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如晤:
弟子自小受佛法濡沫,此生唯愿效仿玄奘,弘扬佛法;然弟子资质愚钝,禅武双废,本应就此绝了妄念,幸蒙救命授业,给养点化,师恩如山,弟子万死难报其一;弟子本应以牛马之劳报答师尊,然惊闻吐蕃佛法崩坏,弟子深忧之。弟子也知恶人之言不可信,然匡正佛法实乃吾毕生夙愿,如为此愿,舍此一身又何妨。弟子唯愧于难报师尊提携之恩,再三叩首,来世以报。”
沐离差点厥倒!
看不出来,道非那小秃驴平时不声不响的,竟然还心怀玄奘鉴真之志!
可!是!他说的那一段话是忽悠陈和尚的啊!怎么把自己人给绕进去了!吐蕃那地方有菩提会啊!陈和尚也不是个善茬啊!你不觉得你这个决定很冲动吗!
沐离那个悔啊,真不应该给陈和尚吃什么上品补血膏,就该给他敷点下品止血散算了。
考虑到陈和尚应该还没走太远,沐离立刻转身向唐鹰,吩咐:“鹰,你去……”
话还没说完,他的袖子就被叶茗拉住了。回头一看,只见这个弟子中的吊车尾正一脸坚毅地望向他,眼中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师父,请你不要去拦道非。”
“哦?为什么?”沐离问。
“因为这是道非自己的愿望。师父,虽然你救了我们,对我们也非常好,我们非常感激你,可是,你对我们好得已经让我们不知所措了。你并没有比我们年长,甚至我们中有不少人还比你虚长几岁,但是你对我们就好像我们是一群半大的孩童!如果我们真是孩童,跟着你们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们不是。你的恩情今生我们一定会报,就算今生不行,那就来生;可是,心各有志,你就不要阻着我们了。”
沐离穿越这六年多来,第一次有人如此当面驳斥他,而且这个人是平时最不起眼的叶茗,心中所受的冲击,不啻于当头棒喝!
扪心自问,他对他的这些弟子们确实够好了,生活作息,吃穿用度,无微不至。无意之中,他的身份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曾令他无比痛苦的职业:高中班主任。这些弟子们无形之中也被当成了高中生对待。在现代十七八岁的人,放在古代那个早熟年代,也仅相当于十一二岁的心智,可不就是些孩子!
同时,沐离也发现,叶茗用的是“你”,而不是“您”。
“你对我一直都有敌意,是不是?”
这个不用叶茗回答,只需将好感度栏拉出来,一看便知。其他的徒弟最差的也有“肝胆相照”的程度,唯有叶茗,一直都是“江湖相逢”。叶茗喜欢叶轻侯,沐离是知道的,可是……
“……可是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你的情敌?”
大师兄的锅,我才不背!
叶茗紧紧地咬着下唇,半天才迸出几个字:“我,我只是不甘心。”
“为何?”
叶茗低垂下脑袋,终于咬着牙说:“‘难文难武,天生媚骨’,我,是不是?”
沐离沉默了。他本人是没有看相之术的,但是万花谷的大师兄涉学广博,却是颇谙此道。早在裴元还在恶人谷时,就曾经无意中和沐离谈起过他所收的这十多个徒弟的资质。其中杜长雪是最好的,“隐有剑骨,磨砺方现”,一旦开窍,进境远超常人。
与他相反,叶茗是最没希望的一个。裴元评价他的面相正是“天生媚骨,文武不成”。这种人的无论是习武还是其他各种技能的资质都极差,唯有一副身体极具销/魂,是床上的极品尤/物,天生便是做小、倌的料。
第136章
知道这一点后,沐离便对叶茗的各方面要求不由自主地就比其他人更低,这一点一直都暗暗地引起他的不满。
他觉得沐离因他喜欢叶轻侯一事对他有偏见,再加上沐离此人天天见面,身上又实在没有什么高手风范,还时不时地有些秀逗举动,虽然平易近人,但是令人缺少敬畏,反而让他觉得不服气起来。于是他便一直偷偷苦练铸造之术,就算成不了武林高手,那就成为一个铸剑大师,也要让其他人刮目相看。
可是,不管他怎么练习,铸出来的都是白装,甚至还不如沐离这个靠铸宝箱钥匙升级的人。以前,他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在藏剑山庄时学习不用心,把铸造法子给记错了,还打算以后遇到同门时再好好问问,可是,就在一个多时辰之前,陈和尚的话打破了他的希望。
陈和尚虽然虽然是个酒肉和尚,但是不是不学无术。在洛阳地图上,他说神策军各营的军官有短命之相,让玩家们去刺杀,其实,还真不是信口开河。当时,叶茗心急于道非为陈和尚所挟制,便不由得出口提出与道非交换,意图引开陈和尚的注意力,给道非制造机会。
陈和尚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笑了起来:“我看这小和尚倒有几分佛骨,至于你?‘难文难武,天生媚骨’,啧,说起来你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要不是佛爷我有正经事要办,把你卖去秦楼楚馆,倒也能好生换一笔盘缠。今天佛爷心情好,不欲开杀戒,你还是乖乖回去伺候男人去吧。”
陈和尚的话令叶茗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更令他的希望变得摇摇欲坠。如今,沐离的沉默更加坐实了这个定论。他颤声问:“既然是个无用之人,你为何还要带着我?”
沐离说:“跟着我们,可保你安定无忧。”
“是怜悯吗?为什么你们可以功成名就,而我却只能保个平安?我、我还是喜欢叶大哥,可是,他的身边是名满天下的万花谷大师兄,是高高在上的神祗,而我却只是团烂泥!”
突然他好像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抬起头时,眼睛亮得沐离都觉得有点闪。他猛地跪下,朝着沐离“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直起身道:“徒儿叶茗不肖,请求师父逐我出师门!”
沐离被他的行为震得呆了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想要离开?”
“正是!”
“胡闹!凭你的身手在江湖中只能算个三流,独自一人实在太危险了!”
“可是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下,我这辈子都只是个窝囊废!”
“信不信你出去三个月就会死啊!”
“当初谢晓元从纯阳到南屏都没事呢,我还比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你现在没钱没装备我看你怎么走!”
“我……”叶茗正欲回话,突然一个钱袋飞入他的怀中,一看却是唐鹰扔的。
“那里面有二十两银子,足够你到成都;用里面的铜钱凭信可以在成都钱庄提取我们留下的备用武器和银票。”唐鹰冷冷地说,“还有,别想耍花招,不然,天涯海角,也定将你一箭追命。”
毫不掩饰的杀气瞬间弥漫,连沐离都觉得有点阴冷,正面对着的叶茗哪里受得了,“扑通”一下直接跪了。杀气又立刻消失,叶茗站起身后,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哈,想招揽的康雪烛没招到,还跑了两个徒弟,那个偷鸡不成蚀把米啊,赔了夫人又折兵,唐鹰你个败家子……
沐离向着叶茗跑走的方向有气无力地伸出一只尔康手:“……那是我的私房钱啊……”
自从有了跟宠·唐鹰后,沐离就把既贵且重的物品放他那儿了,哪知他是个散财童子啊……
沐离转过头幽怨地看着他:“到成都十两就够了。还有我那个苏绣钱袋值五十两。”
对物价没啥概念的杀手之王脸红了一下:“要不我去追回来?”
“算了,太掉价了。对了,很少见你主动表态,你为什么要放走他?”
唐鹰沉吟一下,说:“匹夫可杀,不可夺志。既然有了二心,就不能再留在你身边。若是在唐家堡,这样的人早就被清理了,但是你心软,而且他们也不是与你为敌,就姑且放条生路。”
沐离叹道:“男人啊,到底还是种有野心的生物。这次亏大了,不知要被叶子怎么笑呢。走吧。”
他所不知道的是,这两个突然离去的徒弟,在以后的几年,竟然在北方搅起了一片云诡波谲。
……
与此同时,在十里开外的石山之顶,一个小山神庙里。
这座山神庙地处偏僻,早已断了香火,荒废多时。山神庙本就是石块堆砌成的,塌了一半后,里外又长满半人高的衰草,从外头看几乎就是石峰的一部分,完全看不出来里面还能躲藏两人。
山神庙早已没了屋顶,朗朗月光直直地投射在破败的庙内。风化得看不出人形的山神泥胎下,枯黄的草杆被压倒一片,两具【哔——】【康雪烛和柳公子XX了,但是编编不让描述】。
下面的男子仰卧在衰草堆上,一头白发雪练似的铺开,虽然【哔——】,但是脸上却还覆着黑纱,一双完美至极的素手【哔——】。他的肤色惨白如骨,即使是【哔——】也不能使他的身子染上半点生气。面纱上方的那双眼睛沧桑淡漠,不含半点【哔——】,凝视着空中的圆月,仿佛这场构和与他全无关系。
万籁俱寂,唯有一个男子粗重的喘气声。另一个男子虽然毫不作声,但是【哔——】。月亮渐渐地从山峰的东面移到了西面,破庙中的两人也从一面残壁的阴影中显露出真面目,却是在逃的柳公子和康雪烛。