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当初和李谈结下的一份善缘终于开花结果。当初南征的四万流民并没有命丧岭南,而是在此安家落户。李宓也没有兵败殉国,而是和他的五个儿子隐居岭南。当李宓秘密派人去中原将其余的家人接来的时候,顺便也让一直暗中照拂他家的李倓知晓了这件事情。
当初因为朝廷竟然用流民南征一事,李倓曾经被气得吐血,大病一场,如今一看,问题居然被他那个不着调的八弟给解决了,心中也是暗暗感激。因此,他也就同意了李潢的请求,把朝中犯事的官员发派到岭南。
唐玄宗执政后期,朝中政治腐败,奸臣当道,提拔贤良极为困难,陷害忠良却易如反掌。李倓虽然无力重振朝纲,但是暗中推波助澜地修改一下犯罪官员的判决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那些原本要充军的,流放地,杀头的,坐牢的官员,通通被修改成发配崖州。这些人的判刑不但没有减量,甚至还有加价,所以他的政敌们对此也觉无可厚非。而李倓深知这些得罪权贵的忠良,如果被发配到其他地方,只怕凶多吉少,但送给他的弟弟李潢,至少可保性命无虞。
于是,沐离的“行政人员培训班”里,除了一问三不知的农户以外,终于出现了有经验的官员。这种转变令他热泪盈眶,欣喜若狂。直到有一天,他在教室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笑眯眯的老头——告老还乡之后,一直云游四方的张九龄。
张九龄,岭南韶州曲江人,今广东省韶关市。
和只会弹琴的赵宫商不一样,张九龄在长歌门内号称“一相”,他的门人弟子,多是有志于从政的青年才俊。
在张九龄的授意之下,一批长歌门的青年涌入岭南,来听沐离的忽悠……呃,讲座培训。
搞青年活动,咱在行啊!
在沐离的鸡汤加鸡血攻势下,这些唐朝的进步青年大多数都接受了来自未来的先进理念,并且在后来的岭南改革中成为急先锋。
沐离所做的工作仅仅只是一鳞半爪。
叶轻侯统管着所有的经济活动,李潢主管一切治安问题,蓝花花带领着所有的文娱宣传,水无心坐镇烛龙殿,每天都用玳弦急曲不停地打印出一套套的法律法规,科技教材,技术图纸……然后再送到万花弟子开设的书墨丹青印刷社去出版印刷。
唐鹰带着二十八逆斩弟子到处巡游,监察百官;裴元成立医院,编撰医典,同时还要负责全境的医疗卫生管理工作;唐鬼斧建立了工业作坊,不停的生产叶轻侯的工厂所需机械,还有民间所需的先进农具和改良纺织机,并加以推广;洛风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专门解决民事纠纷的居委会主任,后来更是荣升法院院长。
每一个人都忙成一只不停转的陀螺,彼此之间聚少离多。
哦,道弘除外,这个入魔和尚每天不离水无心半步,完全不听指挥,没啥卵用。
不对,就卵有用。
岭南的民众们过得就像新闻联播中间的十分钟:全国人民很幸福。
三季稻,玉米,土豆,地瓜的推广种植,再加上万花芳主弟子作为农业指导,第一年,当百姓收获地里的庄稼时,看着那惊人的产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而何履光不但实现了振兴家乡的梦想,并且在沐离等人的协助下,仕途一帆风顺,比历史中更早地当上了岭南节度使,独掌大权。因此他更加相信,李潢是得到天道相助的真命天子,对襄王忠心不二。
为了防止心怀不轨的人对这片宝地的觊觎,他对外隐瞒了在岭南所发生的一系列奇迹,上交的赋税也和往年持平。唐朝对藩地征税一直都是老大难的问题,何履光初任节度使,便按时上交了足额的赋税,令唐朝中央朝廷对他大加褒奖。殊不知,岭南的税率早已大大低于唐朝所规定的三十税一,连一百税一都不到。
税率低,但是沐离他们也不怕赚不到钱。叶轻侯把他在江南的那些作坊全部迁到了岭南,并且进行了丧心病狂的扩建。无处不在的百货商店,和定期举办的集市上,充斥着带着“Ye”标记的商品。
物美价廉的棉布,晶莹剔透的玻璃,洁白细腻的陶瓷,精铁打造的农具和刀具……更别说各种闻所未闻的零食,玩具,化妆品,等等等等。一般的唐朝乡巴佬哪见过这些?更何况这些东西是那么的便宜,连他们这样的下等人都买得起。因此百姓手里的钱几乎都没存起来,花了个精光,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事实上,他们确实占了便宜,同样这些东西,叶轻侯卖给北方的那些土豪时,可都是天价。
大唐的其他地方,就像新闻联播的最后十分钟:世界其他地区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安史之乱前夕,唐朝的繁荣达到鼎盛,但是各种内忧外患也开始显现。
天宝年间,土地兼并严重,农民流离失所。很多富户豪强成了不必征税的特权阶级,贫农反而要负担起原本属于富户的税收,负担更加严重。朝廷内部阿谀成风,粉饰太平,皇帝自以为已经天下大同,日渐沉迷于享受。藩镇割据,拥兵自重。各路藩王就好像年轻力壮的豺狼,不怀好意的盯着占据着皇位却已经年老体衰的兽王。
(——对了,各大门派也属于那个不课税的豪强。)
李倓挑起南诏之乱,原本想警醒朝廷上衮衮诸公,大唐已经今不如昔。但是他失败了。他对大唐的忠诚,成了别人想要除掉他的借口。他终于对腐朽的朝廷绝望了,埋藏在心底的野心像燎原之火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但他还记得自己是钧天君。
九天之钧天君,历代都由皇室子弟担任,凡任钧天君者,不得继承皇位。既然他已生争储之心,那么,他就要找人继任钧天君之位。
均天君代表着李唐皇室在九天之中的体面,李倓原本想到的是他的十六叔李璘。李璘满腹经纶,风度翩翩,是李倓小时候崇拜的偶像。但是李璘根本就无心于世间俗物,只想和妻子一起寄情山水。而李璘的儿子,他的堂弟襄阳王李偒,却欺压百姓,蓄兵谋反。
看着这个潇洒到连自己儿子都管教不好的十六叔,李倓也就淡了让他继位钧天君的心思。
说起李偒,李倓想到了和襄阳王只有一字之差的襄王。从他这儿要了不少被贬谪的官员之后,也不知这个八弟在崖州过得怎么样了?说实话,李潢虽然相貌堂堂,但是气质犹如深山野猴,而且他的脑子里似乎装着许多稀奇古怪天马行空的东西,令李倓难以看透,实在不敢妄下定论。
只是他的选择实在不多,既然已经下了江南,那么再南下岭南又如何呢?便去岭南一趟吧。
沐离和唐鹰由于各忙各的,两个多月没有见面,等到两人的工作好不容易同时告一段落,才有片刻见面温存的时间。结果裤子都脱了,中央情报局又发来了一份紧急密函——李倓进入岭南微服私访,同行的还有一众乔装改扮的建宁铁卫。
卧槽!
这是沐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唯一的感受。
“要不要我去……”唐鹰做了一个下刀的动作。
“不,他想看什么就让他去看,我们的岭南,还不至于连这点自信也没有。相比之下,”沐离搂上唐鹰的脖颈,吻了上去,“还是我们自己的事更加重要。”
李潢一路向南,发现越是靠近崖州郡,市容便越整洁,道路越宽阔,而百姓的精神面貌越好,不由心中暗暗惊叹,自己的这个八弟,在治理州郡方面竟然真的有两把刷子。
当他坐船来到崖州郡时,发现崖州竟已经有了一个异常繁华的港口,各国船只来来往往,无数货物在此流通,繁忙至极。规模之庞大,竟然胜过大唐任何一处市舶司。
李倓大为皱眉。
竟然私设海市,这个八弟他要干什么?
李倓对船上乔装改扮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这些建宁铁卫们会意,纷纷站起,从船上走下,向着四面八方散开,融入茫茫人海之中。
等他的手下都走完了,李倓才施施然地下了船。码头上除了讨价还价的商人,忙忙碌碌的脚夫以外,还有一些伶俐的少年,专给初到崖州的来往行商做导游。
李倓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些少年似乎要比别处的人更加干净,也更加能说会道。他觉得有趣,便随手雇了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自称狗蛋,首先与他谈明了价钱,一个时辰五十文钱,一天一银。这个价钱似乎要比大唐其他的地方更加低廉,李倓便问:“那我包四天,价钱该如何算?”
“只需二银。不过这位客官,你要帮忙填一下这个。”
狗蛋从随身小包中掏出一张纸来,递到李倓面前。只见上面写着:“丐帮职业技术学院社会实践登记表”。
“这是何物?”李倓问道。
“就是社会实践啦!一张社会实践登记表可记录一次社会实践,一次社会实践可以加一个学分。只要赚的学分足够多,就可以赢得奖学金,还可以吃到院长亲手做的菜!那可是连我们蒋龙头都认输的沐院长的手艺啊!”
狗蛋擦了擦口水。
“难道你们不会作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