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少爷相貌堂堂,身姿也如此俊朗。上回量时腰围甚小,这喜服本做得宽松了一分,如今贾少爷穿上来倒是恰好合身,想是不需大改了。”
“是,穿上正合身,潘师傅手艺了得。”准新郎官说着,抬步出了屋,去大厅向未来岳母展示。
“赵伯母,久等了。”
赵夫人才搁下茶盏,侧目望过来,喜色难掩:“好,好个英朗不凡的新郎官儿。”
“伯母谬赞,潘师傅技艺高超才是真。”
“不敢不敢,贾少爷与赵小姐天生般配,鄙人是十分期待二位大喜那日站在一处的画面,也更是要恭喜赵夫人觅得良婿咯!”
“……”
几人夸来夸去,一厅气氛变得好是热闹,别院众仆也都纷纷探头相望,大叹他们的贾公子果非凡物。
喜服试毕,潘师傅多看几眼便知何处需加细改,不多耽误工夫,捧了喜服先行告辞。赵夫人还有话,叫那未来女婿坐下来,一一交代。
“天儿,再过一月就是正日子,府里现下已忙着布置,过两日这别院也该开始收拾收拾,我会差人过来打点,你只安心住着,无需费心张罗,届时从别院将你迎入赵府,拜过天地,你就是我赵家人了。”
赵夫人饮了口茶,温温缓缓说道。眼前人默默听着,谦恭稳重的模样最是得她欢喜。等她话锋一转,却又不知其是何神情了。
“另外,以你赵伯父的名义,我已向京城贾家捎去书信与请帖。”
果然,此言一出,未来女婿眼中现出了别样神色,赵夫人暗暗叹口气,不急着对方表态。
可她是不知,此人现出异样,并非因为她所想所虑的那些种种,是因为别的。而此人又极富心计,演技精湛,以三分理解三分不愿多谈为掩护色,快速将话题引向另一端。
“实不相瞒,定亲之前天海也已向京城去了书信,只是……对了,不知大婚那日赵伯父是否方便回府观礼,雪儿毕竟是伯父伯母唯一的女儿,定是希望成婚当日二老能齐齐安坐高堂,欢欢喜喜饮下我俩的新人茶。”
这么一问,把赵夫人的思路带了过来,只见她微拧眉心略作沉吟,方才回道:“你伯父前日家书有言,女儿大婚必定下山回府,只婚宴过后还是要返回凉山……你二人已有十数载未见,他呀年纪一大把,人也越发顽固了,最忌讳别人说他老,你可要记住了。”
“哈哈哈,伯母说笑了,天海怎敢。”
邱婉儿粲然一笑,唇角弧度拉得自然老练,只那心底里,不知在盘算甚么。
赵夫人心念了自家老爷一忽儿,还是将宽慰与提醒留下:“天儿,贾家那边我们赵府诚意以表,如何回应是他们的做法,今后你入了赵家,安心与雪儿过日子为要,不必为过往过多烦心。”
言罢起身,领着一众丫鬟打道回府。邱婉儿将人送出大门,目送软轿离开,回身之际长长舒气。
得了,京城贾家与真天海那边,不论是何境况是何结果都不需她去忧心,自然有人安排妥帖。眼下最要紧的,是做好万分准备迎接大婚之日。到那一日,她要面对的就不单是别院众仆,不单是赵府千金与赵门主母。
等待她的,是威名远扬并与真天海相识多年的赵总镖头,是赵家一干或精或钝的亲友宾客,更是与赵大小姐洞房花烛夜的雌雄角逐……
她这个假天海,还需迈过一道又一道难坎,填下一个又一个深坑。
当日深夜,思虑再三,邱婉儿决定再次悄然潜回城北。而当她跳下院墙正欲迈步时,一道黑衣人影挡在身前。
婉儿目光灼灼,盯着眼前同样蒙面的人,借着月光仔细分辨了好一阵,才认出来:“是你!”
对方静默只是一瞬,纵身一跃丢下一句:“跟我来。”
两道身影便一前一后轻踩街边屋院墙瓦,飞身闪到某处僻巷里。
“你不是随行出镖了,怎会还在凉州?”
甫一落地,邱婉儿的问题就问出来,眼前人摘了面巾,露出一张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脸,正是曾凌峰的心腹属下,石田。
他从来贯彻言简意赅,不多一句废话,
“赵府送去京城的书信我已处理,现下你的要务,是老实呆在别院,不可三天两头往外跑,更不能频繁去见你儿子。”
邱婉儿嗤笑:“呵,原来你一直在监视我。”
石田面色肃然,不理会她的嘲讽,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瓷樽:“这是主子刻意为你备下的九香迷魂散,大婚之夜你若有本事瞒天过海最好,若不能,这个……以防万一。”
“哈,下作!”
说是这般说,邱婉儿还是将它接过来,揣好,眸光嘲讽中染上笑意。逆光的石田望着月光下遮掉半张脸的她,眼神不由亮了亮,稍一恍神,冷厉的语句不知不觉带了温度,
“回去吧,今夜这一回我不会禀报主子,不过下不为例。”
邱婉儿也敛了神色,郑重道:“既然你在监视我,必定知晓我儿身在何处。我知你主命难违,但木儿只是个四岁的孩子,我受你主子威胁在赵府卖命,也希望你信守承诺,对我儿即便不能照拂,也不可前去搅扰。”
石田冷峻的面上松了松,眼中柔和一闪而过:“我答应你。”
“那便多谢石大哥了,回去告诉你主子,既然应下这笔交易,我会如约完成,他大可不必日日防着盯着……告辞。”
话音落,人已闪出暗巷,片刻不见了踪影。
身后石田默默回味了那声“石大哥”,随后也飞身离开。
五月初三,赵府千金大婚,喜迎入赘夫婿。
这日,振威镖局大当家,离府数月的总镖头赵洪威下山回府,坐镇高堂,亲自见证独女大婚。
对于振威镖局,总镖头回城是不亚于赵千金成婚的头等大事。二当家固然能力出众,毕竟还是个年轻人,镖局上下心中的神,是一手带领他们打拼,将镖局壮大到今日规模的赵洪威。
“赵大哥呀,你可算回来了!咱哥俩都许久没聚过了,今日我侄女儿大喜,咱们可得好好喝一顿!”
“大当家几月不曾下山,镖局弟兄们好生挂念!”
“赵总镖头想必已修炼大成,今日令媛大喜,不能不陪我等多喝几杯吧!”
众多宾客,近疏不论,皆是对威严神武的赵洪威敬而又亲,一时将赵府大堂哄得无比热闹。
赵洪威英武的剑眉扬了又扬,客套地一一回应,只在对客人们相邀共饮时的推拒态度很是坚决,寒暄几句也就躲过去。众人还算有眼色,并不多加纠缠,今日得见赵总镖头本尊,他们已目的达成。
的确如此,赵洪威此次下山露面,一方面是为女儿的婚礼,一方面,是为安抚人心,不叫镖局内外流言再添。
赵夫人自然是高兴的,自家老爷已足有小半年未曾回府,今次见之气色好了许多,她那心头大石算是稍稍放下了。不错,赵洪威此次长住凉山,对外宣称是去闭关修炼,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实则是去秘密疗伤……
“夫人,接亲吉时快到了,小姐那边已准备就绪。”
身旁新晋的大丫鬟轻声提醒,赵夫人回神,点点头:“嗯。”
说着,向大厅众宾客颔首,交代曾凌峰招待客人,随后朝东院方向去了。
府中各人虽然忙碌,大多数也会时不时抽空朝这头张望。毕竟,大婚新娘接新郎对他们而言也属奇观了,再不提新婚的这一对儿如此的般配,他们迫不及待也大可理解。
赵府东院新房,赵雪娥身披霞帔,妆容精腻而艳丽,在一众丫鬟婆子及闺中好友的围观打趣下,面色一如既往的淡定。
“都说人比花娇,雪姐姐今日美得惊人!”
“是呀,小姐好看极了!”
“新娘子当然好看了,可真是便宜了那位贾公子。”
“想不到雪娥姐姐成亲,是将新郎迎进门,当真是咱凉州城待嫁少女们的楷模了!”
“……”
诚然,振威镖局赵大千金喜迎赘婿已成为凉州百姓当下最热的话题,几月前这一对儿定亲,他们谈论的还是眼光挑剔的赵小姐终于要嫁出去了呢!
“好了好了,吉时已到,新娘子要迎亲去了,诸位快先收了话头吧!大小姐,请。”
冰人自门外进来对众人发话,身后跟进来的是赵家主母。众女忙退开,听着赵夫人对新娘子一番细心叮嘱,实觉得这世上再无赵雪娥这般幸福的女子了。
家世极好,又是家中独女,父宠母爱,长相气质更是不必说,如今就连成个亲都免了出嫁忧愁,把男方迎进门,且听说对方还是个德容兼备的俊秀青年……
可别羡慕死人!
另一边,新郎官装扮虽不如新娘的繁复,却也是一大早被人叫起,仔仔细细梳洗,更衣,等候接亲。
显然赵夫人对这桩婚事极为上心,新郎暂住的别院也是按新婚的规格布置,到今日正日子,别院众仆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相比之下,新郎官就有些闲得发闷了。
邱婉儿立在窗前,轻风扬起她的发丝,红绸发带微动,老神在在观赏着院中人忙进忙出,心中默叹,自己这入赘也相当于出嫁了,岳母大人想是把别院当成她的“娘家”了罢!
想到娘家,邱婉儿心间一哼,忽又念起自己那年幼的孩儿,为了他们母子的将来,势必要打起精神应对今日这场婚礼,不能有纰漏。
少时,院外铜锣炮竹声声传来,高亢的人声拉起,院中人听得,是接亲的队伍到了。别院管家将人迎进院来,小六子则是领着两名侍女满脸兴奋推门进屋,
“爷,迎亲队伍已停在大门外,大小姐接您来了。”
“嗯。”
新郎官儿应着,侧首环顾房中一圈,她简约的行李早已装点完毕,与赵家的“聘礼”一同,贴上红纸,扎上红绸,只等着今日随她“入赘”赵府。
“新——娘——接——新——郎——”
礼官随行接亲而来,唱得一段儿比一段儿悠长,人声未落,接人的人已到了屋前,执了一边喜绸,于众人目视下,启唇扬声道:“良缘缔结,盟订三生。妾自喜迎来,郎君请动身。”
众人难掩惊奇新鲜之色,望向那俏新娘的眼神更是趣味盎然,见那人半羞半囧又神态严肃,顿觉好笑。
可不,身为新娘干着新郎的活儿,全然不羞那是假的。自己终身大事的场合,多少也有紧张,赵雪娥强自镇定罢了。
众人心神来往间,房门被打开,目光齐齐聚集而去,入眼是一身吉庆的小六子领着两名婢女候在门内,随即便是缓步行来踏出屋门的新郎。
“……”
嘈杂声戛然而止,静默良久,直到一对新人共执喜绸顺顺利利出门上轿踏上回程路,围观的众女终于按耐不下激动,不厚道地发了痴:
“哇!羡慕呀!”
“好俊的新郎官儿!”
“两人太般配了,雪姐姐好有福气!”
炮竹声间起,铜锣唢呐声不息,八人抬的喜轿上,新郎新娘并排而坐,新郎官飞扬的眉目,不时侧过来欣赏边上的新娘。新娘只戴凤冠不盖红帕,透过倾垂而下的碧玺珠帘,能感知身旁人的目光。
不可避免的,她紧张,她芳心乱窜,她静不下来。
新郎像是要调动气氛,也像是要缓解对方的尴尬无措,贴心地率先打破沉默:“托雪儿洪福,鄙人竟也有坐八抬大轿喜结新婚的一日,不可思议,哈哈哈!”
她其实是一语双关,赵雪娥只能听出一层意思,心想:到底是男人,豁达开朗脸皮也厚,人生大事竟也当吃茶用饭般轻巧打趣……
新娘只抿抿唇,仍是紧张。
见对方不说话,新郎目光略闪了闪,又说:“今日是我入赘,严格来说,是你将我娶进门,为何雪儿却比我更显不安呢?”
“……”
新娘依旧不答话,双手不自觉互相摩挲起来,谁知放胆打趣的新郎变本加厉,温热的大手覆上来,登时令她落不下去的心直飞冲天。
“别慌,有我在。”
新娘抬眼回望,触上那道眸光,只一瞬,抽回手收回视线……
更紧张了。
别院至赵府大院不算远,迎亲队伍不绕城不蹿街,一路直走而回,一炷香不到的工夫就已抵达赵府大门前,正合了吉时。
“迎亲归,新娘新郎下轿。”
炮竹声落,礼官随即唱起。
赵府大门内内外外挤满了人,街边凑热闹的百姓,府上赴宴观礼的宾客,翘首以待,近日掀起凉州城一番又一番沸腾的一对儿新人。
随着新人下轿,步入府门直去大厅,赵府内外顿起嘈杂,众人纷纷各抒己见,表达惊叹,表示惊奇,一时议论声不绝。
赵府大厅,二位高堂及一众身份显赫的宾客与近亲,静待那对人儿缓步行来。
走得越近,众人越是看得清,他们最为好奇的,今日入赘的新郎。自然,赵府的一家之主,也看了清。
他十数年未见的,已长大成人的贾家侄儿,如今的贤婿。
当前由远及近的这翩翩儿郎,相貌与气质,都是上乘,与他模糊记忆中的那个少儿……艰难地重合。
“恭喜呀,赵大哥嫂夫人得此良婿!”
“新姑爷如此品貌,当属人中龙凤,与赵小姐般配至极呀!”
“恭喜恭喜!”
“哈哈哈哈!同喜同喜!”赵洪威收回精厉的审视,向贺喜的众人抱拳回礼,抖起两撇胡须笑得开怀。
人多有利也有弊,邱婉儿冒名顶替贾天海这些日子,接触的人来来去去就是赵府的那些,今日当着数十上百之众以女子之身男子身份与赵家千金成婚,是一大挑战。
而也恰恰是这数十上百人,将那位头一次见即令她心生忌惮的赵总镖头分去不少注意,让她稍稍得些松懈,好过许多。
行武之人果然不同于行伍之人,一字之差,气场相近也相远。
“一别多年,赵伯父还是这般精神。”
新郎儿是个机灵的,即便人群中的某人不向她使眼色,她也是要主动问候堂中那一家之主的。
一家之主赵洪威先是看看自己女儿,而后将目光落在女婿身上,朗声又笑:“是啊,多年不见,贤侄已长成如此俊才。如今一见,你我已成翁婿。贤婿,你也该改口了,哈哈哈!”
“是,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诶呀呀,瞧瞧,这还没拜堂呢就改口了,大当家必定十分满意这个女婿吧!”
“是啊是啊,这位姑爷衬得上咱们大侄女儿!”
镖局的几位堂主调笑起来,堂中气氛愈加热烈。这时,礼官双掌一拍,扬声高唱:“吉时已到,新——人——拜——天——地——”
第21章 婚宴
礼官话毕,全场静默后爆发新一波的热烈哄闹。观礼饮宴,宾客们翘首期待的拜堂礼正式开始。
高堂双双就位,赵氏宗亲齐集,朱门贵客献贺。一对新人在亲朋明媒的见证下,完成百年之约最重要的一步。
“礼——成——”
拜堂仪式宣告结束,厅内厅外恢复喧闹。凉州当地的婚庆习俗,是不兴闹洞房的,往往是新郎新娘同在婚宴席间一桌一桌向宾客敬酒招待。这也正合了不少江湖儿女的豪气作风。
故此,新人礼成的下一步并非“送入洞房”,而是随婚宴开席,率先向高堂致敬。赵总镖头与夫人喜笑欢颜,受下女儿女婿的敬意,四人具是利落干了杯,相视间是成为一家人的亲慈有爱。
随后,赵夫人携二人走向客席,为新郎与宗族长辈及密客好友们逐一介绍。今日的新郎官儿足够惊艳,初现之际全全将客人们吸引,大都感叹其与赵雪娥形神般配,当得起这个姑爷。
任何人任何事物,有人喜就有人不喜。在座有豪气干云的江湖人士,也有门第清高的乡绅贵仕,免不得有人将男子入赘视为辱没门庭的不耻行径,碍于赵府面子勉强前来观礼,实则对新郎暗起不屑之心。
幸而因有赵总镖头在场,又是赵夫人亲自引荐,心有二意的人自不敢当众对这入赘姑爷表露过多的轻视,只当玩笑般,趁机作难一二。
“赵小姐可是赵大当家与赵夫人的独生千金,贾姑爷既做了赵家的乘龙快婿,新婚大喜哪能不多喝几杯!”
一名约莫三十来岁的富态男子,在与新郎碰杯饮尽后,端起自己桌上的酒壶,为新郎续上。众目睽睽,新郎不好推拒,笑呵呵再行饮下。续了一杯不够,对方立马续上下一杯,新郎只好再喝,惹得身旁的岳母与新娘微微蹙了眉。
第三杯酒水下肚,新郎唇边的笑已漾了苦,然这男子还不打算作罢,眼看还要继续,赵夫人忍不住开了口:“孟员外,今日小女大喜,感谢您赏脸前来,要吃得尽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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