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走到窗边,往楼下看。”顾商说。
江堰照做,他其实有点恐高,没敢靠太近,但他一眼就看到了顾商的车。
“下来,”顾商笑,他去谈完项目回来,刚好经过SKS,“带你去吃好吃的。”
江堰现在浑身臭汗的,来不及回宿舍洗澡,只好去洗手盆洗了个脸,连带着把头也洗了,换上干净的衣服就下了楼。
一个月了,没有特别早的行程时,两人一起出门,顾商开车将江堰送至千灯湖的大门,经纪人会来接,偶尔中午一起吃个午饭。
周三,一个电台节目下班后,经纪人悄悄嘱咐A,手指往上指了指,投下了一记重磅,“听说上头要换人了……你们不要在公众场合发表一些站队的话啊,谨言慎行。”
由于A没有晚上的行程,所以有时候江堰比顾商还早到家。
他没有千灯湖的户主卡,只能在保姆车上等顾商回来。
试过几次后,顾商便带着江堰去办了个门禁卡,不仅可以自由出入千灯湖,还可以自由出入顾商的家了。是了,大家都说顾商被江堰哄昏了头,竟然连家里密码都告诉了,书房里有多少正山机密也不怕被偷去。
不过,更多时候,江堰会在练习室等顾商。
晚上七点,宋其亭又换下了一件老头衫,他看着仍然在纠动作的江堰,悄咪咪同林稚珉道:“兄弟,你有没有觉得堰最近特别的……”
他似乎想不到什么词比较合适,半天憋出来一个:“疯狂?”
的确,林稚珉点了点头,之前的江堰是他们五个里边对当明星最没有想法的,陈春不在后,便更没有理由了,可是最近……那拼命练习的劲头,比他们所有人都狠。
源源不断的汗滴至下巴尖,江堰撑着膝盖,用手背擦掉。
明天上台,他有一段舞蹈solo,一定要做好,不能出一点差错。
一开始大家以为江堰还未从悲伤中脱离出来,企图通过无休止的练习来摆脱思念。
后来,宋其亭不经意见听到了江堰打电话。
“今天又晚回吗?”
“好。”
“嗯,早点回来。”
江堰说话一直是那副冷淡平平的调调,可相处了很久的宋其亭还是听出了越来越低沉的情绪,以及,一些偏执。
又到晚上九点了,江堰从时钟上收回目光,最近顾商都很晚回家,不知道去干什么。
是厌倦了吗?
同样留到最后的宋其亭一转头,有些被江堰的表情吓到,他喊:“堰啊?”
江堰回神,“怎么了?”
“我要回宿舍了?”宋其亭说,“你和我一起回吧,我们今晚说要偷偷点烧烤吃哦!”
江堰摇了摇头,“我等顾商。”
于是宋其亭也要陪着一起等,直到晚上十点,顾商来了电话。
江堰一下摁掉了音乐,快步走到窗边,他贴着玻璃往下望,“喂?”
“我今晚不回去了,小鸟,”顾商说,“我让秘书接你回去,还是你同你的小伙伴们叙一下?”
江堰有些懵,他等了一天了,他想低声问为什么不回来,可又记得之前顾商被过问私事的不满,他张了张嘴,想说很多,可最后只“嗯”了一声。
电话挂了。
他好像又不怎么恐高了,只望着楼下出神。
江堰先将宋其亭送了回去,之后自己打车回到千灯湖,他展示自己的户主卡,摁上自己的指纹,电梯门打开,雪人跑酷一般地从房间飞奔至玄关。
擦擦擦,指甲刮蹭地板的声音。
江堰蹲下,雪人轻巧地跳到他的肩膀上,他低声道:“要给雪人剪指甲了,是不是?”
雪人:“喵~”
江堰给雪人弄好所有,洗了个澡后,早早地上了床,他睡在了顾商平常睡的那边。
明明同一张床,江堰将脸埋进顾商的枕头里,怎么顾商睡的这边都香一点?
夜晚,人总是脆弱多疑的,睡不着的江堰无休止地想念这张床的另一个主人,他想———
顾商现在在干什么?
和谁在一起?
有和谁躺在一张床上吗?
做着亲密的事?
越想,阴暗的气息越无穷无尽地冒出来,笼罩着他。
惴惴不安,患得患失。
江堰终于知道了,他们的地位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只要包养这个关系存在着,他就无法真正的得到顾商,甚至,他连询问顾商的个人行程都不配。
明明他和顾商的关系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好了,可目前的状况早已无法满足江堰的野心,他想要更多。
包养已经开始,他失去了同顾商处于平等位置的机会,那他只能尽可能地缩小这些差距。
想舅妈了。
“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讲?”顾商皱紧眉头,“我的这百分之二转给你,能顶上吗?”
岑青摇摇头,满目都是疲惫,他已经同傅沙斗了快一个月了,“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说服了大部分股东将股份卖给了他。”
顾商骂了一声,“疯子。”
岑青也跟着骂:“妈的我受够这狗日子了,躲来躲去的,我要出国。”
“你认真的?”顾商问。
“可认真了,”岑青冷笑一声,“我之前管公司累死累活,现在我股份不变,拿的钱也没少,我干嘛不去享福。”
虽然报酬不变,但另一方面讲,这何尝不是自己一手建立的公司被抢走了。如果是顾商,他肯定会不甘心,可岑青从小就是随性的性格,他点点头,“你决定了就行。”
“没决定呢!”岑青道,“不知道去哪个国家,你帮我选选!不然喊你来是吃白食的?”
顾商也冷笑一声,“你要去享福,我可忙着。”
岑青凑过来,“怎么了,说给哥哥听听?”
“Muss,你应该知道吧,”顾商道,“当时以为是昙花一现,没想到竟不是。”
岑青回想了下,“听过……等等!A接的那个代言?”
顾商冷哼一声。
“这不关我事啊!”岑青连忙撇清自己,“是傅沙点头的!”
自A小有名气开始,顾商就没再扶A,而是仅给江堰提供个人资源。
当时正赶上江堰舅妈出事,少了一个江堰,也丝毫不影响Muss吸粉,毕竟A正当红。
由于顾商丝毫不关注其他人,现在江堰一归队,他让秘书将A的行程一查,才知道这件事,但已经晚了,只能插手不让江堰也同Muss搞上关系。
废话,他的人,去给对家代言那是怎么一回事?
“九月份体操世青赛,”顾商道,“大概率会是Chansan和Muss竞争,顾业山把这个项目交给了我。”
五年一次的体操世青赛将在L国首都温卡西亚举办,他们国家的十八位体操运动员需穿上新设计的战服前往新战场。
这不仅要惊艳世界,替国长脸,更是向全世界展示、宣传正山品牌的好机会。
非常重要,绝不能出错!
而且,都以为Muss是突然冒头的新品牌,没想到人家早创办了,只是一直没有起势。
Muss,中文名很可爱,慕思,与慕斯同音不同字,取自创始人真名思真姓慕,是一位能力极强的美丽女性,现由其儿子慕色掌权,据说正在同其姐姐慕希争夺。
“公司都心知肚明,这是顾业山在考验我,”顾商说,“同时也是为了让老的那一批人见识到我的能力,让我能够服众。”
“哇……”岑青拖着腮帮子,“家族企业真麻烦啊,万一你没能拿下来怎么办?”
顾商压力也很大:“没有这个选项。”
岑青一边啧一边摇头,“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尽管和哥哥说啊。”
最后两人还是商量着敲定了一个国家,岑青找关系,订了一张凌晨的票。
顾商看岑青胡乱地收拾了一通,又坐了一会,忽然站起来,“走了。”
“啊?”岑青吃惊,“不是说今晚在这睡吗?你房间我都让阿姨收拾出来了。”
顾商穿上外套,“想了想,小狗自己在家有点可怜,舍不得。”
“妈的。”岑青呸了一声,“重色轻友,你迟早也会跟我一样吃亏!”
晚上十二点,顾商回到了千灯湖。
江堰迷迷糊糊的,似睡着了又像醒着,他恍惚中好像看见顾商站在他面前。
顾商笑着,摸他的侧脸,“小鸟。”
江堰盯着他看,蓦地伸出手抱住顾商往床上拖。
顾商没有拒绝,顺着力道上了床,很是宠溺,“怎么了?”
江堰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抱着。
顾商笑:“好委屈啊。”
下一刻,他感受到了侧颈上的嗅闻,湿漉漉的触感落在他的皮肤上,像是在闻他在外边是不是有狗了。
没有别的香水味,只是顾商自己的味道。
江堰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没有在做梦,顾商真的回来了,他迟疑地喊:“顾商?”
顾商闭着眼,“嗯。”
江堰又喊了一遍。
“嗯,”顾商亲他,“别喊了,催命一样。”
江堰激动起来,他死死圈着顾商,密密麻麻的吻劈头盖脸地浇下来,他要脱顾商的衣服,要翘开顾商的牙齿,要打开顾商的身体。
山一样的重量压着顾商,顾商有些喘不过气,他回想,最近也没有饿着江堰啊,怎么跟饿狗扑食一样……
还说不是小狗。
第二天一早,周一,江堰有行程,身旁的人睡得很熟,还未醒来。
他撑起身体,极具占有欲地在顾商的侧颈又咬下一口。
顾商全身上下都是已经变青变紫的印子,他“嗯”了一声,没醒,昨天累坏了。
江堰来到SKS,所有艺人和工作人员都被召集到会议室开会,主座坐着一位他们从未见过的新面孔。
紧接着,SKS宣布岑青退位,傅沙成新的总CEO。
傅沙脸色极臭,仿佛有人再说一句,他就能暴起打人。
这次会议仅用了短短五分钟就散了会,他们的新CEO对于上位好像一点不开心,众人排队出去,轮到A时,傅沙突兀地开了口:“江堰留下。”
等所有人离开后,傅沙上下将江堰打量了一遍,他嗤笑一声,“是顾商喜欢的款。”
这目光让江堰不舒服,他警惕起来,以为傅沙冲着顾商去。
“张一邻导演有个新电影正在试镜男演员,你知道的吧?”傅沙道。
张一邻,被称为国内第一导演,总共执导了11部电影,均在国内外屡获电影奖项,四次刷新了国内电影票房纪录,六次夺得票房冠军。
江堰不说话,他不认识傅沙,不知道傅沙同他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傅沙冷嘲热讽,“你不会还打算靠顾商吧?丢不丢人啊?”
这戳中了江堰的痛脚,一些好的资源,他的确不想再通过顾商拿到手了,因此这段时间的他很努力地去社交了,可他不会说话,也豁不出脸。
江堰沉下声音:“你想说什么?”
“岑青去国外了。”傅沙答非所问,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快了,但没想到,岑青连夜跑出去了,他抓都抓不到。
傅沙像是在教他:“要得到喜欢的人,就得把那个人的利齿全部打碎,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待在你身边。”
江堰终于想起来了,他曾经听顾商说过,说岑青遇到了一个疯子,看来就是这位。
江堰:“不是这样的。”
傅沙又是一声嗤笑,他话题总转得很快:“张一邻看上了你的外型,觉得你很适合演改邪归正的混混男二。”
他晃了晃手上的一张纸,“于是他的剧组发来了试镜邀请,可是……公司不同意,你屁都没得去。”
江堰好像要猜到他讲什么了,深深皱起眉来。
“帮我一个忙,”傅沙道,“我就同意你去。”
顾商洗漱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时,来了冲动想购入一套新的惩罚装备。
他是不让任何人在自己身上留下吻痕的,嗯……江堰一开始只是留下几个,都在很容易遮住的地方,小狗开心,他也就随着他去了。
后边几乎每次做,江堰都会忍不住,虽然是越来越多了吧,但都很有分寸,从来没在明显的地方。
无关他的纵容。
算了……昨晚大半夜的,江堰可能不清醒,但教训一下还是要的。
顾商个人是不在乎遮不遮、露不露的,只是去公司多多少少不想惹出事端,麻烦。
大夏天的,顾商也不可能穿个高领或者戴丝巾,便坦坦荡荡地露着脖子去了,毫不意外地又被顾业山大骂一场,说他有伤风化。
顾商:“是啊,毕竟遗传了老子的基因。”
顾业山顿时被气得不行,撂下一句话摔门而去:“今晚你妹妹生日,你得回家一趟!顾凝都六岁了,一面都没见过,什么概念!”
顾商当然没去,可晚上在家见到了晦气的东西时,他又觉得,还不如去见另外两个晦气的东西。
千灯湖除了电梯直达外,旁边还有个门,是消防通道,顾商长年锁着,没什么事不开。
江堰正在做饭,顾商说有点想吃葱油鸡,他便跟着教程试着做了做,恍恍惚惚听到有敲门声时,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这个敲门声坚持不懈,江堰关了火,狐疑地寻着声音,最终来到这个消防通道门前。
他不敢贸然开门,只能去找顾商。
顾商洗澡时从来不锁门,门被拧开了他也不害臊,温水打在他身上,眉眼被水洗过清澈明亮,他露出一个调侃的笑,“终于忍不住了?”
可惜江堰此刻并无色狼心思,他说:“有人在敲消防门。”
顾商闻言皱着眉关了水,也觉得奇怪,他在这住了好几年了,那扇门从来没什么动静。他随便包了下毛巾就出来,裸着上半身,又被江堰拿来浴袍强制套上。
千灯湖安保很好,只有户主才能进来,或许是上边楼层的东西掉下来了,只能通过消防通道来联系,顾商准备开门,一转头,看到江堰手里拿着扫把。
顾商猝然被江堰可爱到了。
没想到江堰是正确的,见到来人时,顾商的嫌弃与厌烦不由地冒出来,高傲不允许他往后退,只想快速把门关上。
“哐当”一声,傅沙一脚将门踢开,差点撞到顾商的鼻子。
江堰猛地拉了顾商一把,然后往前站,将后者挡在了后边。
傅沙插兜,啧了一声,“见到上司就这种态度啊?”
没什么好说的,顾商转眼就喊了保安,也不知道傅沙是用了什么法子进来的,怪不得岑青怕他,谁不怕脑子不正常的疯子?
傅沙看了江堰一眼,冷嘲热讽道:“你养的东西还挺忠心耿耿的。”
顾商笑了一声,“你不也是被养的东西吗?”
傅沙似乎是碰了壁,明知和顾商对峙百分百拿不到好处,也不放弃地来试试,“岑青去哪了。”
顾商似笑非笑:“你逼走的你不知道吗?”
果然问不出来,千灯湖的保安来得很快,听到脚步声,傅沙愤而离开。
顾商嘱咐江堰,“你不要和他离太近,会被传染疯狗病。”
江堰似乎想到了什么,只低声“嗯”了一声。
CEO换了人,岑青不再管事,顾商那句“不要让A接晚上的通告”自然也作了废。
顾商头疼,万万想不到还有这层变故,都想给江堰换个娱乐公司了,可带走一个江堰,又要一拖四,粉丝那边也不好交代,遂作罢。
要不就用权势压人,可傅沙那个疯子才不在乎这个,疯起来说不准将岑青一手建立的SKS直接作倒闭了,再次作罢。
岑青出了国,顾商就没有玩得比较好的朋友了,杂七杂八的聚会也邀请不到他头上,平常就正山、千灯湖两点转,只有在回到家后看到江堰心情才好一些。
顾商躺倒在江堰的腿上,无聊道:“在干什么。”
他一来,江堰就合上了电脑,似乎有什么不见得人的秘密。
顾商撑起身体,掐江堰的侧脸,“什么东西?”
江堰撇过头去,不和顾商对视,“没什么。”
顾商直起腰来,探究地盯着江堰,慢慢凑近,蓦地沉下脸,掐住后者的脖子摁在沙发上。
两人的脸凑得极近,顾商压迫性极强,眼神发冷,“不要让我发现你在搞什么小动作。”
江堰连忙说:“不是,只是……在写日记。”
顾商又看了他一会,手上力度不减,反而加重了,“你是我的人,听见了吗?”
手心下的喉结上下滑了下,江堰扬起脖子亲了亲顾商的鼻尖,“嗯。”
顾商松了手,又变得缱绻起来,他跨坐在江堰身上,吻江堰的下巴,“你什么日记我不能看?写我的坏话?”
“不是,”江堰低声说,“总之你不能看。”
挺奇怪的,要之前,顾商才不在乎小情儿写什么日记,写几十万字出来编成一部小说他都不感兴趣,可现在的他竟然有些不开心,像是江堰有事瞒着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