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枕风笑了声,腾出一只手在他头发上随意地揉了揉:“放心吧殿下,我都学过了。”
赵眠抿了抿唇,为了自己待会能好过一点,忍着羞耻提醒:“枕边有一装有软膏的瓷瓶,你要记得用。”
“软膏?”魏枕风好奇道,“干嘛用的?”
赵眠身体陡然一僵。
学过,这叫学过?魏枕风都学了什么?!
赵眠再顾不上脸面,在魏枕风怀里挣扎起来:“魏枕风我信了你的邪。你……放我下来!来人,沈——”
魏枕风无奈地将人抱紧:“我逗你玩的,看不出来?我又不傻。”
赵眠气得想咬人:“这种事情是能玩的吗?”
魏枕风笑了笑,有些青涩地说:“我……我有点紧张,所以想逗逗你放松一下,抱歉。”他抱着赵眠朝床边走去,“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你明知道你自己打不过我,为什么还要和我打?”
赵眠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魏枕风嘴那么欠的人在这种时候都承认自己紧张了,他是不是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反正即便他现在不说实话,魏枕风待会肯定也会逼他说实话。
“象征性地争取还是要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同意被你睡。”赵眠在魏枕风胸前偏过脸,低声说出实话,“那样……未免太丢脸了。”
打一架再做的话,他至少能安慰自己,他是争取过的,那他确实打不过,他也没办法。
赵眠说完,魏枕风半天没有回应,赵眠不得不主动去看他。
只见魏枕风也正垂眸看着他,视线专注,眼睛亮若星辰,带着某种即将堕落沉沦的危险。
赵眠问:“怎么。”
魏枕风缓缓扬起唇角:“哪里就丢脸了?”少年臂力很好,单手抱着他的时候,另一只手居然还有余力解他腰间的玉带,“你就算在我身下,也是最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啊。”
第30章
关押霍康胜的小院就在赵眠住处的对面。夜深人静时,若是侧耳倾听,能捕捉到一些较大的动静。
霍康胜虽是身陷囹圄,但他心里清楚,无论是南靖人还是魏狗,在从他这里拿到西夏宝藏的线索之前都不会杀了他。他既然已经落入了敌方的圈套,就必须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作用。
霍康胜强忍伤痛,一路扶着墙,艰难地挪到窗边,打开一条缝隙,朝对面看去。
这一看,当真是大快人心。
他先是看见魏狗敲了萧觉的门,进屋后没多久,屋子里便传出打斗之声。
烛火恰到好处地将屋内两人的身影投射在窗户上,一人持剑频频进攻,另一人闪避退让,同时找准机会从对方手中夺过长剑,然后一手拿剑,另一手……搂过对方的腰,顺势将其拉到了自己怀中?
霍康胜看得有些震惊,但他很快就找到了解释。
不对,肯定是角度的问题,魏狗应该是在南靖人的肚子上狠狠给了一拳。
总之,魏狗真的和南靖使臣打起来了,战况还十分激烈。不枉他煞费苦心,将计就计。
霍康胜大感欣慰,他还想多看一会儿,可惜屋内的烛火突然熄灭了,窗户上的两个人影也随之消失。
霍康胜耐心等了片刻,没等到其他的动静。
难道,魏狗想要杀人灭口?若真如此,北渊和南靖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霍康胜回到床上躺下,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他的离间之计,终究还是奏效了。甚好,甚好。
霍康胜不知道的是,半个时辰后,赵眠屋子里的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赵眠极不适应,他本能地眯起眼,想要用手背挡住眼睛,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赵眠坐在魏枕风腿上,不满地抱怨:“好亮……你想干嘛?”
魏枕风说:“想看你。”
烛火其实并不明亮,只能照亮两人交叠的一小片区域。赵眠浴在烛光中,目光涣散,双唇微张,脸颊和鼻尖都是红的,眼角还有些许落泪的湿意。
魏枕风呼吸一紧。
“够了,魏枕风。”很难说赵眠的声音是痛苦还是欢愉,可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的话语依旧是命令和威胁式的,“不许再大了。”
魏枕风:“。”
赵眠颐气指使:“孤让你小点,听不懂?”
魏枕风抬起手,将赵眠散落在胸前的长发撩到他身后:“要不,你还是别说话了吧。”
赵眠再次醒来的时候,视野终于不再是晃动的了。一时之间,他竟然还有些……不太习惯?
赵眠重新闭上了眼,再三感受,确定感受不到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后,喃喃自语:“终于,结束了吗?”
说完,赵眠听到了一声闷笑。
“是的是的,”魏枕风的声线因为没有睡够带上了少见的慵懒之感,“已经结束了。”
赵眠循声朝床边看去。
衣冠楚楚的少年扬起手和他打了个招呼:“晨安,太子殿下。”
赵眠打量着魏枕风干净利落的穿着和高束的马尾,低哑着嗓音问道:“你出去了?”
“嗯,去给你找了点吃的。”
赵眠这才注意到桌上放满了吃食,现熬的米粥和各类精致的蒸品,都是他常用的一些早膳。
魏枕风坐在桌边,替他把米粥盛进碗里:“来吃点?”
赵眠掀开被子,朝自己身下看去:“你有帮我清理吗?”
“当然。”魏枕风煞有介事道,“我魏枕风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赵眠的确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累是累,但没什么黏腻之感,蛮清爽的。他还算满意地点点头:“你的确长进不少。”
被夸赞的少年露出一个笑容:“都说我学过了,你还不信。”
赵眠看着他:“但你为何不抱我去用膳?”
魏枕风微微一怔:“我还需要抱你来用膳?”
这《风月谈》上也没写啊。
“我腰酸,暂时不想自己动弹。”赵眠顿了顿,“你不想抱我吗?”
“当然不是,我是担心你不肯。”魏枕风的解释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慌乱,“以你的脾气,若我动不动就抱你,你不会觉得有损你太子的威仪吗?”
赵眠低下头,迟疑了许久,才极其艰难地承认:“其实,我挺喜欢被抱的。”
魏枕风蓦地睁大眼睛。
最羞耻的实话都说出来了,其余的也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小时候就很喜欢,喜欢被父皇抱,也喜欢被丞相抱。稍微大点的时候,还喜欢抱我弟弟。”赵眠缓声道,“后来,长大了,懂了礼仪之道,就很少和他们有亲密的接触了。”
上一次被亲人抱,还是赵眠离家的时候。弟弟抱着他不肯撒手要他早点回家,他表面嫌弃,心里却是喜欢的。
“或许是天性使然?”赵眠自我猜测,“我并不排斥和亲朋好友亲近些,只可惜……”
他已经长大成人,不能像幼时那般向父皇撒娇,也不能黏着政务繁忙的丞相。面对周怀让和白榆时,一句“小让”和“姐姐”死活叫不出口。
赵眠话没说完,身体一轻,竟是被魏枕风抱了起来。赵眠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搂住了少年的脖子。
“你早说啊。”魏枕风笑道,“你要是一早便告诉了我你喜欢被抱,我让你多走一步算我输好吧。”
赵眠轻笑了声,笑中罕见的没有带有嘲讽的意味:“一早告诉了你,你肯定会嘲笑我。”
魏枕风想说他不会,可仔细一想,如果是刚认识那会儿被他发现南靖的太子殿下表里不一的一面,他确实会嘲笑。但现在……他不想嘲,只想笑,笑自己这是遇见了什么大宝贝。
他抱着太子殿下来到桌边,将人放在椅子上,又拿来狐裘给他披上:“那为何现在又愿意告诉我了?”
这个问题赵眠之前也想过,他很快给出了答案:“因为已经在你面前暴露了,不是吗?既然你喜欢听实话,那我和你说几句实话又何妨。我平时总是端着储君的仪态好累,偶尔休息一天不过分。”赵眠静了静,下定决心般地说:“魏枕风,以后我们每次上床,都尽量和彼此说实话吧。”
“行啊。”魏枕风看着他,眼眸明亮,“你知道吗,赵眠,你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有种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的错觉,太可怕了。”
赵眠才不会傻到相信男人刚上完床的鬼话,他扫了魏枕风一眼,轻飘飘道:“是吗?那你西夏宝藏全给我。”
魏枕风就猜到赵眠会说这个,笑道:“所以我说了是‘错觉’。你很可爱,但北渊也很重要。”
赵眠点点头:“理解。”
魏枕风少年风流,惊才貌逸,他是欣赏的。但在南靖的利益面前,这点欣赏还不足以让他做出让步。
两人一时无言,而后默契地相视一笑。
魏枕风催促道:“先吃饭,填饱肚子再谈正事。”
“去书房谈?”
“或者去床上谈?”魏枕风指了指窗外飘扬的大雪,“外面很冷。”
昨夜消耗过多,两人都挺饿的。吃饱喝足后,两个少年回到床上,坐在同一床被子里……谈正事。
“为了避免将来我们因为西夏宝藏吵架,从而导致南靖北渊产生嫌隙,我建议我们现在就把话说清楚。”魏枕风直截了当道,“找到西夏遗宝后,我八你二,如何?”
魏枕风自认已是十分大方。西夏是他们灭的,正如霍康胜所言,北渊举国上下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不计其数,国库也因连年的征战空虚多年,不得不加重百姓的赋税以做填补。
西夏的东西理应全归他们所有。他愿意给南靖分两成,一是因为南靖在他们攻打西夏时对他们有过粮草军械的资助,二是因为靠赵眠和南靖才能找到这些线索,这其中并没有夹杂他私人的感情。
不等赵眠回答,他又强调:“这回我只做了一次,你少拿次数说事。”
赵眠心道你这一次和上个月两次的时间一样久,有区别?
“王爷在想什么。”说到正事,太子殿下的老毛病又犯了,倚着小王爷的肩膀依旧盛气凌人,“这等大事岂能和床笫之事混为一谈?孤要五成。”
魏枕风气笑了:“太子殿下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五成,亏你说得出来。”
“王爷自己考虑罢。”赵眠不慌不忙道,“不过孤要提醒王爷一句,即便王爷想办法从霍康胜那知晓了宝藏的方位,没有小让正在研究的‘钥匙’也未必进得去。”
魏枕风更气了。
“你和我说没用。”他淡声道,“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主。”
魏枕风做不了主的事,他却可以不回禀父皇丞相,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毕竟丞相说过,他可以在外为他所欲为。
这又一次证明了谁才是受父母宠爱的孩子。
“如此,王爷还是尽快和盛京通通气罢。”赵眠重新躺回了被子里,“孤困了,想再睡一会儿,王爷请便。”
魏枕风本想掀开被子走人,但一想到下一次和赵眠同床还要再等一个月,他纠结许久,还是颇为硬气地下了床,回北渊使馆写奏本去了。
写完奏本,他叫来人尽快将其送回盛京,来人正是上回因新婚不久被白榆警告“房事过多”的年轻人。魏枕风见他鼻头仍然发着黑,不由感慨:“风月之事,果然很容易上瘾吧。”
“放心吧小王爷,没有那么夸张。”年轻人自信满满道,“我天天做也没见上瘾。”
魏枕风:“……哦。”
第31章
从东陵京都到北渊盛京,一来一回,即便是快马加鞭少说也需要二十日。而霍康胜已落网,眼看一只手就要够到寻找多时的宝藏,赵眠和魏枕风都不想等太久。
于是,南靖和北渊搬出了两国外交的传统艺能——谈判。
鉴于双方使馆的最高领导者才上完床,为了避嫌,太子殿下和小王爷均未直接参与到这场谈判中。南靖方以容棠为主,北渊以易谦为主,对有关西夏宝藏分配的问题进行了一场为期三天的激烈和谈。
说是“激烈”,其实是北渊单方面激烈。易谦软硬兼施,刚柔相济,豪气地踹过桌子也讨好地递过茶,可容棠容太傅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看不出半点情绪的起伏,然后平静地说出两个字:“五五。”
易谦:“……”
易谦回到北渊使馆,找到小王爷大吐苦水:“王爷,下官实在是拿那个容太傅没辙。要不您亲自出马,再和南靖太子好好谈一谈?”
自从十五那日硬气地下了赵眠的床,魏枕风就一直待在北渊使馆里。此刻他正百无聊赖地躺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兵法,半天也没有翻过一页。
魏枕风淡道:“本王现在不适合去南靖使馆。”
易谦着急地问:“为何?”
魏枕风郁闷地想,还能为何,当然是因为他一见到赵眠,就会……想和他上床。
怪他太年轻,十八岁就吃到肉了,自然会一直想着,做梦还能梦见。若他是二十八岁,肯定没这个烦恼。
烦,想快点变老。
“小王爷,您倒是说句话啊。”易谦都快急死了,“还有,您别总是躺着看书,这对眼睛不好。”
魏枕风便慢悠悠地坐了起来,问:“南靖的态度还是很坚决?”
“可不是,油盐不进的,无论下官说什么,容太傅永远只有‘五五’两个字。”
魏枕风道:“‘五五’肯定不是南靖的底线。”
这是谈判的惯例,没有人会一上来就拿自己的底线和对方谈。就像他的底线不是二八,三七他也能勉强接受。但一旦他成为先退让的一方,对方势必会得寸进尺,死咬着五五不放。
“北渊可以接受四六。”魏枕风道,“但我们有个条件,南靖必须助北渊铲除皇城司余孽,且无论是过去,还是日后,有关皇城司所有的案子都要交由北渊审理。”
易谦瞪直了眼:“这,南靖会愿意么?”
铲除皇城司余孽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任务,这些个余孽暗藏在三国各处,想要将其彻底抹去肯定会消耗极大的人力物力。
“这就需要你去谈了啊,易大人。”魏枕风笑着拍了拍易谦的肩膀,“本王还能再给你添一张底牌——北渊愿额外出三十万白银,就当是犒劳南靖助我一臂之力的兄弟们。”
易谦好奇道:“为何是三十万?”
魏枕风满脸的心疼:“这你就别问了。你且去罢,本王回房小憩片刻。”
事情总算有了点变数,易谦满心期待,对小王爷这几日一事无为的行径大有改观,毕恭毕敬道:“恭送王爷。”
易谦送完小王爷,发现王爷的兵法落在软榻上没有带走。他好奇地上前瞄了眼,这一瞄就瞄得他差点背过去。
兵法后头竟然又藏着一本书,小王爷还真是……死性不改!
易谦痛惜不已,甚至在想若小王爷再这么沉迷风月下去,他只能上书弹劾,让陛下好好管管他这个小儿子了。
易谦义愤填膺地掀开兵法的伪装,看清藏在下本的书本后,心里的气立刻消了一大半。
还好还好,小王爷看了半天的不是《风月谈》,而是一本……黄历?
在后续的谈判中,北渊率先做出让步。南靖也知再僵持下去谁都没有好果子吃,也顺着北渊给的台阶下了。再经过一系列的条件增补后,双方最后达成了一个彼此都还算满意的共识。
条约签订后,魏枕风终于不用继续避嫌了。他回到南靖使馆,想着和赵眠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他找到赵眠时,赵眠正独自一人用着点心。
赵眠今日没有出行,也没有召见臣子的打算,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但即便是独处之时,太子殿下的穿戴仍然尊贵华丽,身上一件镶着金丝边的鹅黄色长袍,领口是绒白的毛领,优雅地品着精致的南靖茶点。
不过,太子殿下貌似有些心不在焉,眉眼凝结着,用筷子夹栗子糕时,夹空了都没意识到,张开嘴吃了口空气。
魏枕风暗自一笑,同时也松了口气。
看,他现在就在看赵眠,也没想着和人家上床的事,所以他目前应该是还没上瘾的。
然而很快魏枕风就笑不出来了,他意识到了问题的矛盾。
他虽然没想和赵眠上床,但他在想自己想不想和赵眠上床这件事,那算不算想了呢?
赵眠没吃到栗子糕,又重新夹了一筷放入口中,余光刚好瞥见站在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微妙的小王爷。
赵眠放下筷子,淡道:“你还知道过来。”
声线中竟带着一丝丝的埋怨。
魏枕风:“……”
赵眠又道:“安远侯这几日没少审霍康胜,但此人的嘴不是一般的紧,老侯爷什么法子都用上了,霍康胜还是不肯透露一星半点有关西夏宝藏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