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风就是觉得好笑,想来自己还不及而立之年, 年纪轻轻倒成了别人的预备赡养对象了。
真的只是觉得好笑吗?
余风不知道。
他强迫自己这么觉得,自然而然也就这么觉得了。
谢安屿今天打算在家做晚饭, 两个人中午吃自助都吃得有点撑,余风让谢安屿从简,谢安屿就做了两碗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正吃着, 余风的手机在桌上震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心头不由得一跳。
是他妈打来的, 他妈很少会给他打电话。
“喂, 小风吧?”
手机里传来的不是余风他妈的声音,余风顿了片刻,听到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我是陈姨,你妈手骨折了,现在在医院呢。”
陈姨是余风以前的邻居阿姨, 余风他妈现在住在老小区那边,陈姨也还在那住着。
“陈姨。”余风喊了声,眉心微蹙, “怎么回事?”
“你过来了再说吧,我们在三院, 路上不着急啊, 你妈伤得不重, 现在在打石膏呢。”
“嗯我马上过来。”余风放下筷子,起身对谢安屿说,“我有事出去一趟。”
谢安屿点点头。
碗里的打卤面还剩了一半,那是谢安屿辛辛苦苦做的,余风不想糟蹋,他本打算回来再吃,想了想,估摸着今天不一定能回得来,就走回餐桌前,端起那碗面飞速吃完了。
谢安屿有点吃惊地看着他。
余风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说:“我走了。”
余风赶到了医院,他妈还在石膏室打石膏,他一来他妈就看了陈姨一眼,语气埋怨:“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
“哎呀,你都伤成这样了,哪有不告诉孩子的理儿。”
余风问他妈:“怎么弄的?”
王敏英没说话,余风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陈姨见状把余风拉了出去,到门外才小声说:“跟人吵架弄的。”
余风皱了皱眉:“陈姨,她跟谁吵架了?”
“你妈刚刚跟我、还有小区几个老姊妹打麻将,有个人老输,输急眼了嘴里一直叽里咕噜的,你也知道你妈那个脾气,她就呛了人家一句。不过这事也不能都赖你妈,那人确实是烦,我听得都一肚子火,叨叨起来没个完,你妈又喝了点酒……”
陈姨继续说:“她呛人家人家不得跟她急嘛,指着鼻子就说你妈脾气坏,不招人待见,所以老公也跑了,儿子也老不出现。”
余风皱着眉,陈姨看了看他,说:“你妈倒也没怎么,就是那张嘴顶十张嘴,要么不说话,要说句句把人往死里气。然后就闹起来了呗,闹得把你妈撞柜子上,柜子顶上的东西掉下来砸她身上了,得亏她用手挡了一下,不然砸的就是脑袋了!”
“报警没有?”余风问。
“报了,警察刚才来过了,已经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
“你妈没追究对方的责任,签了调解书赔了医药费这事儿就完了!完了人警察不就走了么!”陈姨叹了口气,“都一个小区的,你妈肯定也不想把事闹得那么难看。我让你妈给你打电话她不肯,还叮嘱我不要找你过来,我偷拿了她的手机才给你打的电话,我心想这事儿哪能瞒着你啊。”
陈姨是他们的老邻居了,余风和他妈关系不好的事她一直都知道。她也知道余风很少来看他妈这事儿怪不着余风,是王敏英不待见这个儿子。余风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这个儿子已经当得够称职了。
余风走进病房问医生:“大夫,我妈的伤怎么样?”
“没啥大事儿,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家好好养着吧,每周过来检查一次,不要做剧烈运动,时候到了就能拆板子了。”
余风把他妈和陈姨送回了家,陈姨就住在对门,关门前叮嘱道:“好好养伤,别喝酒了!”
“晚饭吃了吗?”进屋后,余风问他妈。
“吃了。”
“胳膊疼不疼?”
“你回吧。”王敏英说着往卧室走,轻轻带上门。
余风去厨房泡了一杯蜂蜜水,他敲了一下卧室的门,王敏英把门打开,眉头轻皱:“不是让你早点回吗。”
“蜂蜜水喝了,解解酒。”
“我又没喝多少。”
余风走进屋里,把蜂蜜水放床头柜上:“已经泡了,喝不喝随你。晚上睡觉当心点,别压着胳膊。”
王敏英手伤了日常活动肯定不方便,余风一个大男人留在这照顾她的日常起居也不太合适,做饭烧菜倒是没问题,洗澡换衣服什么就不太行了。
“今天我先在这留一晚,明天给你找个护工。”
王敏英说:“不用你留,你早点回去吧。”
这是他妈经常会说的话。
“你走吧。”
“回吧。”
“用不着过来。”
通常他妈说这些话的时候,余风都走得很干脆,这次也一样。坚持留下来对他而言没意义,对他妈来说也是,如果同处一室必定会让对方感到不自在,那不如避开彼此。
余风一年到头来不了几次,生日、节日、过年……每次来就像走程序一样,他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在他妈身边多待一会儿,但每次还没等他想出答案,他就会看到她妈走进卧室的背影,听到那句习以为常的“回去吧”。
余风临走前去楼下超市买了点水果和补品,他是给陈姨买的,他妈伤了手,陈姨在医院跑前跑后的,帮了不少忙,这人情得还。
陈姨一看他拎着一堆东西过来,赶忙摆手:“赶紧拿走赶紧拿走!你这孩子有病,跟我还这么客气,你妈断了手难道我还把她扔那不管啦?”
余风笑了笑:“没跟您客气,就当我孝敬您的,也好久没过来看您了。”
陈姨笑了:“回回你来看你妈都给我带东西,我被你孝敬得都找不着北了。”
“拿着吧。”余风把东西递过去,“买都买了,这些我又吃不上,我年轻着呢,补品用不着。”
陈姨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这臭小子,说陈姨老呢?”
余风笑着没说话。
陈姨还是不想要那些东西:“拿去给你妈吃,她正好需要补补。”
“这是给您买的,再说您应该也知道的,她不吃我送的东西。”
陈姨接过余风手里的水果和补品,叹了口气:“你啊,别想太多,乐乐呵呵的,啊。”
余风嗯了一声:“我先走了。”
“你今儿不留这?”
“不留了。”余风说,“我待会找个护工。”
陈淑琴猜到八成是余风他妈不让他留下来的。
“这么晚了上哪儿找护工去啊,你别瞎忙了,今天晚上我去你家陪你妈,有什么情况我给你打电话。”陈淑琴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你说都这么久了,我还没你个电话!赶紧,给陈姨报一下。”
余风笑着把手机号报给她:“那麻烦您了,下回来给您带燕窝。”
“哎哟臭小子会来事儿的。”
陈姨是个热心肠的人,直来直往好相处,余风跟她说话总是很自在,从小都这样。
那是跟他妈在一起时不会感受到的自在。
没过两天谢安屿就告诉余风,他打算接下网店模特那个工作。他已经在微信上和那个老板娘谈过了,薪酬是按次结算,可以签合同长期合作,签了合同薪酬也会相应变高。
谢安屿没打算签合同,老板娘跟他商定好日子,让他先来店里一趟,穿上衣服拍几张试试水,如果效果好的话,就可以择日约拍了。
谢安屿和老板娘约的那一天上午余风有事,他不太放心谢安屿一个人去,毕竟是对方主动找上来的,不能不留个心眼。
前一天晚上余风对谢安屿说:“明天上午我找个人带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我不是小孩了,哥。”
“不是小不小孩的事儿,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跟任何人打交道都要留个心眼?这工作是对方主动找上门来的,你能保证她一定是好人吗,万一真的出现意外,有个人在你身边还能照应你。”
“再说了,”余风站在窗前抽烟,回头瞥了谢安屿一眼,“18岁你不是小孩是什么,大孩?”
谢安屿偏过头笑了一声。
余风说得在理,可谢安屿觉得不应该老这么麻烦他。
“我找别人一起吧。”谢安屿说。
“你找谁?”
谢安屿哽住了,他身边除了余风还有谁呢。
“你都要给我养老了,我不得负起监护人的责任。”
谢安屿终于没忍住,偏过头笑了一声,他笑完才说:“这么说感觉你好老了一样。”
“你也知道。”余风嘴里咬着烟,闻言转过头来弹了一下谢安屿的额头,“哪个人先说要给我养老的。”
余风没使多大劲儿,他也是第一次用肢体语言表达情绪,跟谢安屿开玩笑,逗他玩儿。
谢安屿向来不太能接受外人的肢体接触,余风的动作并没有激起他反射性的躲避,他只是眼睛轻轻眨了一下,觉得眉心有点热。
谢安屿第一次感觉,他跟余风的关系好像真的近了一点。
余风联系了一下蒋啸天, 打算托他陪谢安屿去一趟服装批发市场。
“啸天,明天帮我个忙。”余风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不是工作上的事, 是私事。”
“没问题啊哥,你说。”
余风把谢安屿要去面试模特的事跟蒋啸天简单说了一下:“他试衣服、拍照的时候你最好都陪着,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谢安屿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但毕竟年纪还小,之前被人灌迷药的事就是个前车之鉴, 坏人作恶防不胜防,不防君子防小人,还是得留个心眼。
“我明白了哥。”蒋啸天应道, “你是怕他遇到黑心老板吧?”
余风嗯了一声:“我担心他被人骗。”
也担心他被人吃豆腐。
这话余风只能在心里说说,毕竟谢安屿长得确实帅,不然也不至于买个衣服就被人相中要他当模特, 有男的流氓, 不代表没有女流氓……
想到这,余风突然啧了一声。
他的脑子最近越来越离谱了,都灌了些什么东西。
蒋啸天听他不耐地啧了一声,惶恐道:“怎么了哥?”
“没事。”余风接着交代,“如果要当场签合同, 你让他先别那么快签,等我帮他看过再做决定。”
这种情况跟签普通的劳务合同可不一样,余风的日常工作就是跟模特打交道, 他太了解个中门道了,万一签个长约还附加一堆玩文字游戏的条款, 那可就是签卖身契了。
“明白了哥, 保证完成任务。”
“辛苦了, 有事打我电话。”
余风挂断电话就用微信给蒋啸天发了个888的红包。
蒋啸天:不用了哥,这点小事儿
余风:收着吧,这是私事,私活给私钱
蒋啸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蒋啸天:真不要了,私事公事都是你的事,我是你助理,这都分内的事儿。
蒋啸天最后还是没收那个红包。
第二天蒋啸天按约定时间提早到了,他还没买车,余风让蒋啸天开他的车带谢安屿去服装批发市场。
蒋啸天头一回来余风家,站在门外敲门的时候还有点紧张。
是谢安屿给他开的门,门一打开,蒋啸天跟谢安屿对视了两秒,他心想不愧是等会要去面试模特的,这身材和颜值确实有点东西。
蒋啸天冲谢安屿笑了笑:“余老师找我来的,他都跟你说了吧,今天我陪你过去。”
谢安屿点了点头,礼貌道:“麻烦你了大哥。”
余风已经准备出门了,蒋啸天走进屋里跟他招了下手:“早啊哥。”
余风戴上手表冲他点了下头:“早。”
余风今天不去公司,也没拍摄,蒋啸天顺口问了一句他去哪儿。
“扫墓。”余风说。
蒋啸天一愣,没再继续问了,再打听下去就逾矩了。
余风把车钥匙给蒋啸天,经过他的时候顺带把一叠现金塞进了他的衣服口袋。蒋啸天反应不及,口袋里多了八张毛爷爷,余风已经走出门外了。
“哎哥!”蒋啸天瞪着眼睛转过身叫他,手摸进自己的衣服口袋。
余风消失在转角,蒋啸天摸着口袋无奈地笑了:“我是积了什么德遇到这么神仙的老板。”
他回过头来想问谢安屿什么时候出发,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我叫蒋啸天,怎么称呼你?”
“谢安屿。”
余风昨天跟蒋啸天说的是陪自己的一个弟弟,姓都不一样,肯定不是亲弟弟,那估计就是亲戚家的弟弟了。
在余风家待了没多久,蒋啸天就跟谢安屿一起出发去服装批发市场了。
蒋啸天是个性格还算外向的人,不过他跟谢安屿不熟,谢安屿又一直沉默着,他就没怎么跟人家搭话。两个人坐车上一块儿沉默。
气氛有点尴尬,蒋啸天实在难受,咳了一声,找了个话题:“小屿弟弟,你跟余老师是亲戚?”
谢安屿一愣,否认道:“不是。”
“啊?你不是他弟弟吗?”
谢安屿意识到对方可能误会了。
“……我就是他的一个朋友。”谢安屿说,“我经济上有点困难,暂住在他家里。”
“这样啊……余老师跟我说你是他弟,我以为你跟他是亲戚呢。”
有件事谢安屿一直有点不解,他问蒋啸天:“你……为什么叫他老师?余哥不是摄影师吗?”
“啊?”蒋啸天愣了愣,笑道,“一种尊称而已,他们都这么叫。”
谢安屿点了点头,明白了。
谢安屿的交友圈很小,压根接触不到会被尊称为某某老师的这类阶层人士,所以他刚才有点没反应过来。
余风能被称呼成余老师,工作能力应该很强吧。
春末的墓园总是鸟语花香,已经有人来看过程晟了,墓碑前放了一束白色的鲜花。
除了王敏英,不会是其他人。
余风把手里的花束跟那束花放在了一起,用拇指轻轻擦了擦墓碑照片上的灰尘。
“还好吗?”余风看着照片上的男生问。
“我最近还好,还是会失眠,不过已经能在天亮前睡着了。”
“最近遇到了一个人。”
“怎么说呢,我觉得他有点像我的药。”
“这话说得是不是有点恶心?”余风笑了笑。
“不过是实话。”
他跟药物成瘾的人没什么区别,否则为什么非要把谢安屿带到自己身边。他有无数种可以给予谢安屿帮助的方式,偏偏选择了最能靠近谢安屿的那一种。
但谢安屿是一剂良药,良药只有患者单方面的依赖过度才会成瘾。
“他以为一直是我在帮他,其实是他在帮我。”余风继续说着。
照片上的男生不会回应余风,他只是灿烂地笑着。
谢安屿和蒋啸天到了批发市场,服装店老板娘把他们领去了仓库,那里是她家网店发货的地方,也是直播主阵地,有个小摄影棚,试衣间化妆间也都有。
老板娘看了一眼蒋啸天,笑着问谢安屿:“今天怎么没跟上次那个帅哥一起过来,换小伙伴了?”
谢安屿很随意地嗯了一声。
老板娘让工作人员去拿了几套刚上新的衣服给谢安屿,谢安屿去试衣间穿衣服,蒋啸天谨遵老板之意,寸步不离地跟着,跟个保镖似的守在试衣间门口。
“你跟这儿站着干嘛?”老板娘问蒋啸天,“保镖哪?”
“啊。”蒋啸天点点头。
老板娘闻言噗嗤笑了一声。
谢安屿先试了一套,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老板娘眼睛倏地就亮了。
“我就说肯定合适!”老板娘一拍双手,“这效果比我想象得都好,赶紧再给他试试下一套。”
谢安屿个子高,但是骨架小,什么衣服穿他身上都特显身条,他头肩比又很优越,把衣服的版型完美地呈现出来了。
谢安屿来之前穿得挺朴素的,这会儿忽然换了一身洋气的潮男穿搭,真的挺惹眼的。蒋啸天跟在余风身边工作半年了,见惯了各种身高逆天比例逆天的模特,但还是被换上新衣的谢安屿惊艳了一下。
主要吧,是谢安屿那张脸太优越了,不仅仅是帅,更重要的是看起来有故事。当平面模特最忌讳两眼空空,谢安屿的眼神有灵气,他长得很有味道。
谢安屿又试了其他几套,每换一套,老板娘脸上喜色就多一分。有几件款式挺花哨的,日常穿出去估计会显得有点装十三,但穿在谢安屿身上就有让人购买同款的欲望。
此时此刻,蒋啸天深深理解了“时尚的完成度靠脸”这句话。
“衣架子果然穿什么都合适。”老板娘觉得捡到宝了,赶紧让摄影师过来指导谢安屿摆几个pose拍几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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