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清汤涮香菜)

她闷闷的，今天话也不多，看起来很一反常态，可这才是她真实的情绪。如果和其他人出来她多少要掩饰一下，但和裴知溪一起，她用不着装，反正裴知溪能看穿她。
正因为这种心态，陆舒安静吹着海风，反而感到自在轻松。
有时候一直保持开心并不见得多好。开心能够表现得开心，不开心能够表现得不开心，这才是最舒适的状态。
坐在沙滩上看海平面，沐着阳光海风，陆舒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她懒懒笑了笑，呼吸新鲜空气。
裴知溪瞧一眼陆舒，心想还是没变，一来海边就会笑。
陆舒的确是这样，她从小就喜欢来海边，她爸以前总喜欢说吹海风会让人宁静放松，听多了，久而久之，她也开始这么觉得。
风一阵一阵吹来，像在耐心安抚着沉闷的心情。
陆舒回眸，也瞧瞧裴知溪，忍不住开启吐槽模式，“裴冰块，天气这么好，笑一下行吗？
裴知溪高傲挑眉，抓住重点，“你这么想看我笑啊？”
陆舒也挑眉，“你这么在意我的想法啊？”特别重音强调了“在意”二字。
裴知溪不再反驳，就让陆舒得意着。
远处快艇在海面上飞驰，陆舒眯眼看了看，突然有了兴致，“去玩吗？”
既然都出来了，就该痛痛快快地玩两天。
裴知溪安静，“嗯？”
陆舒也把裴知溪看得透透的，不需多加解释什么，她先站起身，直接催促说：“走了。”
裴知溪扬头，看陆舒说这两个字时的神情，恍然觉得要比阳光明媚。
“裴知溪，来玩！”
“裴知溪你快点行吗？”
在如画的碧海蓝天里，陆舒渐渐聒噪起来。
裴知溪无奈笑，但紧跟着陆舒脚步。她平时出来也只不过闲逛一番，如果不是被陆舒拉着，她绝不会跑去玩这些热闹的项目。
一个人往热闹的地方凑，会很奇怪。她小时候就这么认为，等长大，自然而然就不习惯热闹了。
但跟陆舒一起就不会奇怪，陆舒给人感觉像风，天生就该是快乐放肆的。她萎靡，也只是因为暂时受了伤。
坐在乘风驰骋的快艇上，感受着湿润的海风恣意吹拂。
裴知溪看到陆舒也恣意笑起来，嘴角梨涡里盛满阳光。跟着陆舒的节奏，她情不自禁放得轻松。
见裴知溪并不抵触，陆舒便带着裴知溪把游乐项目都玩了一圈，她本来是想陪裴知溪解闷的，但没想到自己越玩越来劲。
拖曳伞是海上必玩项目，不少人都在等着。快艇拉动降落伞，在海面腾空起飞，看着挺刺激的。
“裴知溪，你怕吗？”
“你怕？”
“我当然不怕。”
“走啊。”裴知溪干脆。
买票后排了一会儿队，她们选的两人一伞，配合工作人员做好安全措施后，准备起势出发——
随着快艇的驰骋。伞被强力拉拽，让人腾空而起，冲出沙滩，飞向海面。
腾空的那一刻陆舒心忐忑狂跳，又菜又爱玩地发出了一声惊叫。伴随着耳畔呼呼的风声，她好像听到了裴知溪的笑声。
陆舒回头看，裴知溪在阳光下笑意灿烂，能看到眼睛有半弯的弧度。她大声喊：“你笑什么，你不怕吗？”
“还行。”
裴知溪笑得更过分了。
“你就装吧。”
陆舒又喊。
快艇持续加速，她们被拖绳拽着，离海面越来越远。
然后逐渐平稳。
刺激感消失，只剩治愈。
悬在几十米的高空之上俯瞰湛蓝，是漫无边际的宁静，好美好美。
流连风景。
她们肆意欢笑。
陆舒这一刻感觉自己变轻了，像真的飞了起来。
裴知溪也有着前所未有的轻快。
浮在空中。
陆舒傻乎乎问：“好玩吗？”
裴知溪：“好玩。”
陆舒笑，听裴知溪说这俩字，好滑稽。
逛了大半天，快傍晚时，她们就坐在沙滩上等日落。
日暮西沉，树影婆娑。
慢慢，沙滩，海面，都是一片黄澄澄，海平面波光粼粼闪着。
陆舒看一眼裴知溪，明明冰块还是这么闷这么话少，可自己，为什么总是眷恋她在身边？
裴知溪回头看见陆舒的笑，心底有同样的眷恋，从来习惯一个人旅行的她，甚至觉得这趟双人旅行有点太短。
“心情好点了吗？”裴知溪问。
裴知溪问起来不冷不热，但陆舒听起来却很暖，她没直接回答，而是抛给裴知溪，“你呢？”
裴知溪本想说自己没有心情不好，但想了想，她没回答。
很奇妙的感觉，明明这次她们是想陪对方来散心，却又同时被对方问着自己心情好点没。
像两个受伤的人，互相安抚伤痕。
黄昏朦胧了，落在脸颊上的光影动人。两个人同时沉默，再心照不宣地莞尔，脸上笑容轻飘飘的。
晚餐过后天黑了。
夜间的小岛更加慢节奏，滨海小径上，不少人骑着自行车兜风。
看着惬意。
陆舒留意到裴知溪在看，便问：“要骑车回去吗？”
海岛上有不少自行车租赁点，挺方便的。
裴知溪说好。
“老板，两辆。”
“一辆就行了。”裴知溪在一旁解释，理直气壮跟陆舒说，“我不会骑。”
陆舒：“那你刚刚说要骑？”
裴知溪：“你骑就行了。”
陆舒：？？？
算盘打得可真好。
最后陆舒只租了一辆自行车，她才刚上去，裴知溪便不客气坐上了后座，给她一个得体漂亮的笑，“走吧。”
陆舒：“……”
在占自己便宜这件事上，裴知溪真是从来都不含糊。
回酒店大概需要骑个五公里，慢慢悠悠边骑边逛，并不吃力，一路听着海浪冲刷沙滩的声音，心情悠然。
看着地面上贴在一起的影子。
裴知溪忽然强烈感受到一个人和两个人的差别。这些日子，因为陆舒，她变得有些在意孤独这件事了。
坐在后座，她悄然注视着陆舒侧脸，见她耳边碎发散乱，挡着眼睛，便伸手帮她理了理。
这一弄陆舒分神，差点跟旁边一辆自行车擦到，她紧急刹车，停下。
裴知溪惯性往前一撞，撞在陆舒后背，她手臂本能搂住陆舒的腰坐稳。
暖意满怀，像昨晚。
这么搂着陆舒的腰，好放松，裴知溪有些不想松开。她虽然一直过得紧绷，但再遇陆舒之前，她从不觉得自己需要有人陪她排遣烦闷。
“你什么技术？”裴知溪心不在焉对陆舒轻语。
“你技术好你来。”陆舒注意力都在腰上了。
“我不会。”
“不会你就安静点。”终于抓着机会让裴知溪安静，陆舒心情舒畅。
想到陆舒提醒过的保持距离，太过亲近的确不合适。
裴知溪很快松开了手臂，两人看似亲密，却又拉开着礼貌距离。
陆舒也注意到了裴知溪的刻意，她继续往前骑。也是，昨晚的拥抱，只是例外罢了。
九点回到酒店。
陆舒身上冒了一层汗，准备先洗个澡，才发现热水器坏了。
她只好叫客房服务。
工作人员检查了好半会儿也没弄好，客房经理态度很好，连连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是我们检修失误了，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真是抱歉，我们这边马上给您安排换个房间，您看行吗？”
陆舒也好说话，问题解决就行。
客房经理联络了一下，没过多久，问陆舒，“大床房可以吗？”
陆舒尴尬，“有其他的吗？”
“今天正好周末，剩下的不多了。”客房经理也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表示，“还有就是主题情侣房……您看您这边想要哪个？”
陆舒听经理提到“情侣房”时支支吾吾的口吻，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了。
“要不，我们订两间？”陆舒考虑过后，跟裴知溪商量。
“我们大床房很大的，你们一起睡没问题，三个人睡都没问题。”客房经理对不上脑回路，在边上笑盈盈地“友情提示”。
陆舒：“……”
裴知溪看了陆舒一会儿，冷冷清清说：“如果你介意，那就订两间吧。”
陆舒有意见了，什么叫我介意？弄得好像是自己心虚，对她心怀不轨一样。她一脸坦坦荡荡，“我没什么啊，我是怕你多想。”
裴知溪开口，说得更坦坦荡荡，“我也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坦坦荡荡》
互相治愈又沦陷不自知的两只～

高楼层的房间视野更佳， 站在落地窗前，还能看到海。
陆舒瞧了眼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宽敞得睡四个人都够了。就算两个人睡一块儿， 也很难碰到对方。问题不大。
她一路踩自行车回来， 身上还有汗，黏黏糊糊难受。她看看裴知溪，“我先去洗澡了。”
裴知溪：“嗯。”
浴室里水声哗哗。
裴知溪则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平时没有排练演出的时候，她通常都会做一些剧目的文化功课，看相关书籍，或是纪录片。
不一会儿。
沙发上的另一个手机震动响铃。
裴知溪低头瞟了瞟，在来电显示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景惜。她立即跟记忆中的人画上等号。
陆舒还在淋浴。
裴知溪见是自己认识的人，便拿起手机，帮忙接了。
“陆舍予。”
裴知溪刚把电话贴到耳边，就听到对方叫着， 她不紧不慢解释道：“我是裴知溪， 她在洗澡。”
“哦……”景惜倒不意外是裴知溪接的电话， 毕竟俩人住一块儿， 帮忙接个电话什么的，很正常。
“待会儿我让她回你。”
“也没其他事， 就想问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出来逛街。”景惜知道陆舒忙完电视台的演出后有休假，裴知溪应该也是， 于是她又热情问， “裴老师， 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呀？”
“明天可能没有时间。”裴知溪继续解释， “我们不在海城， 要晚上才回去。”
“啊？”景惜发出疑惑，听裴知溪说“我们”，她很快反应过来，“你们在外面玩？”
裴知溪：“嗯。”
景惜这下惊到了，哑口无言。合着陆舒不陪自己去散心，是为了跟裴知溪一块儿出去玩？！
“就你们俩？”
景惜恢复淡定，追问道。
裴知溪又“嗯”了声。
景惜：“？？？”
她就直觉陆舒不对劲！那晚抱成那样还“纯洁友谊”，当自己瞎呢？
简单跟景惜说完，裴知溪挂掉了电话。十分钟后，她看到陆舒顶着一头刚吹干的长发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睡裤。
“刚刚景惜打电话过来，我帮你接了。”裴知溪从容说道，“她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去逛街。”
陆舒听裴知溪这么说，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裴知溪如实转述给了陆舒。
陆舒：“……”
这下完了。
她不想拿起手机看消息，景惜一定在信息轰炸。
裴知溪瞧陆舒呆滞的反应，“怎么了？”
陆舒不动声色回答：“没什么。”
陆舒洗完没多久，裴知溪也起身走去了浴室。等她洗好出来，陆舒盘腿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看电视。
时间不早了，再加上玩了一整天，挺累的。陆舒抬头问裴知溪，“你还要看电视吗？”
裴知溪摇摇头，往床边走去。
陆舒直接将电视关掉，房间里瞬间寂静无声，另一侧的被褥稍稍凹陷，看到裴知溪也上床后，她心间有点儿别扭。
“你肩膀怎么了？”
她瞧见裴知溪肩头好像有伤。
“没怎么，白天蹭到的。”裴知溪回她。
陆舒不太信裴知溪的话，她往裴知溪身畔挪了挪，凑过去看裴知溪肩膀，不严重。裴知溪皮肤太白了，一有点痕迹就特别显眼。
裴知溪低头，盯着陆舒凑近的脸颊，视线落在鼻尖和嘴唇，陆舒的攻击性在眼睛，如果只看下半张脸，给人柔软的感觉。
盯了会儿，裴知溪眼神忽闪，唇微微动了动。她意识到那天在排练厅，不该刻意暧昧逗陆舒的，弄得现在一有接触更加不自然。
陆舒关心上以后，才反应过来又跟裴知溪亲密了。尤其是适时跟裴知溪对视了一眼。
但她硬着头皮，不进一步也不退一步，发小间的关心罢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表现出别扭，怎么对得起她先前放话时的坦荡？
“没事，不用紧张。”裴知溪轻声说。
“谁紧张你啊？”陆舒甩话。
“你说谁？”裴知溪继续盯她。
“少自我感觉良好了。”陆舒嘀咕一句，趁机移开身，占据了床的左侧，慵懒躺了下来，睡觉。
裴知溪笑，也在床的右侧躺下。
两个人睡一张床，中间就跟睡出了一条银河似的。
“我关灯了。”
裴知溪看陆舒规规矩矩躺着。
“嗯。”陆舒闷声应，让裴知溪关了灯，一般人都适应不了开灯睡觉吧。
她睡觉习惯开着灯，是怕自己有时半夜做噩梦醒来，周围是黑的。
一片漆黑。
疲惫感太重，陆舒入睡很快，但又因为疲惫过度，她睡眠质量并不好。
晚间又做噩梦了。
惊醒不知是几点。
陆舒慌忙摸索着开了灯，像以往一样，她呆坐在床上缓神。
裴知溪睡眠也浅，被突然的光亮弄醒，她惺忪睁眼。瞧见陆舒坐了起来，脸色不大好。
她跟着坐起身。
把她吵醒了，陆舒过意不去。
裴知溪看着陆舒，刚醒来的嗓音带着点沙哑，“又做噩梦了？”
陆舒怔着，她从来都没跟裴知溪说过自己晚上经常做噩梦的事。
她不禁怀疑，喝醉那天晚上，她梦到裴知溪抱她睡觉——
或许并不是梦。
整个人都呆呆的，像吓傻了。裴知溪见状，往陆舒身边靠了靠，被褥摩挲出轻微声响。
陆舒这次安定得很快，因为身边有人靠近陪伴着她。她低声说，“没事，你继续睡。”
裴知溪却不动。
陆舒：“……”
她只好自己先躺下来，准备伸手去关灯。
裴知溪知道她怕黑，“别关了，开着没关系。”
陆舒还想说什么，裴知溪已经躺了下来，合上眼。想了想，她还是没关灯，但将夜灯的亮度调到了最低。
再度躺下后，陆舒迟迟没有睡意，她感觉身侧有细微的动静，是裴知溪动了动。
裴知溪仍闭着眼。
但往自己的方向靠近了些……
不安感彻底消失了，陆舒走神看着裴知溪，这人睡觉也是端着的，看不到过多放松。
不久后，陆舒晕晕沉沉又睡过去，睡得比先前更沉些。
因为休假，陆舒没定闹钟，第二天清晨是自然醒的。脸颊有一丝痒，她朦胧睁开眼，偏头看像枕侧，正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
裴知溪跟她枕着同一只枕头，头还靠在她肩上。偌大的一张床，她们偏偏挤在半边睡着，另外半边空空如也。
陆舒：“……”
她睡觉是会不规矩，但昨晚有注意，而且眼下分明是裴知溪越界，硬凑了过来，都快把她挤下床。
这么高冷的一人，睡觉也不规矩吗？
陆舒腹诽着，等她看到被子都卷在自己这边，还垂了一半在床下之后……明白裴知溪为什么睡觉往她这边凑了。
裴知溪头枕着她肩膀，还没醒。
陆舒像被定住，她暗戳戳看着裴知溪脸庞，精致漂亮的五官没有一贯的冰冷了，难得看到一些放松。
她偷偷盯着，裴知溪这么靠着她肩膀……
让她一大早，心情极佳。
甚至想把这幕拍下来留念。
裴知溪这个要强的女人，竟然，软软的，靠在她肩上睡觉。
陆舒一动不动，还望着裴知溪的脸，完全看不够这副模样的裴知溪。只不过盯着盯着，她的心思从得意慢慢滑向了其他……
她立即移开目光。
裴知溪手臂动了动。
陆舒一个激灵，身体敏感颤了颤，裴知溪搂她腰也就算了，偏偏手还从衣摆下探了进去，掌心贴着她腰侧。
裴知溪被陆舒的动静弄醒。
陆舒想躲，却差点摔床下。
裴知溪忙揽住陆舒身子，稳了后，再看到她们此刻在床上热情相拥的姿势，心底尴尬。
忙着想掩饰什么，陆舒急匆匆埋怨说：“你怎么睡觉的，你那边那么宽。”
裴知溪也嫌弃，“被子。”
昨晚因为陆舒扯被子，她被弄醒了两次。
“……”
陆舒心虚拽起几乎垂到地毯上的被子，往裴知溪那边送了送。
尴尬过后，她们继续维持着“坦荡”。只是这么一折腾，俩人觉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