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人工智能和通常理解的又不一样,他有人类的真情实感,他在人世中生活能完全不被识破,那么要怎样演出那种感觉呢?既像人,又非人,这点平衡感太微妙,一日晚餐后,安朗正对着剧本模拟状态,D正好朝他走来,一步一步像规定好了尺寸似的,四平八稳,中途窗外飞进一只海鸥,迫不及待去啄他捧着的餐盘里的水果,D在轰鸟和保持平衡之间犹豫了一瞬,随即停下脚步,抬起另一只手,将海鸥拂开。
就这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安朗却心领神会:吸血鬼活在人间,不也正是另一种意义的人工智能吗?他们冰冷,理性,无所不能,却又要本着避世的原则,不能被人类瞧出端倪……安朗紧盯着D接下来的行为:D微微躬身,将餐盘放到茶几上,直起身,掸平衣摆处不存在的褶皱,再下意识的扶了扶眼镜……也许沃尔瑟也是这样,也许他的衣服上本没有褶皱,但程序设定令他需要在某些动作后都掸一下,也许“入世”后的沃尔瑟也戴眼镜,因为他的“父亲”工程师就戴眼镜,他对人类最初的致敬和模仿都来自那位创造他的人……对,他要让他的沃尔瑟活起来,同时又带着那么一丝丝不寻常的偏执习惯!
D完全没料到自己已经成了恋人眼中的灵感源泉,只是仍有条不紊的做着他的分内事,包括提醒他的恋人兼主人吃水果,因为……今夜是他发薪日。
当D将安朗放倒在光滑的地板上时,安朗心中默念道。
身侧是巨大的落地窗,洁白的薄棉布钩花窗帘在地板上随夜风轻轻浮动,像摇曳的睡莲的花瓣,模糊的透出窗外的月色,不远处是海浪拍打礁岸的沙沙声,海滨城市特有的腥咸味道在此刻成了一味上好的平衡剂,完美的将此刻空气中充斥的血的甘甜芬芳酝酿成更诱人的味道。
安朗全然不知此刻的自己有多诱人,只是安静的躺着不动,他身体里流淌的每一滴鲜血都像打开的闸口,倾泻着巨大诱惑,芬芳甜美的味道咆哮而来,刺激着吸血鬼敏感而警觉的神经,吸血鬼强大的嗅觉在此刻成了一种折磨,他既迫不及待想要享用“美食”,又感觉到罪恶——怀中人已经不再是猎物,而是恋人。
安朗圈住D的脖颈,轻声问道:“可不可以不要失去意识?这一次我想能感受得到。”
“你会疼的。”吸血鬼已经摘掉眼镜,没有穿西装外套,白色的衬衣质地凉滑,从解开的两粒扣内露出一线白皙的胸膛。
“谁还怕疼啊。”安朗伸出食指,顺着那线缝隙顶进去,然后缓缓下滑,从喉结向下……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吞咽口水的动作和胸膛微微的起伏,只是不带一丝温度。
D捉住他的手,沉静的看了安朗一眼,后者咬着下唇,眼睛睁得圆圆的,挑衅似的回望过来,随着安朗手臂收紧,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虽然D俯拥着他,但主动的一方却是身在下位的安朗,在吸血这件事上,可是头一遭。
D的眼中泛起一丝红芒,然后那妖艳的红色渐渐充满了整个眼瞳,安朗始终圆睁着双眼,不放过一丝细节,这是他的Dark,他的吸血鬼……
D的薄唇先贴上对方的双唇,留下一个呢喃似的轻吻,然后是下巴,耳垂,几乎每一个细微处都被照顾到了,虽然没有使用任何投机取巧的手段,但安朗已经难以自持,他发出细细的低吟,感觉身下某处也跟着起了反应,当脖颈被触碰时,他的欲望也涨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原来是这样的吗?被吸血的感觉怎么……吸血鬼露出了他的犬齿,触感尖锐,安朗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并悄悄的向下探去,他想知道自己的恋人在此刻是什么感受,是否也和自己一样……他摸到了D平坦而柔韧的小腹,再向下……尖牙刺破皮肤,他失去了意识。
王八蛋……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秒,安朗如是想到。
“被我摸一下会死吗?”醒来后,安朗第一时间发出质问,他已经被挪到了床上,头发凌乱,脸色潮红,这幅形象实在没有什么威信力。
D安静的看着他:“事实上,吸血鬼怎样都很难死。”吸血鬼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得让安朗抓狂。
“为什么不能给我摸一下?!”安朗不满的喊道,“还是说……你不行?”他转了转眼珠子,一脸君有疾否的样子盯向了吸血鬼的下半身。
被质疑男性最基本的生理特征,D也不气恼,只是十分欠揍的挑了挑眉:“刚才难道不舒服?”
“我……”安朗这才想起失去意识前自己的感受,那种即将被点燃的可怕感觉,但是现在……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偃旗息鼓,而且一点不适感都没有,难道……
他瞬间涨红了脸:“你刚才做了什么?”
D心情愉快的在他旁边坐下,递来一杯温热的能量饮料,里面加了大量的果糖:“我没有做什么,造物主的神奇之处,人类在被吸血时就是那种,嗯,你懂的,那种感受。”
安朗结结巴巴的问道:“难道,每次,都是那样?”
“当然。”停了一会,又无辜的补充道:“是你非要清醒着感受的。”
安朗并没有被安慰到,他的脸更红了,眼中因为羞耻而泛上一点泪光,要知道他可是连自渎都少有的圣魔法少年,“那,你岂不是早就……早就见过……”
D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眼镜戴上,这时配合他扶眼镜的动作就显得十分学术,他略加思索后,肯定的点点头:“每次都很可爱。”
“……”
在海边小城的第五天,安朗终于迎来了同剧组的其他成员,其中最具分量的则是戏中工程师的饰演者,许舟河。
看到许舟河,安朗心里暗暗惊诧,许舟河是学院派的代表人物,平常都在排话剧,带学生,他的表演风格以细腻见长,安朗曾看过他的一场话剧,他在里面饰演一个疯子,说实话,开场半个小时安朗都愣是没认出来那个疯子就是许舟河扮演的。
在电影领域他也是个传奇,一年只接一部片子,角色无所谓大小,只要能打动他就行,但凡只要他接下的片子,必是既叫好又叫座的,最重要的是,这个演员年纪还不大,三十有三吧,本人形象英俊潇洒,但融入角色后真是演啥像啥,在惯常的八卦讨论里,许舟河一向是被分到戏骨那一类的,和这样一号人物演对手戏,安朗实在心有戚戚。
两人见面时,许舟河的气场也十分强大,可能是看不上安朗这种花瓶似的偶像小生吧,就连握手都是敷衍碰碰了事,但安朗并不介意,这个人有傲气的资本。
他只盼正式开拍时自己不要扯人家的后腿才好。
“需要我帮您进入状态吗?”D看出他的心事,主动提出作弊建议。
第一次触电演《剑情》里的小配角,安朗死活找不到狂霸炫酷小公子的状态,是D把他叫到花园深处用魅惑帮他快速进入角色的。
想起那时,自己真是渣五星。
安朗坚决摇头:“谢谢,不用,我只要看看你就够了。”
D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魔力,难道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
殊不知,恋人已经在拿自己当范本了。
“D,去把窗户打开。”安朗提议道。
“好的。”D起身,朝窗旁走去,走到一半,安朗喊道:“停!”
D果真站住不动,只是疑惑的朝安朗投来目光。
对,就是这个感觉,沃尔瑟和他的工程师相处时,一定是把对方的话当成圣旨梵音来对待,但他又已经生出了人类的情感,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就比如此刻,身体虽然僵硬的执行了命令,但是眼中流露出的神态却泄露了他的内心。
“D,你为什么不习惯露出身体?每天穿着一样的衣服不腻吗?”
“是古老的习惯遗留吧,”D推了推眼镜,“就像人类为什么要穿衣服,因为古人类时期暴露身体就等于危险,在狩猎时更容易受伤,现在并不需要狩猎,身处的环境也可以做到舒适柔软,可是人类还是要穿衣服。”
因为古时候的吸血鬼完全见不得日光,会尽可能用布料把身体覆盖住,这成为了根深蒂固的习惯,至于穿什么款式的衣服则看个人爱好。
“可我觉得现在人类穿衣服是因为有了羞耻心。”安朗道。
“吸血鬼也有,主人。”
“你能不能不叫我主人了?听着怪怪的。”安朗皱眉,虽然在某些时刻,这个称谓还挺带劲,他清清喉咙,将话题移回来:“所以,你现在穿得严严实实的,到底是出于习惯还是羞耻心?”
“都有,主……”
“那在哪些时刻你会脱下衣服呢?”安朗追问道。
“咳,”吸血鬼掩饰性的扶了扶眼镜,“冲洗的时候……”
安朗瞬间来了兴致:“你还会洗澡?我怎么一次也没碰到过?”他俩可是二十四小时住在一起的啊。
“通常是在深夜,就是……血族习惯在夜间行事。”
“原来是这样,是趁我睡着了去洗澡……咳咳,这么说选择西装作为唯一的便服是因为喜欢?”
“是这样。”
如果要给沃尔瑟制定一个标准化的形象,又该是什么样呢?安朗陷入了沉思。
正式开拍那天,安朗和服装师发生了一点冲突。
这是《非人》剧组的第一场戏,由于内景还在搭建中,便从沃尔瑟逃出工作室第一次走入人世间开拍,所以服装师给他准备的造型是一身风格比较凌乱的休闲装,这身衣服是沃尔瑟在闹市随便扯的两件,只求蔽体就好,但安朗却提出要在外面加一件白色的风衣。
服装师觉得他是显这套衣服不好看,便好言好语的相劝:“恩,你要是觉得这两件不太搭的话,恩,我可以给你换一身,这件比较修身的上衣怎么样?”
“我都说过了,我不是显它不好看,我只是认为这个角色在这时还是抱有他身为人工智能的制式化想法的,他……”
服装师打断他:“但这样的风格是Jack导演亲自定稿的,你不要为难我啊。”
“我自己和他说。”安朗推开了化妆间的门,直接去找Jack,Jack已经闻讯而来,两人在狭窄的过道碰上。
“听说你对服装不满?”Jack不悦的挑起眉头,在工作时间,他绝不徇私,即使安朗是他亲自挑来的主角。
“我不是对服装不满,只是对这个角色在这一幕有一点自己的看法,你听我说说看,如果你还觉得不成立,那我就按照原本设定的,该怎么穿就怎么穿。”
Jack不耐的看看表,压着性子道:“好,你说。”说完他点着一根烟。
以安朗的理解,这一幕的沃尔瑟是十分混乱的,他没有在人类中生活的经验,乍一逃出生天,看到入目的人类都是穿着各种不同样式的衣服,他肯定也要随便裹两件蔽体,至于衣服什么质地,款式好不好看都无从谈起,但是,说到底他也仍是一个人工智能,他之前生活的环境是实验室,他看到的实验室中的人穿的又是什么呢?
Jack听到这,吸烟的动作顿了顿,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安朗注视着他的双眼,语气越发恳切:“他爱慕自己的创造者,虽然此刻他并不知道这就是爱,但爱的最初本能是模仿,即使他随便裹了身衣服,但出于人造人的制式化行为,他还会给自己找一件类似于实验室白袍的东西,所以我才建议应该在外面再披一件白色的风衣,纯粹的实验袍恐怕他不会立刻找到,但他肯定会找一件类似的。”
顿了顿,安朗又道:“而且,我不知道工程师在影片中的既定形象是什么样,但我希望沃尔瑟的行为包括一些外貌打扮,应该是有模仿成分在的,如果工程师是戴眼镜的,那么沃尔瑟也许也该戴眼镜,或者偶尔会扶一扶并不存在的镜框,这是我的理解。”
Jack手上的香烟已经燃至末尾,但他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听完安朗的叙述,他干巴巴的答道:“工程师的名字叫埃布尔,他不戴眼镜,但他没事喜欢抽上两口烟斗。”
安朗的眼中闪出欣喜的微光:“那么沃尔瑟应该会不自觉的随身携带一只钢笔,而且没事喜欢敲敲它。”
Jack按住他的肩膀:“去吧,我去跟服装师说,找一件类似实验袍的风衣。”
“好!”得到导演的肯定,安朗的心情好极了,他快步朝化妆间跑去。
Jack将浪费掉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又看看已经不见踪影的年轻人跑去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看错人,这个小子,只要逼一逼他,就能展现出不一样的东西。
第52章 对手戏
第一场戏拍得很顺利,大家都松了口气,就连之前和安朗产生小冲突的服装师也心服口服,这孩子还真不是那种视形象如命的花瓶偶像,否则不会连这种造型都能接受。
在和导演Jack和造型师沟通后,安朗被剃了个圆寸,头发短到几乎能看见头皮,一边太阳穴附近留有寸许长的新鲜的伤口和不明意义的符号编码,他的脸色是许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但是皮肤状态好到爆,甚至见不到毛孔,自然也没有胡茬什么的,他穿着过肥的白色大衣,被风一吹就轻飘飘的摆起来,露出里面上下不搭的毛线衣和短裤,他站在街头,目中神情惶然无措,却又隐隐含着跃跃欲试的兴奋,他在脑中迅速梳理着面前的一切,以及自己将要面对的。
盯着监视屏的Jack紧紧注视着屏幕中的安朗,他打了个手势,1号摄影机向前推近,随着画面拉近,安朗的脸被越发越大,继而只剩下一双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的情绪从茫然到欣喜再到冷静,每一步变化都耐人寻味,后期会在这里配上特效,以表现人工智能在进行数据分析和数据提取,但是Jack忽然觉得即使不加特效也很好。
在沃尔瑟发愣的时候,一个骑电车的送花小妹从他身边经过,在转弯的时候没控制好方向,蹭了他一下,沃尔瑟顺势摔坐在地上,小姑娘赶紧下车道歉,问他有没有伤到哪。
按照原剧本,这是沃尔瑟展现魅力的时刻,他应该微笑着将地上掉的花捡起来送回到姑娘手上,留下第一个“人人都爱沃尔瑟”的伏笔。
但是安朗在这一幕中加入了自己的理解,他捡起地上的大束花朵,在交还给姑娘时却发现有一朵零星的小花又掉了出来,他踌躇了一下,随即躬下身又将那小小一朵捡起来,动作轻柔的拈在指间,他专注的盯着这一朵花,他的脑中有关于这种植物的一切数据,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并触到这可爱的小东西。
花,植物的繁殖器官,由花托、花冠、以及雌蕊和雄蕊组成,这一株是丁香属……在他充满好奇的专注目光中,脑中逐条分析着眼前的紫丁香。
按照原剧本,小姑娘应该主动抽出一朵送给沃尔瑟。
而安朗加入的小细节一点也不突兀,饰演送花小妹的演员见导演没有喊停,便顺势问道:“喜欢吗?那送你了。”说完便不好意思的羞涩的笑了。
安朗抬起头来,仔细观察着姑娘的笑靥,理解到这是一个善意的示好,便也回以微笑,同时还微微躬身,似乎想做一个更严肃的致谢……
“OK,过!”Jack打了个手势。
一个表演用心,肯琢磨角色,形象又好的优质偶像,仿佛已经让人看到他璀璨的未来了。
三天后,安朗即将迎来和许舟河的第一场对手戏,这是存在于沃尔瑟回忆中的一幕,背景是埃布尔在实验基地的办公室,那时他刚对埃布尔生出孺慕之情以外的情感,而埃布尔却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两人从外表上年龄区分不大,但沃尔瑟的实际年龄却相当于一个人类孩童,面对许舟河,安朗既要表现出沃尔瑟天真的一面,又要表达出那些微的连自己都理解不了的情愫,难度可以说不小。
终于要和许舟河合作了,安朗在激动之余也很紧张,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前辈去打个招呼,如果可能的话应该事先对个戏。
于是这天下戏之后,安朗独自去找许舟河,但是经过临时道具室时却意外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作为一个艺人,听到别人谈论自己是很正常的,但是现在提到自己的却是许舟河,他对许舟河的声音印象深刻,有话剧底子在,许舟河即使在私下聊天说话也是中气十足,字字清晰的,安朗还一度十分羡慕对方的台词功夫。
他不自觉就停住了脚步。
“听说那个安朗第一天就不满意自己的造型?”许舟河可能提前来试穿戏服,顺便就和助理聊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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