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口,最后只是艰涩地喊出小反派的名字。
“顾言薄。”
小反派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睫毛微微颤动,就像个人偶娃娃,眼神空洞没有聚焦。
路觉舟想伸手拉他出来,在快要触碰到他时又停下了动作。他还记得,顾言薄不喜欢别人碰他。
“顾言薄,出来好不好?”
没有回应,路觉舟耐心地等了一会,最后伸手搭在顾言薄的肩膀上。
“顾言薄。”
他没管顾言薄会不会推开他,只是觉得这个时候的顾言薄需要一个拥抱,路觉舟甚至没多想,直接把顾言薄拉入了怀里。
这个时候,什么言语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的双臂环过顾言薄的脖颈,顾言薄试图推开他,却被路觉舟紧紧地抱住。
顾言薄的身体很凉,大夏天的又是躲在密不透风的柜子里,可他的身体像一块冰。
他还是一动不动。
路觉舟不知道要怎么安抚他,手掌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着顾言薄的后背,也许是无声地安慰触动顾言薄。
他蜷缩着身子,躲在路觉舟的怀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顾言薄觉得好冷,又好像被什么黏腻地东西缠住了。
大人都说小孩三岁以前不记事。
可顾言薄清楚地记得,他曾掉入冰冷的池底,扑腾了好久没有一个人伸手把他从水里拽出来。
耳边只有水声和嬉笑声。
听不太懂的嘲笑,还有永远听不完的指责和谩骂。
他记得那晚的池水很凉,就像现在这么冷。在他失去意识前,听见江晴急切地呼唤。
“言言。”
“言言。”
路觉舟的声音穿透冰冷的池水,传入顾言薄的耳膜。
顾言薄紧紧拽着路觉舟的衣角,是溺水时出自本能地自救。他动作迟缓,掀起浓密的眼睫。
路觉舟的身影像是一束光,不经允许就这么直白地撞入他的瞳孔。
“别怕。”
路觉舟不会安慰人,只是重复着这句话,将顾言薄颤抖的身子搂得更紧了,“冷不冷?”
顾言薄紧紧地抓着路觉舟的衣角,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意识地缩在路觉舟的怀里。
路觉舟捡起柜子里的小毯子,笨拙地披在顾言薄的身上,他没有劝顾言薄出去,而是就这么陪着他在衣柜里呆着。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久到路觉舟的腿有些发麻,他动了下手,想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但他的动作惊到顾言薄,他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只想把自己藏在安全的地方。
“我不走。”
“我腿有些麻了,让我起来好不好?”
顾言薄没有回答,很小幅度地挪了下身体。路觉舟松了口气,哪怕他现在只是个小孩,可衣柜的空间有限,还挤了两个人,这让他很不舒服。
他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曲起一只腿缓解血液不循环带来的酸麻,眉头微蹙,这种感觉太难受。
路觉舟注意到顾言薄的视线,从他打开柜门,他就一直这么看着一个地方,这让他有几分毛骨悚然。
就好像……
就好像在盯着什么看。
路觉舟胆小是天生的,明知道世界上没有鬼,可是还是怕。尤其是看见顾言薄这渗人的眼神,现在他也不觉得热,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
别怕、别怕。
建国后不准成精,世界上没有鬼,没有鬼。
路觉舟在心底悄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捂住小反派的眼睛。
顾言薄浓密纤长的眼睫想把小刷子,轻轻蹭过他的手心,带着湿滑和冰凉。
是眼泪。
路觉舟手指一颤,视线落在顾言薄苍白的脸上。
他忽然意识到,顾言薄不只是被江晴坠楼这件事打击到了,他或许还亲眼看见了。
看见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江晴,看见她孤零零地躺在血泊里。
路觉舟一直陪着顾言薄。
期间还有民警过来问了几句话,见他们是小孩也不会问得太多,还安排了女民警过来安抚陪伴。
最后,这起坠楼被以意外事故结案。
顾言薄的父亲在出事的第五天,终于赶到疗养院。和交代案情的警察聊了几句,起身送人。
“行,辛苦了。”
“应该的。”民警转身婉拒了顾盛裕的相送。“不用送了。”
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顾言薄忽然站起身,说出了一句惊愕在场所有人的话。
“不是意外。”
“言言,不要胡说。”
“警察都说这是个意外。爸爸知道你接受不了,这种事不能胡说。为了这件事,爸爸推了一天的工作赶来处理,你别再闹了。”
顾言薄没有闹过,从出事到现在他总是一个人呆着,不吵不闹甚至没再掉过一滴眼泪,路觉舟静静地陪了他好几天。
倒是顾盛裕这位从未尽责的父亲,见到孩子第一眼不是安慰,而是斥责。
“没关系。”
警察犹豫了一瞬,“顾先生能出来一下吗?”
“是这样。”房间门关上后,警察才开口。
“我们去现场的时候,小孩也在。亲眼目睹妈妈的死亡,难以接受是正常的。”
“我经手过很多案子。也有过一些必要的相关了解。有时候小孩子不是在撒谎,而是想象力过于丰富,分不清现实和想象才会说一些不找边际的话。”
警察不是不信任顾言薄的话,而是他们确定过,案发时顾言薄并不在现场,他不可能看见江晴是被人推下去的。
但他也没有去纠正顾言薄。
“他应该不是在撒谎,小孩刚经历过这种事,也许是太害怕才把想象和现实混淆,最好是引导他去分辨现实和幻想。”
警察说完该说的话和同事们一起离开了,顾盛裕推开门。
“对不起,言言。爸爸刚刚说话重了。”
顾盛裕抬手要去摸顾言薄,却被顾言薄躲开了。
“爸爸还有些事要处理,你现在这呆一会。”顾盛裕耐着性子等了会,没得到回应,对秘书抬了抬下巴。
“放心吧,顾总。我看着呢。”
“准备下,今天回去了。”顾盛裕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秘书推了推眼镜,转向顾言薄。
“小少爷,要喝水吗?”
小少爷?
路觉舟觉得自己太过敏感,顾言薄年纪小,喊一声小少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他又觉得这声小少爷好像不是年纪的问题,难道顾盛裕除了顾言薄之外,还其他孩子?
【系统:顾言薄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一般同父异母最能让人联想到的是私生子,但路觉舟很快就否认了这个可能,因为短暂的接触让他察觉到顾盛裕是好面子。
如果顾言薄是私生子,顾盛裕根本不会出现,他甚至会觉得丢人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代为处理。
也不会让江晴住进他持股的这家疗养院,还弄得人尽皆知。
豪门发生什么是都不奇怪,路觉舟也听过一些,私生子比婚生子大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一般是夫妻结婚后没有立刻要孩子,而丈夫常年出.轨,瞒着原配和小三生下孩子。
可把私生子养在家里,对婚生子不管不顾的,路觉舟还是第一次见。
【系统:顾盛裕和江晴离婚后,就和夏芸芸结婚了,私生子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大少爷】
怪不得。
所以,现在顾言薄的身份反而变得尴尬。
顾盛裕会对江晴的病情上心,无非是为了博个好名声。即使离婚了,也对前妻照顾有加。
要真打心底关心,也不会一年半载都不来探望一次。
怪不得系统给的资料里显示,小反派自小爹不疼、娘不爱。
原来这里指的是后妈。
还有个会虐待顾言薄的保姆……是回顾家后才出现的吗?
路觉舟忽然觉得他这个身份不好,一个五岁的孩子做什么都被限制。如果他的身份是个成年人,那可以去顾家应聘……男保姆!?
这样就能名正言顺住进顾家。
“小少爷,我让人去帮你收拾东西,可以吗?”秘书又问了一句。
“晚上,顾总会带你回家的。从今以后,你就不住在这了。你有没有特别想带走的东西?我帮着你一块收,好不好?”
然而,不管秘书怎么哄,顾言薄就是不应声。无奈,他只能把目光转向唯一能靠近顾言薄身边的路觉舟。
“陆少爷?”秘书语气为难,“能不能……”
路觉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是要帮着顾盛裕。
可是他和小反派还只是个需要监护人的孩子,现在江晴去世,小反派必须也只能跟着顾盛裕。
在这个时候叛逆,对小反派没有好处。他会想办法继续陪在小反派身边,帮小反派避开不好的童年经历。
“顾言薄。”
“衣柜里的小兔子是阿姨送你的,我们去把它收起来,万一被当做垃圾丢掉了……”
没等路觉舟把话说完,顾言薄从沙发上跳了下去,直奔房间。
秘书心情复杂地看了路觉舟一眼。
虽然故意吓唬人不对,可这小少爷明显是听进去了。
看着路觉舟追出去的身影,秘书忽然觉得或许小少爷身边是需要个较为亲近熟悉的人陪在身边。
刚经历了生母坠楼,面对不曾有过联系的父亲,又到新的环境肯定会不适应的。如果把照顾小少爷的保姆阿姨接到顾家,也许能帮小少爷更快融入顾家。
他还摸不清顾总对小少爷的态度,并不需要越俎代庖帮顾总决定。但可以稍微提议,至于顾总怎么决定,那就不是他能左右。
“出去。”
顾言薄走进了房间,凶巴巴地瞪着未经允许就进入他房间的人。
“抱歉!他自己收拾就可以,不用麻烦。”
路觉舟知道顾言薄领地意识强,但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也听顾总的话来帮忙收拾行李。
“好,小少爷有什么需要可以喊我们,我们就在门外。”
两名助理走了出去。
顾言薄的视线落在路觉舟的身上,像是在质问路觉舟为什么没有跟着出去。
路觉舟:“……我帮你。”
“出去。”
顾言薄现在像只小刺猬,见谁扎谁,哪怕有着睡一张床情谊的路觉舟也不能幸免。
“这么凶啊?”
“那我更不能走了。”
路觉舟知道这个时候的顾言薄很没有安全感,因为害怕所以会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
“我在这陪你。”
“不需要。”
顾言薄态度强硬,凶巴巴地瞪着路觉舟,试图用吓退他,然而路觉舟根本没放在心上,漂亮的眼睫眨了眨。
“好吧,不需要那就算了。”
顾言薄没想到路觉舟会这么快松口,路觉舟总是不顾他的意愿,走哪跟哪,今天倒是顺从,但顾言薄心底更加烦闷。
他别过脸不去看路觉舟,等着路觉舟离开房间。然而,路觉舟走床前,把顾言薄平日爱惜的兔子玩偶抱进怀里,漫不经心地说。
“我可不是陪你,我是在陪兔兔。”
“你叫陆厌,今年五岁,还没上幼儿园?”
路觉舟也没想到顾盛裕会让秘书来找他。有点意外,但他隐约能猜到是为了顾言薄的事。
“你是我们小少爷的玩伴吧。听说你前几天和小少爷一起给江小姐庆生。”
“嗯。”
“是这样。江小姐去世了,我们顾总作为监护人,肯定会把小少爷接回去的。”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继续陪我们小少爷?”
路觉舟摸不准这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向秘书。
“顾总担心小少爷认生,陌生的环境没有熟悉的人他会害怕,顾总希望平日陪在小少爷身边的人能一起带回顾家。”
还有这种好事?
路觉舟惊喜。
秘书的意思或许不仅是他,包括顾言薄的保姆和江晴的护工。
多几个佣人,顾家还是请得起。
即便这样,路觉舟并不觉得顾盛裕就是个称职的父亲,自己不肯费心去经营父子关系,妄图让其他人来代劳。
顾盛裕结婚的时候怎么不找人代劳,造孩子怎么不需要人代劳?
他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为了顾言薄。
不过是想找到一个在顾言薄身边说得上话的人,以此来缓和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当然,路觉舟是不会拒绝的。
被带去顾家正合他意。
没等路觉舟问点什么,助理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陈秘,小少爷还是不肯出来。”
“怎么办?顾总会议结束就要走,这快四点半……也不知道小少爷的行李收没收好。”
“怎么回事?”秘书眉头蹙了蹙,“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好。”
陈秘跟着助理来到顾言薄的房间,却见已经有人将房门打开了。“这不是开着吗?”
助理懵了一瞬,“刚、刚才还锁着呢。”
“陈秘书,我找人拿了房门钥匙。”
“你用钥匙开的?”陈秘书声音突然沉了下来,“谁让你闯小少爷房间的?”
“不、不是。”原本以为能邀功的青年愣了一瞬,“是、是那个人说可以的。”
陈秘书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哪个人?”
“是郑岚。”
“负责照顾小少爷的保姆。”助理解释。
陈秘书看了眼房间里挤了十几个人,原本挺大的房间变得狭□□仄。
可找不到顾言薄,他们也不打算就这么离开。
大家都是在疗养院工作,一听说顾总要把平日里照顾小少爷的人也一并带回去。
这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
疗养院的工作并不轻松,可要是在顾家干活,只是照顾小少爷那就轻松多人。
且有钱人出手阔绰,只要他们把孩子哄好了,顾总肯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疗养院里谁都知道顾言薄,第一次有常住在疗养院里的家属。
后来,大家都发现顾言薄有点独,不爱说话,私下都在传这小孩像是有自闭症。
能不能哄好小少爷不重要,重要的是让顾总以为他们能哄小少爷。顾言薄哑巴似的,又不搭话,只要他不去告状,那谁能知道?
据说顾家的佣人,逢年过节领的红包礼品都能赶上他们疗养院高级护工的待遇。
于是都跑到这碰运气了。
“小少爷呢?”陈秘书问。
“不知道啊。我们进来,里面就没人了。”
路觉舟猜到他估计又藏在衣柜里,也知道他为什么藏起来,因为不想跟顾盛裕离开。
“秘书先生。”路觉舟走到陈秘书身边,“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他们先出去。”
路觉舟不打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开衣柜门。
“不是,这小孩谁啊?”
“不会是哪个护工的孩子吧,上班时间还把孩子带到工作的地方,是不想干了吗?”
几位护工一人一句,只等着陈秘书先把这个小孩赶出去。
陈秘书还没说话,已经有人拉开了衣柜。
“这衣柜这么大,不会藏里面了吧。”
有人提出了疑问,其他人也跟着打开其他衣柜。
“诶诶诶,在这呢。”
顾言薄躲在角落里,眼神凶狠地瞪着打开衣柜的人。
“小少爷。”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挤上前。
“小少爷。有什么事我们出来说好不好?”
“小少爷,我这里有糖你要吃吗?”
“小少爷……”
一人一句。
别说顾言薄,路觉舟听得都头疼。
他凭借比娇小的身躯挤到衣柜旁,在所有人都试图诱哄顾言薄出来时,他一把关上衣柜门。
“你干什么?”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
“就是啊,心眼怎么这么坏。把小少爷关在衣柜里,你想闷死他吗?”
“好了,别吵。你们这样只会吓到他,都出去。”陈秘书的语气不容拒绝,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护工们不敢违抗,但又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先生,我们都是专业护工也做过保姆,很有经验的。”
“是啊,是啊。小少爷性格特殊,一般的保姆哄不了,我们医院的护工都是经过专门培训,像这种有心理问题的孩子,我们……”
“心理问题?”陈秘书冷笑一声,“你们的专业就是随便定义一个孩子的心理?”
护工们当即顿住。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小少爷比较特殊,他……”
“我再说一遍,都出去。”
他们只知道他是和顾总一起来的,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可是他态度过于强硬,已经有护工怂了,率先走了出去。
“那这个小鬼是不是也得出去?”
有人将目标对准路觉舟,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
路觉舟眨了眨眼,假装听不出那是在说自己,若无其事地地观察着在场的人。
他忽然觉得,这些人不一定都是NPC,可能有攻略者混在其中。一共有一百多名攻略者,总会有选到同一条时间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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