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逆斩堂的杀手专用的信号,看到此信号,表示施放信号者已经凶多吉少,不必救援,无论什么任务都必须中止,速速逃离。
他刚才暗中积蓄力量,正是想要放出这枚绝命狼烟。
“看来你是想要使用此物,本王替你用了便是。”
凤伽异将竹管举起一拉,一声尖啸伴着一个湛蓝的光球腾空而起,然后在天上炸开一团明亮绚丽的花朵,久久不散。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在南诏皇宫内不同的地方,立刻有一束又一束不同颜色的烟花信号,带着尖锐的啸声,先后升腾而起,炸亮了夜空,连月色都显得黯淡无光。
最后一束烟花出现在宫墙之外,淡粉色。
狼烟不起命安在,狼烟若起见阎王!
“……我那几位同伴,你、你把他们怎样了?”
唐鹰终于忍不住,微颤出声,音如清泉,凤伽异听得精神一振,再看到暗色的夜行衣包裹着的躯体修长玉立,音形皆美,不由得对那张面具下的长相分外好奇起来。
“行刺我南诏王室,罪当千刀万剐,本王留他们一个全尸,已是仁至义尽。”
“但是你不一样,你刺杀张虔陀,于我南诏其实有大功,所以只要你能效忠本王,本王对你这次行刺的事就不予追究,如何?”
他信步走到唐鹰面前,掀掉了他的面具。
长久不曾将面容暴露于光线下,唐鹰不由得不适地低下了头,但是立刻被凤伽异扣住下巴抬了起来。
面具下面容的俊美程度远远超出了凤伽异的想像,清俊绝伦,坚毅不拔。
凤伽异呆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今晚这场游戏真是让人愉悦啊!”
他张开双臂,红色喜服袍袖翻飞:“这般有趣的游戏,若有始无终,未免可惜。”
“今日既有花烛,又岂能无洞房?”
“唐鹰,既然你已身在此局,便陪本王玩到最后吧!”
唐鹰的瞳孔猛地收缩。
第4章
南诏世子府。
寝宫。
唐鹰衣衫尽褪,俯卧在一张大大的榻上,在烛火下显得分外润泽的肌肤上薄薄地覆着一层汗珠。
而凤伽异仅穿一件绸缎长衫,衣襟大开,靠在榻上,一手端着一杯美酒细品,一手却在唐鹰的脊背上抚摸,就好像这是他所豢养的一头美丽的猛兽。他双目微眯,似乎仍在回味刚才那件令他感觉意外享受的事。
“本王曾游历大唐数载,自认对中原文化了解颇多,却对京师男子,举体自货,迎送恬然之事难以理解。这男子粗鄙污秽,怎及女子?如今却是了解了,如果是像这般清俊人物,这祭一祭旱路英雄的事儿,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
这是一场不平等的肉搏。
一个是后宫众多,身经百战;
另一个却只有在十六岁时被师兄带去过一次青楼,结果楼子里的姑娘们为了争夺他差点打破头,把他吓回去之后再也没去过。
一阵阵撕裂钝痛几乎使下肢麻痹,但是除了羞耻感外,若论痛感,其实也并没有比平时受的拷问训练强过太多。
唐鹰努力屏除杂念,开始思考这次事件。
他们秘密接下朝廷委托的事在唐门只有少数人知道,而南诏王宫的陷阱是早有准备的,很明显消息早已泄露——
——唐家堡高层里,有南诏的内应;
他们在南诏皇宫的行动是三天前才决定的,而凤伽异不但对他们的计划了如指掌,甚至还能一口道破他的名字——
——他们此行十人中,有内奸——
——而且此人,应该还未死!
——必须要将这个消息传回去!
——必须要除掉内奸!
“有那么疼吗,竟然出这么多汗……”
凤伽异心情不错,用一方白绢汗巾将唐鹰背上的汗珠拭去,却惊奇地发现,唐鹰的汗水竟然没有半点汗味,反而有种淡淡的的草木气息。他却不知为了便于隐匿,唐鹰从小就服用一种药物去除体味,一但当他隐去身形,连猎犬都无法追踪。
“唐鹰,本王欣赏你。入我麾下,本王定能保你飞黄腾达,荣华富贵。”
唐鹰默不作声,心里却在急速盘算着如果假意答应,能否给自己带来机会。
“留在唐家堡,你只是一个杀手;但是为我做事,你可以得到你以前不曾得到,甚至不曾想到的东西。你,觉得如何?”
觉得如何?
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杀手与妓子同流,即便在贱籍中也是低入尘埃,而南诏世子却是真正的天潢贵胄,高高在上。这个世道等级森严,如果有一个皇子有意招揽,有的是达官贵人愿意折腰,像他这样的比庶民更低贱的人,更应该感激涕零,从善如流。
但是,他杀了自己的师弟和师妹。
他的师弟们,有的人前高冷人后话唠,有的一口蜀音怎么也改不掉,有的酷爱撸熊猫却不敢让人知道,但是,他们全都是在关键时刻能毫不犹豫为自己挡刀的好兄弟;还有他的小师妹,对自己怀有暗暗情愫,却永远没有机会表白。
那最后一枚绝命狼烟,鲜艳的粉红色,是小师妹的,是只留给他这个唯一还活着的人,也是她给他送的最初和最后的花。
“唐鹰,愿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唐鹰顺从地垂下眼眸,掩藏了一切神情。
“很好。”阁逻凤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毕竟这才是理所应当,但是谨慎的性子还是让他有所保留,“但本王现在还不便为你解除身体的禁制,你就在这儿多待两天吧。”
凤伽异贪婪地抚摸了一下,身材完美,肌理饱满,“至少目前,本王对你还是十分满意的。”
这时,门外,一名凤伽异的心腹影卫轻轻扣门:“世子,密报。”
“递进来吧。”
影卫进入时,看到榻上的唐鹰,迟疑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
“无妨。呈上来。”
确实,唐鹰此时连翻个身都做不到,更看不见凤伽异手上的密报。
凤伽异看了一下信上的内容后,笑道:“呵,唐傲天这家伙,才刚送我这一份大礼,就来要求结盟。”他伸手在唐鹰的臀上拍了一下,“他倒是狠得下心,这般人物都能舍了送我。”
突然他语风一转:“但这次他自愿泄露行刺计划,让我们可以准备;看他文中潜语,却是下一次就不通告了——这是在威胁本王。”
“天一教欠我们的人情,用一次少一次。唐鹰啊,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你们门主呢?”
“……门主之意,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软筋散的药力已经发挥到顶点,唐鹰每说一个字都要带一点喘息,清冷的嗓音略带一丝暧昧的沙哑,在凤伽异听来,仿佛他还沉浸在刚才的的欢愉中。
“想要我南诏国的支持,唐傲天还得多拿出点诚意来。唐家堡里最不服我南诏的人,就是外宗的四大堂主了,不知这位门主舍不舍得?嗯,我是要唐怀义的人头呢?还是唐怀智的?”
“唐傲天野心太大,也太狠,绝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关键还是要在唐家堡培养像唐远那样可以利用又愚蠢的人。”他用两根手指勾起唐鹰下巴,意犹未尽地看着那双清澈眼眸,“唐鹰,我扶你做唐门的门主,可好?”
唐鹰又一次貌似顺从地低下眼眸,但是心里已经翻起惊涛骇浪。
——出卖他们的,是门主?
——他们十人中的那个内奸,竟然是唐远?那个一直貌似很讲义气的唐远?
——凤伽异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透露这些信息?有多少的可信度?
“世子,那王爷那边,要不要交代一下?”一名心腹影卫问。
凤伽异沉吟一下,说:“父王他已经深入中原,我方擅自联络,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这等小事,还是不要去麻烦他,由我处置足矣。”
——南诏王竟然不在南诏?连他最爱的女人的“末七”祭祀也不参加?
然后凤伽异便去了床榻边上的一处书房内,似乎有事务要交代给他的心腹。就在他们交谈时,唐鹰的手指,悄悄张合了几下。
刚才承欢时,他故意努力绷紧身体,虽然大大加重了身体的痛苦,但是也成功流出更多的汗。
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流汗,能排出部分软筋散的药力。
他把左手手臂轻轻地放在嘴边,虽然他全身装备都被剥去,连藏在头发和牙齿里针也被搜走,但是在前臂的肌肉里,还藏着一枚附骨针。
刚才凤伽异和心腹影卫对话时丝毫没有顾忌他在一边,如果不是有诈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过他。
把消息传回唐门,在没人协助的情况下,难度太大;
但是,如果主持这个阴谋的人死了——那么消息传不传得回去都会变得无关紧要。
——只要凤伽异死了。
趴在榻上,唐鹰用下巴在手臂的某处狠狠一压,伴随一阵剧烈的刺痛,一小截针尖刺破皮肤露了出来,然后他用嘴叼着把这针从肌肉中拔出。
这根附骨针在血肉中藏了很久,以至于拔出时,就像从体内挖出一根骨头一样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