偏长手长脚的挤在狭小的玄关处颇有些施展不开，自己还踩了自己一脚。
意大利纯手工订制的鞋上面多个明显的鞋印，慕南乔也没管，穿着玉桂狗拖鞋进了小客厅，被鹿祈塞了一个平板。
平板正在播放一个综艺节目，小茶几上还有切好的水果，可以想象鹿祈刚才应该是窝在小沙发吃着水果看综艺，怎么还把自己看生气了？
慕南乔点了播放。
镜头里出现一个小明星。
这个小明星单看外形和气质，其实有点像鹿祈，虽然他的五官在镜头下比鹿祈更精致一些，但那种精致反而太过刻意，妆感也很重。
这人慕南乔算是认识，是林渊包的那个小明星。
但鹿祈是怎么知道的？
他狐疑的看了眼鹿祈，装糊涂问：“这人是谁？”
“就是个明星。”鹿祈凑过来，点着屏幕说：“这不重要，你往后看。”
他一凑过来，慕南乔就想看他头顶那一小撮乱乱支起来的头发，原来这一撮头发这么不乖，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发旋。
“就是这个！”鹿祈啪的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看这个便当。”
慕南乔这才把视线从他头发上转移回来，低头看平板。
这档综艺活动是日常向，小明星的厨艺出乎意料的好，当节目组提出制作便当时，其他嘉宾都是随便做了点什么糊弄一下，只有他，做了三菜一汤，规规整整的装进保温桶里。
被其他嘉宾问起来为什么做的这么好，小明星腼腆的笑着说：“我有个好朋友，有一段时间胃不舒服，都是我给他送饭的。”
其他嘉宾立刻起哄，说这朋友关系不一般啊？
小明星只是低着头，抿着嘴笑，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就很暧昧了。
鹿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便当盒子我见过。”
慕南乔：？？？
“我刚开始想着，可能是同款，然后我又看见他做的这几个菜，还有米饭用模具压一下，压出来一个小企鹅的凹陷……”鹿祈深吸一口气，“我住院的时候，吃的就是人家做的饭！我还以为是林渊做的，因为这个我特别感动才答应和他交往……”
慕南乔听懂了，而鹿祈已经要气炸了。
鹿祈有一点泪失禁的体质，情绪激动的时候，不想哭也容易眼眶红红，比如说现在，他其实只是生气，想拿撬棍给林渊开个瓢，他很好奇这人的脑回路，说不定打开大脑一看：嚯！这根本就不是个地球人！！
慕南乔一时也无语了。
怎么说呢，他还是高看林渊了，这傻逼堂堂林氏少爷，想假装“贤惠”，大可在自家酒店订一份营养餐再装进保温桶，再次家里总有保姆吧？
结果他偏偏另辟蹊径，把情人做的饭送给正在追求的对象。
倒不是为了省钱，林渊不缺钱，只是不愿意花心思罢了。
慕南乔轻轻拍了拍鹿祈的背，像是在给炸毛的小猫咪顺毛，关注点却不在林渊那傻逼身上，“你前段时间住院了？哪里不舒服？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鹿祈喃喃自语：“医生是一刀戳在我眼睛上了吗？我怎么会和这样的人……”
“别瞎说。”慕南乔揉揉他的脑袋，如愿以偿的把那撮不乖的头发按下去了。
直到被慕南乔按着坐在小沙发上，鹿祈还处于气冒泡的状态，脑子都在嗡嗡响，手里被塞了温热的东西，他下意识低头，是一杯奶茶，吸管都插好了。
“喝点甜的。”
鹿祈捧着奶茶喝一小口，脸颊鼓了一下。
清甜的桃子味和奶茶的甜香涌入口腔，温度正好，一点点抚平满心的躁郁。
他嚼了一下软软的桃子果肉，后知后觉的眨了下眼睛，“谢谢，这个很好喝。”
慕南乔也喝了一口自己这杯，他要了全糖，但意外的没觉得甜腻，喝起来还不错。
劝鹿祈别去想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要被气个半死，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下来，鹿祈还在生气，慕南乔却在琢磨林渊断一条腿是不是伤势太轻。
“咪呜……”
幸而屋子里还有四只不会看眼色的小生命，鹿祈喝掉半杯奶茶，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去喂小猫。”
他起身去了厨房，转头一看慕南乔也跟了进来。
“说好一起照顾的。”慕南乔解开袖扣，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我学一下怎么做。”
鹿祈迷惑的回想了一下，他有答应让慕南乔帮忙照顾小猫崽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但慕南乔已经抬手拿到了架子上的奶粉罐，他只好凑过去，两个人站在流理台前，空间有些拥挤，鹿祈肩膀抵着慕南乔的手臂，探头看了眼水壶上温度显示。
45℃刚刚好。
鹿祈指挥慕南乔：“先倒水，再放奶粉……”
旁边的男人垂着眼睫，表情认真的像在做实验，鹿祈却忍不住盯着他的手看。
慕南乔的手很好看，十指修长，手背上筋骨微凸，但指关节处泛着红，还有一些擦伤。
“你手又怎么了？”鹿祈问。
拿着奶粉勺子的手指紧了紧，慕南乔随意道：“不小心擦伤的。”
鹿祈心想这手怎么还多灾多难的。
等四只小猫喝完奶，鹿祈蹲在纸箱边逗猫玩。
修长的手指蹭了蹭小猫的脑袋，鹿祈正要说什么，肚子咕噜一声响。
慕南乔就站在他身后，他尴尬的回头，果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浅浅的笑意。
“看来还有小猫没吃饱。”慕南乔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我那边没有厨具，把厨房借我吧，报酬是一顿晚饭，怎么样？”
鹿祈上下打量他，很不确定的问：“你真的会做饭吗？”
“看不起谁呢。”慕南乔挑眉，“随便点菜。”
“但是……”鹿祈咳了一声，“我家冰箱里只剩下两个鸡蛋了，要不，蛋炒饭吧。”
慕南乔：……
蛋炒饭这种小学生活作业怎么能体现他厨艺的高超，最重要的是，不能极致拉踩那个小学作业都靠剽窃的傻逼林渊。
“我去买菜。”慕南乔坚定的说。
今天这个屏，他开定了！
楼下就有一个大型商超，买东西很方便，鹿祈也想跟着下来，但四只崽崽中的小白吐了奶，他只好留下收拾，顺便观察小猫的情况。
慕南乔拎着购物袋回到单元楼下，正要按密码开门时，身后一辆黑色低调的商务车突然鸣笛。
他回头，车门打开，他的助理局促不安的下了车。
慕南乔皱眉，透过车窗，看见坐在后排的中年男人。
与历任慕氏集团的董事长相比，慕川柏算是很年轻了，他和妻子结婚较早，慕南乔是他唯一的孩子，有慕南乔的时候，他也才二十一岁，所以现在仍称得上正值壮年。
他坐在后排，翻看着一沓纸质资料，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他和慕南乔的血缘关系，父子俩眉眼相似，只是慕南乔的面部轮廓更俊朗立体，而慕川柏则柔和了不少，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从容儒雅。
他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慕南乔坐下时压住一角，慕川柏不满的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把自己的小毯子拉出来。
“爸。”慕南乔无奈的叹了口气，“您来干什么？”
“我来问问你，你送的那套汝瓷八件套，怎么缺了两只碗和勺子？”慕川柏眼角有些细纹，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比自己还高大一些的儿子，笑的十分和善，“你妈妈打开一看，发现两个坑。”
慕南乔：……

“我那套汝瓷是送您的。”慕南乔说：“并没有没让您转送给塔利娅女士。”
“嗯。”慕川柏点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送你爸两个坑是没有问题的。”
慕南乔扶额，额发滑落下来，俊美的眉眼间满是无奈，“爸，您不缺这两个碗，我把这两个碗送给了很重要的人……所以您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慕川柏没说话，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小区。
除了有临近恒今中学这个地理优势，花园小区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老破小”，至少在申城的那几个有底蕴的家族眼里是这样的。
但他的儿子，独自一人在这里几乎度过整个高中时代，在人生中最该意气风发的年纪里，被迫改变自己的本性，伪装成软弱愚蠢的样子。
很多伤疤至今不能愈合，在黑暗的环境下会有严重的应激障碍，再难走进亲密关系，还有时时刻刻都在压抑着的暴戾情绪以及自毁倾向。
而这一切，他难辞其咎，因为他的疏忽，因为他愚蠢的对“亲人”抱有盲目的信赖，他差点就失去自己的孩子。
车祸后他昏迷了两个月，从恢复意识到能坐起来活动又花了半年，后来调查出这场车祸可能和慕川松有关时，慕川柏和妻子差点急疯了，因为慕南乔就住在老宅，每天都能见到那个杀人凶手。
但慕南乔每次和他们联系，都说自己过的很好。
不管儿子是被胁迫了，还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从而隐瞒了现状，亦或是两者都有，慕川柏和塔利娅都吓坏了，连夜回国带走了慕南乔。
要不是有人拦着，塔利娅是想用椅子直接给慕川松醒醒脑的，她差点失去丈夫，又险些害了儿子，这个俄罗斯女人差点把慕川松的家给拆了，她飓风过境一般砸掉了能看到的一切家具摆设，纤细的芭蕾舞舞者爆发出战士一般的破坏力。
那时慕南乔已经比塔利娅都要高了，但很瘦，冷漠沉静的一双眼睛，在被母亲抱住的时候，细微的泛起一些涟漪，他抬手回抱了塔利娅，但这份懂事更让当父母的心如刀绞。
慕川柏二十一岁就当了父亲，他当时甚至还没读完研究生，虽然这只小狮子的到来是一场意外，但当他真的把皱巴巴的小婴儿抱进怀里时，他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好塔利娅和这个小男孩。
但他没做好，所以活该他再也站不起来。
现在慕川松锒铛入狱，这辈子也没机会出来了，他们父子俩成了慕氏真正的主人，可要是能用这一切换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宁愿自己还是那个被家族放弃，开了个小店的男人，至少那时候他儿子还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孩。
只是时间不能回溯，幸好破碎的裂缝中仍有阳光洒落。
“你是把碗送给喜欢的人了？”慕川柏缓声问：“是个怎样的人？”
喜欢……
这两个字猝不及防的落入耳中，紧接着滚进心底，像惊蛰时的雷声，唤醒死寂之地的第一支草芽，自此万物开始无声复苏，一切都顺其自然。
慕南乔神色有一瞬间的怔忪，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
“是一见钟情。”慕南乔看向自己的父亲，狭长漂亮的眼睛里流淌着明亮的光，“爸，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样的情景，很难不一见钟情。”
“挺好的。”慕川柏说：“我和你妈也是一见钟情。”
慕南乔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你俩是彼此见色起意。”
慕川柏不满，“都是一见钟情，你怎么拉踩你爸。”
慕南乔：“我没看见他的脸，而我当时鼻青脸肿。”
慕川柏：“你赢了，儿子。”
拨云见日，豁然开朗，慕南乔心情不错，很想快点见到鹿祈，于是对老父亲下了逐客令，“您回去吧，我要去给他做饭。”
他下了车，突然想起什么，皱了下眉。
“爸，我喜欢的是个男人。”他迟疑道：“妈妈她……”
在俄罗斯，同性恋群体是被排斥的人群，即便是年轻人，也都是抱着不支持、不反对，只要和我没关系就行的漠视态度，而老一辈人态度更保守。
慕川柏把车窗降下来，对着他摆摆手，“你母亲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愿意拥抱另一个人，让她付出什么她都愿意。”
这本该是很动人的一幕，但不知为什么，他爸说完这句话，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黑口罩带上了，还对着他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